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開臥室的門,我走進客廳,把門關好,我不想讓筱雅看見什麼不該見的東西。打開房燈,眼前的景象讓我又驚又恐——客廳桌椅被掀得亂七八糟,一些擺件也被風捲殘雲,窗臺上幾盆剛買來的花也被**得不像樣子,整個一副遭了強盜的模樣。我一眼瞄去,兩團霧氣正攪在一起,一黑一紅,糾纏不清,發出低低的嘶吼聲。
我心想這都什麼東西啊,洞房花燭夜,就讓我這麼度過嗎!我一方面摸不清這兩團霧氣的情況,另一方面也不想打擾到臥室的筱雅,最關鍵的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讓他們停下來??!一時間不知所措,霧氣還在東碰西撞的,我只能兩隻手在空中瞎劃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突然兩團霧氣纏繞著往陽臺衝去,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直接撞碎窗戶的玻璃,不見了蹤影,我站著沒幹過去查看,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再回來。這時我是的門突然被推開,筱雅光著腳就朝我走來,看那氣勢洶洶的樣子應該是鑫淼,但我不敢肯定,就問:“你怎麼出來?”
“剛纔那團黑霧就是跟我配陰婚的那個人,他叫周凱。已經被我趕走,你得儘快去安山公墓,把他的屍體燒掉,他纔不會再來糾纏咱們。咳咳!下次他再來,我不一定能頂得??!咳咳!”說完身子一軟,就朝我懷裡倒來,我趕緊一把抱住她,她有氣無力地睜開眼睛,柔聲問:“親愛的怎麼了,我怎麼會在這兒,?。】蛷d這是怎麼了?!”
我安慰她說是一隻野貓,趕緊拉她回到臥室,心想這也別睡了,天已經快亮了天亮了去安山公墓找找這位周凱,燒燒香什麼的,看看好不好使。這樣想著不知不覺竟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我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來到客廳,筱雅早就起牀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見我醒來也沒多說什麼,就問我餓不餓。有筱雅這樣賢惠的妻子,我當時心裡就一個想法,我一定要保護好她,不能讓她受一點點傷害。
我決定一會兒就去安山公墓,去解決這個**煩,畢竟是自己闖下的禍。心不在焉地吃了點兒東西,就找個藉口出了門,出門前安頓筱雅說:“親愛的在家等我,陽臺的玻璃我會找人來修,你可別自己動手?!斌阊殴郧傻攸c點頭。
出了門我先聯繫了物業維修人員上門修玻璃,然後便往一個**香火紙人的市場去了,我想趕在中午時候去比較好,陽氣比較足,公墓肯定是陰森森的。在市場上我又向賣貨的老先生打聽了不少東西,總之一切還算順利,中午到了安山公墓,一直到傍晚纔回去,沒有人知道我在那兒經歷了什麼,也不知道我做了什麼。
回到家的時候,筱雅已經把屋子收拾的井井有條,她說我剛走不久午夜的人便來把玻璃換好並擦拭乾淨,我瞄了一眼確實一切如初,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似的,晚上又有幾個朋友來吃飯,一支呆到八點多才走,我慶幸鑫淼來搗亂。可是朋友們剛走不久,筱雅便一副兇惡的表情朝我走來,我知道這一定是鑫淼了,但也沒有多害怕。
“我剛剛去了安山公墓,周凱的屍體還在,但陰魂不見了,你對他做了什麼,不是讓你燒掉屍體嗎?”我心想這貨還去檢查我的工作進度。
“我是沒燒他的屍體,我覺得世上所有的事兒都是可以和平解決的,我燒了他的屍體,他就沒法超生了。所以我買了香,紙錢,水果和一些酒,去跟他聊了一個下午,他被我說服了,可能去投胎了,就這麼簡單?!辈还苣阈挪恍牛易约菏歉静恍?。
“就這麼簡單?”鑫淼看起來有些不信。
“噢對了,他留了東西給你?!蔽疫呎f邊從兜裡往外掏東西。
“什麼啊...啊!”鑫淼話還沒說完,我一把就將掏出來的黃紙符拍向她的臉,一時間鑫淼面目猙獰,掙扎要向我撲來。
這時候門被推開,我回來的時候沒有鎖門,來人正是鑫淼和周凱的媒人。我今天出去到鬼貨市場並沒有買任何東西,而是在打聽鬼媒人的消息,這一片做這個的本來就少之又少,加之我描述的還算準確,很快就找到了媒婆。我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跟她說了,她便隨我一同去安山公墓,把周凱的陰魂給牽走了,又給了我一道鎖魂符,讓我控制住鑫淼,由她來牽魂。
我知道我這麼做有些不君子,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下下策。我總不能跟一個人格分裂似的老婆過一輩子吧,何況還不是真正的人格分裂。
媒婆進來沒有廢話,手裡不知道拿著一件什麼工具,一把就按在鑫淼的頭上。這是鑫淼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有氣無力地問我:“爲什麼?”
我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安慰她:“鑫淼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可是畢竟人鬼殊途,再說你也是有婚約的鬼了,你跟周凱會幸福的,度個蜜月,然後去投胎吧!”
我都覺得自己說得虛僞,我心想勞資就是想讓你趕緊離開啊,附在我老婆身上,共侍一夫,什麼鬼??!這時候鑫淼已經閉上了眼睛,我看見她的眼角滲出一滴亮晶晶的淚水,被我貼在臉上的紙符也隨即飄落。她身子一軟,便要倒下去,我趕緊過去抱住她,把她抱到臥室放在牀上。
客廳媒婆已經收拾好東西,對我說:“我不可能一直困著他倆,我會盡快找師傅幫他倆超度,不過如果他倆怨念太重的話,我保不齊他們會不會回來。”
我心裡一萬匹草泥馬啊!這事兒你怎麼不早說!沒這金剛鑽你瞎折騰什麼??!你到時候一走了之,我可是要在這兒紮根的,原來一個還不夠頭疼的,現在倆鬼站一個陣營了,我怎麼能搞得定!可是嘴上還是得說好話:“那您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免被他們糾纏呢?”
“只能他們自己放手,或者你去找高人給屋子鎮件寶物?!泵狡耪f完就走了,我都來不及說話。
我頹廢地坐在沙發上,這時候筱雅竟從臥室出來了,坐在我身邊幽幽地說:“相公,你竟然要趕我走麼?”
什麼鬼,我嚇得一下子往後退去,有些與語無倫次:“你是誰!怎麼回事??!什麼情況!”
“我是鑫淼啊,你以爲那媒婆真的是我的對手?她牽走的是筱雅的魂,這下咱們不會人鬼殊途了,相公,認命吧!”看著她陰險的笑臉我有種說不出的噁心,心想這回完蛋了,筱雅被牽走了魂,即使我把她救回來,她肯定也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一定恨死我了。
而且以後我再想找人來收拾鑫淼就很難了,因爲她既可以白天活動,又可以晚上監視我,我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傀儡一樣,陷入無邊的黑暗,不能掙扎,只能在窒息中茍延殘喘,在束縛中服從命運。
我叫林軒,讀完大學就在一家公司做採購,一做就是三年,如今已經離經理的位置不遠了,只等上任經理調令下來,捲鋪蓋走人,我立馬上任,算上是一檔子喜事兒,另外一件一喜事兒就是我跟相戀七年的女孩筱雅,結婚了。雙喜臨門,本該高興的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在結婚當天經歷了一些常人無法想象的怪事,凌晨迎娶新娘的時候誤打誤撞地把配陰婚的花轎給迎進家門了,一番折騰竟然被女鬼鑫淼附了筱雅的身體,筱雅的魂卻被請來幫忙的鬼媒人給收走了,我面對著這個魂魄是鑫淼,身體是筱雅的新娘有苦說不出,而這也正是我踏上這條不歸路的***吧!
和鑫淼配陰婚的是一個叫周凱的死者,周凱的鬼魂也在那天晚上一同被鬼媒人收走了,那個自以爲是的半吊子媒婆還以爲把鑫淼和周凱的鬼魂收了,沒想到陰差陽錯的卻把筱雅的魂魄給收去了。
我不知道那媒婆會怎麼處理筱雅他們,但據她走之前說,她不會困他們太久,要找師父幫他們超度,筱雅還沒死,按理說陽壽未盡,應該是沒辦法超度的,但看那鬼媒婆也沒什麼大本事,難保到時候不會做出什麼不著調的事兒。我得想辦法趕在媒婆超度他們之前,把筱雅的魂魄給救回來!
可是這邊鑫淼會放我去嗎,退一萬步講,鑫淼即使放我去,我怎麼找媒婆呢,她說要去找師父幫周凱他們超度,誰知道她會去哪裡。不管了,還是先想辦法拜託鑫淼,再想辦法吧!
話說回來,我自己有點兒自知之明,相貌平平,能力有限,家底也就小康,這女鬼爲什麼就非盯著我不放了呢,無非是娶親當天鬧了點兒誤會,無意中把她的花轎給攔下來了,可是人鬼殊途,不可能有什麼結果的,除非她有個肉身......哎不對,那現在她不就是佔著筱雅的肉身嗎!?我越想越覺得這事兒不會這麼簡單,這不會是個圈套吧?
看著我眉頭緊鎖的樣子,沙發對面的鑫淼笑了,有一些陰森可怖:“怎麼了親愛的,還在想筱雅嗎?我說你呀,就是不知足,筱雅的身體,我的魂,一個人佔著兩個新娘,這社會上哪兒找這個好事兒去,我知道你心裡彆扭,可木已成舟,退一步說,我可也是跟你圓過房的人,你可不能厚彼薄此?。 闭f著翻了個白眼。
這一番話說得倒成了我的不是,我平白無故的娶個媳婦兒還被鬼附了身,又丟了魂,哪兒的道理!一時間有些生氣,梗著脖子道:“你也別跟我說這沒用的,現在筱雅的魂被媒婆帶走了,我得想辦法把她救回來!”
鑫淼一聽不樂意了:“哎喲我說你個負心漢,小脾氣還挺倔的,救她回來那我呢?”說著眼神又黯然下去,語調悲慼,“說到底你還是不願意接受我,可憐我還爲了你跟周凱大打出手,救你於水火,好啊,你去救她吧,你前腳走,我後腳就跳樓,反正我當個遊魂野鬼你也不會在意!”
我心底一驚,這蛇蠍婦人,她跳樓了,我救筱雅回來還有意義麼?無奈之下我只能出個兩全之策,站起來走過去把鑫淼摟在懷裡,柔聲道:“你別誤會,我不是要趕你走,可畢竟我跟筱雅有七年的感情,現在又有了夫妻名分,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是個有情有義至人,不能就這樣拋棄筱雅,置她於水火吧。再者說,我若是個無情無義之人,想必你也會看不起我吧?”
懷裡的鑫淼好像有些動搖,擡起頭來淚眼婆娑地看著我,可憐楚楚:“那你說怎麼辦?”
我一看這事兒有譜啊,先把找到媒婆,到時候我在想辦法跟媒婆把來龍去脈說清楚,一起除掉鑫淼,這麼做雖然有些不丈夫,可是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這樣打定了主意,說起謊來連我自己都信了:“你先陪我去把筱雅的魂魄救回來,你倆都留在我身邊,我一定照顧好你倆,筱雅肯定能理解我。”
“你不許騙我,如有半句假話,我立馬跟這個肉身同歸於盡!”
“怎麼會呢?咱們趕緊出發吧,萬一媒婆已經找到了師父,就來不及了!”我扶著欣淼站起來。
“好吧,我幫你!”
看著鑫淼堅定的眼神,我忽然覺得我這麼騙她是不是有些不妥,可是一想到筱雅還在媒婆手裡,我只能下狠心了。
話說之前找媒婆的時候,是在鬼貨市場的深處的一間小店面裡,那是一家門頭掛著紅繩的香火店,店裡是一個小夥子打理,而媒婆卻在店面的後院,我沒進去過後院。上次找她的時候,小夥子去後院喊媒婆,我只偷偷地瞄了一眼,裡面有些陰森森的。但當時有急事兒,我也沒多在意。
我跟鑫淼打出租來的,司機在市場的不遠處停下了,說什麼也不願意開進去。我知道大家都有自己的講究和原則,更何況我現在正攤著這麼一件邪乎事兒,所以很能理解司機的做法,就跟鑫淼下了車往裡面走,一路上經過壽衣店啊,花圈店什麼的,我發現鑫淼的眼神異常的興奮,如果不是我拉著,難保不會衝進去試人家的壽衣。於是低低說了句:“矜持點兒,你看那些店主都在看著你呢!”
“怕什麼,就他們那點兒本事,跟我都不是一個檔次的!”鑫淼有些自得。
可我分明記得她跟我說過她是剛死不久的??!我更加確定這裡面有問題了,於是加快腳步往媒婆的店走去,很快就到了門前。
我倆推門進去,小夥子正爬在櫃檯上睡覺。我咳嗽一聲,他迷迷糊糊地擡起頭來,瞅了我半天,才嘟囔著開口:“又是你啊,要買點兒什麼嗎?”
“啊...那個,不買東西,我來找你們老闆的!”我有些窘迫,畢竟一天找兩趟鬼媒人的人不多,何況我還帶著鑫淼。
“我師傅啊,剛回來不久就出去了,”小夥子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鑫淼,“這位姑娘...”
話沒說完,鑫淼一擡手,那小夥子便晃悠著癱到櫃檯底下去了。我知道小夥子是看出了鑫淼的不對勁,做這個的,多多少少有點兒道行。不過我不知道鑫淼對他做了什麼,正要詢問,鑫淼搶先開口了:
“這孩子歲數不大,說謊倒是張口就來。這店有個後院,媒婆一定在後院!”
“你怎麼知道有個後院!”我有些驚訝。
“我從後院坐轎子走的,你說呢?!”鑫淼白了我一眼,繞過櫃檯,往後門走去了。
我顧不上小夥子,趕緊也跟了上去。
後院正面是兩間矮屋,早已破舊不堪,兩邊都是土牆,牆根下襬列著紙人紙馬,紙人統一的男紅女綠,紙馬配紅鞍,小院當間是零零落落的雜草,整個院子灰暗破落,紙人紙馬的色彩讓氣氛有點兒詭異。這要是兩天前讓我來,我能當場嚇尿了,現在身邊還站著個女鬼,我反倒不怎麼害怕了。扭頭看看鑫淼,她更是泰然自若,好像是她家一樣。
走到矮屋門前,我正要敲門,鑫淼一把拉住我,另一隻手伸出食指比在脣間,示意我安靜。她躡步靠近窗戶,瞇起一支眼湊上去,往裡瞧,幾秒鐘過後,忽地往後一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我趕緊也湊過去看了看,屋裡昏暗無比,藉著燭光我看見一個古老的香案上面擺放著一些奇怪的器皿,那媒婆一身紅衣,正背對著我們,不知道在鼓搗什麼。
“她在幹什麼?”我不解地問鑫淼。
鑫淼好像很忌憚,但終於還是嘟嘟囔囔地開口了:
“她...她在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