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熱氣逼人,京城的夏日比起涼城要熱很多很多。
綠芙到底還是不顧衆人反對上了京城,只帶著海月和無名,三匹馬兒快馬加鞭,幾天便趕到了京城。
她並沒有急著回王府,而是去了芙蓉閣。
楚月接到消息後,已經派人押送索蘭珠去潼關。
“楚月,真的一點消息也探不到嗎?”山莊裡,綠芙剛剛趕到,就開始急問。
楚月和離月站著,搖搖頭,綠芙沉著臉,突然,尖銳的笛聲開始響遍整個山莊,他們臉色一變,一個侍女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夫人,不好了,官兵把整個山莊都團團圍住了!”
“什麼?”綠芙擰眉,鳳君蔚果真是等著她自投羅網!她前腳剛踏進芙蓉閣,他的人後腳就來了,看來他已經早就在京城的各處安排了探子,就等著她回京!
“夫人,可能是進城的時候,被盯上了!怎麼辦?”
“沒事,這座山莊隨便一查也知道是瑤光的,現在邊境的軍隊糧草都是瑤光在供應,就是讓他知道我是瑤光也沒事!”綠芙沉著臉,率先出了山莊。
這裡向來清淨,這次卻裡裡外外,被圍個水泄不通。
“御史大人,好久不見!”綠芙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這個人,爲官尚算清廉,不偏不倚,即使在過去皇子爭位時也算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官,值得百姓稱頌。
御史大人臉色有點尷尬,他和楚王交情不錯,對他敬畏有加,對這個只有幾面之緣的王妃也讚歎不已,如今奉命‘請’她進宮,怎麼說也對不起正在邊關出生入死的楚景沐。但是,皇命不可違......
“參見王妃!”躬身請安,恭敬有加,笑得有點牽強和......無奈。
“御史大人多禮了,本王妃剛剛回京,你就擺這個大的陣勢歡迎,看來我真的是榮幸至極!”綠芙輕笑,如眼光柔和中透出一層寒冷,卻笑得人畜無害,溫暖直逼驕陽。隨意掃了身後的官兵,暗自冷笑,動作還真的很迅速,連御林軍都出動了。
御史聽得出她話裡的諷刺,苦笑道:“下官無禮了,實在是皇命難違!王妃,請隨下官走一趟吧!”
“有勞大人了,不過......”綠芙笑道:“這處宅子是誰的,想必御史大人很清楚吧?”
“是瑤光夫人的!”他查了瑤光多年,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是瑤光的大本營!
“既然知道就好!御史大人,本王妃和瑤光的關係匪淺,想必你也知道,所以,我不希望你派人進去騷擾,不知道這個請求過分了沒有?”
“這個......”他遲疑了,擡眸,依舊笑盈盈的絕色容顏,在陽光下,實在讓人不忍心拒絕,何況,本來,查瑤光的大本營也不是他的責任之內。
“下官明白了!”頓了頓:“王妃請!”
綠芙點點頭,回頭:“都不用跟著,該幹嘛幹嘛去!知道嗎?”
“王妃......我跟你去!”無名第一個站了出來,神色擔憂。
烈日下,楚月離月幾個人的臉色重得可以凝聚成冰,綠芙衝著他們溫暖一笑,搖搖頭,看著無名,道:“不用跟去,他不能拿我怎麼樣!”
皇宮,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她曾經發誓,這輩子也不會再踏入這一片土地,今天又來了,爲了她的姐姐!
從入了宮門,空曠是她唯一的感覺,馬車在寬大的宮路上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聽不到迴音,卻聽到一股死寂的沉重,一切似乎掩蓋在這華麗的宮門紅塵中而不得窺探。
素手掀開車簾,是長長的一條長廊宮道,右邊,看見的是硃紅的牆壁,左邊看到的也是硃紅的牆壁,綠芙擰擰眉,回頭看,長長的一條路,似乎沒有盡頭。
莫學深宮妃子笑!
姐姐!
觸目的建築讓她心疼,這般的孤寂,這般的沉重,長遠的路,她姐姐走了五年,肯定遭遇了她想不到的悲慘,否則,以她的聰穎謹慎,以冰月雪月的機靈,怎麼會讓自己的孩子被人所害!
御書房。
朱漆立柱打磨得光可鑑人,暗金色斗拱之上的飛檐刻著龍九子之一的朝鳳,象徵著威懾妖魔、消滅災禍,亭頂的琉璃瓦在陽光下折射著耀眼的光芒。
明黃色的身影穩穩地坐在龍椅上,狀似悠閒,幾年前,匆匆的一面,她知道,他和楚景沐有幾分相像。如今看來,他少了楚景沐的滄桑和穩重,楚景沐少了他的邪魅和陰寒。
“皇上吉祥!楚王妃帶到了!”御史大人恭敬地跪地請安,綠芙無驚無懼地站著,只是微微地福身,轉而起身,微笑地站在一旁。
鳳君蔚眉頭一挑,邪魅一笑:“起身!”
“是!”御史大人起身,稟告了這次‘請’綠芙的經過後,便被鳳君蔚打發了。
“王妃請坐!”鳳君蔚淡淡地道了聲,示意她坐到一旁,綠芙也不客氣,連日趕路,入京就被他‘請’來皇宮,她身體上,很累!
鳳君蔚脣角含笑,仔細地觀察著她的動作,還有笑意盈盈的臉。他曾經以爲她一回來,一定會怒氣衝衝地來質問他,悠若的事,沒想到她如此沉得住氣。
氣氛沉滯,只有香爐裡嫋嫋升起的白煙,給冷清孤寂的御書房輕蕩一層溫暖,饒是炎炎夏日,這裡亦讓人覺得陰涼,不知道是不是陰寒的人,能把四周的空氣降溫,綠芙坐著,掛著招牌的笑容,等著他說出他的目的。
鳳君蔚是個明君,但是,僅僅從政治上來說。至於人品,她認爲皇家出品的沒有一個正常人,韓貴妃如此,晉王如此,榮王如此,他更得其中精髓。
起碼。晉王殘酷得真實,他想要的東西,他會想盡一切辦法得到,不管世人的眼光,相對來說,也少了耐性!
而鳳君蔚則剛剛相反,他想要達到一種目的,往往拐彎抹角,繞了十個八個彎,有時候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陰寒得令人打顫,相對而言,他是個極好的狩獵專家,懂得如何發揮他的優勢。這種人說好聽點就是睿智,說難聽點就是陰險。
而如今,綠芙並沒有怕他什麼,他手裡有她的王牌,她手裡照樣有他的王牌,說要賭博,手裡的籌碼一樣多,這一場賭局,未必她會輸!
“果真和皇后是姐妹,這麼沉得住氣,我以爲你一回來,一定會問我你姐姐的事!”最終還是鳳君蔚開口,勾起脣角,細細地觀察她的表情。
“如果我問,皇上會說實話嗎?既然不會說實話,我何必要問?”綠芙也笑著,迎著他的眼光,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她不敢迎視的人,他要觀察,她就成全他!
“能躲開楚景沐五年的時間,看來很不簡單吧,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就是——瑤光,對吧?”
“皇上英明,能猜出來,佩服!”這句話含多大的諷刺,鳳君蔚也知道,查了這麼多年,最後還是用猜的。
鳳君蔚倒也不生氣,他知道,此刻生氣於事無補,他千方百計地引她回來,不是爲了鬥嘴皮的,“這一次的糧草,朕替天下萬民謝謝你!”
“皇上說笑了,這頂帽子太大,我可承受不起,既然朝廷無能,當臣民的,自然要盡一份心意!”
鳳君蔚臉色微微一沉,瞇眼,冷冷地掃了她一眼,冷笑一聲,“王妃既然有心幫助朝廷,這次的事,想必你也該義不容辭!”
“何不說,我沒與拒絕的權利吧,但是皇上,您知道什麼叫幫忙嗎?所謂幫忙就是在我的那能力範圍之內,如果超出,那麼抱歉,恕我無能爲力!”
“你還真的是篤定了朕不會那你怎樣?敢說如此不敬的話?”
綠芙衝他一笑,漫不經心地道:“皇上不是不會,而是不敢,不能!我是楚景沐的王妃,所以你不能拿我怎麼樣,否則在死守潼關的他能爲了我五年不理朝政,同樣能在第一時間趕回來,幫你打江山的人,一個是我丈夫,一個是我哥哥,而潼關會守不住。而不敢就是,如今的糧草提供都是我的屬下在辦,如果我出了什麼事,就會馬上停止糧草的供應。你可知道,楚景沐和劉楓,一個是我丈夫,一個是我哥哥,我自然不會私自斷了糧草,可他們不一樣,他們是商人,講的是利益,如果我有事,當然不會在幫著朝廷。這個江山誰做主,對一個商人而言,沒有影響,商人看的只有利益。否則,皇上怎麼會逼我回來,還能如此容忍呢?”
鳳君蔚冷哼一聲,“你倒是有恃無恐,既然如此,何必要回來?”
綠芙笑道:“皇上,既然你千方百計要我回來,我又何不順著你的心意呢?”
兩人的目光在空氣中冷冷一碰,一個溫暖如春,一個陰寒如冬,誰也不遑多讓,一寸一寸地逼迫著四周死寂的空氣。
“果真是不同一般!”怪不得迷得楚景沐能拋棄一切,把她的情緒當成自己的來擔待,情願放逐這麼多年。
“多謝皇上誇獎!在商場上,習慣了拐彎抹角,看來皇上也有當商人的天分,既然我們明白彼此的利弊,何不爽快一點,說出你的目的,或者說出我要幫忙什麼?”綠芙笑道。
一封信飛快地向他飛射而來,綠芙擡手接住,疑惑地拆開,上面只有三個字——劉芙若。
和她意料中的相差不遠,晉王果真是——直接!
那個男人,向來對他想要的東西,都是這麼直接掠奪,沒有一絲一毫的疑慮。綠芙心中平靜極了,看著三個龍飛鳳舞的三個字,冷笑著。
在楚景沐在沙場上爲他出生入死的時候,他倒好,私下裡已經和晉王做成了一樁買賣,出賣了他!
楚景沐一定料不到,他自小一心一意捧上皇位的他會出賣他,以他的妻子來交換鳳君政的軍權!
“我想,你一定答應了!”綠芙冷冷一笑,“你可真對得起他!”
鳳君蔚臉色一冷,陰沉地看著她,“如果不是你離開,他會不理軍務五年,讓鳳君政有機可乘?”
綠芙轉頭瞥向他,冷冷一笑:“皇上,凡是有因有果,不能單純的以一事而斷,這個江山是你的,不是他的。你只顧著防備匈奴的時候,可曾想過皇城軍和韓家軍都是剛剛收服的軍隊,根本就沒有完全效忠,很容易叛變。既然你登上了這個王位,你就要有這種眼光。如果說,鳳天沒有了楚景沐就出了亂子,我恨懷疑,當初他爲什麼要把你捧上皇位!”
一席話,刺得鳳君蔚臉色不善,“你的決定呢?”
綠芙勾起一個絕美的弧度,“對不起皇上,這個忙,我無能爲力!”
“如果亂軍勾結匈奴攻潼關,你以爲楚景沐和劉楓能守住多久?如果潼關失守,受苦的是天下黎民百姓。只有亂軍和朝廷的軍隊合成一氣,抵禦匈奴,才能保住國家,保住百姓不用流離失所!不要說鳳君政要你,就是再多的條件,只要他肯共同抵禦匈奴,朕都會答應!”鳳君蔚也懶得和她拐彎抹角了。
綠芙只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他登基數年,是明君不錯,百姓的日子也一天比一天好過,可是......
“如果他要的是我姐姐呢?”
一句話,輕柔舒暢,笑意盈盈輕靈的聲音如秋風吹開一池溫淡的湖水,卻暗含恨意!
鳳君蔚陰寒的臉色又沉了幾分,危險地瞇起眼眸,渾身散發出一股無形的陰鬱和駭人的冷氣,似乎綠芙觸動了他的底線......
悠若——他的底線!
她依舊笑著,帶著溫暖的笑意,一點也沒有懼怕他身上發出的駭人之氣,反而,笑得更加溫暖和放心。
鳳君蔚最終還是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綠芙也沒有執意要一個答案,只是心底瞭然了幾分,這個男人,似乎並不是.......
“後宮的嬪妃要在寺院爲太子祈福多久?”綠芙笑問。
“你想要多久?”鳳君蔚陰沉地問,綠芙的話裡,很明顯有了一絲轉圜的餘地。
“是否我想要多久都可以?”綠芙的眸色沉了幾分,劃過一道陰鷙。
她姐姐不能做的,她可以,她姐姐的顧慮,她沒有!
所有敢傷害她親人的人,他都不會心軟!
“君無戲言!”
綠芙冷冷一哼,脣角揚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君主的話能信,母豬也可以上樹!但是,我信你一回,既然後宮的花兒你都趕去祈福了,那麼就讓她們謝在那裡!一輩子!”
綠芙的一起陰狠而冷硬!她個性中最偏執的一面在聽聞悠若的事而變得更加陰沉!
“沒問題!”鳳君蔚答應得毫不猶豫。
他的後宮,早就形同虛設五年!目前爲止,鳳天昊是他唯一的子嗣!
輕聲一笑,“我可以答應你的條件了!我姐姐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