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時間匆匆而過,一路上除了分別在迎水,幽月兩城??窟^一陣子外,畫舫都是在淮河上緩緩前行著,這一天清晨,破曉的霧氣尚未完全散去,在那模糊的晨曦之中,終於遠遠迎來了一座龐大而又人聲鼎沸的巨型碼頭。
在往後望,便是一座似乎望不到邊界的巨城了,大大的如安郡三字印刻在一塊銅金色的牌匾之上,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陳穀雨幾人都從房間裡走了出來,隨著畫舫的漸漸靠岸,他們踏入了這整個大郡的中心之地,如安郡城。
碼頭很大也很熱鬧,即便還是清晨,依舊有著許許多多的工人在其中忙碌著,有來自全國各地的行商貨船,也有對如安名勝仰慕已久的詩人騷客,當(dāng)然,由於處於這段比較特殊的時間點裡,最多的還是來自全郡各個方向的學(xué)府畫舫。大多是一名師長帶著身後尚顯青澀的弟子們,從畫舫上走下,師長一臉淡然地辦理著未來幾天的停靠手續(xù),而弟子們則是仰著好奇的臉,震撼地看向面前這一座雄偉的巨城,對於絕大部分人而言,這是他們第一次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
陳穀雨他們也是如此,劉府主已經(jīng)前往碼頭裡面辦理事務(wù)了,林曾與言和風(fēng)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他們本以爲(wèi)寧海城已經(jīng)很大很大,直到看到這如安郡的輪廓,那灰黑色而又佈滿滄桑的城牆,高達幾十丈的銅色城門,一幕幕都震驚著他們的心靈,也第一次生出了對未來的期望,我應(yīng)該是屬於這裡的,天下何其之大,不應(yīng)該苦守在那小小的寧海城中。
陳穀雨與洛淺淺倒是沒有什麼感覺,一個天生冷淡,一個則是自然而然地不以爲(wèi)然,兩人隔得很遠,自從那天之後,陳穀雨對這可怕的少女已經(jīng)敬而遠之了。
時間逼近六月,初夏來臨,天氣也越來越熱,碼頭上,工人們大多赤**臂膀,發(fā)著赫赫的聲音,而學(xué)府的少年少女們,也皆是換上了學(xué)府特定的服裝,在未來幾天裡,他們將會代表他們的家鄉(xiāng)而戰(zhàn),這樣的演武,一方面是爲(wèi)了自己的未來,可同樣的,也往往會將那座家鄉(xiāng)的城池聯(lián)結(jié)起來,兩者從來都是密不可分的。
寧海學(xué)府的服裝不算很特殊,屬於隱沒在人羣中便再也找不到的,一身紅色勁裝,在胸口有著一艘小型的戰(zhàn)船,這是獨屬於寧海城的標(biāo)誌。在寧海城的城史上,以前那裡是一片汪洋,人類爲(wèi)了生存下來,便造出堅硬的戰(zhàn)船,與大自然搏鬥,最後終於建造起了這座歷史悠久之城。寧海是那片汪洋的名字,也是戰(zhàn)船的名字,象徵的是堅強不屈,永不妥協(xié)。
因爲(wèi)今天剛到如安郡城,還需要去官府登記參加名單,所以在劉府主的要求之下,大家都把服裝換上了,在之後幾天裡,只要沒有事,還是可以換回便裝的。
不久之後,劉府主走了出來,租了一輛馬車,便帶著四人向登記地行去。
歷年以來,全郡的演武大會都是由將軍府與郡守府共同主辦,差不多便是涉及到了整個如安郡的上層人物了,因此隨著日期的到來,如安郡的巡邏也嚴(yán)密了許多,一路過來,在那人羣密集的大街小巷中盡皆可以看到來來往往的士兵們,手持長戟,威嚴(yán)肅穆。
登記的地方是在如安郡東面的一個府邸,因爲(wèi)如安郡太過巨大,其下屬城池足足有數(shù)百個,因此想要將這些學(xué)府聚集在一起比試肯定會是件耗時耗力的事,如今又是戰(zhàn)爭年代,爲(wèi)了省下這一筆錢財,郡守府便將演武大會分爲(wèi)了四個大區(qū),以方向爲(wèi)別,因爲(wèi)寧海城地處郡城東部,所以被分在了東區(qū)。當(dāng)陳穀雨他們到達的時候,正巧望見了鐵劍學(xué)府的人從府邸中走出。
鐵劍學(xué)府來自離寧海城數(shù)百里外的鐵劍城,府主姓田,也是帶了四名弟子,其中一人正是陳穀雨所認識的,寧海城城主府的公子李向前。
田府主自然也是看到了他們,走過來率先開口:“原來是老劉到了,哈哈,今年準(zhǔn)備的怎麼樣啊
?”
劉府主看起來似乎與這人關(guān)係不是很好,冷哼了一聲沒有理他,倒是那田府主一點也不以爲(wèi)杵,依舊笑瞇瞇的,向後招了招手。
“來,向前,見過劉府主與各位師弟師妹。”
“是?!?
李向前走了出來,淡淡行禮道:“劉府主,還有各位,又見面了,看來我們還是有緣的,在這千里之外的郡城都能相遇,嗯,我希望到時候我們也能一起回去哦,而不是你們提早離開了。還有,陳公子,這次我很期待與你交手哦?!?
聽到李向前似乎在詛咒寧海學(xué)府提早出局,幾人臉色都變了變,言和風(fēng)與林曾此刻卻不敢說話,雖然他們此刻代表著的是寧海學(xué)府的尊嚴(yán),但是眼前這人可是寧海城未來的掌控人,他們哪敢反駁甚至頂撞他。
陳穀雨沒有這樣的感覺,輕輕點了點頭:“到時候一定請賜教。”
“哈哈。”
田府主滿臉暢快,帶著弟子離去,而劉府主則是臉色鐵青,回過身對著衆(zhòng)人鄭重叮囑道:“這隻笑面虎,你們以後遇見了一定要小心點!”
看到劉府主有種欲言又止的感覺,陳穀雨問道:“府主,還有什麼事嗎?”
“唉,罷了罷了,既然到了這裡,我還是多說一句吧,李向前以前其實是我們寧海學(xué)府的人,你們應(yīng)該不知道吧。”
衆(zhòng)人搖了搖頭,其實他們心裡也有疑問,李向前既然是城主之子,爲(wèi)什麼會跑去其他城的學(xué)府去,在那裡人生地不熟的,哪有自家舒服,而且身爲(wèi)修煉者,最在乎的便是資源,以他在寧海城的身份,學(xué)府資源還不是任他享用?
劉府主嘆了口氣:“這件事其實也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吧,唉,都是因爲(wèi)我不瞭解他。一開始我將他招入學(xué)府是爲(wèi)了磨鍊他,並沒有給他太多的優(yōu)待,畢竟寶劍鋒從磨礪出,他一個溫室花朵最需要的其實不是資源與照顧,而是獨立的發(fā)展,結(jié)果沒想到的是,這件事反而讓他對我生出了怨恨,我一個沒注意,最後讓那鐵劍學(xué)府的人把他給挖了去,這也間接導(dǎo)致我們兩個學(xué)府從此結(jié)下了仇怨?!?
陳穀雨沉默著,他卻是想起了之前劉府主在招收他時的事,原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啊。不過在陳穀雨看來,劉府主的做法是沒有錯的,之後發(fā)生的挖牆腳的事也只是沒有料到的意外,但是這樣看來,那李向前的性格怕是有很大問題了,天之驕子,看似高高在上,但其實,這種驕子也是最容易墮落的。而且,身爲(wèi)寧海城的少城主,爲(wèi)了那時候的一件小事,竟然希望寧海學(xué)府被提早淘汰,真是難以想象,日後此人若是坐上了寧海城主之位,絕非寧海之福啊。
劉府主繼續(xù)說道:“雖然李向前是寧海城城主之子,但是我在這裡還是要說一句,若是你們遇到了他,千萬不要留手,他的天賦與實力都很可怕,他對你們可絕對不會留手的。尤其是淺淺,阿雨,你們要特別小心,阿雨,他似乎對上回的事還是沒有放下呢,唉,如此心胸……”
“是?!?
陳穀雨輕輕點頭,表示知道。
說完之後,幾個人進府邸進行了登記,作爲(wèi)來自地方學(xué)府的人員,郡守府是有安排食宿的,周圍的所有客棧都已經(jīng)被租用了,在工作人員的帶領(lǐng)下,他們到了一個名爲(wèi)房尚的客棧前,每人一個房間,這也是如安郡做的很不錯的地方,在準(zhǔn)備方面,完全讓人挑不出刺。
入住房尚客棧後,劉府主便宣佈自由行動了,坐了那麼幾天的船,若是累了可以去休息,若是覺得自己還有不足,也可以打坐修煉,當(dāng)然,在劉府主看來,這幾個弟子還是耐不住寂寞的,畢竟都是第一次來到一個郡的郡城裡,怎麼能不去見識下一郡中心的絕世繁華呢?
在屋子裡換了身閒適的衣物,陳穀雨便出了客棧,慢慢滲入了來往的人羣中。在來之前,他可是答應(yīng)過笙兒
的,要給她帶些禮物回去,這件事在陳穀雨的心中甚至高過那什麼演武大會,自然是要最先做的。
“咦,這朵珠花不錯?”
不久之後,陳穀雨在一個小攤前停了下來,在與路人的交談中陳穀雨知道這裡已經(jīng)算是寧海城裡有名的交易區(qū)了,有許多店鋪酒樓聚集於此,也是平日裡人流最多的地方,同樣的,這裡的巡邏官兵也很多,在他們的管制下,一切都顯得井然有序。
小攤的主人是一個看上去十七八歲的姑娘,相貌普通,一身素色的衣裙,見到陳穀雨停下,忙走過來說道:“這位公子想要什麼?”
“嗯,那珠花有粉紅色的嗎?”
陳穀雨向前指了指,雖然那珠花樣式很不錯,但是陳穀雨知道笙兒更喜歡的是粉紅色,若是有的話,買下來做個禮物絕對是不錯的選擇。
“有有?!?
姑娘笑著說道,從身後的包裹中拿出了一個樣式相同的粉紅色珠花遞給了陳穀雨。
陳穀雨仔細看了看,滿意地點了點頭:“好,可以幫我包裝一下嗎?”
“自然可以,公子是想要送給心上人吧,需要裝飾點什麼嗎,是免費的哦!”
陳穀雨想起了笙兒可愛的笑容,嘴角盪漾起了難以掩飾的幸福,但還是笑著搖了搖頭:“不用,謝謝?!?
他知道,笙兒喜歡的簡單平淡,那些花哨的裝扮還是不要了。
“好,公子拿好,您的珠花?!?
姑娘將一個紅色的小盒子遞了過來,陳穀雨接過:“多少錢?”
“十五文?!?
自從入了學(xué)府後,每天都有數(shù)兩的補貼,不知不覺中,陳穀雨早已成了所謂的有錢人,自然不會再爲(wèi)錢財擔(dān)憂,而且對他來說,哪怕他現(xiàn)在全身上下只有十五文,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拿出來的。
“公子慢走。”
陳穀雨笑著轉(zhuǎn)身,忽然,耳邊響起了一陣如同雷鳴般的嘶吼聲。
他疑惑地擡頭,只見在那街頭處,幾匹黑色的烈馬出現(xiàn)在了人堆裡,以一種賽馬時候的速度飛快向這裡奔了過來。
一時間,叫喊聲,怒罵生,哭鬧聲交雜在了一起,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瞬間被打破了平靜,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囂張的狂笑聲。
“滾開,滾開!”
“哈哈,別攔路!”
“找死,賤人!”
烈馬上,坐著幾個人,由於距離比較遠,陳穀雨倒是看不清楚,但是也明白,能夠在這地方恣意妄爲(wèi)的,不是什麼豪族之子就是公家中人,反正都是鐵板,不是什麼人都能去踹動的。陳穀雨皺了皺眉,便是將身子向旁邊靠去,不打算與他們照面。
若是以前,見到這種事,陳穀雨早已衝了上去,就如那晚花魁大賽上,他最看不過的便是這種草菅人命的行爲(wèi),但是自從與笙兒成親之後,他那熱血與衝動已經(jīng)冷了下來,或者說是絕對不主動招惹麻煩,只要不涉及到他的底線,他能忍則忍,需要顧忌的有了許多。
陳穀雨低著頭,讓到了邊上,與一羣百姓混在了一起。
烈馬如奔雷般衝過,有人避閃不及,被直接踹飛了出去,哭聲與叫喊聲融成了一片,而馬上的人卻似乎很是享受這樣的過程,爲(wèi)首的還甩著一根細長的馬鞭,不斷向四周揮動。
許多人都不幸被他抽中,血絲瞬間撕裂了單薄的肌膚,鮮血橫流,但都低著頭吶吶不敢吭聲。
忽然,那鞭子向著之前陳穀雨買珠花的小攤而去,只聽得啪的一聲,無數(shù)東西散落在了地上。
那貴公子咦了一聲,似乎不是很滿意這次竟然沒有抽中人,縱馬便要將那些小物事踩成碎片來解心頭之恨。
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就衝出了人羣,擋在了烈馬的馬蹄下,張開雙手,似乎是想要保護那些小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