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給紀霖按摩是個體力活兒，謝青沅這一晚上睡得格外沉實，一覺醒來已經是大天光了。

懶懶地捂著嘴打了個呵欠，一眼看見自己睡的美人榻，謝青沅迷糊了片刻立即清醒過來，往自己牀上看去。

牀上早已不見了那人的身影，被子被規整地摺好擱在枕頭邊，就是牀單也被特意拉抻過，像是昨天夜裡根本沒有人睡過一樣。

那傢伙什麼時候走的？還真跟夜貓子一樣悄無聲息的，自己居然一直睡著沒有半點感覺。謝青沅想起昨天夜裡看到紀霖一臉的倦容，洗漱過後帶了撫春和靜夏徑直去了錦元堂，一邊讓人去把劉栓兒請來商量事情，一邊親自去藥房裡挑了藥材，吩咐撫春和靜夏跟那幾個藥童一起動手，按照她的要求先進行處理。

等謝青沅淨了手出來，劉栓兒已經到了，跟著謝青沅進了內院的東罩房，謝青沅將自己的計劃細細跟他說了，劉栓兒遲疑地點了點頭，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殿下真的認爲他們會這樣做？”

劉栓兒如今眼光也毒著，一眼就看出謝青沅這計劃好是好，問題是整個計劃都是基於那兩人的性格弱點來的，他並沒有聽說謝九殿下跟那兩人有什麼很深的接觸，怎麼就會那麼清楚那兩人的性格呢？

謝青沅微微一笑：“自然，他們一定會那樣做的。”

劉栓兒立即不再說話了。他剛纔一問出口就醒了神，謝九殿下雖然大部分都是託他在外走動探聽，也說不準另外走了別的路子買通了那兩人身邊的貼身下人的，這就不是他該多問的了。

劉栓兒走了不久，撫春就過來稟報，那幾樣藥材都處理好了，謝青沅喚了俞二過來旁觀，親自做了幾瓶參精補氣丸，把要點一一給他指導了，將自己做的那幾瓶藥丸拿只錦盒裝了，親筆寫了藥品服用和禁忌的說明，讓撫春拿去晾乾了墨放進藥盒裡，然後吩咐杜安帶了帖子送到寧王府去。

紀霖今日處理的事情格外多，直到將近子時纔回到府裡。一進府門就見何衛躬身站在那裡迎著他，臉上笑得格外諂諛。紀霖不由眉梢一挑：“今兒個撿了金子了？一張臉都笑爛了！”

何衛跟在紀霖後面接了他解下來的短絨大氅，笑瞇瞇地解釋：“金子倒是沒撿到，就是有人送了一匣子藥過來。”

紀霖一聽到“藥”這個字眼就心中一動，停住了腳凝目瞪著何衛：“誰送來的？”

何衛本來還想促狹一兩句來著，被紀霖眼神一盯，身子就是一僵，立即口齒伶俐地交待了：“是謝九殿下讓她的長隨杜安送過來的，說是讓王爺補身子的。”

一直跟在紀霖身後的韓成海猛地嗆咳起來，又趕緊用手緊緊捂住了嘴，指縫間依舊傳出了扭曲了的聲音。何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繼續跟紀霖稟報：“小的已經把藥擱在書房裡了。”

紀霖拔腳就大步往書房走了。躲在一邊的何全這才露了臉出來，嘻嘻笑著看向何衛：“瞧，我怎麼說的？”

他先前打賭何衛別想拖半句促狹的話出來，一準兒就會老老實實在王爺面前交待清楚；見何衛搖頭認了輸，何全這纔想起一邊的韓成海來：“韓統領，你今兒是怎麼了？在外面忙了一天傷了風了？”

他一大清早還勸王爺小心不要傷了風來著，沒想到到了半夜裡卻被何全誤會了，韓成海一口氣沒吸好，岔了，頓時咳得更厲害了……

書房裡，紀霖小心翼翼地捧著那隻錦盒，傻笑了半天才記起要把盒子打開。

精雕了吉祥靈芝紋的黑木盒子被輕輕打開，裡面墊了厚實的黑色姑絨的格子裡，放了整整兩排六隻大肚的白瓷瓶子，旁邊還工工整整折了一張菱形交角的方勝。

紀霖拿到手中的都是摺疊得整齊規矩的公文或情報，從來沒有收過這樣折得精巧的紙箋，拿在眼前看了一陣，才指頭笨拙地小心打開了方勝。

薄薄的一張信箋，上面的字跡清雋如竹，正是謝青沅的親筆，不僅把藥品的服用和禁忌事項都寫了，就連藥性也一一做了說明：參精補氣丸，強身健體補氣血，藥性中正，適合體魄健康之人適當進補。

人蔘本來就是補強不補弱，紀霖自解毒以後，身體一向很好，謝青沅挑選這個方子做丸藥出來很是思了番心思。

紀霖拿著那張帶著摺痕的信箋，將上面墨黑的字一個個重新看了好幾遍，這才摸索著照著原來的摺痕折回成那個菱形交角的方勝，取出一隻白瓷大肚藥瓶倒了一丸藥出來，也不用水，直接一仰脖子就吞了下去。

這是謝青沅第一回送他禮物，還是她自己親手做的藥，沅沅關心著他身體呢。紀霖也不知道是藥效還是心理作用，只覺得現在渾身都暖烘烘的舒服……

第二天一早，謝青沅就坐了馬車去了寧府後門。寧彥已經上值去了，葉清衡早已喬裝成了一個麻黃臉的小廝，揮手告別了唐伯和木頭，直接躥到了馬車上。

今天不是初一十五上香的正日子，龍泉寺的香客不算太多。謝青沅讓周興和杜安隨車等在外面，帶了葉清衡往大殿而去。

龍泉寺不如大覺寺有名，不過大覺寺有幾分皇家寺廟的背景，龍泉寺卻是在中下層官宦和平頭百姓中香火很盛的一個去處，所以謝青沅選擇了這裡。

大雄寶殿內供奉著結跏趺坐的釋迦牟尼金身像，兩側是怒目做金剛狀的十八羅漢。謝青沅領著葉清衡持香叩拜後，又去正殿背後文殊、普賢、觀音三大士菩薩像前拜了，這纔去了知客那裡：“小師父，我想點兩盞長明燈，不知要捐多少燈油？”

龍泉寺的香油錢不貴，謝青沅和葉清衡選了一百八十八兩供奉兩年的那種，拿了知客送來的黃表符紙一人寫了父親的名諱，一人寫了母親的名諱，跟著知客向後殿走去。

廟中的門檻不能踩，葉清衡跟在謝青沅後面擡腿邁過門檻時不小心絆了一下，幸好被橫截裡要進來的一人扶住了，謝青沅聽到身後響動忙回過頭來，見弟弟正跟一名婦人道謝，謝青沅略有些驚喜地喚了一聲：“李嬤嬤，今天你也過來上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