第355章 老劉家的人賭品真好

太學院中，一頓‘工作餐’就吃得沒滋沒味，楊川佯裝酒醉，轉身便走。

與聰明人打交道，無須多言，有時候一個眼神、一聲咳嗽便可知曉彼此之間的那一點意思，就算費心費力，那也是很舒坦的一件事情。

跟衛(wèi)子夫交往，他只覺得心累。

是真的心累。

要不是有衛(wèi)青這一層關係存在，讓楊川不得不喊衛(wèi)子夫一聲姑母，今日這一頓飯，可能會吃成另外一番景象。

說不定，他會直接掀桌子：去爾賊孃的！

另外，他急著要離開太學院，是另有要事……

“公子，查清楚了，背後主使是李延年。”

“另外，那一日與李延年、李廣利等人有關係的證人，已全部殺死，一個都沒留。”

聽著阿酒、阿木二人的回報，楊川點頭：“斬草不除根，終究必成禍患，今後，一旦遇到李延年、李廣利和韓嫣那邊的人，不要手軟，直接宰掉便是。”

“對了，曹襄那邊什麼情況了？”

阿酒略一遲疑，甚爲疑惑的說道：“公子，此事透著一股子蹊蹺。”

楊川：“哦？”

阿酒沉吟幾聲，方纔說道：“廷尉府那邊傳出消息，曹襄沒有被送到廷尉府，而是依然羈押在長安縣的囚牢裡。”

楊川想了想，道：“按照大漢律法，牽涉到關內侯、列侯的案子，長安縣只有初步審理的權力，一日一夜便須解送廷尉府，好讓丞相府、廷尉府接手。”

“此事，還真有點不對勁。”

他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以及諸多線索細細推演一遍，心下卻更多了一些疑惑：‘劉徹到底知不知道此事？’

‘若是劉徹被人瞞住，誰有這般膽子？’

‘要知道，曹襄那可是劉徹的親外甥，就算失手打死了人，最爲嚴重的後果也不過是奪爵、罰款……’

楊川使勁搓著臉頰，嘟囔一句：“吃酒誤事啊，那個衛(wèi)皇后還真是有些無禮……”

突然，他的腦海中靈光一現(xiàn)，似乎有什麼重要線索倏忽閃過，卻又抓不住。

“丞相府那邊什麼動靜？”楊川突然問道。

阿酒道：“丞相府沒有任何動靜。”

楊川問：“廷尉府呢？繡衣使者也沒有什麼動靜？”

阿酒搖頭：“這便是最爲奇怪的，以平陽侯曹襄的身份，就算是最爲平常的一些事情，也必然會是廷尉府繡衣使者們密切關注的，這一次，都死人了，那邊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

楊川想了想：“收攏所有的人手，最近一段時間不要輕舉妄動；另外，將六百長寧孤兒全部秘密調回長安城一帶。”

“給阿鐵傳信，朔方郡那邊按照原定計劃進行，幾處礦山繼續(xù)採挖、冶煉，注意那個朱買臣，若那人盯著咱們不鬆口，就想辦法讓他病死在任上算了。”

阿酒、阿木二人應諾一聲，轉身便走。

楊川在馬紮子上躺了小半個時辰，便走出密室，披了一件純色的貂皮大氅，騎著他的那匹栗色小母馬，在渭水邊遊蕩著、思謀著，遠遠看去，卻是一個醉漢在馬背上東倒西歪……

……

太子劉據(jù)輸了。

霍光那哈慫，將劉據(jù)約出去之後，定下五局三勝的規(guī)矩和三千斤金子的賭注，便開始‘決鬥’——

鬥狗大戶。

因爲鬥狗大戶最少需要三個人，所以，霍光讓劉據(jù)隨便挑選一個人加入，前提是不要太蠢，畢竟，鬥狗大戶是老師發(fā)明創(chuàng)造出來的玩意，其中就很有技術含量。

於是，相貌俊秀、人畜無害的張安世，自然被太子劉據(jù)選中：“就他吧。”

張安世趕緊擺手：“太子殿下，我不行，我不會玩，我笨得很。”

劉據(jù)嘿嘿笑道：“要的就是你不會玩，像我滿月兒姐姐那般渾身長滿了心眼子，孤王還不放心呢。”

在幾名少年人中間，劉據(jù)對自己的太子身份甚爲高看，言行舉止間，經(jīng)意不經(jīng)意的都在模仿他老子劉徹，看上去就頗爲可笑。

不過，大家都是楊川的學生，除非實在忍不住，一般都不會笑……

與楊川的判斷一模一樣，這個太子劉據(jù)還真不是一個廢物，不僅武藝好，腦子還很靈光，賊雞賊雞的，心算之學也極爲厲害。

鬥狗大戶這種遊戲，霍光只是簡單講說一遍，劉據(jù)便心領神會，並能舉一反三、反四五六七八的點評幾句：“楊川發(fā)明的這遊戲還行，就相當?shù)臏惡下铩！?

霍光、張安世點頭，齊聲道：“太子殿下太厲害了！”

劉據(jù)哈哈大笑，得意極了。

這種奉承之言，不是他沒聽過，相反的，他從一出生，便是整日介的生活在這種阿諛奉承之中，早已習慣了。

再加上他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人，處於一生中最好面子、最喜聽別人的誇讚之言，乍然有了霍光、張安世這般懂事的‘狗腿子小弟’，心下難免就開始飄了。

“一對校尉。”

“一對驃騎將軍！”

“炸！”

“張安世，你狗日的會不會玩啊？太子是狗大戶，你搶著吃我的牌，真是個豬隊友！”

第一局，在張安世這個‘豬隊友’的神助攻下，太子劉據(jù)毫無疑問的大獲全勝，不由得喜笑顏開：“你叫張安世是吧？以後，你就跟著孤玩耍吧。”

張安世黑著臉，一聲不吭。

霍光卻一直在喋喋不休：“給你說多少次了，鬥狗大戶時，一定不能搶著吃自己人的牌，你一個當師兄的，豬腦子啊呢？”

漸漸的，就連太子劉據(jù)都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安世估計是第一次玩，給他講說清楚不就行了？你這個霍光，看著就不像話，不就三千斤金子的賭注麼？你若實在沒錢，還可以欠賬嘛，誰叫咱們是表兄弟呢。”

霍光氣狠狠的說道：“休要廢話，開始第二局！”

第二局又是劉據(jù)搶了狗大戶。

劉據(jù)：“一個軍侯。”

霍光：“一個都尉。”

張安世：“過。”

劉據(jù)：“一個縣令。”

霍光：“一個郡守。”

張安世：“過。”

“……”

最後，劉據(jù)一把爛片子單牌透完，一串小不拉幾的鏈子丟出來：“嘿嘿，孤又贏了。”

霍光急眼了：“太子手裡一個諸侯和丞相都沒有？嗎的，張安世，大把大牌全都在你手裡，還有王炸，你爲何不吃牌？”

張安世訥訥道：“你不是說，鬥狗大戶時，不能搶著吃自己人的牌麼？”

霍光仰天長嘆。

太子劉據(jù)哈哈大笑：“哈哈哈，這叫什麼？這就叫命！”

“霍光啊，你小子雖然不是我親表兄，不過，聽人說你腦瓜子還聽好使的，怎麼樣，以後做孤的伴讀？”

霍光黑著臉：“再來！”

二人講好的是五局三勝，如今，劉據(jù)已經(jīng)連勝兩場，自然佔了先機，整個人都變得眉飛色舞起來，言語間，也少了很多顧及：“看看，你這傢伙就是穩(wěn)不住氣，才輸了兩場就急眼了？”

“放心，孤身爲太子，爲咱大漢之儲君，無論輸贏，你兩個臭小子已然佔了天大的便宜知道不？”

“等到有朝一日……咳咳，等有朝一日你們手裡有錢了，到那個時候再還這一筆賭賬也行嘛……”

於是。

接下來的三場。

劉據(jù)，這個大漢太子開始有些懷疑人生了。

不對，是懷疑張安世這狗日的是不是智商有問題！

在接下來的三局中，霍光每一把都搶著挖成了狗大戶，自然而然的，張安世便與劉據(jù)成了‘隊友’。

霍光：“一對軍侯。”

劉據(jù)：“一對校尉。”

張安世：“炸！”

霍光瞪大了眼，劉據(jù)卻早已暴跳如雷：“張安世，你狗日的會不會玩？孤是自己人，你怎麼一上手就炸了？”

張安世愕然：“太子不是狗大戶麼？”

霍光哈哈大笑：“安世，乾的漂亮！”

劉據(jù)則一臉的憤怒與埋怨，嘴裡嘀嘀咕咕的罵個不停，竟是比長安城那些紈絝惡少的素質還要低劣，簡直就是小混混。

接下來的兩局，張安世讓劉據(jù)明白之前霍光的心情。

豬隊友。

這特孃的還真是天下無雙的豬隊友，自己明明捏了一把大牌，可是，在張安世的一番騷操作下，愣是接連輸?shù)袅恕?

五局三勝。

霍光贏了。

等到結果出來的一瞬間，霍光、張安世其實早已做好劉據(jù)耍賴撒潑的準備，畢竟，三千斤金子不是一個小數(shù)目，就算你狗日的是太子，也很難一時半會兒的拿出那一大筆錢財。

不料。

劉據(jù)只是看看自己手裡的牌，再瞪一眼豬隊友張安世，原本罵罵咧咧、氣恨難消的太子竟只是苦笑一聲，將手中一把爛牌隨手一丟：“得，讓張安世這狗日的給坑了。”

“孤，輸了。”

“說吧，想要金子還是想要官爵？或者，水澆地也行，保證都是關中之地最好的良田。”

“要實在不行，我還有幾十個妹妹，等你們長大一些，孤想辦法給你二人下嫁幾個……”

嗎的，這便是老劉家人的德行？

老師說的對，老劉家的人，人品一般，酒品很差，但賭品往往卻是天下一等一的好。

“我只要金子，而且，現(xiàn)在就要，”霍光一邊收拾紙牌，一邊不動聲色的說道：“你是太子，不會連三千斤金子都拿不出來吧？”

“老師說過，賭桌之上無兄弟，你莫非想賴賬？”

劉據(jù)一屁股坐倒在地，苦著臉罵道：“霍光，再怎麼說咱倆還是表兄表弟的，實親吶，你就一點不知道珍惜？”

“你特孃的豬腦子啊，爲了區(qū)區(qū)三千斤金子，你犯得著得罪一個大漢太子啊？”

“太子是什麼？”

“太子是儲君吶，是今後的皇帝啊……”

霍光卻不爲所動，面無表情的伸出手掌：“給錢。”

劉據(jù)沒轍了。

他雙手一攤，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要錢沒有，要命也不給，怎麼樣，孤這便給你寫一份欠錢的契約文書，等以後有錢了，隨時給你。”

“另外，還可以把利息寫清楚，到時候連本帶利還你？”

霍光黑著臉：“我哥說過，你這人賴皮得很，每次吃一點小虧就跑到二姨那裡哭訴，害得他被舅舅吊起來打過好幾回了。”

劉據(jù)沒好氣的罵一句：“你哥是個壞慫，比孤都要大好幾歲，動不動就跑來揍孤一頓，孤又打不過他。”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時，豬隊友張安世試探著問一句：“你們是親戚，要不……就算了？”

劉據(jù)、霍光大怒，二人異口同聲呵斥：“閉嘴！”

劉據(jù)罵完人還覺得不解恨，伸出一腳，便將張安世踹出去七八步：“張安世，你這個哈慫，牌打得爛也就罷了，沒想到，你狗日的人品也有問題！”

“賭賬能賴？”

旋即，這貨轉首看向霍光：“霍光表弟，這樣吧，你的三千斤金子的賭賬孤先欠著，絕對不賴賬，欠錢的契約文書這便給你寫了。”

“爲了表示孤的誠意，先給你五年的利息，如何？”

霍光搖頭：“你一個太子，連三千斤金子都拿不出來？”

劉據(jù)突然反應過來，睜大了眼：“你狗日的也是空手套白狼的吧？三千斤金子，把你霍家連皮帶毛賣掉都湊不夠啊。”

霍光盯著劉據(jù)的眼睛，目光閃動：“要不，咱在打一次賭？”

劉據(jù)一聽‘賭’字，登時便來了精神，嘿嘿笑道：“賭什麼？”

霍光伸手入懷，在貂皮袍子裡面摸索好一陣子，憨厚老實的說道：“咱就賭我身上的錢財夠不夠三千斤金子，如果你贏了，我不但不要那三千斤金子的賭賬，還要賠給你三千斤金子。

但是，若你輸了，三千斤金子的賭賬便須翻倍。

劉據(jù)，你敢不敢？”

“敢啊，有什麼不敢賭的，”劉據(jù)猛的一拍大腿根，哈哈大笑：“你霍家不過小吏出身，你父親又是一個沒求本事還愛亂搞婦人的人渣，聽說家中連五百畝良田都沒有，你拿什麼跟孤賭？”

“霍光，孤王今日把話撂在這兒。”

“你小子若是贏了，今後，孤認你爲老大，一切聽你的，若有違此誓，便讓……嗯，便讓父皇廢孤太子名位！”

霍光、張安世面面相覷，好幾個呼吸沒吭聲。

劉據(jù)這狗日的是個狠人，在賭場上，什麼話都敢說啊？這種廢黜太子名位的事情，對這貨來說，應該是天底下最毒的誓言了吧？

霍光微微點頭：“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