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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獨自莫憑欄

金盆洗手大會結束了,就像它開始的那樣理所當然。

尚之信經過檢查,似乎只是急火攻心昏闕,衆人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如此懼怕君子劍江掌門。駱元通輕描淡寫地說,他這一定是飲酒過度、情緒失控導致,便遣府上弟子一道出發,用了輛車護送著他回平南王府了。

遠道而來的武林人士,在大會結束後並沒有馬上離開,因爲駱家作爲東道主,按照慣例是要出資招待一番四方賓客,前兩天包吃包住,第三天還會大宴羣雄,直到得觥籌交錯、賓主盡歡,金盆洗手大會纔算是大功告成。

有人或許會覺得這是冤大頭,可要知道在金盆洗手之後,這頓飯已經不算是駱元通的面子,而是屬於駱霜兒自己的人情了。

對此等美事,周隆自然是喜不自勝,自己又能帶著金剛門的弟子白吃白喝了,但像江聞這樣自己有落腳之處的人,基本都先走了,只是承諾必將參加三天後的酒會。

可以說除了鐵膽莊外,另外幾個大勢力的做法也如出一轍。

範興漢不等駱家挽留,就急匆匆地率先離開,神情已然心事重重,不需要刻意分辨就能看出;嵩陽派則是憂心忡忡地護送著暈厥的尚之信走了,由掌門白振穿著官服帶領著招搖過市;而青旗幫也沒有吭聲,和紅花會衆人前後腳離開,一時間駱府之中因求親致使的嚴峻形勢,頓時緩解了不少。

袁紫衣跑去和駱霜兒閒白,豔羨地端賞著她手裡的那對韓王青刀,隨後表示江聞他們先回去,自己要和霜兒妹妹多聊一會兒,晚飯也不回去吃了。

“那你自己記得回去,我們先走了。”

江聞也不客氣,轉身就要離開,猛然一想起就自己帶來的樂師隊伍,還跟在身後眼巴巴地等著結算工錢。

此時府中人散去大半,可出乎江聞意料的是一道前來的幾個戲班樂師,明明自己難得如數結算了賞錢,卻一個個地躊躕著不肯走,話裡話外不停暗示江聞日後還有沒有類似的差事,他們隨時可以爲武夷派留效。

“幾位師傅這是什麼意思?你們不妨把話說得明白一些。”

江聞有些摸不著頭腦,莫非他們經此一役也有生出想要在江湖中出道的心,打算索要個“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的名號?

面對質疑,戲班的樂師倒是老老實實地說了自己的想法。

金評彩掛皮團調柳,這些本就算半個江湖中人,而樂師們也都是孑然一身的單身漢。

他們所處的“八仙班”戲班在廣州城裡名稱不彰,更沒有名角撐臺,早就搖搖欲墜四分五裂了,如今淪落到在芝蘭湖上演紅船神功戲,據說幾個小臺柱子都看好了後路,隨時都打算開溜到大戶人家當小相公了。

樂師們見江聞出手闊綽、行事張揚,如今也是想通了,若跟著武夷派經常能有這樣見世面、出風頭的機會,怎麼也強過在草臺戲班裡苦熬。

再退一步來說,就算今後盛況不再,他們也能從江聞這邊多學些新鮮曲子,

日後出去給人攬點鼓吹慶祝的活計,總還不至於餓死。

江聞聽罷唏噓不已,怪不得這幾個人看著面有菜色,衣衫襤褸,他起初還以爲是藝術家故意作的高人打扮。

說到底還是世道不濟,這纔給了他們必須轉行謀生的壓力,如果這些樂師不學點新鮮手藝,今後恐怕連紅白喜事的錢都搶不過別人。

“可我一個江湖門派,養著幾個樂師算是什麼事……”

其中一個蠟黃麪皮的樂師趕忙解釋道:“江掌門,這養個樂師戲班在大戶人家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武夷派如此名聲,那自然也是養得的。”

對方一番解釋,又結合自己的知識儲備,江聞終於知道了一些門道里的緣故。

原來早在明初,太祖朱元璋吸取元末君臣享樂怠政而滅亡的教訓,實行嚴刑峻法的治國策略,認爲元代古樂俱廢,惟淫詞豔曲更唱迭和,對社會的淫靡享樂風氣造成了不良影響,故而摒棄抑制了樂府雜劇,更對倡優的戲劇活動採取一系列限制政策。

然而民間戲曲迨至成化、弘治年間漸趨繁榮,泊至正德、隆慶年間已然鼎盛,無數文人也投身其中,像“八仙班”這樣的職業戲班也更加普遍。蘇、杭兩地,藉助於崑曲的魅力吸引著衆多戲班前往,倘若能學得朝野名士策劃的大戲諸如《冰山記》、《西廂記》、《玉簪記》,就能輕易做到觀者數萬人、臺址鱗比、擠至大門外的盛況。

可太祖朱元璋定下來的規矩沒變,所有優伶都會被打入賤籍,像“八仙班”這樣被稱爲“土優”、“土班”的、由本地藝人組成的戲班,只不過是粗通文墨的程度,唱的也是“一唱衆和,蠻音雜陳”的“廣腔”。

他們偶請個窮酸書生執筆,仍然只會演些俚俗粗鄙的小劇,自編自演的詞曲也沒個準數,所賺賞錢只能勉強餬口。在廣州城這樣的繁華城鎮憑,藉著獨特的地理和人口密集等優勢,自然成爲職業戲班雲集之所,其中的失意潦倒者就更多了。

樂師們所說的養戲班,原指的是世家大族畜養伶人的活動,從小將他們召入府中,構園池,蓄聲伎,調絲竹,每日聚諸名士度曲徵歌,戲曲水平自然不可小覷。而廣州城中的豪富人家跟著附庸風雅,也往往會有贊助供養的戲班,每逢大事就出錢在寺廟開戲酬神。

江聞已經能預見到今天之後,名門大派出門行走,恐怕都會像自己這樣帶著樂隊以壯聲威,這幾名樂師倒也是會機靈應變,的確不算什麼出格的事,於是他便大發慈悲地回覆道。

“此事似乎可行,但是你們人數太多了,說實話我們武夷派連人帶馬一起算上,都趕不上你們人多。今後江某隻負責出外的賞錢,平日的工錢另有人給,幾位師傅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幾名樂師頓時千恩萬謝,喜不自勝地收拾好樂器,跟在江聞身後走了,也沒人會在意就因爲他這一句話,廣州城裡就憑空多出了一支樂師集體跑路、班主茫然無措的倒黴戲班。

路上江聞還打聽了一下,發現本地戲班屬於武大於文的戲路,伶人但工技擊,以人爲戲,所演繹的類多不可究詰的荒誕故事,言既無文,事尤不經,“八仙班”原本最受歡迎的,便是老班主從雷州儺舞學來的武戲《雷殺》,講的是個作惡多端的無賴被雷殛殺的怪事,可惜隨著老班主的意外身死,再也沒人能演繹了。

回去的路上,洪文定經過了大門緊閉的蒙學私塾,恍惚見到大雨瓢潑的遠處有個老邁的身影正踽踽獨行,可當他回頭看去,伶仃身影卻又被雨點打散不見,彷彿剛纔的只是一場幻覺。

“文定師兄,你在看什麼呀?”

傅凝蝶從出了駱府就一直保持著樂不可支的模樣,此時停下腳步問著洪文定。

洪文定總覺得那位白髮蒼蒼的蒙學塾師,和他爹洪熙官先前一樣滿懷心事,背在身上已經快要走不動了。

“哦,沒什麼。”

洪文定搖了搖頭,跟上了其他人的腳步。

跋涉過了積水街巷,衆人終於來到雷老虎坐落於西關大街的宅子,撞見一身綾羅豪服的雷老虎正站在門口翹首以盼,見到江聞他們出現,連忙喜出望外地出聲吆喝。

“江道長,江道長!你終於回來了!”

“發生什麼事了?”

江聞不慌不忙地收攏油紙傘,甩去上面殘留的水跡,先對身後跟隨的樂師們介紹道,“今後你們的工錢就由這位雷老爺買單,千萬要記得啊!”

樂師們慌忙躬身行禮,異口同聲地說道:“見過雷老爺!”

“既然江道長開口,你們以後就是我雷家的人,工錢先按照廚子發放。”

雷老虎滿不在乎地拍了拍胸口,有些諂媚地對江聞表示:“反正江道長的事就是我雷某人的事,江道長的朋友就是我雷某人的朋友,江道長的面子就是我雷某人的面子,江道長的錢就是我雷某人的錢……”

說到這裡,他自己也感覺有點不妥,差點就把真心話給說出來,匆忙含糊地改口道,“反正找我就對了……江道長,幸好你回來,今天府上收到了個東西,直到現在我也不敢打開,光看上面的字跡,好像是要交給你的……”

幾人跨過了書偏房間,越過直通正廳的青雲巷,立即看到廳堂正中的八仙桌上,正端放著一個油紙層層包裹、麻繩反覆纏繞的物什,上面還用濃墨印上了大大的一個“江”字。更由於近來潮溼氣候的浸染,使油墨字跡間滲出了一道道蟲須菌絲一般的痕跡,更顯得張牙舞爪、猙獰可怖。

“就是這個東西。它應該是跟著雷家前兩天運送綢緞的車隊來的,不知被誰神不知鬼不覺地塞在貨物堆裡的,直到今早管家盤點貨物才發現。”

雷老虎的神色有點過度緊張,彷彿面前的不是紙包,而是什麼擇人而噬的洪水猛獸,一打開就會萬劫不復。

江聞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

“雷老爺,你是不是太緊張了點?我看這防潮的手藝嚴謹,用材也不便宜,可能只是哪家藥鋪預定的藥材被裝錯了車。上面寫的‘江’,大概是江珠、江梔子之類藥材名的縮寫嘛。”

然而江聞的安慰沒起到什麼作用,只見雷老虎的嘴角微微抽搐,附在江聞的耳邊小聲說道。

“江道長你有所不知……其實這個紙包最外層原本還有一層紙,上面寫著‘馬佳善親啓’,幸好沒被外人看見,已經被管家撕碎燒掉了……”

江聞頓時皺眉,看開這東西真的是有備而來。

馬佳善,那是雷老虎在下梅鎮上的原名,也代表著他曾經和清廷結過的是非往事。送來東西的人主動提起這件事,顯然是存著威逼脅迫的意思,警告雷老虎必須轉交這個東西,否則你曾勾結南少林的把柄,我就能送到官府的門裡去。

“故作疑兵、片語攻心,這人倒是有幾分能耐。”

江聞冷笑一聲,伸手就扯開了層層包裹的油紙,顯露出了深藏其中的東西。

三名徒弟瞬間好奇地圍了上來,唯獨小石頭見裡面不是吃的,就率先訕訕地退後一步。

那裡面卻並沒有藥材,而是藏著一本手工抄錄的書籍,用紙完整,墨跡也都還很新鮮,只是它唯獨封皮紙頁看似完好,後面大半本卻被人用蠻力扯了去,只掛著些零星的碎屑。

“《睽孤風土記》?”

江聞緩緩打開這本書,念出了上面的書名。

洪文定在幾天的私塾讀書後,已經能把常用書面文字認熟,但他更好奇的仍舊是這本書的來歷。

“師父,這是誰送來的?這人又是敵是友?”

江聞看過殘存的那一頁之後,就把殘書放回了桌上,也兀自在八仙桌旁的太師椅坐下,眉宇間顯出了思索之色。

“我看似敵似友,非敵非友……”

江聞緩緩說道,“我們來到廣州的事情本不昭彰,直到今天才算廣而告之,對方能夠提前這麼久送書到廣州的,應該只有紅蓮聖母她們了。”

傅凝蝶好奇地探出腦袋:“那爲什麼說非敵非友呢?”

“問題就出在這裡。”

江聞攤開只剩前面幾頁的殘書說道,“這本書剩下的寥寥數百字,分明就是晉朝周處寫的那本《風土記》殘篇,述而不論地記下了地方風俗、節日由來,看著什麼古怪都沒有,紅蓮聖母爲什麼要不明不白地送它過來呢?”

《風土記》所說的風土,實則單指宜興一處的風俗。宜興古稱荊邑,春秋時屬吳,秦王政二十六年,改荊邑爲陽羨縣,因此因此殘書的開篇就是“陽羨縣東有太湖,中有包山,山下有洞穴,潛行地中,雲無所不通,謂之洞庭地脈。”

而這本書的作者就是“周處除三害”的主角周處,西晉太安二年至永嘉四年,朝廷爲了表彰周玘(周處長子)三興義兵平亂之功,設置義興郡,故而可以說周處不僅是宜興當地名士,更是人文起源的一部分。

本殘存的《風土記》字數寥寥,剩下的篇幅都是在說七月七、九月九、守歲等風俗的來歷,還有一節關於當地“越俗,飲宴即鼓盤以爲樂。取太素圓盤廣尺六者,抱以著腹,以左手五指更彈之,以爲節,舞者應節而舞”的記載,也讓人摸不著頭腦。

“換一種思路,莫非謎底就在謎面上?”

江聞自言自語著,又把視線聚焦在了殘書的封皮,看著上面的“睽孤”二字陷入思索。

從內容上來看,這本書的內容和市面上流通的《風土記》也並無區別,唯獨這個別名聞所未聞,恐怕有什麼說法在裡面。

睽孤二字,乃是出自《周易》中的睽卦上九爻,卦辭說:“睽孤,見豕負塗,載鬼一車,先張之弧,後說之弧,匪寇婚媾,往遇雨則吉。”

“見豕負塗,載鬼一車”這兩句,被很多易學家解讀爲,有人看見背上沾滿泥巴的一頭豬吃力地拉著車子,走來一看車子上全是鬼,這個解讀足夠嚇人,也足夠離奇,以至於近似荒誕的幻妄。

就連易學大家孔穎達在《周易註疏》裡也講:“‘載鬼一車,先張之弧,後說之弧’者,鬼魅盈車,怪異之甚也”。南宋朱熹則說:“載鬼一車,差異底事也”,什麼是“差異底”事,簡而言之就是自己也說不清楚,離奇怪異得很。

這個卦辭難以解釋到後來,將“載鬼一車”演變成了一個成語,顧名思義表示十分荒誕離奇。

但江聞知道後來靠著史學家在這方面的出力,給出了與以往不同的解釋,大膽將“鬼”字解釋爲鬼方或鬼宿,這纔打開了一番新的局面。

一本書的寫作,終究是離不開所處時代和環境的影響,因此一部分人認爲,鬼應該指的是鬼方,中國北方的少數民族獫狁,也就是後來的匈奴。

在殷商和周時期,中原曾受到鬼方民族的侵略,因此與鬼方民族敵對,所以稱之爲寇。而和親是解決民族矛盾的一種方式,這個傳統也非常古老。

因此這個卦辭就應該理解爲:睽乖狐疑,先是見到路上有豬出現,然後又看見一輛車上面坐滿了鬼方人,於是搭起弓箭,然後又放下弓箭,原來這些人不是賊寇,而是來和親的隊伍。往前走遇到雨則吉祥。

按照這個解釋,似乎隱約指代了駱霜兒被人提親的事情,暗示要用和親來化解危機、化敵爲友?

而另一種鬼宿的解釋,則是出自於上古“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的認知,七月流火農夫之辭,三星在天婦人之語,當時的人望天勞作,便習慣於將各種星象、氣候的天文現象融入文學詩歌之中。

結合《史記·天官書》:“輿鬼,鬼祠事;中白者爲質。”天文釋證說:“鬼宿中白色如粉絮者,謂之積屍,一曰天屍,如雲非雲,如星非星,見氣而已”,這屬於快要下雨的徵兆。

這樣的解釋就是,近處的小豬背上有溼泥,將要成婚的人仰觀天象,果然見南天之鬼宿凝聚著屍氣(因鬼宿四星,其形四方,恰如車輿,故取此象),看來快要下雨了。再派人問趕牛車那人,說只是路過,不是來搗亂的。一場雨化解了一場誤會,婚事得以繼續,還交了個來自遠方的朋友,好事連連。

這樣的解釋也合情合理,正好符合睽卦上下離兌相背,其志不同,隨後由背離而反背離,最終達到《彖辭》中說“男女睽而其志通也”的局面。

可這個解釋也有些神異,紅蓮聖母怎麼會遠在千里之外,都能算到江聞此行會遭遇大雨的事情……

“……她到底是練功的還是算卦的?”

方向不同的兩種解讀,卻聯繫上了眼前的兩個事情。

易經的神奇之處就在這裡,經過江聞腦海裡的一通分析,愣是從簡簡單單的“睽孤”二字當中,抽絲剝繭地覆盤出了自己此行的形勢走向,嚴絲合縫宛如量身定製,就連廣州城中連綿不斷的大雨也被算定,並且成爲了一種吉兆……

“不對,我不能被這些裝神弄鬼的手法給迷惑了。怪不得說越是聰明的人,越沒辦法從迷信當中掙脫。”

江聞晃了晃腦袋,決定先對自己認知進行祛魅,這樣才能做出真正合乎邏輯的思考。

當然了,他所說的祛魅並非針對易經。易經之中包羅萬象的內容,本身就極具哲理性與啓發性,並不違背思維的邏輯,出門在外應分辨是敵是友也合理,他所要重新審視的,單單就是指對紅蓮聖母而已。

對方絕不可能有什麼千里之外未卜先知的本事,否則早就算到丁家公子對自己餘情未了,趕緊上演一出二人幸忠的戲碼了,對方也絕沒有必要在想方設法聯繫自己的同時,還要在自己面前故作高深。

如此換個思路從情理上入手分析,紅蓮聖母當初送出來的東西,必定是一個完整準確的信息,並且明確下命要送到自己的手裡,只是中間被人故意地減損毀壞,這才變成了一個謎題來到自己手裡。

明尊教衰弱已久,對各地分舵的掌控也趨於薄弱,這一點從紅蓮聖母孤身闖入福州城就能看出,各地護法也不一定都如黃稷那樣身在曹營心在漢,行事百密一疏也無可奈何。

但問題在於,是誰在從中作梗?

江聞以手擬劍緩緩揮動,隨即眼前浮現出了一個鬚髮蓬亂、身纏鎖鏈的高大人影,伴隨著他似笑非笑的面容,天下州郡都化爲了他落子捭闔、爭鬥廝殺的棋盤,而他自己卻藏身於雲煙繚繞的深谷之中,見首不見尾,揮手遍灑就是千萬個難解的謎局,逐一落在對手的面前。

“這麼一想,倒真像是趙無極那廝畫地爲牢、撒豆成兵的手筆。尋常人被嚇住不敢動彈,而他指不定就在哪個角落藏下了青陽教的法兵千萬,只等著破解了謎面的人前去領教。”

青陽教對福州紅陽教的蠶食遠超想象,紅陽聖童暗中佈局十年,也只來得及留下丁家公子這個勝負手,因此紅蓮聖母的命令被截獲知曉倒是順理成章。

但江聞有把握的一點在於,以趙無極的行事風格,重點應該不在廣州城中。他這樣做的目的,不過是想要再測試一番江聞,看看他江某人先前在福州府隻手擎天的壯舉,是否只是一種運氣使然。

“有趣,當真有趣……”

江聞微微一笑,心中按耐住己經被四方窺探的猜想,隨即再一次推翻了他先前的猜測,將思路簡化到了極致。

有沒有一種可能,比如這件事只是紅蓮聖母做事馬虎了?

先前的猜測自然都可以成立,但最主要的問題在於江聞他們現在身處的是廣州,《風土記》寫的內容是宜興,分明是驢脣不對馬嘴。真有什麼重要內容要送,也應該送東晉時期顧微的《廣州記》纔對吧?!

廣州距離江南宜興何止千里,這就相當於你的朋友知道你要去德克薩斯州旅遊,專程給你捎來了一本山東旅遊指南,著實讓人猜不透她腦回路是怎麼回事。

“不妙……難不成是聖火功的病情惡化,紅蓮聖母的腦子徹底糊塗了?”

雷老虎和江聞的徒弟們,就在一旁見江聞在那裡自言自語著,表情時而嚴肅時而無語,接連變換快得嚇人。

“師父,你在想什麼呀?”

最後還是傅凝蝶開口問道,讓江聞從思索中走了出來。

“沒什麼沒什麼,我眼前的事情都還顧不過來,哪有時間管遠在天邊的事。”

江聞隨性徹底放下疑惑,轉頭對雷老虎說道,“雷老爺,你們最近有沒有商隊要去往福建的?水路陸路都行,幫我送一封信到泉州即可。”

想那麼多幹嘛,江聞決定直接寫一封信過去詢問,就算這樣做在時間跨度上存在點瑕疵,卻也不失爲一個查清問題的辦法。

然而聽見到了江聞的請求,雷老虎卻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江掌門你有所不知,這幾日的廣州城恐怕是出不去了。”

江聞疑惑道:“啊?此話何解呀?”

怎麼回事?廣州城真的被暴雨衝到海里去了?

雷老虎轉動著手上的碧璽手串,召來面前的管家,要過一份廣州官府衙門送上門來的告示,連忙解釋道。

“官府今早發榜,因朝廷水師即將開拔赴戰,即日起禁海禁漁,片帆不得下水,如有違逆即按通匪謀逆論處,滿門抄斬不赦。幾大商行如今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卻也無能爲力。”

說完他還有些幸災樂禍地表示,“幸好前雷家兩天的貨物提前送到,我這次就可以狠狠宰他們一筆了!”

武夷派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早在福州城中,江聞就遇見了徵南大將軍達素,他身負此行的使命就是集結騎兵水師,趁著鄭家在江南損兵折將、元氣大傷的時候,將擾亂危害沿海的鄭成功勢力一舉拔除。

而征戰之事兵貴神速,故而是決計不會提前對外透露目的,如今緊急禁海必然也是出於配合軍事行動的目的。如今先斬後奏地禁海,還能防備城中細作前去通風報信,可謂是一箭雙鵰。

“雷老爺,水路走不通應該還可以走陸路。”

傅凝蝶探出小腦袋建議道,“就算連日大雨沖毀了幾處官道,你們也可以兼舟而行,沿著內河北上西行嘛。我們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雷老虎看著凝蝶,露出了稍顯和善的笑容。

“小姑娘你說的是沒錯,可廣州城東南西北水陸八門如今也都封城了。”

“這做法就太過令人費解了吧?”江聞說道。

雷府的管家此時回答道:“啓稟各位老爺,小人今天湊巧打聽到封城的緣故。據說是有一股倭寇偷偷上岸,意圖襲擊廣州城破壞剿匪大計,平南王府這才下令閉門堅守,等待賊人露出破綻。”

什麼?倭寇?這年頭還有倭寇?

江聞差點就笑出聲來。

所謂的倭寇成分比較複雜,但一般是指日本封建諸侯派出的日本海盜與中國海盜如王直、徐海等勾結一起的匪寇。

他們在江浙、福建沿海攻掠鄉鎮城邑,導致明朝東南倭患大起,明廷多次委派官吏經營海防,因朝政腐敗而難有成效。一直到嘉靖後期將領戚繼光,俞大猷等先後平定江浙、福建、廣東倭寇海盜,倭患始平。

而有史記載的的最後倭寇,乃是在天啓四年(1624年)7月侵犯福建沿海,隨後由於豐臣秀吉發佈八幡船禁止令(海盜行爲禁止)和日本國內政治局勢的平穩,倭寇的活動開始減少,可以說倭寇的蹤影絕跡久矣。

如今已經過了三四十年,尚可喜又說廣東出現了倭寇的蹤跡,這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竟也不怕清廷下旨問他是何居心。

讓江聞有信心做出倭寇爲虛判斷的原因,是當今政治局勢的變化。

近來“海上霸主”鄭家乃是東南沿海、臺灣及日本等地的頭號大海盜,他組織並苦心經營的私家海軍實力雄厚,鄭芝龍甚至還在料羅灣海戰中凱旋歸來,大敗西方海上集團,日本海盜就算想來劫掠,也絕不可能再大張旗鼓地打著“倭寇”這個遭人恨的名號。

況且如今掌舵的鄭成功更是愛憎分明,日本海盜就算真要動手,也只能裝扮成漢人過來小偷小摸,否則這是想讓鄭家的臉往哪裡擱?

可當江聞把自己的推測和依據說出來之後,雷府管家只能無辜地攤開雙手。

“這點小人就不清楚。我隱約聽說這夥倭寇刀劍猛利,斬殺不少行客,府上嚴姑娘聽聞消息後,也搶在最後一波時間出城去了。據說他們所奉的就是鄭森的堂兄鄭泰的命令,有意前來騷擾大軍出征的。”

鄭泰目前是鄭家的二號人物,也是鄭成功的大管家,當鄭成功帶兵出征時,鄭泰往往負責留守根據地,一內一外配合默契。

江聞心中存有疑惑,倒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瞭然這件事沒有那麼簡單。

“嚴姑娘出城有點危險,希望她能平安無事吧。”

江聞淡淡說道,又陷入了思索。

此時天廳裡雨水潺潺,從遠至近烏有停絕,而江聞也就默然聆聽著點滴淅瀝之聲,任由思緒流淌著,一邊看雷老虎與管家談論這筆生意要怎麼做才能發大財,順道也要報復先前被當地商行排擠的仇怨。

“管家,你先下去吧。記得把這次的貨物標好三倍價格掛出去,入賬也要算清楚,粵徵的稅錢要是少了一份,你就自己去官府門口上吊吧。”

雷老虎不鹹不淡地說著,顯然已經存了藉機大發橫財的打算,然而言語間卻把稅賦一直掛著,這倒是讓江聞想不到的事情。

“雷老爺,想不到你這納稅意識挺強的啊。”江聞開玩笑道。

雷老虎苦笑著說道:“不得不小心啊,如今平南王府對課稅一事沿加盤查,稍有不慎就被抄家問罪,他們商行財產要二十稅一,我們這些有紡布織機的四十稅一,船戶如果擁有超過五丈長的船,也要徵收一道稅。這般刀槍所向,可謂是人人自危啊。”

“這是尚家自己加設的稅賦?這麼高誰受得了?”江聞驚訝道。

“小門小戶、尋常人家,已經破產投海無算了。”

雷老虎只能無奈地說道:“可那也沒有辦法,平南王府以平亂剿匪的名義開粵徵,說只有還有一天在打仗,尚家軍士人吃馬嚼的用度就都得算在我們的頭上。”

“那應該也擋不住衆人隱瞞吧?你們把錢存放在外地,不被查出來不就行了?”江聞又突發奇想道。

“哪有那麼容易,他們早就想好後手了!”

雷老虎說到這裡則也憤恨不已,“平南王府除了開粵徵,還開了告徵,但凡有人私匿轉移財產,被人向官府告發的,抄家的錢一半歸官府,一半歸告官的人。”

做生意總有上下家,業務一旦發生了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除非徹底不在廣州城做生意,否則確實阻攔不住有人想釜底抽薪發筆橫財,而在三木之下,財產是否真的有所隱瞞,又哪裡能自己說了算?

而江聞越聽越熟悉,這套辦法分明就是西漢初年的算緡與告緡的翻版嘛。

緡,本意是穿銅錢的繩子,後來就成爲了貨幣單位,一緡錢就是一貫,一千錢。而一算也是個單位,爲一百二十錢。元狩四年,漢武帝接受了御史大夫張湯和侍中桑弘羊的建議,下令徵收算緡錢,涉及到的人都要徵收一算一百二十文。

而告,乃是告發的意思,就是朝廷爲了讓告發之風盛行,對告發者許以了豐厚的獎賞——“有能告者,以其半畀之。”

這個辦法獲利之豐、損害之大,乃是歷史上有空的惡政,也與當時漢武帝與匈奴之間的戰爭有直接關係,主要爲了填飽戰爭這個耗費財富的無底洞。

“好狠毒的招數,這個辦法誰想出來的?”

江聞忽然問到。

雷老虎思索了片刻,也不太確定地道:“市面上傳聞,這是尚老王爺眼前的紅人李行合提議的,可是誰也沒有證據就是。但除了他,也沒人能說得動如此大計了。”

又是江湖術士李行合?

江聞對他的印象,原本還處於一種略微矛盾的感覺,既惜命無比又膽大妄爲,既唯唯諾諾又草菅人命,先前還有意騙了江聞一把,卻不知他爲何一開口,會是這種法家遺風的政令?

種種矛盾錯綜複雜之下,這也讓他那圓滑世故的模樣更加撲朔迷離,唯一不變的是此人深諳人心的心計,已經逾加浮現了出來。

算告之法放在西漢時期,自然是一種無可反駁的惡政,違背了與民休息的國策,導致海內之士力耕不足糧餉,紡績不足衣服,可放在千年之後,則又是另一番面貌。

首先,尚家並不是什麼人王地主,平南王府存在目的就是統治地方、鎮壓反叛,因此耗竭民力、疲憊地方本就是一種可以選擇的統治政策。

其次,收上來的錢能有效支援剿鄭大業,增加的稅賦只要有一半最終用於實處,對於清廷就是一筆意外之財,那麼尚可喜私徵稅賦的做法就有功無過。

最後,尚家本來就不用在乎什麼民心向背。他十年前帶著鐵騎、殺得人頭滾滾而來,只要府中刀槍不匱,兵丁源源不絕,自然有他尚可喜的一席之地,這是誰也顛撲不破的事情。

可這種放在明面上的惡太過赤裸裸,以至於江聞也不得不感嘆,能提出這個主張和執行這個政策的人,都堪稱是真真正正、不加掩飾的惡棍。

但世道最可笑的地方就在這裡,像這樣毫不遮掩吸取民脂的人,竟然已經是清廷倚爲干城的三藩之中,威脅程度靠後的存在了。

另外兩個藩王中,吳三桂功高兵強。初到雲、貴時,清朝廷曾準予“便宜行事”,即允許他私自授官,時稱“西選”。於是,西南文臣武將都是他的親信,全受他節制,再過幾年就會有“西選之官遍天下”之說,儼然西南一霸權勢滔天。

三藩之二耿精忠如果順利承襲藩王之位,史書也將記載他“以稅斂暴於閩”,縱使部下“苛派伕役,勒索銀米”,還會說他聚集“宵小之徒”, 傳播“天子分身火耳”的謠言,妄稱“火耳者,耿也。天下有故,據八閩以圖進取,可以得志”,悍然將福建之人不由分說地綁上了他的戰車,駛向滅亡。

和他們兩個政治上的野心相比,尚可喜在廣東私自設市,私自收稅,私自開闢對外通商口岸的事情,似乎也就沒那麼扎眼了,可誰能知道又有多少人在奸宄爪牙的肆行牟利下,會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場呢?

更殘酷的是,此時就連抄家破產之後唯一的退路當乞丐,實則都掌握在了尚可喜的手裡……

“開飯咯!”

小石頭開懷不已地前來宣佈晚飯開始,凝蝶與文定毫不含糊地拔腿就走,衆人才從正廳離去,只剩下江聞一人手握著殘書,原地不動。

江聞轉頭故作釋懷地一笑,隨後繼續悵惘地看著天空,緩緩說著。

“那就等雨過天晴吧。或者我繼續等,或者天放晴,總有一個先要到頭的。”

金盆洗手,大雨未歇。值此形勢突變的時分,廣州府相似的談論也存在於不同人之間。

他們彼此情緒或憂戚或欣喜,談論之事或直白或迷濛,最終都將湮滅消逝在滂渤的大雨之中,而天地之間似乎只有這場滾滾而來的大雨,將會成爲唯一永恆不變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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