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課業考覈很是順利，謝重樓心情大好，趁機上前邀約那幾位同窗一起去用午飯。

仁心堂出事後這幾天，雖然好些曾經收了謝貫仲送的藥材的官宦人家心裡惱火，但是謝貫仲是個會做人的人，一應事項都推到了同族的堂兄身上，自己又將姿態放得極低，那件齷齪的事與跟正三品吏部侍郎的關係一比，朝堂上的一衆大人們在自己面子上得到補償後，還是擺出了諒解的姿態。

所以謝重樓這適時的一邀約，那幾位同是重臣子弟的同窗都心照不宣地應了下來。

一行人說說笑笑才走出國子監大門，就被積了半上午怨氣等在門外的謝玉竹給堵住了去路：“四弟這是要去哪裡？家裡現在亂成了一團，四弟倒是有心思請人去喝酒？”

謝重樓那一行人走出來時說的話，謝玉竹都聽到了耳朵裡，自然知道自己這堂弟是要去做東請客。

想著二房只出了兩成的股份銀子，仁心堂半年分紅可是照著五成的份額拿的，結果自己家過街老鼠似的躲在屋裡不敢出門，謝重樓卻大有心情地要請人喝酒，謝玉竹的聲音何止一個陰陽怪氣的難聽。

正值國子監散學的時刻，謝玉竹這一副明顯過來找碴兒的樣子，立時吸引了不少國子監生過來。登時就有人認了出來：“這不是仁心堂的少東家嗎？他過來做什麼？”

“找他四弟……就是謝重樓呢……”

茗煙正好叫了馬車過來，看見謝玉竹在國子監臺階上就攔了自家主子，連忙擠上前來隨手打了個揖：“大少爺，您怎麼過來了？不是說您身體不好要在家裡休養……”

話沒說完，謝玉竹就一腳踹了過去：“狗奴才，你敢咒我身體不好？！”

謝乃東知道自己這嫡長子的性子，怕他出來聽到外面的閒話會冒火，叮囑他就在家裡呆一段不要出去，這事兒也跟謝氏二房都知會過了，就是讓他們放心，大房不會再出什麼簍子了。

什麼身體不好要在家裡休養只是一個藉口，可是謝乃東說得，是謝玉竹忍了下去，茗煙只是一個奴才，也敢大模大樣這麼說，謝玉竹哪裡會忍他的氣？

這一腳下去毫不留情，茗煙當即踹得從臺階上栽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已經擦破了皮磕破了額頭，鮮血從額頭破損處滲了出來，加上灰塵，將他的臉糊得一塌糊塗。

都說打狗還要看主人，見謝玉竹當著自己的面對自己隨身的小廝拳打腳踢，謝重樓登時變了臉色：“大堂兄，君子動口不動手，有什麼話你不會好好說嗎？你當著我的面就把茗煙打成這樣是什麼意思！要不要我們這就去跟堂伯那裡討個說法！”

什麼東西，還敢拿他爹來壓他了！他可不是受矇蔽的父親，甘心袖著手任他們拿去當送死的馬前卒！謝玉竹怪笑了一聲，盯著謝重樓：“怎麼，堂兄教訓一個口出不遜的下人就成了十惡不赦的惡人了？”

謝重樓掃了眼越圍越多的人，深吸了一口氣，忍下了差點要衝口而出的話，改而緩了語氣：“大堂兄誤會了，不過茗煙現在傷得重，我們還是先送他去治傷爲好。”

這裡是國子監門口，可不是什麼說話的地方，得把謝玉竹先誑走，再把謝乃東找來，讓他把謝玉竹拉回去再說！

謝玉竹看了一眼頭破血流一臉悽慘的茗煙，心裡正在猶豫，身後看熱鬧的人羣裡不知是誰怪笑了一聲：“趕緊拉去謝家的仁心堂嘛，流點血怕什麼，仁心堂的藥那麼好，男人吃了大補啊！都是一家子還不用再花錢……”

外面看熱鬧的人轟得笑了起來，就是門內一衆國子監生，也是臉上神情精彩，不過到底是斯文人，緊緊忍住了。

謝玉竹和謝重樓的臉色頓時都難看起來。茗煙心裡不由一急，扯著嗓子就嚷了起來：“你們胡說什麼，誰跟仁心堂是一家子！不過同族而已，別把仁心堂那齷齪事兒非扯到我們府上來……”

“……大房做出這種事，是給源城謝氏蒙羞，四少爺說，等朝廷處理完了，源城謝氏一族就該開祠堂，把族老們都請來，議一議大房還擔不擔得了族長……”

早上常喜給他稟報的話立時在謝玉竹腦中響了起來，再聽到茗煙現在也確實是這副口吻，謝玉竹只覺得剛纔壓下去的怒氣騰騰燃了起來，轉頭怒視著謝重樓：“謝重樓！你二房一直吸著我們大房的血，如今瞧著沒血吸了，就想把大房當垃圾一樣扔了嗎？！”

什麼吸血！什麼當垃圾扔！他和父親費了多少心力才勉強洗白了名聲，謝玉竹紅口白牙就要在這裡張嘴毀掉？！

謝重樓頂著同窗們玩味的目光，臉色一片鐵青，還在努力想隱忍下去：“謝玉竹你胡說些什麼，你心情不好我理解，可你不該在這裡滿嘴胡沁！有什麼事，我們回去當著各自長輩的面說清楚……”

旁邊立即有人附和：“是啊，有什麼事，回去找謝侍郎大人一起說道嘛，怎麼說都是一族的堂親，侍郎大人也不會偏袒自己兒子的，總會主持個公道……”

一族的公道，本來該是族長、該是他的父親謝乃東來主持的！可眼下謝貫仲因爲官位就在衆人眼中代替了族長……謝玉竹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再不拼一把，就只有眼睜睜看著大房不僅被弄回源城，最後還會丟了族長的位置，像三房那樣任二房一家任人宰割了！

瞧著剛纔茗煙一個奴才現在都敢對自己不敬了，以後還不得尾巴翹上天去？他們倒想得美，讓大房犧牲自己來成全二房！憑什麼！

大房過不得好了，二房也別想騎在大房頭上拉屎！既然你們做得出，要死大家就一起死！他怎麼也要拖了二房墊背！

謝玉竹盯著謝重樓兀自一臉正派的樣子，嗤地冷笑起來：“說清楚什麼？說清楚你們二房明明只出了兩成的股份，卻要佔仁心堂五成的股子？！說清楚現在仁心堂出了事，你們撒手不管，卻把我們大房推到前頭擋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