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昊天當然不會見她,於是她跪了下來。
現在是冬天,外面天寒地凍的,地面冰冷,她一跪便是許久,對著門衛苦苦哀求。
單蠢的她以爲季昊天是不願沾染麻煩,所以不見她,她根本就沒往白梓涵害了季希行這事上想。
單從這件事上來說,呂眉是無辜的。
可季昊天本來就是強勢的霸道總裁,更何況這事牽扯到了他兒子,他沒對呂眉動手,已經是他仁慈了。
不想呂眉這個會讓他想起季希行的人跪在自己家門口,季昊天讓人把呂眉帶了進來。
有些話,還是說明白的好。
見了面,他不等呂眉哭求,直接把錄音扔給了呂眉。呂眉不解其意,忍下心裡的急切耐著性子聽錄音,錄音播放完畢,她整個人已經無法繼續坐在沙發上了。
她臉色慘白,毫無血色,癱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若說白梓涵被美國大兵帶走的時候她覺得天塌了,那現在聽完錄音,她覺得整個人都要死掉了。
天塌了還有高個子的人頂著,壓不到她身上來。她還能繼續茍活。
可是白梓涵殺了季希行,白梓涵殺了季希行!!!
她痛苦的閉上眼,恨不得暈過去。
對於白梓涵、季希行和張凡這三人的關係,她略微知道一些,但她絕對沒想過事情會這麼嚴重,嚴重到白梓涵竟然殺人!
季希行逝去了太久,二十年,她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可是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優秀。
可是這麼優秀的人,被白梓涵殺了……
“你想要說什麼?”季昊天開口,聲音冷冷的,帶著居高臨下的俯視。
呂眉大腦一片空白,幾秒鐘之中才反應過來,她怯怯的擡頭,被又被季昊天眼中的冷意給嚇的立馬垂眸。
“我、我我我……他,他活該!”
呂眉猛的擡頭,直直的看著季昊天“季叔叔,白梓涵他死有餘辜,他活該,您的怒火,儘管朝他發泄,他活該!”
對,是白梓涵活該,這一切都是白梓涵做的,和她無關,也和白彤無關。
她們母女兩人是無辜的!
她們根本就不知道白梓涵所犯下的罪惡!
呂眉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睜大眼睛的朝著季昊天大喊“季叔叔,我和彤彤對此事毫不知情,全是白梓涵做的,全是他做的,我倆被矇在鼓裡,一點都不知道啊!”
季昊天冷峻的臉上顯出些許鄙視之意,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呂眉的表現,呵——
“我不是是非黑白不分的人。”欣賞夠了呂眉的醜態,季昊天終於開了口,一句話讓呂眉眼中迸出欣喜的光。
“但是,你們畢竟是他的妻女,我現在對你和彤彤,非常厭惡。”
呂眉臉色一變,卻又無從辯解,換她她肯定也恨死了對方的一家子。
“從今往後,你們自生自滅吧,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好,好好好好。”呂眉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這個結果在她的意料之外,季昊天竟然就這麼輕易的放過了她!
“你走吧。”季昊天丟下這三個字,轉身上樓。
呂眉看著他的背影,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能說什麼?
自己的丈夫殺了人家的兒子,季昊天這麼輕易的放過她不株連,她應該跪著磕頭。
失魂落魄的從季宅出來,一種巨大的失落和空虛充斥著呂眉的身體,她轉身,望著季宅這座古樸的院子,臉上一片迷茫。
她還沒天真到以爲季昊天只對付白梓涵而留下白家,白家,肯定要成爲歷史了,那她呢?
她該何去何從?
回孃家?
不不不,她的孃家根本無法和白家相提並論,以往白家沒倒的時候,她在孃家如女王一般對家人呼來喝去,現在白家落敗,她的孃家人不會給她好臉的。
囂張舒坦了幾十年,現在讓她回孃家夾著尾巴做人受人白眼,她做不到。
還有白彤,她還在美國,手術還沒做。
她和白彤的賬戶上的確還有些錢,可白彤做過手術之後,誰知道還能剩下多少錢。
最糟糕的結果是根本就不夠……
越想越絕望,呂眉如行屍走肉一般上車,趴在方向盤上嚎啕大哭。
季昊天不找她算賬,可情況並沒有好什麼。
哭了許久,呂眉又累又餓,她開著車,慢慢的回了白家。
到了家,她胡亂吃了些東西,便上牀睡覺。她恨不得直接睡死過去,再也不醒來。
這麼殘酷的現實,她真的沒用勇氣也沒有實力去面對。
夢能解千愁,可不管什麼樣的夢,終是要醒來的。呂眉被電話吵醒,是白彤打來的。
接通電話,白彤擔憂急切的聲音傳來“媽,爸爸他怎麼樣了?季爺爺怎麼說,你見到他了嗎?”
呂眉眼眶一熱,滾燙的熱淚又流出眼眶“彤彤,你爸爸他,做了最不應該做的事。咱們家,咱們家完了,徹底的完了。”
呂眉聲音顫抖,語氣平靜中帶著絕望,白彤的心砰砰跳了幾下,腦袋一陣眩暈“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爸爸他做了什麼?”
“他,殺了你希行叔叔。”
希行叔叔?白彤幾秒鐘之後才反應過來季希叔叔到底是誰。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語調也顫抖了起來“媽,你在騙我,你在騙我對不對?”
呂眉苦笑,眼淚不斷從眼眶涌出“我也希望我是在騙你,我也想騙你。可這是真的,你爸爸他真的殺了你希行叔叔,你季爺爺不會放過他。”
“媽,求季爺爺啊,去求季爺爺啊。”
“你讓我怎麼求?他能放過咱們兩個已經是意外之喜了,你讓我怎麼求?”
“我回國,我回去求季爺爺,都這麼多年了,都這麼多年了……”白彤也哭了起來,淚水模糊視線,是啊,都這麼多年了,可是殺子之仇,殺子之仇再過二十年也不會忘。
呂眉說的沒錯,季昊天願意放過她們母女,已經是很好的結果了。
“媽,咱們怎麼辦?咱們怎麼辦?”她無措的問。
她和呂眉想到一起了,回外婆家,不不不,這一點不考慮。她以前常常欺負她表妹的。
“不知道,不知道。”呂眉睜著眼,眼神空洞,神情麻木,眼淚卻是一直的在流。
聽著呂眉話裡透出來的絕望,白彤只覺得渾身發冷,她身體縮成一團,扯著被子蓋在身上,想要加些溫暖。
沒用,從身體到心,都冷的要結冰。
“媽,我去找旭哥哥,我去找旭哥哥……”
季旭這兩個字已經深深的烙印在她腦中,不管是有意識還是無意識,她都會念叨這兩個字。
包括這種絕望的時候。她腦中出現的還是季旭。
這不應該是癡情,而是悲哀。
曾經,她和季旭,是那麼美好,青梅竹馬,她當初回國時,可是幻想著要成爲季旭的新娘,和他站在教堂之中接受衆人的祝福的。
可這半年來,所有的事情都變了樣,季旭像是看垃圾一樣厭惡著她躲著她,而她爸爸竟然成了殺害季希行的兇手!
這個世界,變的太快,她適應不了,也接受不了。
白彤這個時候還想著季旭,呂眉慘然一笑“求他什麼?有你季爺爺在,你爸爸死定了。”
“求他……多照顧咱們一些。”白彤語氣無比的遲疑,這種話,她自己都不信。
原先季旭就對她厭惡到極點,不願和她沾染上半點關係,更何況是現在,白梓涵可是他的殺父仇人!
“先治療你的病吧。”呂眉隨手扯過輩子擦了擦眼睛。
白梓涵是徹底指望不上了,她今後就和白彤相依爲命了,想起白梓涵之前的安排,她開口道“你的那幾張卡,你都放在哪兒了?我先查一下咱們到底還有多少錢。”
呂眉說著環視房間內的擺設,尋思著哪些能帶走。她這些年買了不少首飾,這些能值不少錢,其他的……也沒什麼了。
她和白梓涵之前爲了附庸風雅,也買了點古董裝點門面,但哪些能帶走嗎?
白家這座別墅,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封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呂眉立馬從牀上坐了起來“我先收拾些東西,先掛了。”
能帶走一些是一些,今後她和白彤可就指望著這些東西過日子了!
呂眉掛了電話,顧不上又餓又累的身體,打開行李箱把值錢的東西一股腦的往裡面塞,大洋彼岸的白彤卻是保持著蜷縮的姿勢,許久未動。
到現在,她仍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呢。她是白家的大小姐,自小在蜜罐里長大,這二十多年來除了季旭就沒有她得不到的東西。
漂亮的衣服首飾,全世界飛來飛去的旅行,衆人爭相巴結誇獎的高高在上,這一切,要離她遠去了?
無法接受的事實。
人總是在擁有的時候不在意,失去之後才知道那些是多麼的珍貴,更何況,白彤曾經所擁有的那些,真的很珍貴,許多人奮鬥一輩子都無法得到。
醒悟,總是出現在失去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