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陳阿嬌的警告……
“堂堂大漢列侯,不敢頂撞皇帝,卻拿人家的女兒出氣,瞧你那點出息……”
隨著一聲輕笑,一名貴婦人款款進(jìn)門,卻是前任皇后陳阿嬌。
楊川雖然不曾見過這位大名鼎鼎的前任皇后,不過,從她那酷似劉滿的容顏來看,一眼便能認(rèn)得出來。
“微臣見過陳皇后,”楊川站起身來,拱手一禮,便站在一旁不吭聲了。
自己剛剛還在打老婆。
丈母孃就來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
“楊川,你這臭小子膽子肥的很啊,連本宮的女兒都敢打,”陳阿嬌嘴上罵著,眼角卻含著笑,仔細(xì)打量著面前的俊俏小郎君,再一次輕笑出聲:“你心裡頭不爽快,拿本宮的女兒出氣,伱說你還是不是個男人?”
楊川只好再次拱手,道:“微臣不敢。”
陳阿嬌不再過問此事,她在院子裡轉(zhuǎn)悠著,打量著,臉上露出一抹掩飾不住的喜悅之色,口中嘖嘖不已:“早就聽人說過,你楊氏莊子上跟別的權(quán)貴之家不同,本宮還有些不信服,想你一個奴隸出身的小傢伙,還能繡出一朵花兒?”
“如今看來,還真是如此呢。”
“不錯,這院子佈置得甚是雅緻,尤其令本宮喜愛的,還是此間的一衆(zhòng)少年人,看上去一個比一個有朝氣,不像朝堂上那些老賊,渾身都是心眼子,但卻沒有一個人有心。”
這位大漢前任皇后在前面漫步而行,楊川、織娘、張安世等人只好跟在後面,竟無一人輕易說話;甚至就連劉滿,也是低眉垂眼的一聲不吭,這讓楊川頗爲(wèi)訝異。
很快的,他就得知什麼原因了。
陳阿嬌與劉滿分別十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見面……
“滿月兒,母親來了,你怎的不與我親近?”突然,陳阿嬌轉(zhuǎn)首,似笑非笑的瞅著酷似自己的劉滿,“劉徹當(dāng)初將你送到隴西皇甫家寄養(yǎng),我這當(dāng)母親的傷心得很,可是回頭想想,這又何嘗不是你我母女的福氣呢。”
“朝堂之上,髒得很,黑的很,當(dāng)年你若不被送出宮去,自然便是下一個大漢長公主;等你老了,便是下一個大長公主。”
“你外祖母是大長公主,驕橫跋扈一輩子卻不得善終……”
說著說著,陳阿嬌的神情黯然下來,伸出一隻纖纖素手,牽了劉滿的手,轉(zhuǎn)頭再看一眼低眉順眼的織娘:“你便是織娘?來,手給姨娘,讓姨娘好好端詳一眼。”
織娘略微遲疑一下,將右手伸過去:“民女見過陳皇后。”
陳阿嬌拉著兩名小婦人的手,來到後院,打量著幾棟高大、樸素而奢華的閣樓,以及那些面容平靜的僕婦,微微點頭:“楊川,聽你二姨說,你楊氏最爲(wèi)出名的是飯食,極好吃,可是,要說讓人能夠平心靜氣、淡然處之的,卻還是你家的家風(fēng)。”
“很好,滿月兒能尋到你這樣的夫君,算是她的福氣。”
劉滿忍不住嘿嘿發(fā)笑:“母親,楊川小郎君真的這麼好?”
陳阿嬌側(cè)頭看著喜笑顏開的劉滿,似乎微微嘆一口氣,這才點頭,正色道:“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心思敏捷,且能知進(jìn)退,堪稱良人。”
楊川躬身致謝:“陳皇后過獎了。”
陳阿嬌笑罵一句:“怎的,跟本宮還講起朝堂規(guī)矩來了?不叫一聲岳母大人?”
楊川張口結(jié)舌好幾個呼吸,方纔再次躬身施禮:“這不是還不曾結(jié)婚……咳咳,這不是還不曾婚娶麼,微臣不敢失禮。”
陳阿嬌想了想,道:“也罷,本宮身份特殊,與你太過親近也不是什麼好事,陳皇后便陳皇后吧,等你們婚娶之後,再喊一句岳母大人也不遲。”
楊川拱拱手,沒敢接茬。
這婦人明豔無雙,一顰一笑間,便帶著一股子莫名的嬌媚之氣息,讓他這個大漢廚子都有些心中發(fā)虛、膝蓋發(fā)軟,說話太多難免有所遺漏,反而不美。
故而,索性不如閉口不言。
陳阿嬌在楊氏莊子上轉(zhuǎn)悠了大半個時辰,直到她額頭見汗,方纔作罷:“早就聽說你楊川家的飯食好吃,岳母大人大駕光臨,你就親自下一回廚房,如何?”
楊川趕緊拱手:“好……”
……
楊川家的飯食,自然極好吃。
所以,楊川很容易便能看到陳阿嬌這位大漢前任皇后的粗魯吃相,簡直就……啊,簡直就十分的豪邁,頗有幾分女漢子的風(fēng)範(fàn)。
自從讓卓氏代理蜀地的調(diào)料、茶葉、藥材等生意,楊川手頭的調(diào)味品和食材,登時便擴大了好幾倍,如今,他家裡連那種後世都不是很常見的青花椒都有了。
此外,還有七八樣調(diào)料,實際上一直被人當(dāng)成了藥材,現(xiàn)如今都在楊川家的廚房裡能見到。
於是。
шшш? TтkΛ n? c○ 三九寒天的關(guān)中之地,吃一頓涮羊肉、小火鍋,或者擼一次串,就成了楊川家最爲(wèi)常見的飯食;若能再加一些風(fēng)味小吃、甜點和冷庫儲藏的果品,簡直比劉徹那個油膩大叔的日子還滋潤。
陳阿嬌的容顏極美。
只可惜,她不僅是劉徹的女人,劉滿的母親,楊川未來的岳母大人,還是大漢前任皇后,這就讓楊川伺候得很不舒服。
因爲(wèi),無論好歹,自己都不會落下一個好。
果然。
酒過三四碗,菜過七八道,陳阿嬌撫摩著微微凸起的肚子,舒坦的得不行,便再一次開啓‘丈母孃見女婿模式’:“楊川,你做的飯食很好吃,以後就多下下廚房。”
“本宮與劉彘還好說,畢竟是長輩嘛,有什麼就吃什麼,不怎麼挑剔,也沒那麼多講究。”
“可是,滿月兒自幼離開皇宮,孤身一人被寄養(yǎng)在隴西皇甫家,吃了太多的苦,遭了太多的罪,你須得好好待她纔是。”
楊川拱拱手,沒吭聲。
看來,無論是兩千年前的漢帝國,還是在後世,丈母孃看女婿,分明就是一萬個不如意,總覺得自家閨女會吃虧;尤其是面對這等皇家貴人,更是不容置疑的覺得你這男人不行,女兒嫁給你,等若是一顆上品的白菜心兒讓豬給拱了。
此外,楊川感覺頭大的是陳阿嬌來的時間也太巧合了。
太子劉據(jù)就要被送過來,陳阿嬌就眼巴巴趕過來,不會是隻爲(wèi)看一眼自己的女兒、蹭一頓好吃的飯食吧?
於是,這一頓飯就吃得甚是沉悶。
直到陳阿嬌吃飽喝足,毫無形象的伸了一個懶腰,打著哈欠說道:“楊川,本宮這會兒有點睏倦,你侍奉本宮去歇著吧。”
楊川心頭一突突。
大爺?shù)模竞钣植皇谴箝L門,亦非什麼專門侍奉皇后娘娘飲食起居的大長秋,憑什麼讓本侯侍奉你這位前任皇后安歇啊?
讓劉徹那老男人如何作想?
“陳皇后,微臣……飲了幾碗酒,這會兒感覺頭暈?zāi)垦#_底都站不穩(wěn)當(dāng)了,恐怕……”
不料,不等楊川將話說完,陳阿嬌便十分豪邁的擺擺手,笑道:“你這臭小子心思不端正啊?本宮身爲(wèi)國母,且是你未來的岳母大人,還能有什麼忌諱?”
“你是怕劉彘多想?”
楊川緊閉嘴巴,眼觀鼻,鼻觀心,心無旁騖,猶如入定老僧一般一言不發(fā)。
這有些話語,根本就不能接茬。
“走吧,本宮有話要對你講說,”陳阿嬌終於把話挑明瞭說,倒讓楊川暗鬆一口氣。
於是,二人一前一後登上閣樓。
“陳皇后,這是蜀中那邊運過來的茶葉,有清心明目、舒肝健胃之功效,請陳皇后品嚐。”
楊川快手快腳的沏好一壺清茶,給陳阿嬌斟滿一碗,雙手奉上:“請。”
陳阿嬌接過茶碗,卻不急著去喝,而是很仔細(xì)的聞了幾下,頗爲(wèi)敷衍的讚歎幾句,便直接開口:“楊川,皇帝要將太子劉據(jù)送過來給你當(dāng)學(xué)生,你可曾想過爲(wèi)什麼?”
楊川搖頭:“微臣魯鈍,想不出來。”
陳阿嬌半瞇著兩隻丹鳳眼,凝視著楊川俊俏臉龐,良久良久,方纔開口說道:“是因爲(wèi)你是平陽公主和大將軍衛(wèi)青的義子,因爲(wèi)你是平陽侯曹襄、冠軍侯霍去病的生死兄弟;也因爲(wèi)你楊川,將會成爲(wèi)滿月兒的男人。”
“楊川,聽本宮一句勸,能想辦法脫身就儘量不要當(dāng)什麼狗屁太子太傅。”
“對於其他任何一個大漢讀書人來說,能入東宮給太子當(dāng)老師,成爲(wèi)太子殿下的幕僚,可以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事,能讓一個人平步青雲(yún),升官發(fā)財。”
“可是。”
“對你楊川來說,卻無異於一把高懸你頭頂?shù)睦麆Γ强墒腔实鄣囊话焉叭守i心的刀,你可明白?”
楊川想了想,拱手道:“願聞其詳。”
陳阿嬌望著窗外冬日暖陽照耀下的一片凌亂藥圃,淡然說道:“大漢立國以來,從高祖皇帝到文皇帝、景皇帝,再到如今的劉徹,最爲(wèi)忌諱的,並不是什麼匈奴,也不是什麼各地諸侯王,更別提什麼東胡、東夷、南越,對老劉家的人來說,這些外面的敵人從來就沒怕過。”
“相反的,老劉家的那些人最爲(wèi)忌憚的,卻都是自己人。”
“不對,讓他們忌憚的,從來都是自家人……本宮今日干脆把話挑明瞭說,讓劉彘最忌憚的,是所謂的外戚。”
“你明白?”
楊川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搖搖頭:“明白了一些,卻又更糊塗了。”
陳阿嬌深深看一眼楊川:“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很好,能有這般沉穩(wěn)心性,本宮便可以將滿月兒放心的託付給你楊川。”
“但你心裡總須時刻警惕,皇帝生拉硬拽的將你與太子劉據(jù)捆綁在一起,等若是讓你們這些所謂的外戚,成爲(wèi)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他便會覺得好。”
“爲(wèi)什麼好呢?”
“楊川,本宮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是皇帝覺得捆綁在一起的一夥人,他隨時都可以收拾掉,處理掉,抹殺掉……”
這一番話,就說得極露骨,幾乎跟楊川的所思所想暗合七八分。
楊川反而心生警惕:‘這位大漢前任皇后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語,爲(wèi)了什麼目的?’
他沉吟幾聲,開口問詢:“陳皇后,這些大逆不道的言語,以你的身份說出來都很是不妥,聽在微臣耳朵裡,無異於取死之道。”
“那麼,陳皇后爲(wèi)何要給微臣講說這些話語?”
陳阿嬌突然輕笑一聲:“因爲(wèi),你是滿月兒喜歡的男人,本宮可不想因爲(wèi)你摻和太多朝堂紛爭,讓她成了寡婦。”
楊川躬身,鄭重說道:“謝過陳皇后警醒之言。”
陳阿嬌擺擺手,將身子往繡榻上斜斜靠著,毫無形象的打了一個哈欠:“好了,本宮有些睏倦,你要麼給本宮揉揉肩、捏捏背,要麼就滾蛋。”
於是,楊川一溜煙的滾了……
……
陳阿嬌在楊川家住了七八日,方纔與劉滿揮淚而別,回她的長門園了。
楊川的生活終於變得平淡下來。
平日間,他也就教教書、育育人,手癢癢了,打幾下劉滿的屁股蛋子,看上去有些無所事事。
而實際上,他還真有些無所事事。
未央宮來了準(zhǔn)確消息,半個月後,也就是在冬至節(jié)那天,皇后衛(wèi)子夫?qū)H自帶著太子劉據(jù)來行拜師之禮,也算是給足了楊川面子。
楊川則無所謂。
對於劉據(jù)這個太子,他根本就沒見過面,更遑論有所交往、有所瞭解,他目前唯一知曉的,便是那小子年紀(jì)也就十二三歲,比張安世、霍光兩人都要大幾歲。
他眼下考慮的,主要還是‘南宮錢莊’的一應(yīng)事宜。
南宮公主傳來密信,言說劉陵在被抓起來之前,曾經(jīng)給錢莊存入了一大筆錢糧,其中,光是黃金一項,便足足有一萬四千斤之多;另外,還有二十幾車羊脂玉,七座礦山,十三萬畝良田。
零零總總的算下來,差不多比劉徹的私房錢還要多,簡直就!
好吧,那婦人原本存了害人之心,想讓楊川付出一筆筆天文數(shù)字的利息,好在短時間內(nèi)拖垮南宮錢莊的生意;然後,在適當(dāng)時刻,再來一招‘?dāng)D兌’,等若是給楊川來一個釜底抽薪。
從理論上來講,劉陵的想法沒錯。
不過,楊川其實最喜歡這樣豪橫霸氣的儲戶,簡直就是天生的大冤種,錢莊生意,可不就是要噶他們的韭菜?
只可惜,原本一場暗流涌動、驚心動魄的商場大戰(zhàn),卻因爲(wèi)劉徹蠻不講理的一個屎盆子扣下去,還沒開始就結(jié)束了。
這讓楊川想起來就有些鬧心。
這一次,劉陵應(yīng)該完蛋了;同時,淮南王劉安差不多也會完蛋……這些跟楊川其實並沒有什麼關(guān)係。
他最近所要做的,便是給漢帝國端上來一盤‘硬菜’:能與董仲舒老賊的‘大一統(tǒng)’相媲美的、大帝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