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不是景國！長孫亮盯著謝青沅一派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掃視了一圈殿中的情形，知道北燕的皇室很快就要來了，只得暫時忍下了發(fā)作，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來，無聲地衝謝青沅威脅了一句：“你等著！”
等著又如何？！
謝青沅已經(jīng)看到了一衆(zhòng)質(zhì)子的座位中，那位姚五並沒有趕來，心知多半是她偷偷抹在那把玉骨折扇上的藥起作用了，這會兒怕是姚五坐在馬桶上起不了身了。
謝青沅懶得在長孫亮這邊費神，正暗中仔細觀察謝貫仲那邊，忽然聽到一聲不同於先前唱名的小黃門的聲音：“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嘹亮的嗓音一響起，殿中的衆(zhòng)人紛紛起坐行禮：“陛下萬歲，娘娘千歲！”
等燕皇紀崇淵和皇后元馨蘭受了禮以後，一衆(zhòng)王爺和幾位三品以上的宮妃這才提步跟著走了進來入席。
紀霖擡眼看向謝青沅，見她剛隱諱地從自己的父皇和元皇后身上收回視線，忽有所覺，回看了過來，目光正正與他對在一起後又馬上撇開；不由微微勾了脣角，想起了昨夜她下意識勾住自己脖子的手。
女眷席上不由輕輕響起一陣騷動。
紀霖行武之人耳聰目明，隱約聽到幾句“天！寧王剛纔笑了”，“果真是龍章鳳姿”之類的話，合著自己剛纔倒是給這些女人們看的男色了！臉色不由一黑。
謝青沅不明白紀霖爲什麼看了自己一眼後一下子就變了臉，不過燕皇致辭之後，慶宮宴已經(jīng)開始，作爲戰(zhàn)敗國派來的質(zhì)子，未免引人嫌疑，顯然是不能有太多表情的。
謝青沅只得眼觀鼻，鼻叩心地端坐著。
韶樂和奏，樂伎翩翩起舞，慶功宴開到一半，氣氛逐漸熱鬧起來。
坐在上首的元皇后欣然召了自己的侄女嘉儀縣主元秋上來敬酒，特意要給孃家人一個臉面，與燕皇一起飲盡了杯中酒後，含笑看向自己的侄女：“值此佳時，秋兒那一手絕妙琴技，還要藏著掖著不拿出來與我們同樂麼？”
元秋心中一喜，面上卻嬌羞地半低了頭：“姑母哪有這樣取笑秋兒的。”
燕皇呵呵一笑：“早聽聞秋兒琴藝無雙，也該讓朕聽一回人間仙曲纔是。”揮手讓樂伎們退了下去，“今夜君臣同慶，諸位若有技藝，只管獻來同樂！”
早有機靈的宮人在殿前佈置好了琴案，元皇后吩咐取了自己珍藏的鳳吟古琴出來，含笑看向元秋點了點頭。
元秋姿容典雅地款款站了出來：“臣女願爲陛下和娘娘獻上一曲《大風歌》，祝陛下海宴河清，四方來朝！”
謝青沅之前還在挑挑揀揀地趁熱吃著御膳，直到燕皇宣佈君臣同慶，纔不得不隨著大流，暗自遺憾地放了筷子。
瞧見元秋第一個就上來獻藝，謝青沅不由好奇地打量起這位聽說有上京國色之稱的第一美人來。
見這位嘉儀縣主年紀約摸及笄，儀態(tài)雍容柔美，上身粉紫色繡金線魏紫牡丹的雲(yún)煙衫，下著紫羅蘭色雙蝶雲(yún)紋千水裙，雲(yún)髻峨峨，戴著一支金絲八寶鳳尾釵，斜插著幾枚寶石華勝，精緻如玉的瓜子臉上淡抹胭脂，兩腮粉潤得象一朵正在綻放的瓊花。
坐在琴案前伸指輕輕一拂，美目流盼處如星華照耀，讓人未聞琴音已經(jīng)先醉了一半。
果然是上京國色……謝青沅看人喜歡先看眼，瞅見嘉儀縣主那一雙流波星目，頓時想起了當初重生醒來第一眼看到的，紀霖的那雙光華冷凝如冰的鳳眸。
心裡這麼一想，謝青沅忍不住就向紀霖看去。衆(zhòng)人皆在欣賞國色，他卻手持酒杯在那裡漫不經(jīng)心地獨酌，神情慵懶卻清俊迷人。
這兩人無論是容貌也好，身份也好，倒還真是挺般配的，謝青沅腦子裡突然就閃過了一句不知道從哪兒看來的詩句：笑問鴛鴦二字怎生書。
不過不知道嘉儀縣主這樣的溫婉美人，可受得了紀霖那冷硬的臭脾氣？
也是她想岔了，想必對著這樣的美人，紀霖肯定會收斂他那一身黑化形象，溫柔款款……
幻想著經(jīng)常突然就黑了臉、不時傲驕的擺威風的紀霖柔情脈脈的樣子，謝青沅不由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卻不防她停在紀霖身上的視線有些久，紀霖已經(jīng)目中微帶質(zhì)詢地向她看來。
謝青沅連忙收回了目光，裝作在數(shù)茶杯中有幾根茶葉。
這丫頭是要找自己有事？
紀霖正在疑惑，恰巧元秋勾指一串重音，鏗鏘落弦結(jié)束了這一曲，美目剛好微微往他這邊一睨，見寧王看向自己這邊若有所思，粉腮不由染上一抹羞紅，半垂螓首站起身來向帝后行禮：“元秋技藝疏淺，讓陛下和娘娘見笑了。”
不等帝后開口，太子紀昌已經(jīng)從座位起身鼓掌：“嘉儀這一曲《大風歌》，清越激昂，爲報家國躊躇壯志，實在是胸襟寬廣。
一曲綸音，聽得孤心情激盪，想來座下都有同感，恨不能爲我北燕肝腦塗地；父皇母后，你們可不能不重賞啊！”
元秋見紀昌看向自己的眸中閃過一抹異彩，心中驀地往下一沉；上座的燕皇已經(jīng)心情舒暢地笑了起來：“來人，重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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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秋只得跪下謝恩，目光微微瞥向紀霖，見他正無聊地把玩著手中的一隻鈞窯茶杯，貝齒輕咬，心中下定了決心，起身時滿面感激又帶著恰當?shù)募舆抵x陳情：
“若不是寧王殿下黃沙百戰(zhàn)，大捷而歸，今日元秋也奏不出這一曲《大風歌》了。元秋是託寧王殿下的福才得了陛下的賞賜，願厚臉借陛下的恩澤，敬寧王殿下一杯酒，祝他爲我北燕守衛(wèi)疆土，永固皇業(yè)。”
北燕民風雖然開放，但是元秋這樣的舉動在宴上還是有些不太適宜的，當然也可以用一句小姑娘心情激動來解釋過去。
紀昌面龐已經(jīng)微僵。元皇后眉頭微微一斂後瞬即迅即無痕，壓下眼中看向元秋的一抹探究的精光，眉眼淡笑，下頦微點似在嘉許；她清楚皇帝是個什麼樣的脾氣。
燕皇果然豪氣地一揮手：“英雄美酒，美人相敬，吾兒當?shù)茫 ?
“謝陛下恩賜，元秋謹遵陛下口諭。”元秋心頭暗自鬆了一口氣，急忙開口再次謝了恩，從宮人手中取過一杯美酒，婷婷嫋嫋向紀霖走去，美目流連在紀霖清俊硬朗的面龐上，顧盼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