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小狐定了定心神,把自己的夢境和大家說了一遍。
“這並不是普通的夢境,擁有靈媒體質(zhì)本就感知到靈體的存在,所以那隻食陰手應該就在附近”
“你的意思是說,這片荒野就是當初接二連三死人的村莊?怎麼會!”水印天大驚,眼神也不斷掃視四周,這裡都是一片荒蕪了,哪裡還能看到半點村莊的跡象。
“陰鬼路出現(xiàn)的時間段本就隔著一段時間,幾百年,上千年,所以這裡經(jīng)過時日的洗禮自然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倒是可以解釋這裡的狀況了”木楠不以爲然的搖頭,法力恢復的他能深刻的感受到這裡發(fā)生過大批大批的死亡之氣。
那麼,食陰手在哪裡,就在附近嗎?
冉小狐毫不猶豫的觸發(fā)了靈媒,四周變的模糊起來,不斷的人影涌現(xiàn)出來,她似乎看到一個殷紅的身影在她不遠處飄蕩。
漸漸的,那女子的模樣變的清晰。
“呵,你居然看得見我?”??倏然四周飄來一個陰陰的女聲,衆(zhòng)人完全都沒有料到,所以顯得格外陰森可怖。
唐小僧一驚,立即彈開,臉都白了:“女鬼出現(xiàn)了?”
木楠一皺眉:“這天還沒黑啊……”
冉小狐往四周一看,卻發(fā)現(xiàn)四周處於一片極深的黑夜裡!
深不見底,就算是晚上也沒這麼黑的。
怨氣好重!
這時候應該剛過午,這女鬼竟然能夠?qū)⑦@四周封印在一個密閉的空間內(nèi),當真厲害!
“恩?居然有鬼差,不過怎麼辦呢,今天我是來找這位姑娘的呢……”那個詭異的女聲在黑暗中漂浮,忽近忽遠,卻重重敲打著每一個人的耳膜。
衆(zhòng)人一驚,這女鬼是衝冉小狐來的,她要幹什麼?
木楠閃身到冉小狐面前,拽住她:“這女鬼怨氣太重,你且莫靠近她,她是看到你擁有靈媒,想控制你附身並以吞噬你的靈魂,把你的肉身佔爲己有”
木楠低聲道,心中默唸咒語,瞬間一團火焰在指尖升起,伴隨著拋出的鎖鬼鏈,直接像那紅衣女鬼伸展過去。
哐當,鎖鬼鏈應聲而落,居然無法靠近那女鬼。
“怎麼會?這女鬼身上莫非有什麼寶物可以抵擋我這鎖鬼鏈?”木楠大驚,不可置信。
水印天一聽,連忙掏出那捲頭髮,頭髮慢慢伸長,企圖把女鬼包裹在內(nèi),卻突然被一道殷紅的刀痕生生切斷。
衆(zhòng)人爲之色變,怎麼會,這女鬼竟然如此厲害嗎?
“哈哈哈,你們這些計量奈何不了我,我有食陰鬼手在手,豈會怕你們這些捉鬼的手段”女子陰冷的笑起來,隨後她的手指輕輕一勾,冉小狐騰空而起,竟然慢慢朝她靠近。
木楠等人大驚失色,連忙上前伸手抓冉小狐,但是卻被一股力量打開。
“冉姑娘!”
當衆(zhòng)人回過神來後哪裡還有冉小狐的身影?
————
冥龍殿。
風泫靈迎風而立,靜靜的注視著前方,一言不發(fā)。
他一身玄衣,身材修長,黑髮被夜風緩緩吹起,襯得他的眼睛格外深邃而綺麗,裡面好似躲藏著一個邪美的妖魔。
“主子,夜已深沉,還請主子早些歇息”方冷站在不遠處,一直靜靜的看著,似乎主子去見過冉姑娘回來後就一直這樣了,每次都看著一個地方靜靜出神,這樣的主子,他不免擔憂,不溫不火,也不發(fā)怒,完全不像他陪伴多年的主子。
“恩”風泫靈輕輕的回了一句,似夜晚的風,靜的縹緲,隨後他踏步進入了書房。
方冷本欲還說什麼,卻是沒說出口,他搖搖頭,只能轉(zhuǎn)身離開。
晨曦初綻。
“小狐!”
風泫靈低呼一聲,從案幾上擡起頭來——原來是一個夢。
怎麼他批閱奏章不知不覺地就睡著了?
風泫靈瞇起眼睛,凝視著早晨的曦光。
心中苦笑,自己竟然就在這案幾上睡了一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寧願在這批閱奏章的校書殿裡趴上一晚,也不願出這個殿宇……
他理了理髮絲,腦中浮現(xiàn)出那張倔強的小臉。
“我說,即使對於鬼王打人而言,失去的也不會回來。”
“你只能得到天下所有的人,卻得不到所有的心吧?”
“有些感情不是你不想要時就可以隨意踐踏,現(xiàn)在想要挽回了,已經(jīng)晚了!”
還是那樣清亮的眸子,還是那樣花瓣一樣微微嘟起的小嘴,可是有什麼不一樣,到底是什麼不一樣呢?
他搖了搖頭,心頭的苦楚無法言說……
小狐,莫非你在怨本王嗎?是不是本王太自私了?發(fā)現(xiàn)的太晚了?……
本王乃冥界之主,萬乘之尊,卻拿你沒有辦法……
本來我以爲已經(jīng)忘記了你,可是爲什麼,當這一次再見面,你比之前更加恣意地闖進了我的心……
讓我,再也無法拋卻你的身影……
他站了起來,往前優(yōu)雅而具壓迫感地向前行去,走到冥龍殿西側(cè)一個涼亭中。
涼亭優(yōu)雅而精緻,倒不像是冥界大內(nèi),而像別緻的姑蘇園子。
太二跟在風泫靈身後,話也不敢多說一句。
這幾天鬼王打人的臉色啊,就好象那江南梅雨季節(jié)的天氣。
可是他是鬼王啊,不可能像那個女子一般一個月總有那麼幾天......
“太二,撒米。”
“是。”
一把小米紛紛揚揚的撒在湖面上,無數(shù)的錦鯉前仆後繼紛紛擾擾你爭我奪著……
太二,你知道嗎,餵魚的樂趣就在於,本王可以坐在岸上看他們爲了一點餌食而相互廝殺……
“鬼王大人……”
“可是,本王偶爾覺得有點兒乏味……”風泫靈俊美無比的面孔沉浸在了某種陰影裡,“我希望有個人能夠和我一起看……”
以前是玉笙,現(xiàn)在竟然腦中出現(xiàn)了另外一個人,一個擁有同樣面貌,卻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小狐,呵呵呵,這是他應受的苦果嗎?若是他現(xiàn)在收手,祈求她的原諒是否還能有機會重新來過?
可是真的有機會嗎?
玉笙當初背叛他,難道也是因爲這樣嗎?
不要,他再也不要讓小狐也這樣離開他了。
也許他們說得對,與其追求一個並不愛自己的女子,七世輪迴,他不是放不了手,而是放不下心中的那一抹執(zhí)念,他不準許玉笙愛上別人的執(zhí)念,一直覺得,玉笙是愛自己的,不可能愛上除了他之外別的人,所以他曾想過要禁錮玉笙一輩子,哪怕她死了,他也要讓她復活,活在自己身邊。
自私,又霸道的愛啊。
“稟告鬼王大人,稟告大人,不好了!!”
魏卿人未到聲先至,風泫靈一蹙眉。
很快,魏護法一骨碌的滾過來,像一直酒桶一樣。
風泫靈靜靜地擡起頭,流光照在他面上,他顯得如同神祗一般清俊:“魏護法,怎麼了?”
“稟,稟告鬼王,大事,不好了……”
“說重點。”
“老奴,老奴剛剛收到木楠護法傳來的消息……哎呀,不好了……”
“說重點。”
“那個,那個木楠護法那邊只剩下……,只剩下三個人,但是隻有三個,只有三個啊!”
風泫靈不耐煩地敲了敲紫金藤的案幾:“魏護符,本王沒有教導過你,本王不喜歡聽人說一件事超過兩句話麼?”
“是,是,老奴知道了,老奴以後再也不說話超過兩句……大人您息怒!!”魏卿看著風泫靈已經(jīng)冷得好似冰的臉色,趕緊磕頭。
冷汗止不住往下流。
“說。”
“木楠護法說,那個冉姑娘被一紅衣女鬼劫持了!”
魏卿果然明白知錯就改的道理。
這下子說得無比簡潔了。
風泫靈的臉色緩緩沉下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一塊冰越來越青。
最後竟然黑的能滴出墨汁來。
“大人……”魏卿看風泫靈不再說話,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只得湊近了些。
風泫靈沉默著,雙眼也暗淡了下去,嘴角微微抽動,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卻最終只蹦出一個字:
“……找。”
“木護法……木護法已經(jīng)都找過了,那片原野裡裡外外都找過了,沒有見到冉姑娘的身影。”
“再仔細找”
風泫靈只覺得自己的腦中一片黑暗。
他只好扶著身邊的漢白玉柱子,給自己找到一點點支撐。
小狐消失了,他卻不能現(xiàn)身去找她,現(xiàn)在的她很討厭再見到他吧,他該怎麼辦……
風泫靈蹙眉,爲何現(xiàn)在覺得他對玉笙的那份執(zhí)念和感情慢慢轉(zhuǎn)移到冉小狐身上了?
意識中,這兩個人慢慢重疊……
難道他的意識中已經(jīng)讓冉小狐慢慢替代了玉笙的位置?
現(xiàn)在的她,在他心中慢慢有了一個位置,好似比以前更深邃了。
不,應該說,是比以前更加讓他迷戀了……
每一次見到她之後,就更想要再見到她。
那種感覺,幾乎令人要發(fā)瘋。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想不通,他這是怎麼了,明明愛的是玉笙,爲何卻不由自主的關(guān)心起冉小狐。
他一遍遍的麻醉自己,也許他潛意識裡把她當成玉笙的替身了,可是現(xiàn)在她突然消失了,他竟然有些措手不及。
這個想法讓風泫靈微微愣神。
“是!老奴這就派鬼兵去找!”魏卿看著鬼王的表情,退後一步,心中直髮慫。
他在冥都當了多年的差,也善於察言觀色。
這一下子鬼王表情,真是他這些年來從未看見過的。
雖然鬼王經(jīng)極力抑制,然而他的手指和嘴脣都在顫抖。
鬼王大人是一個冷靜而敏銳的男子,雖然長相絕美又妖孽,可他就好似夜行動物,很少有人能夠看見他不冷靜的模樣。
可是現(xiàn)在,鬼王大人居然爲了一個長相和玉笙夫人一樣,卻毫無本事的凡人女子,幾乎喪失了理智。
魏卿感覺這世界一切都顛倒過來了。
當初雖然沒有親自接觸過冉小狐這個女子,可是關(guān)於她的傳言還是有的,只道次女子一介凡人毫無長處,根本比不上國色天香,多才多藝的玉笙夫人。
他當時就沒把這個女子放在心上,要知道血族的三公主可是一直都在以鬼後自居,早晚這鬼界的後位也只能是那血族的三公主血妖月而已,所以後來聽聞這丫頭被送到蝕骨洞,他還暗自竊喜,心道自己就知道此人成不了氣候。
現(xiàn)在卻......
魏卿深刻覺得自己的腦細胞不夠用了,他顫巍巍地退出冥龍殿。
心中卻是暗暗叫苦。
那個異空裡,孤魂野鬼居多,別說他這個小小的護法,連木楠這個最強鬼差都察覺不到那丫頭的下落,自己這一去,不知道兇多吉少啊。
這邊,冉小狐被紅衣女鬼帶到一處密封的地方。
四周一片黑暗,遠遠的地方有一盞瑩綠的燈。
燈在冥冥中漂浮,竟然好似在哭泣一般。
她順著那燈走過去,清清楚楚地開口:“我見過你,在夢境裡,想必你應該認識步詩茵吧?”
倏然小狐面前的黑暗慢慢凝結(jié)成一縷輕忽的白煙,過了少頃,竟然化成一個女子的模樣。
那女子長髮鵝蛋臉,杏眼櫻脣,端的是位美麗少女。
身上一身紅衣,鮮豔似火,上面有精緻刺繡,竟然好似新娘的裝扮。
只是這紅衣,襯得她的臉色格外蒼白,嘴脣也沒有一點血色。
“是你?”小狐不害怕,擡聲問。
這個人不就是千行的孃親嗎?只是年輕了許多,這身嫁衣又是怎麼回事?她要嫁給誰?
“步詩茵?嘖嘖,你居然見過她?難道我那心善慈眉的好師姐也想借助你的靈媒體質(zhì)重返人間和元澈重歸於好?”那新嫁娘女鬼陰陰一笑,“看來是要讓她失望了呢,當日我能從她手裡砍掉麒麟臂,奪走神醫(yī)論,今日一樣能在她手裡奪回元澈,找到附體的靈媒”
“果然是你,詩茵是個善良的女子,你爲何如此歹毒,居然斷了她的麒麟臂,還拿走神醫(yī)論導致她後來沒法使用醫(yī)術(shù),還被你賣到那種地方!”冉小狐憤怒的開口,這個女子怎麼可以如此蛇蠍心腸?
女鬼伸出指尖,歇斯底里地笑道:“哈哈哈哈,善良?她善良嗎?她奪走了我心愛的男子,你居然說他善良?!她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僞善女,爲什麼,明明天殘的她卻處處得到師父的庇護,一直到死也把衣鉢毫不保留的傳授給她?我不過是比她晚進師門幾天而已,爲何什麼都是以她爲先?最後竟然連我深愛的男子也滿眼是她?爲什麼!”
“你,你所說的那個男子可是元澈?”冉小狐大概猜到一二,卻是繼續(xù)問道。
“是啊,就是元澈,我心愛的男子,從第一眼起,我就許諾非君不嫁,爲何,爲何作爲師姐的她卻是要和我搶?”
冉小狐靜靜地看著女子扭曲的臉:“感情的事豈能勉強呢?”
女鬼不說話,半晌終於開口道:“這和你無關(guān)!”
“自然和我有關(guān),我充其量不過就是一個剛接手靈媒體質(zhì)的凡人而已,不過即便是詩茵這樣,那也只能說那男子並不心繫與你,你這麼執(zhí)念下去又是爲何?”小狐發(fā)飛揚,美麗的臉龐露出莊重的表情,說來也怪,擁有靈媒體質(zhì)後,她的內(nèi)心居然可以淡定如水,莫非是那棵仙丹的效果?
她居然能做到和一個怨氣極深的女鬼這樣心平氣和的聊天。
“不,你說謊,元澈心中是有我的,不然爲何到死也和我成親,還生下千行.....”女鬼突然發(fā)狂起來,一身紅衣飛舞,面部扭曲的厲害。
“什,什麼?千行是你和元澈的孩子?怎麼會?”冉小狐大驚,依照詩茵的話來說,她相公對她癡情不悔,怎麼會和她的師妹.....
到底誰說的話是對的,元澈是個什麼樣的男子,爲何這般做?
一時間,冉小狐覺得步詩茵非常可悲,自己化作孤魂不入輪迴,一直徘徊在哪裡,只爲等待自己心愛的男子歸來,現(xiàn)在她聽到的卻是另外一個故事,這個元澈到底愛誰,爲何和詩茵比翼雙飛後,卻迎娶了她的師妹嗎?
“哈哈哈,不然你認爲呢,不過元澈當然不是生前和我成親的,他是死後和我成親的,說來也巧,我居然和他同年同月死呢”那鬼看著一處,喃喃道,雙眸中卻是無限的幢景,似乎在回憶屬於她的哪段刻骨銘心。
“你!”冉小狐大驚失色,難怪千行一雙鬼瞳,沒想到她本身就是一對鬼魂所生。
“哈哈,反正你的軀體都要爲我所用,我不如讓你死的更明白些”女子狂傲的大笑,突然笑著笑著卻流出了血淚。
“你說,那步詩茵有何好的?元澈居然自願化作厲鬼爲她報仇,而且他之所以娶我卻是爲了得到冥婚的怨氣,你說,她步詩茵何德何能,爲何衆(zhòng)人這般護她?早知道,早知道我就應該下一個令其魂飛魄散的蠱毒......”
“你的意思是,步詩茵身上所中的蠱毒是你下的?你怎麼可以?”冉小狐踉蹌一步,這個女子怎麼如此歹毒,居然爲了一個男人。
“誰讓她搶走元澈,誰讓她奪走元澈,我不會原諒她的,永遠也不會”女鬼倏然傷感地一笑:“他還真是絕情了,爲了得到冥婚的怨氣居然結(jié)了婚,拋棄我便去尋那女人,還爲她報仇,連我的千兒也不曾見一面,千兒,千兒,你怎偏偏是個女孩兒,若是你是男兒身,你爹爹定然不會拋棄我們?nèi)つ桥耍 ?
冉小狐看著這個一會笑一會痛哭流涕的女子,心情複雜,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個故事,到底誰對誰錯?說到底都是愛情這兩個字惹的禍。
“我不甘心!”
“我不甘心!”
“爲什麼!”
“我不要!”
她的嘶喊聲越來越高,越來越可怕。
“你可知,現(xiàn)在的元澈徘徊在陰鬼路上,怨氣極深,你這樣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冉小狐看著她的模樣,用平靜的聲調(diào)驅(qū)走她心中的魔意。
她的聲音好似一泓清泉,女子的身體緩緩停止了抖動,放下雙手:“所以,所以爲了找到他,我需要你這個靈媒,只要吞噬你的心,附身在你身上便能進去找我的元澈了”
小狐微微一笑:“見到了如何呢?他又肯和你走嗎?再說了,他怨氣很深,怕早已經(jīng)迷了心智,怕是你站在他面前他也認不出你了”
“不,不會的,我的元澈不會這麼無情無義”女子抱頭,雙眸園睜,似乎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冉小狐沒有再說話,抿著嘴脣,眼眸始終注視著面前的這個女鬼。
女子悽然一笑,“呵呵,也許你說的對,我一直都在自欺欺人,還記得那天,他說要娶我,我自然是滿懷歡喜的被送入了洞房。那一晚,我穿著自己一針一線縫製”她伸出骨瘦如柴的雙手,撫摸著身上那件血紅的嫁衣,上面的圖案很精緻,每一片花瓣都好像一顆女子待嫁憧憬的心。
“拜完天地之後,我被蓋上蓋頭,靜靜地坐在洞房中……”女子眼神幾乎泣血,定定地看著某一個虛無的角落,“我等待著浩然過來給我掀開蓋頭,等待著看見他清秀的臉,等待著做他最美麗的新娘……可是我看見了什麼?我看見一個鬚髮皆白,眼神猥瑣的老頭子,瞪著渾濁的眼睛盯著我,就要解下我的衣裳!”
冉小狐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那一次的魚水之歡,不過是他把我看成了步詩茵,爲了我交出食陰鬼手,他居然答應和我成親,卻不曾想他如此殘忍,這樣對待我......”
女子悽然的笑著,接著道:“呵呵……那個時候我就明白了,我被騙了,我被自己心心念唸的男子騙了,他只是利用我報復而已,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呵,即便那老頭是個鬼魂又怎麼樣,他太老了,而且我有食陰手在手,他根本奈何不了我,一下子就被我打的魂飛魄散,哈哈哈,還好我留了一手,不然還真的是再也沒有什麼寶貝可以讓他再回來找我了,從那以後,我便一直穿著這一身火紅的嫁衣,我等著他,等著他回來娶我,等著他回來看看千兒......”
冉小狐看著女子激動的表情和血紅的眼,心中又是同情又是難過。
元澈,這個從未蒙面的男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即便他對步詩茵是真心,是癡情,她現(xiàn)在也不能原諒他的所作所爲,他這樣的做法,天理不容,即便是他打著對妻子的真情也罷。
“不過現(xiàn)在可以了,你來了,即便你和我無冤無仇,當初我也想過饒你一命,可現(xiàn)在不同了,你有靈媒了,你能讓我見到他,來吧,讓我吞噬你的心”女鬼瘋狂地叫喊著,長髮飛起來,雪白枯瘦的手指上長出一片片血紅色的指甲,好似刀刃一般閃著厲光,並且還一滴一滴滴下血來,“我現(xiàn)在就想見到他!”
手一揮,她指尖血紅色的刀刃便咻地一聲脫離了手指,向冉小狐衝了過去。
冉小狐絲毫不遲疑,立馬觸發(fā)了靈媒體質(zhì),因爲她血液特殊,所以她的靈媒比當初的奕鬆使用起來更加遂心應手,力量也要強大一些。
“你居然有這麼特殊的血液!”女子大驚,原本平靜美麗的臉色緩緩透出一種瑩綠色,喉嚨劃開一個口子,鮮血大片大片涌出,轉(zhuǎn)瞬變爲青紫色。
小狐靜靜伸出一隻手,女子竟然就覺得無法移動自己的身軀,她驚愕地睜著眼睛定定看著冉小狐,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咬破了手指,在她的手掌上畫了一個符咒:“你幹甚麼?”
“我知道你很可憐,而我也很同情你。”小狐的聲音誠懇而平靜,“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藉助我的身子靠近他又有何意義,他自始至終就沒有愛過你,說他無情也罷,說他狼子野心也好,可是不屬於你的,終究不屬於你,你何必爲了他再造殺孽,那隻麒麟臂,若是你師父在天有靈也不願意看到你把它用在殺人的途徑上去”
“哼”女子冷笑著,指尖緩緩綻開鬼火,“你這麼說,就會讓我放過你嗎?”
“若是我答應幫你把元澈帶來見你呢,你可不可以考慮和我合作?”小狐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她很同情她,可是她不會準許她這樣胡來,再來她潛意識的想讓元澈和步詩茵劃清界限,既然已經(jīng)和這個女子成親,還有了孩子,就不應該再顧戀那個執(zhí)念,害人害己。
“當然,條件是,你的那隻麒麟臂和神醫(yī)論要歸我”冉小狐淡淡一笑,絕美的臉上綻放出自信的花朵。
“你做夢!”女鬼死死的扼住她的脖子,雙眸噴火。
“若是你不願意那也沒辦法,我擁有靈媒,血液特殊,你想要附體我的身子怕是沒機會了,我們再這麼糾纏下去,也沒有結(jié)果,到時候你依舊見不到元澈,而且據(jù)我所知,你的靈核怕是支撐不了多長時間了吧”
冉小狐看著面前的女子,不急不慢道,她的改變也許從風泫靈利用她的那一刻開始,她的心就便硬了,害怕,軟弱,她可以藏的很好,甚至可以慢慢讓這些沒用的東西從她的腦子裡移除!
“呵,你倒是打的好算盤,居然惦記著我的食陰鬼手!”
此時那女鬼倏然手一揮,揚起漫天毛毛雨。
那雨,竟然氤氳著淡紅色。
身穿的紅衣也吸收了水汽,變得凝重起來。
接著,紅衣一點一點張開。
滋滋。
滋滋。
慢慢地變大,變得蓬鬆。
竟然最後啪地一聲,生出一朵巨大駭人的花朵!
女子的脖頸以下全數(shù)掩藏在花朵之中。
唯有美麗的頭顱從花心中綻放而出。
就好似花的蕊一般。
雖然美麗,這景象卻也十分令人不寒而慄。
“只要得到軀體,我便可以永遠跟在他身邊,還用的著你幫忙?”女子看著冉小狐倩然一笑,“所以不好意思了,小姑娘!”
冉小狐見再說什麼都沒有用處了,只得靜靜地凝視著女子的一舉一動。
她微微張口,脣邊倏然爬滿藤蔓,對著小狐猛獸一般兜頭蓋臉撲了過來!
小狐頓感不妙。
最開始,她還以爲這只是一個普通的怨靈。
如此看來,這女子在生前靈力就不低,竟能夠?qū)⒒ㄕZ化作己身,她剛接手靈媒體質(zhì),雖然有血液特殊,不過若是頻繁觸發(fā)靈媒,她一定會體力不支暈厥過去。
她默唸咒語,身形急躍!
女子眼中溢出森然詭異的笑意,藤蔓也隨著小狐沖天而上!
藤蔓上,還伸出無數(shù)小小的觸手,蒼白的,帶著長長的指甲,零落的蔻丹,朝著小狐抓了過去!
小狐在手掌中飛快祭出若干張符咒,隨後咬破食指,紛紛揚揚飛下來,粘在女子眉心上!
那些蒼白柔弱的手登時發(fā)出淒厲的叫喚:
“哎呀,好痛!”
“燙死我了!”
“這個該死的靈媒!”
“爲什麼要跟我們這些怨靈作對!”
然而,漸漸地一個個都沉默了下去。
小狐鬆了一口氣,饒是如此,她的手臂卻被抓傷,現(xiàn)在已經(jīng)青紫一片,忽略手臂上的疼痛,冉小狐靜靜的站在那裡,誠懇地看著女子從花瓣中伸出的臉:“我自然沒有深刻的體會過你的意境,不過我卻是愛過,深刻的愛過,說來,在沒有來到這個時空前,我有一個相戀三年的戀人,結(jié)果卻是和我的閨蜜劈腿......我以爲我不會再愛,沒想到在這個鬼怪索命的時空,我以爲我自己找到了可以庇護的大傘,找到了一個可以依靠的港灣,卻不知卻是成了別人的替身,你至少和他有一個千行,至少你擁有過他,而我呢?我的愛情剛剛萌芽就被他無情的扼殺在搖籃裡,我之所以站在這裡都是拜他所賜,但是可笑的是,我卻對他恨不起來,是執(zhí)念嗎?還是那顆蠢蠢欲動的心沒有死呢?”
女子眼光顫抖了一下,有些柔軟。
“……後來我想通了,也許這就是天意,有些東西強求不來,註定要放手,哪怕放手會很痛很痛,不屬於你的,終究是要放手不是嗎?”冉小狐靜的看著女子眼中的冰一點點溶解,“我答應你,如果答應放棄執(zhí)念,我就幫你把元澈帶回來,畢竟千行長那麼大,還沒有見過親爹,現(xiàn)在千行也去了那條路上,若是有個兇多吉少,至少我還可以用食陰鬼手救治她”
女子冷冷地綻開一瓣笑:“他怨念極深,你確定他能跟你過來嗎?”
“你相信我,有千行,他再鐵石心腸也不會如此無情的”冉小狐輕聲道。
女子看著小狐表情帶著些嘲諷:“他一直就鐵石心腸,若是他當初心中有我,便不會這麼一去不復返,走的如此決裂,有時候我真希望,若是他忘卻了詩茵那踐人,我們便可以做一對鬼夫妻”
“也許我能幫你向孟婆討一碗孟婆湯,這樣他便能和你長久在一起了”冉小狐蹙眉,突然靈光一閃,風泫靈是鬼王,簡稱就是地府的閻王嘛,那麼一碗孟婆湯忘卻前世今生所有苦悲事,相信這是最好的結(jié)局。
孟婆湯,一碗孟婆湯,忘卻前世今生,乾淨的像一個透明人,再入輪迴重新做人,從此前世的所有事情都被放下,忘卻,不再受前世受過的痛苦。
她突然鼻尖酸澀無比,多想,多想也爲自己要一碗孟婆湯,這樣再面對他時,是不是就不會再痛了?
女子的眼眶中涌出晶瑩的淚水:“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了了我的心願,我答應你,不再殺孽,陪著他贖罪,鬼陰手也可以雙手奉上”
“好,那麼就這麼說定了“
冉小狐接過女子手裡的食陰鬼手和神醫(yī)論,誠懇的說道。
“記住,若是你騙了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女子怨恨的詛咒道。
冉小狐嘴角猛抽搐兩下,雖然和風泫靈現(xiàn)在井水不犯河水,而且還有點對立,但是一碗孟婆湯應該不會太小氣吧,冉小狐如此想著,也只能安慰女子幾句,然後一陣刺眼的亮光閃過後,她走出了濃濃的黑暗中。
迎面而來的卻是一大羣鬼兵鬼將,以前在風泫靈的王府見過這些鬼兵,倒也沒有過多壓抑。
突然一個黑色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衝她伸出手去,面容雖依舊冷冽,可口吻之中已經(jīng)夾上了一絲僵硬的溫柔:“沒事吧?沒有哪裡受傷?”
他的手向冉小狐伸了過來,冉小狐微微愣神,看著他彆扭的臉,心裡納悶這個木楠現(xiàn)在又是演的哪一齣?
“我沒事,多謝關(guān)心”冉小狐僵硬的說著,也許是因爲木楠眸中的那抹光芒太過熾熱,不經(jīng)意間讓冉小狐想起第一次和木楠接觸的那一晚,不由自主的,她的後背心升起一抹涼意。
木楠顯然也愣了,沒有料到自己的第一次示好就被她直接無視了過去,當即臉色便得極其難看,他抿緊脣,沉目走到她身側(cè),趁著她不注意,直接伸手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自顧走路的冉小狐被嚇了一跳,看到木楠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際,當即怒了,冷冽道:“放我下去!”
那些圍觀過來的鬼兵們眼神更熱切了,不過都不敢出聲,這可是冥界最強鬼差,木楠大人,他們自然是不敢動的。
而這個女子充其量也就是個凡人而已,即便是冥界下達命令讓他們必須找到這名女子,但是卻沒說她是鬼王大人什麼人,想來是鬼王大人賞賜給木楠大人的美人兒吧。
如此想著,大家得表情瞬間變得五彩繽紛起來。
魏卿一咕嚕滾了過來,看著木楠抱著冉小狐有一時間的驚愕,卻也拿不定最新情報,爲何這個女子能在木楠懷裡,難道真的是鬼王大人賞賜給木楠的?
“冉姑娘沒事吧,小屋裡已經(jīng)備好膳食,蔘湯給冉姑娘壓壓驚”
說完那一雙小眼睛犀利的在木楠和冉小狐身上來回掃蕩。
似乎要從兩個人身上看出一個洞來。
木楠的眼睛淡淡得掃過了他,讓魏卿還想說的話硬生生的嚥下去,再多的話也在他方纔的眼神中化作了灰燼。然後再不多停留,木楠不作聲得抱著小狐,大步走進小屋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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