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我的話,殷梓珺看上去亦是若有所思。
自從那日清晨,在殷梓珺這裡遭到冷遇,袁景茗都不敢再輕易過來。
不過,她每日都派人過來打聽消息,亦對朝臣奔走相求。
那些人雖然曾經或多或少受過袁朗譽的恩惠,可大難臨頭,有哪個願意攬上個通敵叛國的罪名。
而袁朗譽本就是個貪官,故而無一例外的,都躲得遠遠的。
只叫袁景茗苦悶到了極點。
今天,便是宣判的日子。
殷梓珺纔要開口,只見高長不合時宜的進來,道:“啓稟皇上,皇后娘娘在外求見。”
“不見?!?
男人話音才落,便聽外面侍衛攔截的聲音。
“娘娘!皇上有要事正在商議,不準任何人進去!”
而袁景茗絲毫不顧侍衛的阻攔,大著膽子徑自衝上前去。那些持刀的侍衛,雖是得了皇上的旨意,可袁景茗畢竟是皇后,於是紛紛將利器撤開些,以免將她誤傷。
“皇上!”
女子一進門,便楚楚可憐的喚起殷梓珺。
乍看上去,便知袁景茗這些日子是怎樣過的。
她的眉間透著倦容,一雙原本清麗的眸子,也又紅又腫暗淡無光。
男人像是默許了她的擅自闖入,一聲不響的看著袁景茗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來。
“皇上!”
女子眸光顫抖,緩緩的,跪倒在男人面前。
然後,從身上取出一本像是賬簿的文冊,舉手呈了上來。
“這是父親爲官這些年,所收受的財物,除了已經花費的,和用來修了城郊的園子的,剩下的,都在這裡?!?
高長見了,將賬簿接過,呈到殷梓珺面前。
這賬簿厚厚的,已經相當於幾本摺子,這個袁朗譽當真是貪心。
我的視線,到過賬簿,然後落在殷梓珺的身上。
他根本就未瞧這賬簿,想必,哪怕他不看,也大概瞭解了裡面的內容。
袁景茗她,這是要以此來換得袁朗譽的一線生機嗎?
“皇后的意思,是要大義滅親了?”
殷梓珺故作糊塗的問了一句,才示意高長將賬簿放下。
“父親他確是愛財,可是,父親卻從來沒有過謀逆之心??!”
“通敵叛國,是株連九族的重罪,朕沒有追究你,你竟然還爲罪臣求饒。”
“皇上爲
何不信臣妾的話?即使皇上審的是臣妾的父親,可是臣妾身爲皇后,怎能徇私枉法胡言亂語啊,皇上!”
袁景茗說著,語氣已帶些哭腔,她悲慼的望著殷梓珺,不停的搖著頭。
“皇上若是判父親收斂財物之罪,臣妾無話可說,可是臣妾最瞭解自己的父親,父親蒙受皇上恩寵,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有謀逆之心的啊!”
“只怕有人,貪得無厭,要的,不止是錢財,而是朕的江山!”
“不可能的啊,皇上!”
袁景茗急急的說著。
“如果父親真的謀反,爲何會在那晚,只發現交易的書信,而沒有發現兵器在場呢?”
這,也正是殷梓珺一直疑惑的。
那晚,雖然抓到了趙衍與袁朗譽,但是卻並未人贓俱獲。
那些原本應該盛放兵器的木箱,卻只放了些石料,也只有那一封信函,能夠證明袁朗譽的通敵叛國之舉。
“臣妾以爲,那封書信,是有人故意陷害父親,絕非父親本意!”
袁景茗的話,讓在場的人,都安靜下來。
她的話,不是不無可能,只是殷梓珺,他這次是一定要治袁朗譽的罪!
“前朝之事,豈是你一個女子,應該插手的?”
“敢問皇上,臣妾是女子,那麼公主,就不是女子嗎?”
袁景茗忽而看了一旁的我一眼,語氣依舊恭敬,可是眼神中,卻明顯不服。
“婈瀟她是嶽國人,並非後宮女子?!?
“若是立妃,公主便與臣妾一樣,是這後宮的女子,難道皇上,不曾有這個打算嗎?”
“朕賞罰臣子,冊立后妃,是不是都要問過你的意思?”
說道這裡,殷梓珺的眉間,已經顯現出懾人的怒意。
袁景茗見了,眼中倏的閃過一道懼色,似是不再如剛纔那般堅持。
“你,可以回去了。”
男人儘量壓下心中的慍怒,依舊平靜的對袁景茗說著。
“是,臣妾這就回宮?!?
袁景茗明知道,此時的男人已經瀕臨發作,可是卻依舊硬著頭皮,不顧一切的,向殷梓珺訴道。
“只是有句話,臣妾依舊要說,皇上無論是在臣妾心裡,還是萬千臣民心裡,都是難得的明君,皇上做事,一向有理有據,所以臣妾懇求皇上,將此事徹查清楚,給父親一個公道!”
女子說罷,朝殷梓珺深深一拜,站起身,
無奈的轉身離去。
就在袁景茗提著裙襬起身的一瞬間,我不經意間,看到她的裙襬裡子的花紋的樣式。
如果我沒有看錯,那是姜花的圖案。
只是在這皇宮之中,後宮女子大多都愛富貴如牡丹,長壽如秋菊,卻是極少人,用這樣少見的花樣的。
隨著袁景茗的離開,殷梓珺輕輕靠在椅背之上,他就這樣將袁朗譽問斬,只怕真的難以服衆。
“皇上。”
我沉思之後,向他說道:“處死袁朗譽,不一定是唯一的選擇?!?
男人聽了,不禁朝我看了過來。
我回望著他,繼續道:“朝中與袁朗譽相關的人數目衆多,袁朗譽若是活著,到不失爲一個將那些人牽制的辦法,那些曾經受過袁朗譽恩惠的人,必然人人自危,反倒省了皇上的事。”
一旁的孟川聽罷,思量片刻,不禁點頭,“屬下以爲,公主所言,甚是值得皇上考慮?!?
——
第二天,殷梓珺便做出決斷。
袁朗譽跪在正殿中央,低垂著頭,聽候發落。
不過只是幾日,袁朗譽原本微微只有零零散散的白髮的頭上,已經黑白分明,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蒼老了不少,就連神情,也略顯呆滯。
他終究,還是鬥不過殷梓珺的。
“袁朗譽,你出售官職與商勾結,不顧百姓疾苦,大肆收斂錢財,今日更是與敵國暗中來往,按照襄國例律,朕當立即將你斬首。朕念在你袁家數代入朝爲官,又看在先皇后的份上,才留你一命。朕決意革了你的職,流放浮山,終日不得歸京!”
殷梓珺的話音落下,袁朗譽緊緊的閉上昏花的老眼。
“臣叩謝皇上不殺之恩!皇上聖明!”
死裡逃生,讓袁朗譽的身子幾乎在顫抖。
無路如何,他總算是撿了條命回來。
“來人,將罪臣袁朗譽帶下去,即刻啓程!”
對於有的人,流放不一定比砍頭好多少。
浮山的寒苦之地,一定不會讓養尊處優慣了的袁朗譽的後半生,好過到哪裡。
看著袁朗譽被帶走,殷梓珺的神情,卻依舊未露出半分輕鬆的樣子。
從一早上起,袁景茗就跪在頤和宮外,只求殷梓珺能夠饒她父親一命。
終於,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袁景茗終是長長的嘆了口氣,在亦玉的攙扶下,緩緩離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