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南濯的視線停在老宋那血淋淋的手背上,隨即漠然轉(zhuǎn)身,一言未發(fā)地擡腳,如入無人之境地,直直穿過電梯梯門,沒入進(jìn)去。
趙毅張著嘴看那電梯門就像科幻電影裡的虛幻光影似的,抖動幾下,又恢復(fù)如常。
下意識想伸手摸摸,卻又被後頭猛地冒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要死了你二愣子,那地方也是你能去的?”
然後又被一推。
轉(zhuǎn)臉,看到皺眉的黑炎,還有面冷如冰卻美貌似乎仙的白靈。
白靈伸手將梯門裡最後一道與異世相接的傳送印陣撤去,確保電梯的如常運行後,轉(zhuǎn)臉,朝警局大樓四處環(huán)視。
黑炎湊到老宋旁邊,嘆氣搖頭地替他止血,扶他去車上。
趙毅瞅了瞅幾人,有心想問什麼,可是滿肚子的疑問到嘴邊,卻一句也問不出。
這時候,白靈已經(jīng)轉(zhuǎn)過臉來問道,“趙毅,小夏剛剛乘坐電梯時,是跟你一起的麼?”
趙毅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我本來跟她在辦公室商量好了晚上跟她一起去別墅看望瑤瑤的,結(jié)果她不知道突然怎麼了,一下子就變了臉,像瘋了一樣地衝出來,等我追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見了。”
白靈蹙眉。
這時候,悄然放出去環(huán)視警局四處的感應(yīng)力,募地發(fā)現(xiàn)了一道詭異的氣息。
她臉色一變,一個閃身,化成鬼體,消失不見。
而趙毅,則是眼睜睜看著白靈在自己面前跟大變活人似的,就這麼不見了。
他捂著胸口,好一會兒,忽地往旁邊一倒,按住牆壁,一個勁撞頭,嘴裡還嘀咕,“臥槽,臥槽,臥槽……”
路過的同事都跟看神經(jīng)病一樣地看他。
而外頭。
得意洋洋地收了手裡東西的張清荷,正要轉(zhuǎn)身離去,一擡眼,卻入眼一朵青色的鬼火。
她神情一變,轉(zhuǎn)身就跑。
卻被一股極冷罡風(fēng)猛然裹住,不過半個呼吸間,後頭那鬼界第一鬼差就蕭厲而至。
單手掐住她的脖子,將她狠狠地摔在後面的牆上,向上掐著提起,冷聲問,“小夏在哪兒!”
張清荷絲毫不得反抗,卻反而笑出聲,掙扎著嗓子艱難地說道,“她在死無葬身之處的地方!”
白靈臉色陡寒,周身青色鬼火倏然怒漲。
後頭,黑炎無聲出現(xiàn),看了看怒極的白靈,平時看著憨厚老好的鬼面上,出現(xiàn)一抹森冷陰狠。
然而,動作卻是悠然閒適地走到白靈一旁。
看著隱約窒息的張清荷,甚至還輕笑了下,道,“白靈,我倆有多少年沒殺過人了?”
白靈手腕一甩。
張清荷被重重地砸在地上,捂著脖子一陣劇烈地咳嗽
白靈面無表情地說道,“這種畜生,也配稱人?”
黑炎一笑,“也是。那便當(dāng)是宰殺了一頭畜生吧,今天你我便放縱一回如何?事後懲罰,可要給我手下留情啊!”
白靈不語,然而,卻已從青色鬼火中,抽出了一匹閃著森寒詭異的白綾。
緩過神來的張清荷終於意識到,自己這一回,也不過是做了那人的廢子。這兩個鬼差,真的敢違逆陰陽,要殺了自己!
她驚恐地回過頭,大叫道,“不行,你們不能殺我,不能……啊!!!”
她最後的尖叫,都淹沒在黑炎那倏然擴大了無數(shù)倍的鬼臉之中!
紅色
的鬼火彷彿一片血海**,無數(shù)個癡怨惡鬼在這裡森羅萬象地掙扎哀嚎。
黑炎,像一頭血海的兇獸,撕扯著張清荷,將她拖入最黑最暗的深淵!
“不要!!!”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夾雜那個早已成鬼的人類女人,倏然消失。
老宋扶著手臂站在巷子口,看了看頭頂金燦燦的日頭,半晌,沉默轉(zhuǎn)身而去。
……
安小夏進(jìn)入電梯後,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樓層的數(shù)字按鍵上,沒有1,整個面板上,只有一個黑色的‘﹣’。
她想到了剛剛瞥見張清荷手裡拿著的,明明是徐銘的照片,她在那一刻,卻不知爲(wèi)何,恍惚地以爲(wèi)是徐銘的魂魄站在她身邊。
不受控制地衝了出來,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莽撞了。
大概是……又入了什麼人的圈套了。
猶豫了下,按下那個黑色的按鍵。
“咔嗒。”
電梯緩緩下沉。
有陰冷的風(fēng),從四處灌入而來。
安小夏卻並不覺得冷。
隱隱有種未知的或已知的宿命感,似乎在前方等待著她。
她握了握胸前的護(hù)心鎖,輕輕地深吸了一口氣。
“哐當(dāng)。”
電梯抵達(dá),梯門朝兩邊緩緩打開。
無窮無盡的黑暗,在外頭,無聲而壓抑地蔓延著。
安小夏頓了頓,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捏緊,然後鬆開,朝前,踏出電梯。
腳步離開的那一瞬間,電梯在她身後倏然消散。
周身,完全一片霧氣朦朧的黑色。
然而,她卻視線清晰地彷彿在烈日陽光下,連黑暗裡流動的空氣顆粒水暈層動,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個乾淨(jìng)。
她知道這裡是不對的。
但她並不是會站在那裡等待結(jié)果的人。
於是,她擡腳,朝前走。
“噠噠。”“噠噠。”“噠噠。”
這空曠無邊的地方,迴響的,只有她過於寂靜的腳步聲。
她依舊什麼都感覺不到。
連最初的那股冷風(fēng),都在不知不覺間不見了。
遲疑地再次站住腳,抿了抿脣,然後,朝無知的方向,問道,“爲(wèi)什麼帶我來這裡?”
沒有人回答。
前方,卻悄然出現(xiàn)了一個光點。
紅色的光點。
安小夏看過去,那團光點很模糊,但是光點後,似乎有人聲,有景色。
靜默地站立了數(shù)秒後,再次走過去。
光點越擴越大。
終於,安小夏被這光點完全侵吞,然後,進(jìn)入了一個,她從沒有見過的,卻又好像熟悉了千百遍的場景裡。
古。
宮殿。
當(dāng)朝今上掌上明珠,夏公主的大婚之期。
對面,一個穿著水藍(lán)宮裙的女子轉(zhuǎn)身,笑著的,卻是陰毒生冷地問她,“你還是不願放棄麼?”
安小夏頓了頓,忽不受控制地開口,“吾心不願。”
女子笑了起來,搖頭,“癡子。這便是你自己選的。”
安小夏垂眸,卻看到自己身上,竟然穿著那華貴無雙的大紅出嫁鳳袍!
她腦海一痛,似有什麼東西針扎一般,倏地握緊手指。
這時候,對面的女子已經(jīng)掏出一枚稻草的小人,對著她,輕聲道,“你終究還是因
爲(wèi)對他情意深重,受盡折磨。如今卻是你享受大好時光的時機,我再問你最後一次,你……當(dāng)真不願放棄他麼?”
他?
安小夏的眼前陡然出現(xiàn)了慕南濯的臉。
他溫柔地笑著,他牽起她的手,他拿書敲她的頭,他坐在槐花樹下。
他站在城門口,孤獨而蒼涼地仰望著。
她猶然記得,那天,碧空如洗,蔚藍(lán)無邊,他就站在那樣一片燦爛的風(fēng)景裡,周身,悲傷成河。
她怎麼捨得放棄他?
怎麼捨得?
於是,她再次堅定地?fù)u頭,“斷無可能!”
女子大笑,終於不再發(fā)問,擡手,將稻草人脖子上的那根黑色的繩子抽下,然後,放在喜案上高燃的喜燭上。
一燃而盡。
“噗!”
安小夏一口黑血噴涌而出。
蝕心的疼痛,翻天覆地侵襲而來。
她緊抓著胸襟,一下跪倒在地。
萬般折磨,百般生死,痛不能忍,卻都是因爲(wèi)愛他。
可悔麼?
不悔。
可怨麼?
不曾。
可惜麼?
……些許吧。
可惜的,沒能親口對他說出,她有多麼愛他。
黑暗倏然降臨。
安小夏猛地睜眼。
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立於另一片天地之中。
現(xiàn)實中陌生,記憶裡,卻無比熟悉的小小院落。
院中,一棵大樹。
樹下,一張石桌。
桌旁,卻坐著一個煮茶的……高中女生?
女生穿著校服,在茶氣氤氳後,擡起臉,朝她微微一笑。
是她!
是那個逼她放棄的穿著水藍(lán)色衣服的女人!
雖然長相不一樣,安小夏卻萬分地肯定。
她猛地繃住肩膀,緊張而防備地提起所有警戒。
那女生察覺,又笑了下,招手,“老友久別重逢,何必如此生疏,不如過來小酌一杯?”
安小夏皺眉,心裡已經(jīng)知道,是這人把自己強行召喚到了這個地方。
抿脣再次捏了捏手指,走過去。
“我此一世喚安榮。”高中女生一邊斟茶一邊笑,“與你同姓。”
然後將一盞紫砂茶盞放在安小夏面前,“來嚐嚐我的手藝。”
安小夏坐下,卻沒動眼前的茶。
“你認(rèn)識我。”肯定的語氣。
安榮一笑,點了點頭,“伍佰肆拾三年前,你我便相識。”自顧自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笑,“這是當(dāng)年你最喜歡的茶,那個男人第一次斟給你的,當(dāng)真不嘗一嘗麼?”
安小夏心裡一突,想起了慕南濯跟她說起過的當(dāng)年情憶。
茶香清甜,沁人心脾。
確實心動。
然而,安小夏卻還是沒動,轉(zhuǎn)而再次看向安榮,“你把我找到這裡來,是爲(wèi)什麼?”
安榮笑了笑,放下茶盞,與安小夏對視,然後又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答非所問地說道,“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那個樣子,爲(wèi)了他,再丟一次性命,值得麼?”
【作者題外話】:不是明天就是後天,會發(fā)一次……嗯,聖誕驚喜?哈哈。算作送給筒子們的聖誕禮物啦。提前祝大家聖誕快樂哦。嗯,這樣的節(jié)日對小仙來說,跟平常基本沒什麼區(qū)別,好可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