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門嫡女

六月初七，司府上上下下充滿了喜氣。

樹梢上掛滿了紅色的綢子，大紅的燈籠和紅色的壽字隨處可見。丫鬟小廝進進出出，搬東西的招呼客人的，忙的昏天暗地。

“這個燈籠掛歪了，快，找個梯子來，重新掛一遍！”

“你們在這兒磨嘰什麼呢？沒見到客人都來了嗎，手腳利索點兒?！?

“都幹什麼吃的？還不去添些茶水來！”

惜若聽到這張揚的嗓音，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這些司家人還真是喜歡裝腔作勢！明明都已經分家出去了，可還是喜歡出風頭。今日是司明玉的壽辰，府裡自然是有主子安排一切事宜，可他們倒好，來了也便罷了，還在這兒指手畫腳，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喜歡擺威風，可不是這樣顯擺的！

司老爺雖然是一屆商賈，可好歹也是京城首富，來往的客人當中，也不乏一些朝廷的官員和有聲望的貴族。他們這番行爲，在那些真正的貴客面前，實在是有些上不得檯面。

“夫人，這司家大夫人是不是做的太過了？又不是在自己府裡，咋咋呼呼的…”雪兒一邊打著扇子，一遍嘟嚷著。

惜若擡眸看了她一眼，理了理衣襟道：“咱們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別的就不用咱們操心了！”

反正丟人的又不是她，用不著這麼計較。

“可是夫人…好歹，您纔是司老爺的媳婦…這招呼客人的事情，本該由您擔著?！毖﹥河行┎环獾恼f道。

“有人想要越俎代庖，那就讓她去好了。我也省得清淨！”惜若笑著跟幾位相熟的夫人打了個招呼，然後接著說道。

惜若本就是個不太喜歡應酬的，現在難得有個空閒，她自然是求之不得。

“哎喲~這不是惜若表妹嘛！”不遠處傳來一道高亢的嗓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惜若今天一身貴婦的裝扮，端莊得體，華麗又不失莊重。看到此人，便收斂了些心神，迎了上去。“雲依表姐，好久不見！”

“許久不見，表妹真是越來越出挑了！”餘雲依在府裡憋了一肚子的氣，好不容易找到個機會出來溜達溜達，自然是想發泄一番的。

惜若許久沒見到這餘家表姐，看她精神有些不濟的樣子，便心知她過得並不如意。她這個少侯夫人雖然聽起來風光，但是在那樣的門第裡，肯定處處受到壓制。那侯夫人她可是見識過的，是一個極度有控制慾的女人。餘雲依嫁到鎮南侯府，想必是被打壓的擡不起頭來的。

“表姐也風采依舊，看起來還是那麼的嬌媚動人！”客套話惜若也是聽得多了，說起來很是得心應手。

餘雲依見惜若面色紅潤，嘴角微微勾起，看起來十分幸福的模樣，心裡就極度的不平衡！按說她嫁的門第，並不比惜若差，甚至是好上很多?？墒菭懞嗡^著地獄一般束手束腳的日子，而惜若卻處處洋溢著幸福呢？

她實在是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不想承認惜若過得比自己幸福。“惜若表妹一個人在將軍府挺孤單的吧？爲何不找幾個姐妹入府，也好有人作伴？”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多未婚的女子都豎起了耳朵，面紅耳赤的，一看就是春心萌動，有著非分之想的。

惜若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欺負的，臉上一片坦然的道：“妹妹自然是沒有表姐這樣的福分，可以與衆姬妾相處融洽！啊，對了。再過不久，幽若就要嫁進府裡，希望表姐能夠像往常一樣，對她多加照顧?！?

說起這件事，餘雲依就咬牙切齒，恨不得將惜若一口吞了。

公孫幽若那個賤蹄子，竟然在她嫁入鎮南候府之前，公然在青樓勾引小侯爺，讓她們餘府的顏面掃地，這個仇她可是一直記在心裡的！加上薛小侯爺一直對她不怎麼熱心，成親以來就甚少去她房裡，又接連著納了好幾房妾室和通房，真真是沒有把她一個將軍府的大小姐放在眼裡。

爲了這些事情，她也鬧過?？墒呛罘蛉耸莻€厲害的，一心維護著自己的兒子，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的身上。說是她不夠賢淑不夠溫柔，所以才握不住小侯爺的心。餘雲依本來就不想嫁給薛韶華，哪裡來的熱忱去服侍一個自己厭惡的男人？！

所以她現在過得並不好，都是她自找的！

“惜若表妹還真是個特立獨行的，竟然要求自己的夫君不可以納妾！這要是傳出去，還不都被人罵死。這女人啊，還是三從四德，順著夫君的心意一些比較好。剛纔我進來的時候，可是看到陸將軍與一個年輕的女子打得火熱。表妹也還是要大度一點，這男人啊，三妻四妾可是很平常的，哪能一輩子只守著一個女人！”

對於她的挑撥離間，惜若並未放在心上。像餘雲依這樣的對手，她都不屑跟她較量。一個心胸狹窄的女人，只會道人是非，還能有什麼作爲？

“雲依表姐的度量的確是女子的楷模！啊…薛小侯爺今天怎麼沒陪著表姐？聽說，他還帶了個妾一起來？”

餘雲依聽了這話，頓時臉就紅了。

這正是她的死穴所在！

她雖然是少侯夫人，可是卻不得夫君的寵愛，還讓一個小妾爬到了自己的頭上！如今在大庭廣衆之下，被惜若點破了，面子上自然是掛不住的！

“安平侯夫人來了，我過去打個招呼?！敝е嵛岚胩欤N雲依始終沒有說出一句話來，只好這個藉口溜了，免得繼續丟人現眼。

這種場合，自然是不少女子聚在一起說三道四的好機會。如果她再不離開，保不準會失去風度，給鎮南侯府和威遠將軍府抹黑。到時候惹出事端來，回到侯府肯定又免不得要被婆婆訓斥一番。

看著餘雲依灰溜溜的走了，雪兒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雪兒，咱們去前廳看看?！毕羯裆坏霓D過身去，放佛剛纔的事情沒有發生過一樣。與別人相比起來，惜若佔了上風卻並未露出得意的神色，在場的不少人都對她高看了幾分。

“不愧是將軍夫人，果然是氣度不凡！”

“是啊，這第一美人真是虛有其表，這品行卻是不如人的…”

“雖說是親戚，這兩位大美人卻是天南地北，完全的不同啊…”

雪兒跟在惜若身後，覺得特別神氣。

自己的主子受人尊敬，她這個做丫頭的也覺得非常有面子。就算是走起路來的時候，也是特別的有精神。

“夫人，表小姐剛纔那模樣您瞧見沒有？真是解氣??！”

惜若略帶責備的瞪了她一眼，輕聲的訓斥道：“這人多嘴雜的，切莫胡言亂語。要是叫人聽了去，定會覺得將軍府治下不嚴！一個丫鬟也敢議論主子們的是非，成何體統！”

不待雪兒迴應，一道男聲便插話道：“你家夫人說的對！這要議論別人的是非，起碼也得躲到一個安靜的角落，否則叫人聽見了，豈不是會遭殃？”

惜若聽見這人的聲音，頓時停了下來，然後規矩的行禮。

“參見越王殿下！”

“給王爺請安！”雪兒臉色紅了紅，趕緊跟著蹲下身去。

蕭子碩揮了揮手，道：“免了，免了，這麼生疏做什麼？！”

惜若早已把他當成了朋友，但是這表面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畢竟是在公衆場合，叫人看見了，定會被人拿捏住把柄。

“殿下怎麼一個人在這後花園？無痕沒有陪著你嗎？”惜若知道他們一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所以感到有些奇怪。

“唉，別提了！無痕被一些人纏住了，哪裡有時間理會我這個孤家寡人啊！”蕭子碩懊惱的叉著腰，臉上卻並沒有正真的不快。

自從陸少楓成爲了朝廷重臣，不少的官員就開始努力巴結著。不管在什麼場合遇見了，總要上前寒暄一番。這也正是陸少楓當初不願意入朝爲官，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墒侨缃襁M了這條仕途，陸少楓不可避免的，也要跟這些人打交道，就算是敷衍，也要走個過場。

惜若也覺得應酬很無趣，所以也十分同情陸少楓?！暗钕掠腥绱碎f情逸致，不如找點兒有意義的事情做做，如何？”

“哦？嫂夫人有什麼吩咐？”蕭子碩跟他們夫妻倆相處久了，私底下自然是以嫂子來稱呼她的。

惜若面色微微發熱，對於這個稱呼，還是不能適應?！暗钕绿蜌饬?！不過是惜若的一個小小請求，還望殿下能夠成全?！?

“哦？不知道是什麼事情？”蕭子碩忽然來了精神。

惜若將一直隱藏在衣袖中的右手伸了出來，裹著一曾緞子的手指露了出來?！盃懥斯膲鄢?，惜若勤習琴藝，本想著要盡一份孝心，卻不小心傷了手。聽聞殿下琴藝不俗，是否能夠請尊駕爲公公獻上一曲？”

惜若的要求本來不算合理，但是憑著司無痕跟蕭子碩的關係，卻也說的過去。而且陸少楓如今的得寵，跟兩位皇子也有著必然的聯繫。在外人看來，陸少楓除了是皇帝的寵臣，更是未來上位者的功臣。

蕭子碩也是個很隨和的皇子，沒有半點兒架子，是百姓心中最逍遙的皇子。他的言行舉止都與其他皇子不同，所以給人的印象也是很好說話的。

“嫂夫人這個要求，本王倒是可以考慮考慮！”蕭子碩單手摩挲著下巴，考慮著這件事的可行性。他的琴藝還算拿得上臺面，只是要他堂堂皇子給一個平見民百姓演奏，在常人看來，的確是一件不太合理的事情。

惜若嘴角彎了彎，福了福身?！澳蔷投嘀x殿下成全了！待會兒我的丫鬟入畫會將琴譜送到殿下手裡，還請殿下費心了?！?

蕭子碩擺了擺手，爲了避嫌，又繞到別處，與一些青年男子交談了起來。

雪兒跟在惜若的身後，甚是不解?！胺蛉?，您的手指什麼時候受傷了，奴婢怎麼不知道？”

惜若沒有迴應她的質疑，只是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一會兒宴會就要開始了，咱們還是去前面招呼客人吧！”

雪兒帶著疑問，跟在她身後出去了。

“恭喜司老爺??！”

“祝願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前廳，司明玉夫婦正在招待賓客，二老的臉上笑意盈盈，看得出還是挺開心的。畢竟這樣的宴會不是經常有，加上又是死無痕主張大辦的，所以兩位老人家難得高興。

“公公婆婆…”惜若踏進大門，笑著走了過去。

“哎呀，將軍夫人來了！快看啊，好標緻的美人??！”

“果然是皇上封的郡主，真當得起這端柔二字！”

“魯國公府的嫡出大小姐，果然是不一樣?。　?

惜若的出場，立刻引來一片議論聲。

惜若對這些聲音置若罔聞，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肮牌?，客人們都到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準備入席了？”

簡如月上前拉著惜若的手，就是捨不得放開?！跋簦阋裁α舜蟀胩炝耍膊缓煤眯菹⒁幌隆＿@些事情，叫丫鬟來通傳一聲不就好了？”

“惜若年輕，身子骨還算強健，沒有感到睏倦?！弊鳡憙合眿D，惜若自然是沒有先於公婆休息的道理。

衆人看著這對和睦的婆媳，不少人都在心裡豔羨著。

瞧瞧人家的媳婦，多麼的孝順？再瞧瞧自己家裡的，竟會攛掇著兒子跟老子娘作對，完全沒個媳婦的樣子！人家還是個郡主呢，對夫君的義父母都如此孝敬體貼，果真是貴族女子學習的典範！

不少的貴夫人都在心裡嘀咕著。

但也有不少做媳婦的，暗自羨慕惜若的際遇，可以嫁給一個有本事的夫君不說，還沒有公婆的煩惱。雖說這司氏夫婦名義上是端柔郡主的公婆，但是血緣上卻是毫無關係的。再想想自己的遭遇，既要管住夫君的心，又要受公婆的管束，有時候還真是裡外不是人。哪像惜若，沒有公婆的約束，自由自在的，真是美妙到了極點！

簡如月拉著兒媳婦，跟一羣貴夫人打過招呼，對她真是讚不絕口。

司明玉則跟養子站在一起，與一羣朝廷重臣們聊著，眼睛不時的飄向不遠處的妻子，夫妻之間的濡沫之情可見一斑。

“義父，義母有惜若陪著，不會有事的，您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趁著周圍沒有人的時候，陸少楓小聲的打趣道。

司明玉老臉一紅，憤憤不平的道：“好小子，居然敢取笑老夫！你不也一樣嗎？一直心不在焉的，不也是在想著兒媳婦麼？哼！”

一老一小你來我往，逗趣個不停。

“老爺，酒席已經準備妥當了，可以請客人入席了！”管家打理好了一切，才上前來稟報道。

司明玉是個很爽快的人，人緣也頗好。看到高朋滿座，心裡也是十分的舒爽?！昂冒?，去請客人們吧！”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客人陸陸續續的到來，不一會兒就將桌子給坐滿了。丫鬟們井然有序的端著盤子上來，奉上一道道精美的食物，一切都按部就班的進行著。

“義父，今日是您的生辰，無痕特別尋來了一塊罕見的美玉，祝願您就像這美玉一般，光芒能夠熠熠生輝，長長久久。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作爲司老爺的義子，司無痕此刻沒有擺出大將軍的身份，還是以以前的名字自稱，以示尊重。

司明玉連說了幾聲好，笑著接納了那上等的美玉?！班?，的確是個好東西。你有心了！”

司無痕這一開頭，後面敬獻禮物的都開始活躍了起來。惜若並沒有急著送出自己的禮物，而是一直不鹹不淡的喝著果子酒，一聲不吭。

等到一輪下來，司老爺已經收到了不少的東西，但是除了司無痕送的美玉得到過讚揚之外，其他人送的禮物，他一句評價都沒有。

司大夫人見到司明玉如此敷衍的態度，心裡就有些不高興了。又見到惜若一直沒有所表示，一張嘴就又閒不住了。“作爲兒媳婦，不知道端柔郡主送的什麼禮物，不置可否讓大家開開眼界？”

在座的當中，惜若的身份已經算得上是尊貴無比的了。除了蕭子碩以外，就屬她的位份最高了。所以在外人面前，司大夫人還是尊稱了她一聲郡主，不敢像平日裡裡那樣，以長輩自居。

惜若淡淡的掃了大夫人一眼，知道她的好戲要開始了。於是故意裝作很謙虛的模樣，說道：“大伯母說笑了，惜若哪裡有什麼寶貝，只不過是編排了一支歌舞助興，比不上各位禮物的珍貴！”

“早就聽說郡主才藝卓絕，今日咱們算是有眼福了！”二夫人也在此時插起話來，表現的十分期待。

惜若裝作有些爲難，但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又不得不將自己準備好的歌曲給獻出來。“既然各位有興趣一觀，那惜若就獻醜了！”說完，她便走了出去，然後安排樂師和舞姬走了進來。

隨著一聲鏗鏘有力的琴音，舞姬們舞動著手裡的綢子，開始了表演。一位身穿白衣，帶著面紗的妙齡女子從一羣舞姬當中走了出來，立刻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只見她身段妖嬈，眉眼處盡是嫵媚。身子隨著節奏而舞動，柔若扶柳。一舉手一投足，都盡顯女性的魅力。

不少的看管都癡傻了，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而不少夫人看到自己的男人對著那女子大加讚賞的時候，心裡頭就隱約有著不快。

“不愧是京都第一才女，這琴聲果真是不一般！”

“這白衣女子的舞蹈，也是分外的動人！”

“琴藝與舞蹈，真是完美的結合??！”

司大夫人冷哼一聲，似乎是在等著看好戲。

不久，一曲終了，那白衣女子走上前來，盈盈拜倒在地，清越的嗓音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子午樓眉玉瀾，恭祝司老爺，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一聽見她自報名號，不少在場熟悉這個名字的人都被鎮住了！

眉玉瀾何許人也？！那可是京都一絕?。∽詮氖臍q在子午樓現身之後，便以色藝雙絕成爲了整個京都最爲出名的青樓女子。不知道多少的男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想要一親芳澤?？墒钦f來也奇怪，這位具有傳奇色彩的絕色女子，卻依舊是個清官兒，沒有成爲任何一個男人的所有物。這樣一個特別的女子，的確夠吸引人的！

司明玉對她也是有所耳聞，如今親眼見到還是第一次。他回過頭來看了看自己的義子，見他聳了聳肩，表示不知道，只好客套了一番，讓她起身了?！肮媚锏奈璧腹皇且唤^，老夫今天總算是開了眼界了！”

聽到司老爺的讚許，眉玉瀾不驕不躁的站起身來，說道：“玉瀾不敢居功！還是這譜曲和撫琴的人更加有心，玉瀾能夠受邀一起表演，已經是榮幸之至?！?

她這話一出口，立刻引起了一陣轟動。

司大夫人見時機差不多了，於是大聲的說道：“玉瀾姑娘所說的，可是咱們的端柔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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