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裴爲人風流成性,之前在花樓碰見女扮男裝的花解語後,因爲相似的眉眼,一直惦記到宮裡瞧瞧自己的古琴知己。
奈何瑣事纏身,一直沒有付出實際行動,直到又四日後,這才得了空閒主動拜訪去皇后乾坤宮。
花解語在宮中左右期盼,終於鶯兒打聽來消息,聽聞宋裴剛從皇后那裡出來,正在遊園賞景,心中又是期盼又是複雜。
花解語擔心自己這麼貿然前去找他,會引起對方懷疑,思量前後,改爲叫鶯兒挑揀了一隻玉簫,前去拜訪貴妃水氏。
其中從朝霞宮到水氏宮殿,要經過御花園與宋裴相遇,到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鶯兒捧著玉簫出來卻有些心疼,再三向花解語絮叨,現在朝霞宮裡已經很少有這麼像樣的寶貝了。
直到花解語訓斥兩聲,這關度不過去,再好的東西留著都沒有用處。
兩人掐算時間,花解語特意挑揀了一件顏色豔麗的流仙裙,整個人亭亭玉立,穿過尚未發芽枯枝的御花園,整個人清麗非常,抓住人眼球不是難事。
御花園現在景緻好的不過那麼幾處,花解語讓鶯兒前面帶路,巧妙與宋裴上演了一出不期而遇,兩人擦肩而過,花解語卻好似不認得對方,見禮之後只覺略過,連駐足都不多一刻。
宋裴原本今日入宮就是來瞧她的,如今一件花解語這反應,不禁有些氣悶又放不下。
偌大京都說起他送裴的名聲,想必所有少女都要趨之若鷺,偏偏這花解語,見了兩次不說,自己還幫了不少忙,到現在卻連對自己笑一下都不肯。
心中鬱悶,也沒有什麼遊園賞景的心思,直接拐彎去了朝霞宮,決心守株待兔。
另一邊花解語與宋裴擦肩而過後,拜見了貴妃水氏,又說些拉攏的話,小坐不過盞茶功夫便打算離開。
誰料人剛起身,外閣便傳來一陣爽朗笑聲,下一刻一明黃人影走進,水氏連忙帶著花解語行禮,後者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遇到皇上了。
皇上一向不疼愛花解語,之前壽宴上雖然見過一面,印象深刻,但畢竟子女衆多,加之花解語是女兒身,更加不受寵。
威儀的身影低頭瞧了花解語半晌,經過貴妃提醒,這纔想起自己有這麼個女兒。
“還跪著做什麼?起來吧。”
皇上伸手虛扶了一下,貴妃帶著花解語起身,後者見太子也在場,倒也沒有什麼急於搭話的意思,乾脆乖巧站在一邊。
花解語心中惦記宋裴那邊的事,原想等片刻便找機會離開,誰料皇上瞧見花解語,與貴妃說了幾句家常後,便想起了關於百里離的事。
之前花解語只注意到皇上與衣著鮮明的太子,如今遇到危難,下意識尋找那霜白賽雪的身影,果然太子身後,不到兩步,傅顏正在神色悠閒飲茶。
在皇上與太子面前,依然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不見得有絲毫惶恐小心。
花解語擡眼打量對方,是想問關於如何迴應百里離的事,誰料傅顏好似不認識她一般,從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花解語無奈,只好轉身看向皇上。
“父皇,百里家族一向受父皇疼愛,這件事,解語沒有什麼異議。”
“那就好,之前朕還擔心你沒有見過百里離,不同意這樁婚事,還叫皇后安排說服你一下。”
花解語想起之前皇后對自己的冷炒熱,嘴角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是,皇后已經和解語說過這件事,尤爲上心。”
上心不上心是皇后的事,事情能不能成,也是看她的能力,如今先將高帽給皇后帶上,日後情況如何再議。
“如此說來,解語已經見過百里離了?那孩子年少有爲,配你這天璣公主正合適。”
“謝父皇的美意,等女兒及笄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聽父皇安排。”
說著,還故意做出一副嬌羞的模樣,眼角餘光則在一直悄悄打量太子身後的傅顏。
他去卻沒有開口,幫自己一句的意思。
花解語嘆息,片刻後,大殿珠簾搖曳,又一修長人影走了進來。
花解語擡眼望去,只覺眼生,直到貴妃介紹,才知道是最近得了皇上恩寵的三皇子。
這三皇子一直都是皇后養在後宮,身子不大好,並不算受寵,今日竟來貴妃處找皇上,也算一件稀罕事。
花解語坐在一邊,不緊不慢飲了一口杯中茶,細細品嚐發現果然是陳年舊茶龍井。
下意識看了傅顏一眼,想起他那裡最新最嫩的毛尖,心頭一震異樣閃過。
有好東西自己留著,連皇后和貴妃都在用陳年舊茶,以這事說傅顏是個清官怕是沒人會信。
偏偏皇上還對他重新非常。
但轉念想想後來傅顏佞臣之名,倒也沒什麼奇怪。
不過這樣的人,倒是不能深交,日後自己一旦有了獨立站起的機會,就應該立即遠離他纔是。
花解語心中左右思量時,三皇子與皇上閒談幾句,爲了增加自己在朝政上的地位,很快將話題引渡到江南治理上。
皇上原本在這後宮進行前朝的話題,偏偏三皇子又是個不會看眼色的,一直想要請命自己去江南治水。
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的皇子,皇上無奈,只好順水推舟問了兩句。
結合去年的水患,三皇子立即先後說了幾個治水的法子,但似乎都不得皇上的心。
大殿內暫時陷入沉寂,皇上視線有意無意落在傅顏和太子身上。
太子有些爲難,傅顏見狀,這纔不緊不慢起身,朝皇上行禮:“眼下春季還沒有開化,也不知三皇子說洪災一事,究竟從何得知?”
三皇子被噎了一下,臉色不大好看。
“我也是想要防患於未然,畢竟去年的洪災刻骨銘心。”
“三皇子言之有理。”傅顏垂眸一笑,理了理身上不曾存在的褶皺:“但三皇子還沒有告訴微臣,您是如何得知今年會有水患的?”
三皇子被傅顏逼的沒有辦法,這纔開口:“是,秦奉常說的……”
傅顏抿脣而笑:“也就是說,算命得知。”
三皇子臉色有些難看,座上皇上則乾脆冷哼將頭別到一邊。
生了這種窩囊的皇子,如今又在這裡丟人,皇上越加看不上三皇子生母,好在看樣子,並沒有將餘怒牽扯到教養他的皇后身上。
花解語翹了翹眉梢,卻低頭擺弄自己手腕的鐲子,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
傅顏兩句話達到了目的,三皇子臉色難看,不料下一刻,傅顏竟然稱讚琪三皇子未雨綢繆,並主動讓皇上將江南一帶治水,交給三皇子打理。
太子立時想要起身,誰都知道江南是一塊肥肉,放出去等於空了自己腰包,但在傅顏一個眼神制止下到底沒有做聲。
太子不明就裡,連貴妃都是一臉疑惑,唯有坐在角落的花解語,嘴角緊抿,眼神一片幽深。
三皇子今天來就是想請命江南的事,目的達到,自然是喜不自勝。
傅顏又坐了不過片刻,似乎不想再看三皇子愚拙的模樣,乾脆起身告辭。
這走在皇上之前的臣子,卻沒有收到絲毫阻攔。
花解語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乾脆聽了片刻,也稱自己身子不適起身。
皇上原本也沒有什麼和花解語拉近關係的意思,原本封她天璣公主,就是爲了嫁給番邦,誰料事情後來生了變故,現在利用天璣之名,下嫁給百里離,也算是利用了剩餘價值,拴住了未來年輕有爲的戰將。
花解語深知皇上是受了皇后挑唆,加之對自己沒有任何的感情,便做了順水推舟的決定。
她倒是不怪皇上,不過可嘆自己的命運,除了母妃竟沒有一人真心站在自己這邊。
離開貴妃大殿,花解語一心惦記著宋裴的事,誰料腳步匆匆剛出貴妃宮中,迎面便有一道霜白的人影迎了上來。
花解語擡眼,見是傅顏,心中情緒有些複雜。
“看解語公主的模樣,似乎並不想見臣下。”
花解語抿脣,想要繞過傅顏,卻被對方伸手攔了一下。
“公主請留步。”
“不知太傅有何指教?”
“指教倒稱不上,但剛剛在大殿的時候,臣下見公主似乎對臣有些意見。”
“不敢。”
“公主似乎不喜歡三皇子去江南治水?”
花解語一愕,見周圍左右無人,這纔開口,聲音已見厲色:“太傅這是什麼話?我一介小女子,怎麼敢妄論朝政!”
傅顏卻不以爲意:“那爲何我剛剛舉薦三皇子治理水患時,公主神色不滿?”
他已經從臣下改爲稱我,可見並不接受花解語用君臣之禮限制他,無奈,花解語只得嘆息一聲,將話說明。
“太傅雖是太子的人,有責任爲太子鋪路剷除異己,但也不該拿天下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哦?”
“太傅明知江南今年不會發水,反而會幹旱,你卻……”
“什麼?”傅顏一副饒有興味模樣。
花解語意識到自己說錯話,拔腿要走,不料手腕被傅顏一把扣住。
不輕不重,卻難以掙脫。
氣急,花解語口不擇言:“太傅注意男女授受不親!”
誰料傅顏竟然莞爾一笑:“我連身子都給公主看過了,還怕什麼授受不親?”
“你!”
以前倒是沒有看出來,傅顏是爲達目的不擇手段到這種地步的。
他嘴上雖然說著混賬之語,但一雙眸子卻清明的可怕,花解語每個細微動作都不放過,以辨真假。
“解語公主似乎知道什麼了不得的事。”
花解語不敢直視傅顏的雙眼:“沒有,我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