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書房,此時只剩下孟嬌嬋與裴依錦雙雙對望。
孟嬌嬋無聲的凝視著裴依錦,而裴依錦認真的看著烏純純喝過後,放在桌上的盅。
滿含秋波的眼睛,映出裴依錦修長的身姿,她看的有些入迷,有些恍神,就好像喝了湯的是她一樣。
“你留下來只是爲了看朕的。”裴依錦淡然的說道。
孟嬌嬋微微愣了一下,裴依錦不愧是最瞭解她的人,知道她還有話要說。
“阿錦?”她在前一晚想了好多事情,她有好多話要在今日對裴依錦說出口,包括她的愛戀,包括她的心情,包括她的以後……她是一個本分的女子,在母親和爹爹的薰陶下,從來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情,像今天這樣,給喜歡的人,也是喜歡到了一定程度,否則,她絕不會幹出這種下賤的事情。
從前,她就知道,在阿錦面前裝可憐,裝淑女,裝矜持這些做作的行爲,在他這裡全都無用,所以她從來都是將自己的本性暴露在他面前,希望他能多看她幾眼。
可是自從入宮,看到烏純純的出現,她開始慌了,像她那樣的女子,太過耀眼,曾經她說她像一朵太陽花,那是因爲無論烏純純何等表情,都掩飾不住她心底的純真和善良,她親眼看見阿錦對她的特別,就算再怎麼掩飾,再怎麼不在意,阿錦的眼神永遠都在烏純純的身上,就連他們兩個一起坐在這個屋內,阿錦看見的第一個也是烏純純。
但她不會放棄,論聰明才智,體型外貌、說話談吐,她都比烏純純強了一百倍,她滿腹經綸,就是夢想有朝一日能與阿錦並肩而戰,成爲他的助力,而不是累贅。
今日,她就要將這些話與阿錦說一遍,就算結局不如人意,她也要搏一搏。
思量之間,孟嬌嬋拿起桌上的水猛喝了一大口,她明顯感覺到裴依錦坐的有些不耐煩,於是她急忙說道:“阿錦,我喜歡你許久,從第一次見到你就開始喜歡你,喜歡了整整六年,我知道爹爹做的一些事,讓你爲難,可是隻要,只要你叫我幫你,我絕對會站在你這一邊的。”
“喜歡我,所以就給我。”裴依錦直截了當的說道。
“你,你知曉。”孟嬌嬋用手捂著嘴,隨後又馬上說道:“你知曉,你還讓純婕妤把整盅湯給喝了?”
裴依錦挑眉,手慢慢伸向食盅,緩緩道:“我不僅知曉,我自己還在裡面放了更猛的藥。”
孟嬌嬋心中劃過一絲涼意,楚楚可憐的低下頭說:“即使你知曉了一切,你也不願意與我同房。”
“嬌嬋,我們兩個有發生過什麼嗎?我對你從來都是以禮相待,如果中途有讓你誤解的地方,請你見諒,但是,你喜歡我,是你的事,我喜不喜歡你,由我來決定,原本我以爲你是聰明的女子,沒想到也和孟太后一樣膚淺。”
“姑姑她……她也是爲了我好。”孟嬌嬋面色紅潤的將頭低的更低,遠遠一看,就像一顆剛從地裡新摘的草莓。
“孟太后爲了你好,所以威脅了烏純純,而你爲了自己好,就裝可憐博取烏純純的同情,叫她幫你,如果事成,那就是歡喜結局,如果事沒成,你就把所有的罪責推到烏純純身上,你何時也學會了這些手段。”
裴依錦說的話極爲刻薄,讓原本心中建立起厚厚防線的孟嬌嬋也瞬間崩塌,她還未說完的話也被深深堵在了心中。
“阿錦,我只是喜歡你,我不在乎與其他人共同擁有你,只要你心中有我的一席之地就夠了,我對你一見鍾情,如果可以,我願化身石橋,經受五百年的風吹,五百年的日曬,五百年的雨打,只求你從橋上經過,我願在菩提樹下修行五百年,只求與你有一世塵緣,我真的喜歡你啊。”
喜歡的不能自已,喜歡的放棄了尊嚴,可爲什麼你會喜歡別人?
裴依錦冷靜的喝了一口茶,靜靜的看著孟嬌嬋,然後冷言道:“這就是你四處爲難烏純純的原因,表面裝的乖巧,背地裡四處挑撥離間,王木晴與羽貴人、楚貴人與冷貴人。這些個棋子都還不夠你利用,現在終於要親自上陣。”
孟嬌嬋心中頓時一痛,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裴依錦,她還是太低估他了。孟嬌嬋頭一次發現眼淚竟然是鹹的,她明明不想那麼做的,後宮的女人她根本就不想對她們怎麼樣,可是……可是一看到烏純純在阿錦面前,可以如此的自然和諧,她隱藏的私心就會隱隱作祟,邀月殿內還擺著外域送來的金鳳凰,那是上一次在亭中與她們對接詩歌后,阿錦派人送給她的,她當時以爲阿錦想讓她做皇后,就算不做皇后,在阿錦心中自己還是有一席之地的,但現在,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夢罷了。
裴依錦霍然的站起,理了理折袖,準備走出去。
孟嬌嬋急忙道:“只要你喜歡我,我就告訴你爹爹所有的事,我就會站在你這一邊,你可以永遠做皇帝,只要你喜歡我,我從今日起,不在對烏純純動手,只要你喜歡我,我可以把能給的都給你。”
裴依錦不理,腳步更是勻速的走到雲口。
被逼急的孟嬌嬋不顧形象的大吼一句:“爹爹已經與塔努部多兒聯手,打算在承德殺了烏純純,嫁禍給烏圓圓。”
身子一頓,裴依錦緩緩轉身,眼中的陰狠讓孟嬌嬋差點以爲自己認錯了人,阿錦從來都是笑臉如兮,溫文爾雅的人,何時會有這副嘴臉。
“只要你今日與我同牀,我就告訴你他們的計劃。”
“孟丞相是你的爹爹,你這樣揭他的短,他知道嗎?”裴依錦不屑的開了口。
“只要爲了你,就算背叛爹爹,背叛姑姑,我也是心甘情願的。”
“呵……孟家真是出了一個六親不認的女兒,可喜可賀。”
……
孟嬌嬋愣愣的看著裴依錦走出門口,明黃色身影在她的眼前越走越遠,她暗自流淚,突然之間,她奮不顧身的朝著裴依錦跑去,在他踏出院口的那一步,急切的說道:“烏純純不喜歡你,她喜歡女人,你這樣爲她,她也不會知恩圖報,據我瞭解,她對你避如蛇蠍,這樣,你還處處維護她,你不累嗎?”
“是挺累的……”裴依錦認真的想了想,脫口說道。
孟嬌嬋擦掉臉上的淚花,綻放出一個與以往無疑的暖人笑容,乾乾的說道:“我可以幫你?”
“哦……”裴依錦饒有興趣的回了一聲。
“我說我可以幫你追到烏純純,只要你讓我呆在你的身邊。”
“這聽起來很啊!”裴依錦摸了摸毫無鬍鬚的下巴,燦爛一笑的說道:“可是你覺得我需要嗎?”
不知爲何,孟嬌嬋心中自動迴應了一句,不需要!
至今爲止,還沒有裴依錦沒有得到過手的東西,世上只有他想不想要,而不是他能不能要。
孟嬌嬋自嘲的一笑,堂堂千金大小姐竟然比不上一個山野裡的毛小子,烏純純這一把真是贏的漂亮。
璀璨的星空沒有一絲陰霾,烏純純在後山中的泉水裡已經泡了整整一個下午,可是體內的熱氣不斷往出冒,連冰涼的泉水都阻擋不住自下而上的浴火,偷雞不成蝕把米,雖然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也是帶著赴死的心去的,可萬萬沒想到的是,藥效這麼恐怖,一顆小小的藥丸,竟然把她體內積攢已久的浴火全部激發了出來。守了二十多年的童子之身,差一點就讓她給破了。
螢火蟲四處紛飛,倒是讓這黑壓壓的地方有了一絲生氣,烏純純徒手捉了一隻蟲子捏在手中,螢火蟲因爲翅膀變溼,所以飛不起來,只能可憐兮兮的躺在烏純純的手心中,發出微弱的光。
玩了一會兒的蟲子,烏純純就將它放生,也不知道這火啥時候才能降下去,再泡了一小會兒,烏純純從池子邊上爬了起來,隨便穿了一件,就在後山之中行走,主要是全身上下都有浮脹的感覺,在這樣下去,她怕明早樂樂找到她時,她就是一具浮屍。
烏純純腳步走的很輕緩,邊走還邊感受夜晚的涼風,不知不覺得就到了一個靠山邊的茅草棚子,此棚看起來破舊,棚內的凳子都有了許多刀口,應該是上山砍柴的人,砍累了,便在這裡休息一番造成的結果。
烏純純摸著凳子上的痕跡,慢慢的坐了下來,背靠在一根粗的柱子上,欣賞著夜晚的良辰美景。
月光煞是柔和,就算沒有火摺子,也能將道路照的清清楚楚,沿路上螢火中更是集體聚集一起,到處都團成一團,晚風輕輕吹拂,帶走了稍許的疲勞,讓烏純純渾身感到愜意。
須臾,就在烏純純快要睡著之際,腳步聲在她跟前想起,她猛然間睜開眼睛,便看到有種拿著摺扇,一席白衣紛飛的裴依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