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亂

到底是少年人，美美的吃一肚子羊肉，睡了兩個時辰後，那三十個半大小子便滿血復(fù)活。

趁著夜色，堂邑父領(lǐng)著十五名少年向西北方向而去。

楊川親自給他們送行，揉一揉他們亂蓬蓬的頭髮，幫他們將羊皮袍子往平展拾掇一下，像一位嘮叨的老父親那般，他反覆叮囑，一定要小心，絕對不可莽撞行事。

這些孩子，是他一手訓(xùn)練出來的，每一個人，可都是寶貝，絕對不容許出現(xiàn)任何偏差。

直到堂邑父等人走進(jìn)茫茫草原，消失在夜色之中，楊川這才折返回來，開始給其他十五名少年佈置任務(wù)。

“我讓雕一、雕二跟隨你們一起行動，記得一路留下標(biāo)記。”

“路線我已規(guī)劃好，你們搜尋匈奴人的部落，隨時將消息傳遞回來，若是遭遇匈奴遊騎或者大一些的部落，不可輕舉妄動，潛行繞開即可。”

“遇到一些小部落，殺死所有的人，趕走他們的馬匹，僞裝成失了活路的牧民尋找草場的模樣，不可走漏風(fēng)聲……”

……

將十五名半大小子打發(fā)出去，楊川在一片草地上，獨(dú)自站立好久，頭上、眉毛上、貂皮袍子上，落了一層夜露。

直到東方泛白，他纔回到營寨，開始給大家做早飯。

堂邑父和三十名半大小子所行之事，就連霍去病、曹襄二人都不曾知曉，只當(dāng)是他們的任務(wù)是探路。

有些事情，或者說，有些底牌，只能自己心知肚明就行了，知道的人越多，越容易出問題。

就在楊川燉肉的時候，豹姐出來了。

它看上去很慵懶，慢吞吞的走過來蹲在楊川腳下，口中發(fā)出幾聲痛苦的哀鳴，毛茸茸的大餅?zāi)樕希冻鲆荒⑿邼蜌g喜。

“要生了？”

正在忙著燉肉的楊川大喜，趕緊給行軍竈裡添了幾塊柴火，蹲下身來，給豹姐檢查身子。

豹姐的臉，輕輕蹭著楊川手背，伸出粉紅色舌頭，舔了舔楊川俊俏小臉，低低的吼鳴一聲：“喵嗷嗚！”

果然是要生產(chǎn)了。

楊川有些焦慮，他像一個沒什麼經(jīng)驗(yàn)、偏生又關(guān)切過度的“父親”，手忙腳亂的搭了一個小窩，給裡面鋪上一層厚厚的墊子，讓豹姐鑽進(jìn)去。

同時，他還準(zhǔn)備了一鍋熱湯，往裡面灑了一些藥材，便開始眼巴巴的瞅著豹姐。

於是，十日後……

……

在楊川的帶領(lǐng)下，一行人平安無事的向雁門方向而去，中間雖說也遭遇了幾股零散的匈奴遊騎。

不過，在霍去病和幾隻傻雕的獵殺下，並無一人得以逃脫，全部變成了死人。

霍去病在有些事情上，好像一直都不開竅，純純的就一愣頭青，就譬如直到現(xiàn)如今，他竟然還以爲(wèi)只要跟婦人一起玩耍，就會讓她們懷孕。

可是一來到草原、戈壁和大漠，讓這漠北明晃晃的太陽曬了曬，讓草原上獵獵寒風(fēng)吹一吹，他就像換了一個人。

他那兩隻狹長的丹鳳眼，開始變得清澈、明亮而凌厲起來；尤其令楊川愕然的，是這貨的兩條眉毛，在最近這短短的大半個月內(nèi)，竟迅速完成了發(fā)育，變成兩道十分好看的劍眉。

一人一騎，一根丈八馬槊，在幾隻傻雕的指引下，一個衝鋒過去，便能將三五名匈奴遊騎刺殺當(dāng)場。

說實(shí)話，霍去病的蛻變，讓楊川都有些羨慕了。

看看，這便是氣運(yùn)之子、漢帝國未來的戰(zhàn)神啊。

除了羨慕，楊川反覆叮囑，一定要注意安全，能使用黃楊木硬弓射殺匈奴人，就儘量別傻乎乎的衝上去用馬槊戳人。

對此，霍去病懶得理睬。

除了在生活起居上，他絕對服從楊川的安排，一旦遭遇匈奴騎兵，他便會瞬間翻臉，雙目赤紅，恨不得將那些狼日哈的戳成肉黏黏子。

霍去病的心情，楊川感同身受。

他相信，等到南宮公主歸漢，讓劉徹、平陽公主、林慮公主、以及朝中文臣武將看一眼，他們的姐姐，他們的妹妹，他們的大漢公主，讓匈奴人給糟蹋成什麼樣子了？

在那一瞬間，必然會引發(fā)一場驚天動地怒火。

這一場怒火啊，必將化爲(wèi)一股莫名的力量，讓眼下鬆散的、勾心鬥角的、左右搖擺的大漢朝，很快擰成一根繩子。

然後，自然便會發(fā)動一場接一場的大戰(zhàn)，將大漢滿腔的怒火，盡情的傾瀉在羌人、匈奴人的頭上，將那些狼日哈的打出屎尿來！

這樣的一個機(jī)會，楊川不願放過。

這不僅僅是家仇，更是國恨。

他清楚的知道，其實(shí)，劉徹也需要這樣一個機(jī)會，讓朝野上下同仇敵愾，一致對外……

……

楊川看上去很悠閒，整日忙著做飯洗衣，照顧‘坐月子’的豹姐，一日三餐都是親手端到南宮公主的車架前，叮囑曹襄照料好姨母。

豹姐很爭氣，給楊川一胎生下七隻小雪豹，讓他都快要樂得合不攏嘴了。

不過，自從生了幼崽後，豹姐的脾氣變得很暴躁，動不動就齜牙咧嘴的唬人，緊緊的護(hù)著七隻小雪豹。

爲(wèi)此，楊川很是苦惱。

因爲(wèi)，幾乎每一天，他都要花很多時間哄騙豹姐，軟磨硬泡，方能得到允許，瞅幾眼小雪豹；

至於說用手撫摩一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每次他忍不住想伸手去摸，豹姐就會跟他拼命……

幾隻傻雕卻忙得一塌糊塗，不僅要來回傳遞訊息，還要幫大家打獵，卻一個比一個興奮。

“看看，這便是大自然，金雕的生活就該如此，在天空翱翔、捕獵，而不是窩在洞穴裡混吃等死。”

這一日傍晚，紮下營寨後，楊川動手做飯，有一搭沒一搭的跟霍去病說著話，臉上就十分的恬淡：“去病，你現(xiàn)在明白吃食的重要了吧？”

霍去病仰著臉，十分二逼的望著漫天雲(yún)霞，道：“看看，某家的雕甲、雕乙、雕丙、雕丁、雕戊、雕己、雕庚，比伱的雕一、雕二厲害吧？

我就說過，這給金雕命名，就好比長輩給孩子起名字，一定要朗朗上口、抑揚(yáng)頓挫，聽上去還要十分的霸氣，要配得上天空之王的名聲……”

楊川眼皮都沒擡：“要不是堂邑父幫你馴養(yǎng)一段時間，它們聽你指揮？”

霍去病這才嘿嘿一笑，轉(zhuǎn)頭看向楊川：“我說楊川，這一路上有點(diǎn)不對勁啊，怎的很少遭遇匈奴騎兵？”

“你希望遇到？”楊川沒好氣的笑罵道，“咱們這一次任務(wù)重大，可不敢惹是生非啊。”

霍去病有些煩悶的點(diǎn)點(diǎn)頭，嘆道：“要不是你們這些廢物拖後腿，我這一次都能去龍城耍一趟了。

要不，我霍去病單槍匹馬返回龍城，殺他個七進(jìn)七出、血流成河、人仰馬翻，踏平匈奴人的王庭？”

楊川淡淡道：“滾。”

霍去病哈哈大笑，提著馬槊轉(zhuǎn)身便走，嘴裡還在嘟囔著：“本來就是你們一羣廢物拖了某家的後腿……”

……

如此走走停停，一路南下，逶迤而行。

又過了七八日，終於接近陰山一線；這裡，如今成了大漢與匈奴之間的一個緩衝地帶，同時，也是一片兇殺之地。

雙方的遊騎和斥候，分成或五人、或十人、或三十人的小股部隊(duì)，進(jìn)入這片區(qū)域互相試探、獵殺。

只是一日一夜間，楊川一行人，便遭遇了好幾次這樣的獵殺遊戲。

每一次，楊川都會想辦法避開這種無聊的殺戮，免得暴露自己的行跡；自然而然的，差不多就變成了晝伏夜出。

然後，在距離雁門關(guān)還有七八十里地時，他領(lǐng)著車隊(duì)，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順著草原與戈壁灘的交界處，一路向西而去……

……

就在楊川護(hù)送南宮公主、於單王子一路南下時，龍城一帶，卻爆發(fā)了一場又一場的風(fēng)波。

起因很簡單。

堂邑父帶領(lǐng)十五名半大小子流竄作案，或東或西，或北或南，飄忽不定，專挑那些人數(shù)少的部落下手，短短二十天內(nèi)，便滅了將近九個小部落。

於是，拱衛(wèi)在匈奴王庭的幾大部落之間，開始互相猜忌，甚至，還爆發(fā)了幾次小小的流血衝突。

其中，鬧得最兇的，便是左谷蠡王和右賢王之間，互相指責(zé)對方偷襲自己帳下的零星小部落，搶走了他們的牛羊馬匹。

剛開始，雙方還比較剋制，最多也就是互相派人去質(zhì)問，順便到那些被屠滅的小部落裡去查看現(xiàn)場。

結(jié)果，當(dāng)右賢王的使者接連被殺，且又有三四個小部落被人滅了族，矛盾一下子就爆發(fā)了。

右賢王的主要勢力在河西走廊、西域，在龍城一帶的兵馬並不多，所以，他雖然身份與官職都比左谷蠡王高，卻也沒有佔(zhàn)到什麼便宜。

幾次交鋒下來，右賢王損失慘重，竟一怒之下返回西域，聲稱要派兵攻伐左谷蠡王。

最後，還是大單于伊稚斜出面調(diào)停，並給雙方分別賞賜一些牛羊馬匹，方纔消弭一場內(nèi)亂。

然而，好景不長。

就在這件事情剛剛平息下來時，左谷蠡王的兩個叔叔和三個兒子，卻在某一個夜裡，被人割斷了喉嚨；一起被殺的，還有五名小婦人、三名守衛(wèi)。

左谷蠡王大怒，趕到王庭先告了右賢王一狀。

伊稚斜大單于被一大堆爛事攪擾得煩不勝煩，便派了使者去質(zhì)問右賢王，卻又被狂怒的右賢王掃地出門。

等到使者連夜返回王庭，將右賢王的傲慢和無禮稟告伊稚斜後，這位憑藉謀害親哥哥奪取王位的大單于認(rèn)定，這是有人在懷疑自己‘得位不正’。

就在伊稚斜惱羞成怒，打算給右賢王一點(diǎn)顏色看看時。

一個不好的消息傳來：軍臣單于的大閼氏、大漢南宮公主和原太子於單所在的部落，也被人屠滅，一把火燒掉了所有的帳篷、屍骨……

漠北之地亂成了一鍋粥，好多強(qiáng)大部落蠢蠢欲動，開始偷偷摸摸對一些零星的小部落下手。

一時間，刀兵四起，血濺四野……

……

與此同時，長安城裡，未央宮中，也亂套了。

大長門崔九失蹤；楊川、霍去病、曹襄三人抓了一批沒什麼用處的‘匈奴老弱病殘’，在接近雁門關(guān)一帶時，突然斷了消息，也失蹤了。

劉徹大怒。

他召集丞相公孫弘、大農(nóng)令鄭當(dāng)時、御史大夫兒寬等文臣，以及衛(wèi)青、李息、蘇建、公孫賀、張騫等武將緊急入未央宮。

“兒寬，張湯，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一百多繡衣使者，連三個小兔崽子都盯不住？”

“若他幾人出事，朕給你們五百精騎，你們?nèi)⑿倥跬ヌて骄褪橇恕！?

“還有李廣，手握精兵三萬，朕令他接應(yīng)曹襄、霍去病、楊川三人，他倒好，領(lǐng)著三千精騎剛出雁門二百多裡，他就迷路了？”

“公孫弘，你是丞相，百官之首，你就說說看該如何處之？”

劉徹陰沉著臉，幾乎將所有人都痛斥一遍，這纔看向丞相公孫弘，十分冷淡的說道：“聽說，公孫丞相跟我那劉陵堂妹交往甚密，可曾聽她說過，如何通過雁門，將我大漢的鹽鐵絲帛耕牛，源源不斷的賣給匈奴人？

她的通關(guān)文書上，爲(wèi)何有你丞相府的印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