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地方屬於老城區(qū)，大多數(shù)是上個世紀(jì)末或者零五年以前的建築，有些陳舊。我爲(wèi)了使小店更像個古董，刻意裝了一套仿古店具，清一色竹木製品。木門聲音格外的大。剛裝修好是，老佛還不知從哪裡弄來了兩套長袍馬褂，要我這掌櫃的套上，說什麼人物環(huán)境要和諧。但我打死也不穿。我是賣古董的，又不是唱戲的。上廁所過馬路時，往哪西裝男，短裙女中一站，呵，不知道的還以爲(wèi)我是穿越來的呢！【看到這衣服都不由自主的想到那句藍(lán)臉的竇爾敦盜御馬……若是穿上，日照說不定會多了一道風(fēng)景：一個古董店裡唱京劇的二愣子。咳咳，又扯遠(yuǎn)了】

這一聲推門聲把老佛嚇了一跳。我只覺得大地一顫，老佛條件反射似的，騰地一聲跳了起來，博古架上的古董都被震得晃盪起來。見不是穿白大褂的，他鬆了一口氣了……

不過，冷不丁跳出個滿臉胡茬子的胖子，倒把來客嚇了一跳。

我緩緩站起，打量了一下來人，西裝領(lǐng)帶，還剪了個斜劉海，挺時尚【起碼比我這勞改頭時尚】。

這年頭冷清啊，小店開張三個月，一共纔來了十幾個客戶。其中一半還是來閒逛的……真正交易收入僅僅夠交房租的。多數(shù)整天的清閒。老佛實在受不了這冷清，就在門口撐了小棚，擺了個攤，又買起海貨。在老佛那張連吹帶忽悠的舌頭下，生意那叫一個興隆。跟我這清閒的蒼蠅都懶得進(jìn)的鋪子形成了極大反差。饞的我也想弄點鹹魚一塊買去。今天終於有個進(jìn)門的了，還挺闊氣，我跟老佛都挺興奮。

我把老佛打發(fā)到一邊，生拍嚇著這上帝。臉上立馬泯出一副燦爛的笑容【不過怎麼看怎麼猥瑣】。

“歡迎光臨啊，來來來，這邊坐”【有點像飯店】。我把他請到了櫃檯一旁的木藤椅上，親手沏上了一壺濤雒那邊親戚自己炒的茶：“嚐嚐，正宗的日照綠茶。喝一口，什麼龍井、鐵觀音，都是白開水！”

那人咂了一口，點點頭?！昂貌瑁『貌?”

還未等我出口，他開門見山的道：“老闆啊，我來主要是想打聽一下，你們的那面銅鏡買不買啊？”

哦，他原來是看上了我收到那面銅鏡了。這銅鏡是我在濤雒南邊一個小村裡收的。鏽跡斑斑，還滿是泥塵，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回來隨手放到了櫃檯上。沒想到還有人買。【這人眼光……】

“賣！肯定賣！”我趕緊回答道。

老闆你出個價吧。那人的神情似乎很不在乎錢的多少。不過，這一問可把我問蒙了。價格？我連價值都不知道！賣高了，客人說不定會走人，低了，日後說不定會被同行恥笑。真棘手！我裝作看錶，回過頭，想給老佛使了個眼色，救救難?？傻一剡^頭，差點沒氣死，只見老佛緊緊地盯著人家鼓鼓的皮包，眼珠子快爆出來了。

真沒出息！我暗罵一聲，假裝沉思，把茶碗中的茶一飲而盡。放下時候故意重了點。

老佛緩過神來，畢竟走南闖北有年頭了，於是插了句解圍言:“小哥，你覺得他能值多少錢呢？”

來客想了想，伸出三個手指頭，這個數(shù)真麼樣。

我一愣，壞了，遇到行家了！我收的時候就花了300快大洋，豈能原價再賣給你??！我們也得吃飯啊！最起碼要把油錢撈回來啊?，F(xiàn)在汽油多貴啊……

老佛看來和我想的差不多，立刻變了語氣:“300塊啊，您太鄙視中國古董了吧……你看那個漢代的破碗都幾十萬的幾十萬的賣，這可是個鏡子?。∧瞧仆氡?zhǔn)不能再用了吧！你看看這個，回去清潔清潔，依舊能照著刮鬍子哦！還有啊，這個還可以保命呢……你看看啊，鏡子後頭還有個把手呢，家裡進(jìn)了小偷，您完全可以抄起這鏡子當(dāng)盾牌，倫起菜刀滅了他……這麼有用的古董，300塊有點太……”

老佛拿出賣鹹魚海貨的口才，口水四濺……

客人呵呵一笑，說道:“兩位老闆別誤會了啊，我指的可不是300這個價，這銅鏡可是很有收藏價值的，怎麼可能會只值300呢？”

他似乎不想和我們講價，而是快點得到。這點很可疑。難道這鏡子是個寶貝不成？

“那您的意思是……”我有些激動。

那人把茶杯中的茶咂了幾口，說道：“兩位老闆，三萬怎麼樣？”

我跟老佛一愣，乖乖，這灰不溜秋、破不垃圾、找不出一個優(yōu)點的廢銅爛鐵這麼值錢？快趕上我那輛五手的頗麪包了……

見我們不說話那人以爲(wèi)我們捨不得，大方的說道：“嫌少？再加5000,35000怎麼樣？”

看他出的價這麼高，確信，這鏡子一定有問題……不恨宰一定要吃大虧！【這是生意經(jīng)】

我示意老佛開始忽悠。這一方面我們很默契的。神不知鬼不覺！【知道爲(wèi)什麼一進(jìn)古董店談生意就上茶嗎？除了單純套近乎外，其實，這茶碗裡還有很多名堂，比如——我茶碗裡的茶一般是不會喝完的，一但喝光，就是一個暗號。連有把的茶碗把的方向都有講究！呵呵，這我可就不能透露多了】

老佛收到暗號，笑瞇瞇的過來倒茶，充分展示他的賣鹹魚乾貨口才，邊倒著邊說道:“小哥啊，看你挺喜歡的，實話告訴你吧，這鏡子我們還真有點捨不得……我們店裡原本是3個人的，還有一個夥計，剛結(jié)婚吶，老婆還沒睡熱乎【我在聽後一愣，原來你家老婆是涼的……】，就出來掙奶粉錢了。那個夥計收到這個鏡子後連夜驅(qū)車往回送啊，誰知到……由於疲勞駕駛，翻了車。那叫一個慘啊，兩條腿全廢了……他新婚老婆又跑了，生活……唉！把這鏡子輕易賣了我們對不起他啊……”編著編著，還裝出一副傷心樣。

來客剛要發(fā)言，老佛有開口道：“小哥啊，你不知道啊，我們哥倆也有苦衷啊。這缺德的房東事先也沒告訴我們這房子有問題啊。你不知道啊，一到晚上就鬧鬼啊，嚇?biāo)纻€人！可簽了合同，光違約金就近三萬吶……還有，日照的房價您也不是不知道，坑爹算什麼，房地產(chǎn)開發(fā)商他媽的坑爺爺啊……沒辦法，我們只能幹靠著。不過啊，自從這鏡子到了小店啊，咦？鬼搬家了！您瞧瞧，這還能鎮(zhèn)鬼呢……我們怕這鏡子一賣，小店會被鬼二次解放了……”

我一看吹大了，再大就漏餡了，連忙插嘴道：“老佛，去對面超市買包煙去，帳先欠著……”

老佛臨走還不忘訴苦:“可憐啊可憐，被鬼鬧得連包香菸都得欠著……”

也許是忽悠起了作用，或者買主看我們不捨，又急於得到，便張口道：“老闆，你們看，那個夥計肯定急於用錢吧，不如買給我吧，錢不是問題啊……要不，一口價，十萬！”

這更出乎我的意料。我一驚，茶碗中的茶被狠狠的吸了一口，生生嚥了下去，那個燙啊，燙的我差點去見人民幣上的那位可愛可親又可敬的毛爺爺了……我很是疑惑，他捨棄重金，到底看重了銅鏡呢哪點優(yōu)點呢……

見我不發(fā)話，那人又道：“老闆啊，現(xiàn)在的市場行情相信您也清楚，這銅鏡品質(zhì)好的呢最多五萬左右，差的只有三四千塊。要是年代近點的，根本不值錢……我之所以出高價，就是喜歡收藏。你別看外面的也有，賣的多數(shù)西貝貨……”

不對！直覺告訴我，絕對不是這個原因！

“不瞞您啊，因爲(wèi)爲(wèi)了這個鏡子，我的那個夥計【接著老佛的話繼續(xù)編】後半輩子沒指望了，必定算是……工傷！所以，我的古董店生意所得必須分他一半，這個鏡子的買賣，必須得和他商量商量……我總不能不仗義吧……”

那人點點頭：“嗯……也是，好吧——要不我三天後再來吧……討擾了……”

“哪裡哪裡……”理解萬歲??！感動！“鄙人王瀛。小哥您貴姓？”【古董一行的規(guī)矩，談完生意才問名子的】

“免貴姓韓，韓式衷。”說罷，那人遞上一張名片。

【哦，韓式衷……這名怎麼那麼熟呢？想著想著，媽的！不是《說岳全傳》韓世忠韓大元帥嘛！還岳飛呢！起名的八成看書看多了。你兒子叫啥都不愁了，叫韓尚德得了……】

“他奶奶的！好說歹說，纔給了包一塊五的……幾分鐘後，老佛回來了，把煙往櫃檯上一撩，對著房間四處望了望，問我：咦？那朝八蛋子【日照方言，呆子傻瓜】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