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兩人愣神在那裡,氣氛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尷尬。
傅顏何嘗不知道花解語這是久久壓抑之後的情感迸發(fā),但是他更爲(wèi)清楚的是,眼下的局勢不允許花解語再有這樣的情緒。
這是在他的面前,橫豎也不會怎麼樣,可是在別人面前的,這便是一個致命之處了。
花解語的淚水已經(jīng)到了尾端,她剛一擡頭,一個茶色的方巾就遞到了手邊。這方巾顯然是用新出的茶葉薰染過,有明顯的茶香遺留在上面。
“謝謝,今天我這個樣子,實在是讓你見笑了。”
這是花解語的情緒穩(wěn)定之後,說的第一句話。
“我聽聞藥王南飛雁有一種致幻的藥粉,功效十分強大,甚至可以假死迷幻他人是吧!”
“而且我知道這位公子和你是多年的好友。”
這明顯是話裡有話,而且……你的腦回路實在是清奇,我有些轉(zhuǎn)不過彎。
傅顏默默地把腹中的吐槽給嚥了回去,微微地點了點頭。
“不錯,公主若是需要的話,我可以幫忙要一點藥粉,應(yīng)該是不成問題的。”
“那便麻煩你了啊,改日一起致謝。”
花解語的腳本來已經(jīng)走到了門邊,好像又突然想起來什麼似得,忽然又停住了腳步回頭。
“還有這方帕子,我洗淨(jìng)了再還給你,你用的這種茶葉,正好我母妃宮裡也有。”
這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則去的感覺是怎麼回事?傅顏只好把吐槽給壓了回去,轉(zhuǎn)而提筆寫信。
落款是南飛雁。近日,宮裡有一個可怕的流言,話題中心是前日溺死的安妃。
太后得知此事之後把造謠生事的幾個人叫到了宮裡,此時有三個宮人和一個太監(jiān)跪在慈寧宮的青石地板上,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你們也知道,哀家最見不得的就是這些牛鬼蛇神之說,若是你們能說出一個由頭還好,若是說不出來,就休怪哀家用宮規(guī)處置了。”
太后重重地敲了敲桌子,力度之大把身邊的掌事姑姑也給嚇了一跳,就連是旁邊在貓窩裡安睡的瑞獸大人,此時也一副炸毛的模樣,顯然是不高興到了極點。
“太后饒命啊,這些傳言奴婢等人也是聽說的,想必太后娘娘最近也注意到了,這瑞獸貓近日也是脾氣暴躁,奴婢聽太后這裡的掌事姑姑說,瑞獸貓在近日還會在半夜起來亂叫,不知道這消息是否屬實?就連是在白日裡,也是不得安生。”
爲(wèi)首的一個宮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著,不過看起來她的膽量還算是不錯,因此話語還表達的算是完全。
太后下意識地把目光對準(zhǔn)了身旁的掌事姑姑,後者心虛地避開了。隨後太后把手輕輕地放到了瑞獸貓的背上撫摸,遭來了它的啃咬。
緣緣這如今的樣子,和剛來是活潑可愛的模樣實在是大相徑庭。若是說旁人,太后或許還不予理會,但是這瑞獸貓此時儼然已經(jīng)成爲(wèi)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太后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道。
“這小貓兒也不知道怎麼了,就在前幾日還好好的,只是哀家前日在午睡,它突然就像是發(fā)了瘋一樣的啃咬它的老鼠玩具,模樣十分兇狠,根本就不像是在玩遊戲很久之後才平靜下來。哀家叫了太醫(yī)過來診治,連劉太醫(yī)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反而是說幼貓體弱不能隨意亂用藥,只得是用了些綠豆粉解毒。”
一說起瑞獸貓,太后臉上的怒氣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可見的焦慮。
對身邊的人殘忍暴虐,對這隻只會喵喵叫的貓兒,反倒是耐心很足。不得不說,人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
那位先前說話的宮人看了太后的反應(yīng),心裡也有了一絲的底氣,故而繼續(xù)說道。
“奴婢有句話,不知道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是關(guān)於瑞獸的。”
說罷,她小心翼翼地看著瑞獸貓,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不可說的,說出來就是了,哀家不會怪罪你的。”
太后繼續(xù)把清熱解毒的綠豆粉放在瑞獸貓的食盤裡,一邊擺了擺手。
“這小動物和人不一樣,奴婢聽說瑞收買日夜不得安寧,是因爲(wèi)能看見靈異之物的緣故。”
“你說什麼?”
幾乎是話語落下去的一瞬,太后的聲音便猛然拔高,瑞獸貓因此顫粟起來,她又不得不放低了身子轉(zhuǎn)而撫摸。
跪在地下的四個下人已經(jīng)頭大如鬥,偏偏方纔說話的那個宮人,還不得不把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
“最近在這宮裡一直盛傳安妃娘娘慘死一事,她們都說安妃娘娘是被冤死的,而根本不是自己跳進了千鯉池,而是被人推下去的。由於慘死的緣故,所以她的身體雖然已經(jīng)被安葬在了妃陵,但是靈魂卻得不到安歇,入了夜之後,她的冤魂就會在這宮裡面遊蕩。”
“是啊,太后娘娘,奴婢也聽說了此事,有宮女姐姐說在半夜起身時看見了安妃娘娘徘徊在千鯉池附近,頭髮整個是披散開的,衣服是白色的長裙,這種水鬼因爲(wèi)是在水裡溺死的,因此陰氣極重,一旦要報仇,一定是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瑞獸貓之所以不得安寧,想必也是受到了她的干擾。”
身邊的一個小宮人也跟著回話,她們兩個人的話語,只讓整個慈寧宮都冷寂了下來。“什麼安妃冤魂,這簡直是無稽之談,哀家在這深宮裡活了三十餘年,裝神弄鬼之事見了不少,真鬼到是沒有一個都沒有見過。何況在這宮裡,入了夜有侍衛(wèi)輪班巡邏,這些侍衛(wèi)都是青壯年,陽氣極重,安妃又怎麼敢隨意出來侵?jǐn)_宮內(nèi)的安寧。你們回去之後,告訴身邊的每個人,若是誰還敢議論此事,通通杖打二十大板。”
太后的語氣雖然是十分冷靜的,但是她的眼睛卻是下意識地避開腳下的瑞獸貓。
動物是可以看見人看不見的東西,貓尤其是如此。
一想到此,她便覺得脊背處有些刺骨的含義。
“你們回去吧,一會兒選一個人去通知皇后,明日清晨的請安,所有的女眷都必須前來。”“哀家從來都不信這些牛鬼蛇神之說,通通都是無稽之談,哀家請?zhí)t(yī)院的幾位太醫(yī)看了,說是因爲(wèi)最近酷暑難耐,瑞獸貓一時間適應(yīng)不了秦國的氣候所以纔會有異樣的舉動,只要好心照料,就不會有什麼事情的。”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花解語還沒有踏進慈寧宮的正殿,就聽見了太后訓(xùn)斥衆(zhòng)人的聲音。
爲(wèi)了避免因爲(wèi)自己的遲到再拱火,花解語趕緊快步走進,她身後的鶯兒提著一個食盒,也是步履匆匆。“這瑞獸貓在花解語那裡住過幾日,它之前心情煩躁的時候,花解語就會餵它這個油炸過得小魚,情況就會好許多。今日我在來之前特地用井水鎮(zhèn)過,想必緣緣會更加喜歡吃的。”
簡單地行過禮,花解語便從身後的食盒中取出了一個碧色的盤子。裡面盛滿了金黃色的小魚,看起來可口異常。
“喵喵。”
原先還萎靡不振的小貓咪,看到了食盒中的食物就好像是見到了它最爲(wèi)喜歡的東西。等到吃完了半碟,它的神情已經(jīng)舒展了許多。太后的臉色也不復(fù)方纔的肝紫色。
“像是花解語這樣的,纔是正道呢,你們一個個的婦道人家,還不及花解語一個女兒家。整天不知道解決正事,反而是以訛傳訛,你們這樣一個個的,當(dāng)真是丟了秦國皇家的臉面。”
太后的言語中是止不住的對花解語的讚揚,花解語給了在座所有人一個歉意的眼神,施施然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她今日帶來的魚肉中拌了適量的解藥,所以瑞獸貓的情緒得以緩解,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花攏蕊看到了來自皇后眼中的責(zé)怪之意,只敢咬緊了下脣,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皇祖母,花解語也是存了對瑞獸貓的愛護之意,至於其他的,是全然不知呢。”
花解語在此時有多得意,花攏蕊這個做長公主的,就有多大的挫敗。
她把雙手壓在腿上緊緊地絞在一起,說不出半個字來。
“近日裡流傳的安妃冤魂之事,到了這裡也就到此爲(wèi)止吧,畢竟謠言止於智者,你們這樣一個個地爭相傳著謠言,莫不是想要這宮裡所有的人都跟著人心惶惶的?”
瑞獸貓已經(jīng)安靜了下來,此時正蓋著小毯子安睡,太后的神情也安靜了許多,不像是之前的急言令色。
“若是你們當(dāng)真害怕的話,大可請了寺廟中得得道高僧過來做場法事以求心安,自此之後,此事便不許再提了。”
太后這樣的提議表明了她自己也是存著懼意的,在場的妃嬪也只能是看破不說破,紛紛地背起了這個鍋。
“這次的事情,也反應(yīng)了是臣妾治宮不嚴(yán),等法事過去以後,一定會好好管束以正視聽。”
這件事情隨著太后和皇后的一唱一和終於算是落下了帷幕,可是讓衆(zhòng)人沒有想到的是,此事到了這裡,還遠遠沒有結(jié)束。
因爲(wèi)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纔算是真正地觸及到了這件事情的根本。
“安妃娘娘,奴婢無能,一時間查不到到底是害死您的兇手,但是奴婢肯定不可能是賣主求榮的人啊。您大人有大量,日後千萬不要纏著奴婢了,奴婢在城郊外有母親還有幼弟,他們還需要奴婢的照顧啊,求您放了奴婢吧,奴婢給您燒紙錢,以後的每個月,也一定會來給您燒的。”
一個小宮人跪坐在溪水旁,腳邊的火盆裡是跳動的明暗火焰,有未燃盡的紙錢碎末隨著河流飄出來,秦帝路過河流的一處,正好發(fā)現(xiàn)了這個異狀。
“陛下,看這情形,定是有人在這御花園做違反之事,要不要奴才先過去看看,以免陛下會遭遇到什麼危險。”
站在身後的公公先是蹲下身子確定了河流裡的紙片是什麼東西,趕緊起身回來彙報情況。
“不必了,隨朕一起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