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入了冬，各宮裡的人越發地不愛出門了。每天除了向皇后理性請安，多數時候也只是窩在各自宮裡圍在炭火邊取暖。

秦如眉預想中的寒冷倒著實並不嚴重，她甚至還有意把自己的炭勻了些出來，送去儲秀宮那裡去接濟下閔芙。可憐閔芙初春便入宮，直到現在也不曾得寵，像是被忘了有這等人似的，冬天也基本靠秦如眉和白蘭的幫助才過的稍微好了一些。秦如眉幾次說要去幫她說些話，讓皇上去看看她。卻都被閔芙制止，說著些什麼“就是要皇上自己想起來，這才說明這召幸不是例行公事”之類的話。秦如眉不大明白她的打算，卻也由著她高興了。

自她秋天被皇帝召幸那次以後，她的恩寵便穩固地興盛了起來。她這次莫名其妙地晉了位分，後來也禁不住好奇去打聽了原因，才知道是黃衣薇盤算著要對付自己，被皇帝撞見了。

這黃衣薇也著實太蠢了點。就算想要加害於她，也總該尋個沒人的地方纔是吧？就算被皇帝發現，她也總可以把話說得好聽一點，求皇上原諒吧？她卻聽說黃衣薇那日被皇上撞見以後非但沒有認錯求原諒，反而還說了許多話來辯解，口口聲聲說是秦如眉的不對。這不就是惹皇上不高興麼？

最後這一句，是小巍子自己加上的。秦如眉聽了這消息時，一瞬間一層層翻卷上來的難以言說的心情使她久久沉默。

原諒皇上是在意她的。原來皇上這樣在意她。

她這些天的恩寵，不是假的?；噬弦幌蛳矏埸S衣薇，今次卻能夠爲了她，去降罪於黃衣薇。

她本也清楚，在宮中，黃衣薇做的事放在任何情況下都是不對的。可若是皇上不在意她而是偏袒黃衣薇，這是多半也就是訓斥幾句，睜一眼閉一眼地過去了。但他這樣較真，那就是更偏向於她的鐵證。

秦如眉心裡又有一點點欣喜，悄悄地積攢了起來。

這日的天正下著小雪，天色昏暗，叫人看了也提不起什麼興致來。

秦如眉正坐在屋裡看著書。這天光暗著，點了蠟燭卻也沒見亮多少。就是這樣的天氣最是煩人：再亮一點，就不需點蠟燭也足夠亮堂；再暗一點，蠟燭也就能發揮出作用了。

看了半天，饒是秦如眉喜歡這話本，也覺得有些頭疼起來。

這是秋菊捧著一碟點心進了門：“娘娘，今日份例的點心來了，您要不先吃點再看？這光太暗，看久了傷眼睛?！?

秦如眉看了看那碟點心，只覺得油味重了些，讓她提不起胃口，於是擺擺手道：“不必了，我有些沒胃口，不想吃?！毕肓讼胗值溃骸澳銈兠钸@大半天的，也累了吧，這碟點心就你們拿去吃吧。春蘭，去把外面的人叫進來一起烤著火吃吧，秋菊，你去給我泡杯紅果茶，我喝茶就好?！?

兩個丫頭都脆生生地贏了一聲，各自忙活去了。

不一會兒春蘭就回來了：“娘娘，外面的小安子不想進來，說今日該他守門外的，進來不好。”

秦如眉笑了：“他這個實在腦袋，這麼死板呢。左右今日下雪，估摸著皇上也不會來的，其他人應該也不會挑在今日走動。你去告訴他，無妨，我今天準他的假，只管進來就是了，裡面暖和?！?

外面又是一陣動靜，春蘭才領著小安子進了門，笑道：“瞧把你給緊張得，像是娘娘逼你進來似的。”

小安子低頭喏喏道：“怎麼會呢？奴才也是怕當不好值，現在合宮都知道，皇上最看重娘娘，奴才這可不是得比別的宮裡都用心一點嘛?！?

秦如眉笑道：“你能這麼想，本宮喜歡。只是左右今日沒什麼事，你們跟著本宮時間也長了，不必拘著什麼。說來還是本宮求你們幫忙呢，這碟點心，本宮實在是吃不下，勞煩你們幫本宮吃完吧?！?

幾個小丫頭都歡呼一聲，拿起點心就吃了起來。小安子卻還站在一旁，沒有動。

秦如眉見他這幅樣子，隨口問道：“小安子這是怎麼了？”

小安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點心，都是姑娘家的喜歡吃的東西，奴才家裡有個妹妹，奴才進宮前，都是有什麼好吃的習慣先給妹妹吃的。奴才見著春蘭姑娘喜歡點心，也想著，跟著娘娘您，以後這樣的日子多得是呢，就先讓她們吃吧。奴才能得娘娘允許，在這屋裡烤烤火，不出去就已經滿足了?！?

秦如眉越發覺得他有趣：“你有這心思也是難得?！?

很快，一盤點心就被瓜分完畢。

第二天晨起梳妝時，秦如眉卻看到秋菊臉上戴了條紗，隨口問道：“你這是怎麼了，忽然想起這麼打扮？”

秋菊輕聲笑道：“昨天晚上和春蘭姐聊天，聊到傳說有人喜歡這麼打扮著出門，一時覺得新奇好玩，就突發奇想試了試?！?

秦如眉歪著頭看了看她，笑道：“確實是有趣，也挺好看的。不過啊，我還是覺得你原本的樣子更好看，而且宮中一般不許遮面，出了毓秀宮的宮門，也是要摘掉的?！?

秋菊垂下眼睫：“那是一定的，奴婢也就是一時圖好玩，請娘娘放心。”

一陣風吹過來，正巧將秋菊臉上的紗吹起了一角。

秦如眉瞥見了一眼什麼，想了想又覺得哪裡似乎不大對。猛地回身伸手掀起了秋菊臉上的紗：“你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