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負責採買新鮮炒貨的小管事章令洲兩手空空一頭是汗的走了回來，劉開德不由瞇了瞇眼睛：“分派給你採買的東西都採買好了？”

章令洲連忙回了事：“都買好了，回頭那幾家就送上門來；我全一樣樣仔細挑過了的。”

劉開德“嗯”了一聲，又指了一樣事務，揮了揮手就讓他下去了。

章令洲眼神閃了閃，退了出去，轉身卻去取了一包椒鹽山核桃揣在袖子裡，往外院書房去了。

他不是傻的，曾經在劉開德有一回喝得大醉時跟手下兩個心腹家丁說了一通醉話，他跟其中一人相熟，那人有一回醉酒，偷偷給他說了一耳朵，大意是三房不識擡舉，又害劉開德跟著老爺白跑了一趟源城之類的。

劉開德身爲大管事，出遠門去辦事都是可以數得著的，章令洲一算最近他出去的日子，正是三房起火那段時間，再結合不識擡舉、白跑一趟的話，當時章令洲就嚇了個激靈，極是聰明地給自己灌了整整一壺酒，醉了個不省人事。

那家丁醒來，自覺失言，見章令洲喝得爛醉如泥，醉了好些天，後來又用話試探了一回，這才放下了戒心。就是如此，後來劉開德還找著一個機會，把當時跟他喝酒的那兩個親信家丁都擡舉去莊子上當大小管事了；之後章令洲就聽說，那兩個大小管事才進莊子沒多久，就在有一回撈藕時不慎翻了小舟，溺水死了。

要說三房那場火裡面沒有貓膩，章令洲是不信的，可本該在大火裡喪命的謝清衡卻離奇出現，這條消息他要是拿去跟少爺說，多少會換來點功勞和前程吧？總比他說給劉開德，讓劉大管事把這功勞據爲己有要好！

再怎麼說，他也是府裡的老人兒了，論資歷，也早該當個二管事了，偏偏劉開德把那位置留給了他兒子，章令洲心裡自然是恨得咬牙的；現在突然來了個這麼個機會，說不定因爲這一次的功勞，就讓主子在心裡記住了他呢？

章令洲心裡打定了主意，腳步更是急切了幾分，等遠遠看到少爺謝重樓正在書房外面一樹梅花下站著，步子立時輕快了起來。

如果少爺在書房裡讀書，他還真不好進去打擾，現在這情形，正正好！

章令洲將那包椒鹽山核桃取出來捧在手上，堆了一臉笑容上前：“少爺，小的看到街上徐記賣的上好的新鮮炒山貨，特意給您捎了一包回來。”

核桃補腦，但是謝重樓嫌它吃了油膩，但是椒鹽山核桃卻不容易吃膩，宋氏爲了讓兒子吃多些，當初也沒少買來給謝重樓吃；不過因爲這一段時間謝重樓心情極壞，沒什麼胃口吃罷了。

謝重樓陰鬱著一張臉轉回頭，淡淡應了聲：“原來是小章管事啊，你倒是有心了。”點點頭示意身邊的小廝茗煙接了過去。

家中逢難，下人中也有不少心思浮動的，難得章令洲還知道孝敬他，謝重樓心氣再鬱結，也略微緩了緩臉色。

“少爺喜歡吃就好。”章令洲連連躬身將手裡那包椒鹽山核桃遞了過去，“小的今天去街面上採買，說來還遇上了一樁奇怪的事。”

他先送了核桃，又提起話頭，謝重樓也只當他是想給自己說個樂子再討點賞，隨手扯下一個荷包拋給了章令洲：“拿著吧，賞你的。”又無可無不可地隨口問了，“什麼奇怪的事？”

“小的在街上看到原來三房的嫡幼子謝清衡了！”

三房的嫡幼子？哪個三房？謝重樓心思不在跟章令洲說話上，正愣了愣想問，突然想了起來，三房的謝清衡！那不就是謝冰石那個小兒子嗎！

“謝清衡？！”謝重樓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又立即壓了下來，沉聲問道，“你在哪裡看到他了？”

他雖然盡力掩飾了，聲音裡的急切卻依然很明顯聽得出來，章令洲立即就知道自己有戲，故意皺著眉頭想了想：“今天街面上人極多，他穿著一身小廝的衣服，在人羣裡閃了幾閃，小的眼尖，確認應該是他，可惜跟了一段卻是一下子沒見到他了。”

謝重樓伸手重重掐住了章令洲的胳膊：“他看到你了？！”

“沒有沒有。”章令洲連連搖頭，顧不得手上的疼痛趕緊說了，“實在是今天街面上人太擠了，所以小的沒能跟上他。再說了，小的也不是大管事和二管事，代主子們出面的機會也不多，原來也沒去過三房往來；小的認得清衡小少爺，清衡小少爺可未必認得我這麼個下人。”

謝重樓立即醒了神，鬆開了緊捏著章令洲胳膊的手，眼神閃了閃，回頭給茗煙低囑了幾句，等茗煙回房間又取了個荷包過來，拿在手裡拋了拋，突然扔給了章令洲：“這裡面有五十兩銀票，少爺我賞你了！你現在不用做別的差事了，就只要做這一件：給我出去悄悄兒盯著，謝清衡現在是在哪裡落腳！”

章令洲手忙腳亂地接住了那隻荷包，順勢就跪了下來：“小的謝少爺賞！少爺放心，小的一定做好差事！”

謝重樓衝茗煙擡了擡下巴：“去告訴劉開德，這些天章令洲要給我做事，直接聽我這兒使喚了！”

茗煙連忙去了，謝重樓這才轉頭看向章令洲：“起來吧，知道要怎麼做嗎？”

“小的一定會盡快找到清衡小少爺在哪兒落腳，也不會讓他發現小的！”章令洲雖然起了身，卻依然卑恭地低了頭。

謝重樓滿意地點了點頭，伸手摘下枝頭的一朵梅花，在手指間慢慢碾碎：“這事兒要加緊，做得越快越好，我有重賞！去吧！”

章令洲躬身行禮退了下去：“小的現在就再去找！少爺放心，我一定把少爺吩咐的事儘快做好！”

等出了外院，章令洲暗中摸了摸袖子中的兩隻荷包，嘿嘿暗笑了一聲。

消息是要報，可是能多撈點賞他就該多撈點賞。果然，他沒有一開頭就說出謝清衡可能的下落是對的，少爺不僅把他要過來單獨使喚了，還給了他五十兩銀票重賞。

接下來，只要他做得得當，不僅可以好好撈一把，還能得到少爺另眼相看；他總有一天會踩到劉開德那老鱉孫子頭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