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 楚鈺城改南巫爲南楚
臨仙閣門口,鴇母給徐郎中塞了好幾大包的吃食,然後又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話才甩著絲帕轉身離開,步子卻沒了往日的輕快。
徐郎中看著手裡的東西,嘴角勾起了幸福的笑意,其實她也沒有她自己說的那麼愛財,要不然也不會拿這些東西給他。
望著越走越遠的背影,鴇母嘴角的笑意漸漸地淡去,這輩子終究是她辜負了他,就她這樣從靈魂到身子都骯髒透頂的女人,還怎麼能拖累牽連了他,就現在這個樣子其實也挺好。
“花姐,姐姐讓我把這五個金葉子給你,她說身體不舒服想請五天假。”杏兒顛兒顛兒地跑到了鴇母面跟前,將手中的金葉子舉了起來。
鴇母一把便將金葉子奪了過來,她的乖乖啊!這白火姑娘身上怎麼會有金葉子,她爲什麼沒早些發現呢?這豈不是又少了一筆橫財,真是太大意了!
“花姐?不知道你允了嗎?”杏兒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白紙黑字寫的契約放在那兒,她能不允嗎?一天一萬兩銀子,這金葉子肯定是夠夠的,早知道她就把每天所需要賺的銀子數量擡高一些了,真是腸子都毀青了。
“允了,對了杏兒你去告訴廚房,每天揀著最好的吃食給你家姑娘送去,可不能餓著她腹中的孩子。”話落狠狠地親了一口手中的金葉子,搖著腰肢離開。
第二天一早,顧水墨本想著好生地睡一次懶覺,哪成想隔著紙窗便聽到街巷上突起一陣喧譁,甚至還聽到了戰馬嘶鳴的聲音,心中一凜忙拍醒了軟榻上的杏兒。
“姐姐,你不是要睡長覺嗎?怎麼起得這麼早?”杏兒揉著眼睛不解地問道,顯然有要再次躺下的架勢,顧水墨不由得又猛搖了她幾下。
“杏兒,快醒醒,外邊好似要打仗了,咱們得趕緊去看看。”
經顧水墨如是一說,杏兒哪裡還有一絲睡意,騰地從軟榻上蹦了起來,差點兒沒將顧水墨給閃了個跟頭,然後撒腿便跑向了窗邊,推開了紙窗向外望去,眼睛瞬間瞪得老大。
寬敞的街巷上,一隊隊排列整齊的人馬正不急不緩地向前行進著,雖然現在已是暖春,但那些人手中的所持的長矛和利劍卻是閃著懾人的寒光。
顧水墨走了過來站在杏兒的身後,目光亦是不自覺地望向了窗外,心中頓時起了疑,這軍隊既不是南巫的,也不是西原和東楚的,怎麼會打這兒過?
“姐姐,看他們的樣子好似不像要挑起戰爭啊。”杏兒趴在窗框上輕嘆了一聲,眼睛則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些依然規律前行的兵士們。
“杏兒,幫我準備面紗和頭紗,咱們也該出去轉轉了。”話落顧水墨便走到牀榻邊自顧自地穿起衣裙來。杏兒心中很是驚訝,但卻並未多加言語,忙去箱邊利落地翻找起來。
大廳中,無論是恩客們還是姑娘們,此時都已經沒有心情繼續玩樂,皆是躲在門口向外張望著,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出去,生怕那些兵士們一個不開心便會隨意地將人給捉了去。
“難道說又要打仗了嗎?”一位膽小的姑娘弱弱地問道。
“小橘子,這可就是你孤陋寡聞了,你難道不知現如今巫城的皇宮中已經易主了嗎?”一身藏青色長袍的儒雅男子恨鐵不成鋼地用扇子戳了下那姑娘的額頭。
被喚作小橘子的姑娘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眼眶瞬間就紅了,她每日被關在這樓中,需要做的便是乖乖地躺在牀上任人予取予求,哪裡有機會去聞得那麼多窗外事。
“哎呦,爺的心肝兒小橘子,你可別哭了,我告訴你還不成嗎?”那男子頭痛地用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頭,忙將小橘子摟在懷中哄了起來。
“話說前幾日咱們南巫國的皇宮便被攻陷了,皇帝被抓,新帝登基,一時間整個朝堂大換血,擢升的擢升,流放的流放,好不容易這朝堂剛剛穩定下來,這便開始了整頓軍隊了。”儒雅男子滔滔不絕地講著,殊不知他的話給這樓中的姑娘帶來多大的震撼。
“你聽到沒有,這南巫換了皇帝了…”
“也不知道新皇上會不會大赦天下…”
“若是免了我等的賤籍,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回鄉嫁人了,真是好生地期待…”
看著這些欣喜若狂的女子,顧水墨的眉頭卻是越皺越深,巫陵軒被抓了嗎?雖然在戰場上他出賣了她和阿城,但是畢竟是有曾經的情誼在,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難過。
“噓…姑娘們可是要小心著些,現如今咱們的國家已經不叫南巫國,你們再這樣口無遮攔恐遭無妄之災啊!”男子猛地捂住了小橘子的嘴巴,然後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可想而知,姑娘剛剛收回去的淚水瞬間又涌了出來。
“姑奶奶你別哭,我告訴你還不成嗎?”儒雅男子捧著小橘子的臉好一頓地又親又哄。
“那你…嗝…還不說…”小橘子抽噎著說道,樣子好生地委屈,就連不遠處的顧水墨都差點兒被這攻勢給拿下,更別提那儒雅的男子。
“現如今這南巫國的國號已經改爲南楚國了,而新任的皇帝則爲東楚國皇帝的胞弟,也就是當年的鬼面冷王楚鈺城…”因爲民間百姓不得妄議國君的名號,所以男子在說出那個名字的時候,聲音壓得極其低。
即便如此,顧水墨還是聽得個一清二楚,不敢置信地揪起男子的衣領急切地說道,“你再說一
切地說道,“你再說一遍,現在新皇的名字是什麼?”
儒雅男子眸光一愣,這身帶頭紗的孕婦也是這臨仙閣的?應該不是,這閣中的姑娘就沒有他不認識的,再者說,但凡破了身的姑娘都會被那花姐強行灌下絕子紅湯,又怎麼會懷有身孕呢?
“這位夫人,臨仙閣可是男人來找樂子的地方,你一個婦道人家來這裡不太好吧。”儒雅男子好心地提點道。
“廢話真多,我問你現如今皇帝的名字叫什麼?”顧水墨心下一急,手掌收得更緊了,眼見著男子的面色瞬間變紫,好似隨時會斷了氣。
“新皇叫楚鈺城…快放手…我快沒氣了…”
顧水墨欣喜若狂地鬆開了手,心中一急便朝著外面的軍隊跑去,既然阿城現在成了皇帝,她跟著這隊伍一定可以順利到達巫城的,他們很快便會再見面了。
哪知前腳剛踏出臨仙閣的門檻,後腳幾名壯漢便架著她的手臂將她給拖了回來,任她如何拳打腳踢他們都不曾還手,但卻是抓著她死不鬆手。
“該死!只要你們鬆開我,多少銀子我都給!”顧水墨嘶啞著嗓子輕吼著,手中還不忘記掙扎,不經意間頭紗被撕扯掉,如瀑的墨發披肩而下,映襯著剪水般的黑眸,就好似墮落在塵世的仙子一般。
一時間大廳靜默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焦灼在那名被打手們綁縛的身影上,即使她還大著肚子,卻是一點都沒有阻礙大家欲探求的心。
“原來她真是臨仙閣的姑娘…”
“我還以爲她是來捉漢子的哪家夫人呢…”
“怎麼臨仙閣的姑娘允許懷孩子了嗎?恩客那麼多,這姑娘知道孩子的父親是哪位嗎?”
此起彼伏的議論聲不絕於耳,顧水墨赤紅著雙眼仍是掙扎著,爲什麼她找回了一些內力還是打不過這些打手,她好恨啊!她差點就可以回到阿城的身邊了!
突然人羣中一陣騷動,大家便都向外邊望去,一輛囚車緩緩地行了過來,囚車上的人四肢被綁縛著,唯有頭是露在車外的,此人好似經歷了不少的風吹雨淋,髮絲髒污而凌亂地擋住了半張臉。
“咚!咚!”鼓聲響起。
隨車而走的太監打開聖旨,高聲地宣讀道,“廢帝巫陵軒,枉顧朕的相幫情誼,竟是臨陣做出倒戈之事,害得朕的心愛之人慘死,特懲以遊街示衆之刑,至死方休,欽此!”
顧水墨不敢置信地搖了搖頭,剛欲喊出聲,嘴巴卻被隔著面紗死死地捂住。爲什麼!她明明還活得好好的,阿城爲什麼說她已經慘死了?
南楚皇宮大殿
楚鈺城冷眼地望著地上跪成一排的妃衆們,眼中竟是一絲波瀾都未曾泛起,好似他此時看到的不是婀娜多姿梨花帶雨的麗人,而是一羣死物一般。
相對於那些哭哭啼啼的女人,領頭而跪的女子則是面色沉靜如水,瘦弱的脊背亦是挺得直直的,懷中還摟著兩名瑟瑟發抖的女孩兒。
“皇上,這些女人該如何處置?”楚鈺城身旁的副將恭敬地問道。
“都送軍營中去吧。”
“不要…求新皇開恩…我們不想去軍營…哪怕將我們貶爲庶人也可啊…”瞬間,原本梨花帶雨的一羣妃子嚎啕大哭起來,震天刺耳的哭喊聲刺得楚鈺城額頭的青筋直跳。
一直沉默的領頭女子終於有了動作,她鬆開懷中的孩子,緩緩地磕了一個頭,鎮靜地說道,“求新皇賜小婦人與巫陵軒一同遊街,至死方休。”
楚鈺城眸中閃過狠厲的光芒,這女子想和巫陵軒死在一起嗎?她憑什麼?
望著女子決絕的臉,楚鈺城眼前不由得浮現出顧水墨嬌俏的小臉兒,明明一切都很好的,幾個月前他們還在討論著孩子的性別和名字,怎麼一眨眼的時間,就獨留他一個人在這冰冷的人世間了呢?
墨兒走了,帶著他們的孩子一起走了,他一個人真的好冷。
骨節分明的大手緩緩地伸向了那張熟悉的小臉,但就在要觸碰到的時候,那臉卻突然變成了一張陌生女子的臉。
“你是想和巫陵軒死生都在一起嗎?”楚鈺城面無表情的問道。
“沒錯,還請新皇成全!”
楚鈺城一把掐住女子的脖子將她提起,咬牙切齒地說道,“巫陵軒害得我的妻子慘死,連個完好的屍身都沒留給她,你們憑什麼能夠再一起?”
“將這個女人關到天牢,切不可讓她死了,然後將這兩個孩子扔到巫陵軒的囚車上去,黃泉之路那麼孤單,總得有人陪著纔好。”
話至此,楚鈺城的眼眶有些微紅,伸手死死地捂住胸口,沒想到陪著墨兒走完最後一程的人不是他,而是那未出世的孩子。
“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們…”女子伸手雙手扯著他的衣袖哀求著,眼中決絕不在,有的只是一位母親爲孩子祈求生路的渴望。
“誰又放過了朕的孩子?”楚鈺城貼近女子的耳邊殘忍地說道,一把將她扔出了老遠,然後甩袖負手而去。
站在皇宮最高處舉目四望,楚鈺城緩緩地閉上了雙眼,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爲什麼每次要夠到最幸福的瞬間都會被人狠狠地打落。
若不是母后以性命相要,此時他是不是已經到黃泉與墨兒和寶寶團聚了,也不用再在這人間備受孤獨悽清之苦了,有那麼一瞬間,楚鈺城開始恨起了荀蘭的出現。
出現。
“城兒,母后找了好些地方,終於找到你了。雖是春天,也不能穿得如此單薄,母后派人給你做了一件薄錦披風,快些披上。”荀蘭淡笑著將披風披到了他的肩膀上。
“母后,將這南楚也交給大哥好不好?我有些累了,我想帶著墨兒去遊歷天下,許多答應過她的事情還沒有辦到,我心中不快。”楚鈺城清冷地開口。
荀蘭目色複雜地望著楚鈺城,她真是生了個傻兒子,都已經登上這皇帝之位了,還哪有往外推的道理,再說皇帝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非得念著那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
“城兒,母后的身體也沒有幾年的光景了,若是你真有這種想法,就等母后歸天之後再說吧。”略帶薄怒的聲音響起,楚鈺城眸中瞬間閃過一抹失落。
“城兒,跟母后去一個地方。”拉過楚鈺城的胳膊,也不管他是否同意,拽著他便向著她的宮中走去。
來到了荀蘭的宮中,楚鈺城的臉瞬間便黑了下來,看著那二十幾名花枝招展的宮女,若是他再不明白自家的母后的意思,那便不用再在這個皇位上坐著了。
“奴婢參見皇上,奴婢參見太后!”一片酥骨的聲音響起,荀蘭嘴角勾起了滿意的笑,世間沒有邁步過去的坎兒,她相信只要這些宮女們夠纏人,不久之後城兒便會從那段感情中走出來。
許久之後,眼見著有些宮女們的腿都開始顫抖了,楚鈺城仍是面無表情地望著衆人,好似根本沒有要開口叫人起身的打算。
“城兒,快些讓人起身吧。”荀蘭淡笑著出聲。
“母后宮裡的人,您自己管,兒臣這就退下了。對了母后,兒臣先前下的旨不是空話,除了你,兒臣的宮中不允許有女眷出現,違者定斬不饒。”話落冷冷地掃了眼地上的一羣宮女,冷著臉轉身離開。
此時密林中
原清流正冷著臉聽著副將的報告,原本背在身後的雙手猛地緊握成拳,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轉身提著副將的衣領將人帶離了地面,赤紅著雙眸問道,“你果真聽得聖旨上是如此一說?”
“回皇上,屬下所報句句屬實,一個字都不會差!”副將硬著頭皮回覆著。
原清流頓覺腦子如被大錘重擊了一般,眼前的景物漸漸變得模糊,一腳將副將踹出老遠,這個大膽的奴才怎麼敢說墨兒已經死了,墨兒的功夫是他和楚鈺城教的,怎麼能那麼輕易地就被人給害死,他不信!他不信!
“啊!啊!”震徹山谷的聲音響起,驚散了一羣覓食的鳥兒,白髮亂舞間,男子俊秀的臉上滿是哀傷,幽深的眸子滿是死寂,幾度隱忍後終是嘔出了一口嫣紅的血,染紅了胸前的發與衣。
姐姐消失了,丫頭也走了,老天奪走了所有他在乎的人,是不是下一步就安排他死?他非要不順這老天的意,他一定要好好地活著,不將這天下攪得天翻地覆,誓不罷休!
“皇上,楚鈺城加大了各大城鎮的兵力駐防,咱們如此多的人躲在這兒遲早是要被發現的,下一步到底該如何走,請您明示!”那副將又硬著頭皮爬了回來。
“按兵不動,若是有南楚的兵士搜查至此,悄無聲息地解決掉便是,楚鈺城的這個皇位怕是也坐不了多久。”
原清流目光中滿是篤定,那麼愛顧水墨的楚鈺城又怎會在她死後安心地窩囊在那皇位之上,他倒是很好奇楚鈺城還能爲墨兒做到哪一步,有些讓人期待呢!
南楚皇宮中
荀蘭剛一走進楚鈺城的寢宮便聞到了令人暈眩的酒氣,瞬間皺起了眉頭,她的兒子竟然如此沒有骨氣,爲了一個女人竟然將自己折磨成這樣,真是太令她寒心了。
“城兒,你夠了!”荀蘭一把將楚鈺城手中的酒罈奪下扔到了一旁,然後“啪”地一巴掌扇了過去。
“母后你來了,要不要陪兒臣和喝酒。”楚鈺城瞇著眼睛問道。
“城兒,朝堂現在已經穩定了不少,若是實在放不下心中的執念,那便出宮走走,母后聽說人死後魂魄會在她枉死的地方流連不去,你可以去找找看,說不定可以感受到她的魂魄所在。”荀蘭苦口婆心地說著。
楚鈺城終是睜開了雙眼,眸中哪裡有一絲醉意,目光灼灼地望著荀蘭的眼,激動地問道,“母后此話當真?”
“母后不敢肯定,只不過是個謠傳,但總比沒有要強,若是心中真是難受得緊,就出去找找吧。”荀蘭伸手順了順他額間的碎髮,眼中滿是疼惜之色。
聽得荀蘭如是一說,楚鈺城眼中閃過失落,但卻沒有之前那種無助欲死的感覺了,哪怕是個不著邊際的謠傳,也是希望不是嗎?他還是有機會找到她的魂魄的,哪怕他觸摸不到。
出了楚鈺城的寢宮,荀蘭身後的太監戰戰兢兢地問道,“太后娘娘,真的有鬼魂嗎?”
“不過是給皇上留些念想罷了,哪裡會有的。”荀蘭有些疲憊地說道,身子不由得晃了兩下,她身後的太監忙上前攙扶。
“太后娘娘,奴才扶你回宮休息會兒吧。”
“也好,走吧。”
翌日,荀蘭剛起身便被告知楚鈺城並未上朝,心中頓生不好的預感,急忙地更衣洗漱,然後便向著他的寢宮趕了過去。到了之後,一眼便看到那封孤零零地躺在御案上的信。
快速地將信上的內容瀏覽了一遍,荀蘭心中不由得暗罵,這小子跑得還真快!
“來人!扶哀家上朝!”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