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敵人的事華安交給了姽嫿和裴羽觴去做, 她讓他們兩個隨意找了間離老夫人選的空屋子。
窗外風雪依舊，過了一天，還是沒有停下的兆頭, 華安吃著飛鳥做的點心, 心情有些沉悶。
她雖然說了那樣的話, 可她也確實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情, 她是公主有些事情就註定了與她無緣。
沉碧給華安倒了杯熱水, 站在了她後面，詢問道。
“殿下想怎麼辦？進宮嗎？”
“進不去。”華安篤定的開口，“我府裡出了這麼大岔子, 讓個人混了進來，哥哥都沒表態, 說明事情還挺嚴重的。”
偏偏這個時候李道彥出去了。
還帶著夕佳, 如果說沉碧是對已知的勢力掌握的最好的人, 那麼夕佳就是用來應對突發事件的，她對於未來形勢的判斷一向很準。
“可也不能不真不給宮裡遞信。”飛鳥有些焦急的開口, “殿下讓我去吧，藉口就說是想母妃了。”
薛婠婠敲了敲桌子，她有些心動，但還是沉默的搖了搖頭，“你們都太明顯了。”
但凡瞭解些她們的人, 都知道這幾個宮女對華安的重要性。
再加上哥哥早就知道她懷孕了, 卻什麼都沒做, 恐怕這個局勢早就開始了, 只不過剛蔓延到她這裡來而已。
而她身爲主人才剛剛意識到, 真的是擡失責了！
相信他們，華安再次對自己說道, 現在只需要穩住永安王府，這也是她唯一能夠做到的事情。
“什麼都不用做。”她吩咐著，“一切照常。”
“可……”飛鳥有些猶豫，她很擔心。
華安安撫的朝她笑笑，起身走到她身邊給飛鳥一個抱抱，“沒關係的，我會解決一切。”
她認真的開口，“沉碧也是這麼認爲不是嗎？”
一直沉默的沉碧點了點頭，“奴婢確實覺得應該按兵不動，沒有人回主動對一個公主下手，如果真動了，纔是給當今陛下一個主動出擊的藉口。”
薛婠婠點了點頭，頭上步搖晃動，閃爍金光，貓兒一樣的眼明明滅滅，不知道想著什麼，許久後她輕輕嘆了口氣，“走吧，我們去看看那個男人。”
永安王府裡空房間很多，並沒有專門的人打掃，華安走在石子鋪的小路上，心裡有些酸澀。
十幾年前這裡還不是這樣吧，在永安王府還是將軍府的時候。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灰塵伴著陽光一起遞進男人的眼裡，他咬著牙不說話，眼裡盡是漠然。
姽嫿拿著一把短刀站在男人身前，她揹著華安，一句話都不說，刀光映射著她冰冷的臉，神情狠厲，裴羽觴也站在暗處，一動不動的盯著男人。
“你只需要說出來你是誰的人就好了。”華安徐徐走到男人面前，蹲下來直視著他的眼睛，裙子散落在地上，染了灰塵，“還有你的名字。”
名字？
男人一怔，他哪裡有名字。
牅外寒風凜冽，失去都血液也帶走他大部分得體溫，只覺得冷冰的可怕，一時間他恍惚了起來，上次有人問他名字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五年前，還是十年前？
“想不起來自己的名字了嗎？”薛婠婠嬌笑道，她得臉色浮現出了憐憫，“真可憐呢，三皇兄連個名字都不肯給你嗎？”
男人迷離的神色突然變得正經起來，依舊一言不發，甚至連眼神都沒給薛婠婠一個。
“真的是三皇兄呀。”她嗤笑著，“那我明白了，他確實不會給一個工具命名。”
面對華安憐憫的眼神，男人不爲所動，這種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叫做露白好了。”女孩子輕輕的笑到，透著幾分無視人命的冷漠，“總不能給你立墓碑的時候什麼都不寫吧。”
“殿下。”姽嫿的聲音很平淡，平淡的有些死寂，她那雙眼也和她的聲音一樣，冷的如同深淵，“直接殺了嗎？”
“恩。”華安沒有轉過身，僅僅是把手遞了過去，“短劍給我。”
“殿下……”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我……”
這種事情，怎麼能讓殿下做？她已經這樣了，就……
“給我。”華安打斷了她的話，聲線甜軟，聲音嬌媚，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你是我的人，我不會讓你再做這種事情。”
她知道姽嫿的不安，也知道姽嫿在想什麼，染了血的手怎麼配站在她身邊，可正因爲如此，她纔不能放任下去。
“殿下，我來吧。”裴羽觴突然出聲道，他認真的開口，“這種事情確實不應該您來。”
華安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的保持著同一個動作，彼此竇沉默著，想要堅持自己的意願。
男人看著這一切，本來空無一物的心裡突然萌生了什麼，“咳咳……露白嗎，還真是……個好名字。”
他斷斷續續的開口，“殿下又何必費勁，我……露白，肋骨斷了三跟，左腿已廢，放在這不管，不超過三天，我就會死去，不會髒了任何人的手。”
“閉嘴！”華安冷冷的開口，“本宮……我……”
她我了半天，缺卻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小小的臉上寫滿的冷漠，也隱約透出幾分無助。
她沒有做過這種事情，這種直接剝奪人的性命的事情，可她也不是什麼都沒做過。
宮裡出生的孩子，天生就帶著一股血腥味，她也不例外。
一時間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露白苦笑著，這一王府的人還都是心軟。
“算了。”華安有些頹然的開口，“放了你吧。”
她從頭上抽出來一把簪子，劃開綁著露白的繩子，“你自己回三皇兄那裡吧，他殺不殺你，我就不知道了。”
話雖這麼說，可華安也心裡清楚，怎麼可能不殺呢？
男人得神情沒有什麼變化的，他低著頭，一動不動。
他想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一旁的姽嫿和裴羽觴倒是很理解。
這種進退兩難的領地，她們經常遇到。
前途渺茫，後路黑暗。
“殿下還真是明知故問。”
“讓我保你也不是不行。”薛婠婠冷淡的開口，“但是你需要告訴我一件事。”
“三皇兄給了你什麼命令。”
她瞇著眼睛開口，“永安王不在府裡，而我應該沒有任何左右局勢的東西纔對。”
男人繼續沉默。
“只有我知道的，只有我纔去的。”她輕輕的唸了一句。
看著這破破爛爛的房間，電石火光間她突然想清楚了三皇兄爲何要派人來她這裡一趟，因爲那個一直在冷宮裡生存的女人――穆錦玥。
整整八年裡，確實是只有她會每年去看望那個女人――哥哥的生母。
“錦妃。”
華安淡定的吐出這兩個字，緊著就看到露白的眼神微微一動，她便知道她猜對了。
前朝舊事她確實是不知道太多，那個時候她不過還是襁褓之年，話都不會說，更何況其他的了。
可錦妃穆錦玥實在是太有名了，美貌名動天下，才德無人可敵，最終卻落得打進冷宮得下場。
“裴羽觴你給他看看，永安王府裡有的藥材就給他用著，若是沒有就先挺挺，只要不死就行。”
華安有條不紊的吩咐著，然後對著姽嫿道，“你跟我出來。”
門一開一合隔絕了兩個世界，姽嫿站在陰影裡，看不清神色。
“你進宮去找笙卿哥哥，記得避過哥哥的耳線，他不會讓我牽扯到這裡來的。”
“是。”
華安轉過身一把抓住了姽嫿的手，將她手裡的短劍拿了下來，隨意扔在地上。
金屬掉落的聲音宛如砸在姽嫿的心裡，她仍然把臉藏在暗處，不敢面對她的公主。
“姽嫿就是我的姽嫿。”華安嬌笑著，點了點姽嫿的額頭，“如果說手上的血多的話，這個府裡沒有人能夠比的上我了。”
她的聲音很輕，也很沉重，“我是公主呀，生來就揹負著這一切，因爲我的出生，會有嬪妃鬱鬱而終呢？爲了保護我，哥哥和母妃又對多少想對我下手的下了死手呢？”
“所以姽嫿不要覺得我會不要你，只把你當工具。”她甜蜜蜜的笑著，“你是我的下屬呀，是我要庇佑的人呢。”
“殿下。”姽嫿突然跪在了地上，只喚了這一句。
“論清白，這個府裡的所有人，都不是完全清白的。”華安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聲音沉穩，這一刻竟和那高高在上九五之尊有些相似，“鼎鐺玉石之家的人只要活著，就無時無刻不再奪取他人的利息，這是原罪也是宿命。”
“所以姽嫿不要想那麼多，你只需要安穩的呆在我身邊就好，剩下的我會去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