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輪在還沒有進入漢口港口的時候,速度就已經放慢了不少。江面來來往往的船隻不少,大多是客輪,還有一些快穿梭而過的運輸船以及個頭算小的軍艦了。
從南昌一直跟隨過來的三艘青島艦隊的巡洋艦在武昌的時候就與客輪分開了,準備進入武昌軍港,與另外三艘青島艦隊的巡洋艦會合。湖北督軍王佔元早先就同意青島艦隊進入湖北的港口停泊,而且還準‘門’爲青島艦隊在武昌軍港劃分了幾艘泊位,派遣一些勞工和巡警營協助看護軍艦。
徐邵文計劃在武漢停留三天的時間,於是派了幾個警衛,陪同自己的妻子李月如和其姐姐李月琪繼續留在這艘客輪上,等到起航之後直接先返回重慶去。雖然李月如百般的不願意,想要跟著徐邵文一起留在漢口,可是在徐邵文嚴正的堅持下,她最終只好順從了。
徐邵文在上海的時候,並沒有提前聯繫漢口這邊的曹錕和王佔元。一來是因爲上海與武漢相距太遠,電報來往延誤會很麻煩,第二個原因就是自己與曹錕並不熟悉,貿然的發電報過去要與其相見,只怕會讓自己沒面子。當然還有第三個原因,曹錕和王佔元雖然同是直系派的人物,但是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並不密切,如果自己貿然聯繫兩個人,總會有所不便。
在漢口,負責接待的人,是孫建業安排他的表弟前來的。孫建業原本就是湖北人,後來因爲機緣巧合就跑到上海去了。在以前,孫建業一家人都不算富裕,無論是親戚還是家人都是老實、受欺壓的農民。不過當孫建業跟著徐邵文建功立業之後,名望和家產都平步青雲了起來。
正所謂一人富而全家興。孫.建業派人帶回來了許多錢給自己的家人,頓時孫家從社會底層一躍就爬升了起來,現在全家人大多是大地主、大商人,在漢口的城中、鄉鎮中算得上是名‘門’望族了。
孫建業的表弟名叫戴鍾河,年紀.比孫建業小八歲。多虧了孫建業的資助,要不然戴鍾河現在最多是鄉下一個窮讀書生。戴家在漢口主要是經營鐵礦和港口,雖然產業不算多,但是好歹也是一個富裕的人家。
徐邵文、陳令先還有賴光輝一.些一衆警衛人員都是便裝下了船。戴鍾河早就開了三輛轎車前來迎接。一行人碰頭之後,戴鍾河對於徐邵文是敬如神明,畢竟自己的老哥孫建業可是對方麾下一手提拔起來的。
上了車之後,戴鍾河先安排徐邵文一行人在漢口.一家大飯店下榻。按照先前徐邵文的吩咐,下榻的酒店距離國軍前敵司令部不算太遠,僅僅只隔了兩條街道。
如今漢口的街面上行人複雜,小販、黃包車司機、學.生還有洋人處處都能看得到,當然,因爲南北戰事的原因,看到得最多的還是士兵。原本距離國軍前敵司令部越近,管理的便越嚴格,只是國軍的軍紀本來就很散漫,再加上這段時間直系對北京政fǔ的不滿,湖南前線戰事膠著難下,駐紮在漢口的士兵都是渾渾噩噩。
更煩人的是,奉系軍隊已經全部在武漢三鎮集.結了,不過到現在因爲湖南局勢以及皖系政治危機的爆發,所以他們都沒有遵照原來與徐樹錚達成的協議,進入湖南戰場作戰。這些東北佬就全部窩在武昌,時常與武漢本地軍或者其他直系軍發生衝突。
在街道上公開.打架鬧事的時間,十起當中最少有八起是發生在士兵身上。
警察局的人也不敢管,這些當兵的爺兒們可都是帶槍的,而且一出來就是幾十個在一起,真的要惹‘毛’了只怕連警察都按在地上打了。也所以,漢口這個魚龍‘混’雜的地方,自從南北戰爭開始就一直‘混’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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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鍾河安排好徐邵文等一行人下榻之後,還很盡心的留了一筆細軟,方便徐邵文一行人在武漢使用。徐邵文沒有收下,要說有錢,自己還帶著10萬美元現鈔的箱子的。就算這筆錢不能用,自己身上也有大幾千的現洋。
徐邵文讓陳令先送走戴鍾河之後,就讓賴光輝到小客廳來了一趟。
“現在我們算是初到武漢了,只有三天的時間,在這三天的時間裡我必須與曹錕、王佔元建立良好的關係。”徐邵文坐在一張小沙發上,雙眼看著窗外飯店樓下的街道,神‘色’卻有一種堅毅的態度。
賴光輝微微的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了一陣之後,問道:“文帥,您打算從哪裡還是著手呢?現在漢口這邊都傳聞的很厲害,在武漢有四大勢力,一是直系曹錕,二是湖北王佔元,三是北軍徐樹錚,四就是奉軍了。很明顯,曹錕和王佔元的關係不是很好,最多是貌合。這與文帥您的計劃似乎會有衝突!”
徐邵文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沒錯?!彼聊乃伎剂艘幌拢^而繼續說道,“不過,我覺得還是有必要先拉攏曹錕,至於王佔元只需要保持示好的關係即可。畢竟王佔元是一個萬金油,這從他能在勢力關係如此複雜的武漢依然‘混’得風生水起就能看得出來了?!?
賴光輝深思了一下,沒有開口回話。
徐邵文從座位上站起身來,不再看窗外樓下的大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了。他負著手緩緩的踱步了兩下,然後說道:“更重要的一點,曹錕是實力派,他手裡有權有勢又有兵,同時在北京也有相當大的威信?!?
說到這裡,徐邵文看了賴光輝一眼,很顯然賴光輝已經差不多明白過來了。
徐邵文接著又說道:“王佔元這個萬金油,雖然在湖北有一定的基礎,但是一旦要讓他走出湖北,那就等於是一個光棍司令了。這次我們要對付皖系,可不是聯名發發電報就草草了事的,而是會採取更‘激’烈的行動。對於這些‘激’烈行動,王佔元是絕對不會摻和進去的!因爲他心裡有自知之明!!!”
賴光輝恍然的贊同道:“原來如此??墒牵錆h乃至整個湖北是南北中轉的中心。如果王佔元不肯幫忙,那咱們四川方面只怕會有所不便。畢竟四川如果要向北施壓,就必須藉助湖北的‘交’通呀?!?
他自顧自的點了點頭,決定道:“放心吧。王佔元既然能爲青島艦隊六艘巡洋艦安身,那麼自然也會幫我們借道這個小忙的。”
“文帥,那您打算什麼時候安排與曹錕見面?!辟嚬廨x問道。
徐邵文看了看自己的手錶,現在已經是上午10點33分了,他說道:“下午的時候你去安排一下,最好能在今天晚上與曹錕見面。如若條件不允許,那就改在明天也行?!?
賴光輝應聲道:“是,我馬上去安排?!?
雖然徐邵文沒有吩咐賴光輝用什麼方法去與前敵司令部取得聯繫,但是他知道,賴光輝身爲特勤處軍情部的副部長,同樣是在美國夏威夷接受過特工訓練,自然而然會有一套手法了。而賴光輝心裡也算是很有自信,在應答了之後,馬上就轉身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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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令先在送走了戴鍾河之後,就返身回到了飯店裡。不過他在上樓梯的時候,忽然發現身後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些人,這些人都穿著正裝,一共十三個左右,看上去倒是很像是學生。當然這些人僅僅是前腳剛剛走進飯店大堂,似乎僅僅是一些風塵僕僕的旅客。他沒有多想,現在漢口這麼‘混’‘亂’,什麼樣的人都是有的,更何況季節馬上轉秋了,有學生暑假返回學堂那也是很正常的。
下榻的房間是在三樓,戴鍾河一共在三樓爲徐邵文一行人包下了十二個房間,幾乎半個走廊全部都是徐邵文一行人所居住的。陳令先來到這一層樓,走廊上有五個便衣警衛在守衛著,而且在樓下一樓的大廳裡,也會有三個便衣警衛輪班‘混’在咖啡廳或者餐廳之內,協助組成對徐邵文的保衛系統。
來到徐邵文的房間,陳令先將戴鍾河已經送走的消息告訴了一聲。
“嗯,令先,你傍晚的時候去一趟湖北督軍的官邸,向王佔元問一下好,就說我已經抵達武漢了,想找個時間去拜會他?!毙焐畚姆愿懒说?。
陳令先說道:“明白了。剛纔我在送戴鍾河出去的時候,戴鍾河向我介紹了一下,現在漢口這邊比較‘混’雜,據說王佔元督軍已經把官邸臨時轉移到武昌鎮去了。”
“這倒‘挺’麻煩的呀。那王佔元整日就沒有例行公務了?”徐邵文微微的皺了皺眉‘毛’,這漢口距離武昌的距離可是很遠的。而且現在又沒有跨江大橋,從漢口去武昌必須坐船才能過去。當然,對於王佔元的這一舉措他自己還是覺得很符合其人‘性’格的,避重就輕、遠離是非之地,王佔元誰都不去得罪。
徐邵文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這樣,如果晚上去的話,只怕半夜你還回不來。那就下午去吧。”
陳令先說道:“好的?!?
就在陳令先轉身準備去安排下午的事情之時,忽然樓下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整個大飯店都地動山搖了起來,擺在房間裡的茶杯、茶盤噼裡啪啦的全部摔在地上,甚至好幾個細長的傢俱都啪的倒在地上。緊接著,飯店外面的街道上傳來了一大片驚叫聲,聲‘浪’一片接著一片,老百姓們都嚇得四散的跑了起來。
“爆炸了!爆炸了!”窗戶外面傳來路人恐懼的喊聲。
“快跑呀!出大事了,是炸‘藥’包呀!”
…………
一句話還沒喊完,忽然樓下再次響起了爆炸聲。這一次比上一次更厲害,陳令先和徐邵文連腳步都沒站穩,一下子就跌倒在了地上。
很快,房間的窗戶外面以及房‘門’走廊裡,都傳來了爆炸之後揚起的灰塵。這些灰塵又濃又厚,就像是沙塵暴似的。
“怎麼回事?”徐邵文從地上爬了起來,臉上又驚又疑。
陳令先搖了搖腦袋,他剛纔距離房‘門’太近,走廊上撲來的灰塵沾滿了他的腦袋。他咳嗽了兩聲,從地上站起身來,說道:“不知道,我出去看看?!?
他說完,剛想伸出手去拉開房‘門’,忽然樓下不遠處再次傳來了密集的槍聲。
槍聲之中還夾雜著許多人的喊話,從語言上聽上去,有的是中國人,有的是日本人,還有一些是飯店裡的洋人。
“快,去保護將軍?!庇腥撕暗?。
“你們幾個跟我來。”
“在咖啡廳的王明先和趙武他們呢?”又有人問道。
“剛纔爆炸那麼‘激’烈,恐怕…………恐怕他們犧牲了?!?
“我和吳應‘挺’的一隊人守在樓梯這裡擋住他們,何隊長,你馬上去保護將軍。”
接下來,槍聲越來越密集,房間外面的喊話聲漸漸的少了起來。
陳令先聽到這裡,當即就意識到情況不對,王明先、趙武、吳應‘挺’還有何隊長這些人名,可全部都是將軍府特勤處衛隊的衛士。他馬上從便裝衣服裡拔出了手槍,特勤處衛士以及高級軍官所配備的手槍都是美國進口的勃朗寧曲尺手槍。他馬上將手槍拉栓上膛,臉‘色’剎那間警惕起來。
“將軍,情況不對,恐怕有人要害您?!标惲钕葘π焐畚恼f了道。
徐邵文臉‘色’一片‘陰’沉,在漢口竟然會有人要害自己?他們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裡的?自己可是剛剛下輪船,下榻到這家飯店還沒多久時間呢?另外一點,究竟是誰要害自己?段祺瑞,劉存厚,還是其他人?
他在腦海裡思索的很快,不過這些問題還是得留在自己安全之後再去‘摸’索答案吧。他快步走到自己臥房裡,從行李箱中‘抽’出了一把柯爾特左輪槍,以及一把勃朗寧手槍。剛剛走回客廳的時候,房‘門’已經被從外面撞開了,但是進來的是不是殺手,而且三個灰頭灰面的警衛人員。
“陳副官,將軍呢?”一個領頭的警衛人員一邊問道,一邊在替換手槍的彈匣。勃朗寧手槍威力雖然很大,但是僅僅只有七發子彈,這比中國土產的盒子炮彈容量要少多了。
不等陳令先說話,徐邵文已經大步流星的走了出來,問道:“何隊長,外面是什麼人?”
“都是一羣日本人。”何隊長臉‘色’很沉靜,但是眼中卻流‘露’出一種急切,他說道,“將軍,這幫日本人顯然是有備而來,弟兄們現在傷亡有些嚴重,將軍馬上跟我們來,我們掩護將軍從後‘門’撤退?!?
陳令先震驚了起來:“日本人?日本人爲什麼要害將軍?”
徐邵文沒有說話,但是冷峻的臉‘色’閃過一絲兇光。他現在也不清楚日本人爲什麼要對自己殺手,而且還是這麼明目張膽的。當然他能肯定一點,這一定與北京段祺瑞有關。
何隊長催促道:“將軍,不能等了,日本人有好幾十人,而且他們還有炸彈和手榴彈。您的安全重要,我們必須護送您離開這裡?!?
特勤處衛隊在進入這家飯店之後,就非常嫺熟並且也是出於習慣的對飯店內外以及周邊的‘交’通環境進行勘察,確定在遇到突發*況的時候能夠找到第二條和第三條出逃路線。
這次徐邵文隨身同行的護衛一共有九十多人,當然自己在從漢口下船之後,又特地吩咐了三十多人陪同護衛李月如和李月琪繼續返回四川去了,現在在這飯店裡的還有六十人不到了。何隊長竟然說弟兄們傷亡嚴重,那麼自然是剛纔兩次爆炸的時候,被炸傷炸死了不少人。
看來這些日本人果然是做好了充足準備。
“好,先撤?!毙焐畚闹垃F在事態緊急,所以沒有多想什麼就答應了下來。
何隊長和陳令先走在前面,另外兩名特勤衛士跟在後面,將徐邵文團團的保護在中間。當他們走出房間後,只見整個走廊因爲剛纔的爆炸‘蒙’上了一大片灰塵。走廊樓梯的那邊,有十幾個特勤處衛士還在‘激’烈的與試圖衝上來的殺手‘交’戰著。而在走廊另外一邊,還有七八個特勤衛士在前面探路。
徐邵文跟著護衛隊向走廊另外一邊走去了。這棟飯店是典型的洋式結構,所謂的後路就是飯店用來逃避火災時候的伸縮梯子。伸縮梯子在走廊盡頭的窗戶外面。在前面探路的特勤衛士先一步派出了兩個人翻出了窗戶,可是他們前腳剛踏出去,窗戶外面突然就發生了強烈的爆炸,整個窗檐都被炸塌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