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張清荷抓著垂到眼前的樹枝，幾乎揪爛了手心裡的一把樹葉。
看著徐銘幾乎靠在安小夏肩頭的身影，不住地深吸氣。
之前被徐銘捏碎的魂體晶沫裡，悄然冒出來的一股惡魔之氣，順著這股森森惡意，無形無蹤地，從張清荷粗||重的呼吸裡，鑽了進去。
……
慕南濯走進書房。
才坐到窗邊的黑色沙發裡，腦子裡突然就蹦出一雙模糊而彷彿又清晰的眼睛。
那雙眼……
腦中隱痛傳來，他揉了揉眉心。
忽然注意到手腕上的暗紋殘留——這是魂體回火，即將覆滅的徵兆？
可是，爲什麼又突然消失了？
他冷漠地凝視了那痕跡片刻，終沒有再多慮，轉而靠進沙發裡，緩緩閉眼。
然而意識陷入黑暗時，卻又恍惚聽到一個鬆嫩的聲音在焦急地大喊，“南濯！”
他霍地睜開眼，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
翌日。
錢瑤看著神情更加萎頓幾乎蔫掉的安小夏，內心幾乎問候了那個姓慕的一萬八百遍！
可面上卻笑得一片慈祥，像個老媽子湊到安小夏跟前柔聲細語地說道，“案子基本告一段落，華林昨兒個幾乎沒開口，不過……從那個孩子體內發現的DNA，已經確定是華林的了，那幾個抓回來的手下也基本招了，嗯，我正在整理口供，你要不要看看？”
安小夏卻搖了搖頭，有些出神地看著窗外。
趙毅正好從外頭溜回來，看到兩人於是跑過來，心情不錯地說道，“小夏，隊長正跟陶局誇你呢，說這回可真是拔出蘿蔔帶出泥，你可是立了個大攻，隊長的意思是申報個全省表彰，我看陶局笑得眼見不見眼的，估計能成，嘿嘿……嘶，瑤瑤你掐我幹嘛！”
錢瑤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趙毅撇嘴，想了想，又道，“哦，對了，我還聽陶局說上頭還有人想保這個華林的，不過，現在罪證確鑿，他是絕對跑不了的！嗯，還有那個韓斌，嘿嘿，”趙毅說著就一臉壞笑，“我聽從醫院回來的弟兄說，這蔫兒壞的小犢子，這輩子算是別想兒子了，哈哈哈，報應！活該！”
錢瑤嘴角抽了抽，她已經從韓玉斌的電腦裡找出了那張合成底片，只是看著上頭的那個女人有些眼熟，還沒想到是誰。
只不過，她心裡頭最後那點莫名而又鬱結的情緒，在看到這張韓玉斌和其他女人親密的照片時，終於徹底地煙消雲散了。
她忽然想到那天她剛剛收到短信後的失態，正好被安小夏撞見。她不相信安小夏沒看出來，可是她卻偏偏沒有說。
難道……她是故意的？爲了讓韓玉斌毫無所查地掉到她一步步佈置好的計劃裡？
這個念頭才一冒出，錢瑤心底就劇烈一顫，張了張口，“小夏，那天你……”
然而，沒問完，卻聽安小夏突然說了句，“讓局長去把這次的表彰給韓玉斌。”
“哈？”
錢瑤和趙毅齊齊出聲
。
錢瑤立馬急了，“小夏，你不用顧及我。我現在真的沒事了，而且他也沒法再威脅我了，不用爲了我委屈你自己，真的！”
“是啊！幹嘛把咱的辛苦給那隻會搶別人東西的賊狼子啊！小夏，你別犯傻啊！”趙毅也跟著搭腔。
然而安小夏卻只是搖了搖頭，“我需要他做我的障眼法。”
“什麼意思？”錢瑤才問完，卻忽然又想到什麼。
趙毅卻是不解，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錢瑤，拉了拉她的胳膊。
錢瑤正要開口，忽然看到那頭，昨天被一起救下來的蕊蕊和二明。
蕊蕊和迎過來的父母抱頭痛哭，而二明，站在旁邊，一臉的冷漠。
安小夏走過去，蕊蕊的父母已經抱著孩子離開，二明擡頭，與她對視。
錢瑤遠遠地，只看安小夏的嘴脣似乎動了動，然後原本還顯得有些痞氣戒備的二明，突然撲過去，一把抱住安小夏，‘哇’地大哭起來。
趙毅在錢瑤旁邊嘆了口氣，低聲道，“這孩子的父母，估計，不會少個十年朝上。”
這也就意味著，這個孩子，將要面臨的，是怎樣孤苦艱難的日子。
沒有人比安小夏更知道這種沒有依靠獨自面對未來的生活，是多麼辛苦了。
錢瑤原本滿腔的疑問也不想再問了，就算安小夏真的在步步爲營地計劃著什麼又怎麼樣，只要她現在好好的，只要她能堅定地站在這裡，還是那個面對兇惡時從不退卻，善良又溫柔且帶著一點別人無法扭轉的小倔強的安小夏，就可以了。
錢瑤的視線落在安小夏脖子上重新纏繞上去的白手帕上，她知道那後頭掩藏著什麼樣可怕的傷痕。
忽地滿心難過，低聲對趙毅說，“去告訴陶局吧。”
“啊？”趙毅頓了下才反應過來，想走又還是不甘心，“到底爲什麼啊？”
錢瑤看著那頭輕輕拍著二明的安小夏，說道，“樹大招風，小夏想做的事，不能被別人察覺。有些事情，只有她看出來，卻不肯告訴我們，說明十分危險。現在正好來了個可以轉移注意力的椽子，韓玉斌反正不是什麼好貨，給他一個夢寐以求享受名望的機會，再讓他嚐嚐什麼叫做高處不勝寒的滋味，不是很好麼。”
錢瑤的語氣很平靜，趙毅卻一抖，齜牙咧嘴地離開錢瑤遠一點，故意誇張地做出害怕的動作，“你們兩個女人……好可怕！”
被錢瑤一看，趕緊逃跑！
那邊，吳華玲也拎著憐憐的搖籃走了過來，對錢瑤點點頭，又看向那邊的安小夏。
二明被另一個警員帶走，臨行前，臉上的戾氣已經消散，那雙原本圓滑世故又兇悍的眼神裡，似乎又多了點不一樣的東西。
安小夏遞了個東西給他，目送他離開後，才走回來。
吳華玲朝她笑了笑，說道，“案情你們的同事大體跟我講過了，嗯，我姐姐，”說著，眼眶又有些紅，不過還是堅持地笑著，說道，“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爲什麼做這些，我，替她跟那些受害者們說個對不起。”說完
，聲音發抖，眼淚就落了下來。
這一次，她沒有再畫那些脹人眼球的煙燻妝，素素淡淡的一張臉，很漂亮，有著女孩子的朝氣和非凡的靈動。
確實是個好看的女孩子。
錢瑤安慰了她幾句。
吳華玲也不知有沒有聽進去，只是看著搖籃裡的憐憐，面上漸漸浮起一片茫然，告了謝就要走的時候，卻被安小夏叫住。
“二花。”
吳華玲回頭。
安小夏指了指憐憐搖籃裡的露出的一抹金色。
吳華玲眼神一慌，錢瑤立刻意識到不對，上前一步，從那粉色玩具下面，翻出了一枚古典手鐲。
是楊大勇用來謀害那些女孩子的手鐲，竟然在這裡。
雖然其他辦案人員不相信鬼魂之說，但錢瑤卻是知道的，立刻緊張地朝四周一看，手鐲卻被安小夏接了過去。
吳華玲尷尬，猶豫了下，還是說道，“是大勇哥剛剛給我的，他說，他涉嫌故意殺人，估計……死刑是逃不了了，讓我把這個變賣了，做憐憐的撫養費。”
錢瑤皺眉，“吳小姐，這是物證，不能隨意帶走的。”
吳華玲搖了搖嘴脣，苦笑，“我知道，抱歉，我只是……”
沒說完，卻見安小夏伸手，在那手鐲的內部摩挲了幾下，然後，按下其中一個紅色的寶石。
就聽一聲極輕微的‘咔嗒’一聲，手鐲居然打開了一條內槽！
吳華玲微微瞪眼。
旋即看到安小夏從內槽裡，抽出一根捲成細卷的紙條，然後也沒打開，直接遞給了她。
吳華玲遲疑地看了她一眼，打開。
上頭……居然是姐姐的字跡。
——二花，好好活著。密碼，是你的生日。
她赫然想到姐姐去世前兩天給她的那張銀行卡！
她忽地將紙條握緊，眼眶通紅地看向安小夏。
安小夏卻將手鐲還原，放回了憐憐的搖籃裡。
“小夏，這……”
“這是她媽媽唯一的遺物。”
錢瑤沉默，轉回臉，朝兩邊看了一眼，順手，用憐憐的小毛絨玩具，將那手鐲蓋起來。
吳華玲笑了笑，頓了下，將搖籃放到一邊的桌子上，從另一個口袋裡，翻出一個鑰匙，說道，“大勇哥其實把憐憐媽媽留下的存摺和銀行保險箱鑰匙都給我了，錢和保險箱裡的東西我都取出來了，只是，保險箱裡還有一個本子，我，”頓了下，“看了兩頁，發現裡頭似乎記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就沒看，還留在裡頭，如果……你們有用，就去拿吧。”
錢瑤一驚，忙接過鑰匙。
看了眼安小夏，轉身就朝局長辦公室跑去。
吳華玲鬆了口氣，又看了眼安小夏，再次拎起搖籃，走出辦公室。
路過走廊的時候，本來熟睡的憐憐似乎被什麼驚到了，‘哇’地大哭起來，吳華玲忙把她抱起來，邊哄著邊走遠。
安小夏轉臉，看到門口，一身空谷幽蘭之風的徐銘緩步走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