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掃落葉,黃葉翩翩起飛,瀟瀟灑灑舞動西廂。
入眼已是一片黃色,槐樹落葉,一片蒼涼。
王府對外宣稱,楚雲突感不適,死於中風之癥,隔天火化,熊熊的烈火映著楚景沐的眼中,一片冰涼。
王府中,除了綠芙,全部出席了葬禮。
嚶嚶嚀嚀的哭聲,入不了他的心,好似世上已沒有什麼能入的了他的心,那雙眼,多了冷然。不屬於過去的楚景沐所有的冷然。
悠若一身喪服,素臉朝天,一滴淚也沒有流,只是很平靜地看著那場大火把楚雲的屍體火化,不知道該喜還是憂。只有少數的幾個人知道這件事,楚景沐的想法她已經猜不透,可火化了屍體,等於洗去了一切證據,綠芙是安全的。
矇騙了世人。
她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的眼中,已經明明佈滿了恨,卻又親生毀了證據。
對綠芙突然了楚雲一事,她心中總覺得不對勁,問了奔月冰月,她們都說一切正常。疑惑在心底滋生,卻堅信,你絕對不是綠芙的本意。
只是爲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心底的疑問越來越大。
奔月冰月站在她身邊,忐忑不安,楚景沐冷峻的側臉,均擔心不已。
綠芙被囚於西廂,楚景沐對她幾乎是不聞不問。自那天之後,沒有見過她一面,西廂,他的心上似乎刻上了請止步這幾個字。
痛苦如影隨行,卻不再露出悲傷,只有黑暗中的夜不能寐,渾身抽搐能證明他的絕望和痛苦。常常是在東庭一夜都在舞劍,揮灑著他一身發泄不掉的掙扎和恨。
卻不敢走近西廂,就怕一個不小心,一個忍不住,他的手又掐住那小小的脖子……
某天中午,離月和浮月來了王府,說是奔月請來給王妃看病的。肖樂不敢私自放他們進來,回了東庭稟告了楚景沐。楚景沐在東庭昏睡著,才兩天,整個人就憔悴了不少,向來愛潔淨的他已經兩天不修邊幅,不是整夜在東庭中揮劍,就是在屋裡醉生夢死,才幾天,他的臉上從清潤多了一抹叫滄桑的東西。
滄桑啊!
看得他心惻然,悲慟……楚景沐的痛苦,已經堆積到沒有辦法發泄的程度。
“白衣聖手離月?”軟席上的身子依然躺著,一動不動,陽光透過窗簾,照射在他的臉頰,滿是疲憊,腦子遲鈍地轉著,忽而睜開眼,迸出一抹擔憂,又輕輕地閉上,問得輕飄飄的,“她病了?”
肖樂沒有漏掉他臉上細微的表情,心微鬆了口氣,看來還是有點轉機的,“王妃……”
呼一聲,小桌上的茶杯向他飛來,肖樂不敢閃躲,生生地讓茶杯抨擊他的胸膛,隱隱作痛,卻沒有哼聲。
“誰讓你叫她王妃的?給本王閉嘴!”一聲王妃聽著諷刺,刺得他的心一片血淋淋,好看的眉緊緊地擰在一起。
“奔月說……情況有點詭異,所以讓請了離月給……王妃看看,是不是有什麼狀況?”肖樂咬咬牙,依然說了王妃,到目前爲止,他還認綠芙是楚王府的王妃。
楚景沐眼光火光閃閃,只是瞪著他,卻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注意力,“詭異?讓他去看,還有,看完之後,讓他來東庭見本王。”
“是!”肖樂輕輕地退出了房門。
楚景沐眼眸又閉上了,一動不動地躺在軟席上,睫毛覆蓋了一層細微的陰影。
若是,我該怎麼面對?
楚景沐有點恨自己,明明恨著綠芙,聽說奔月請了大夫,竟然感到心慌。那副嬌弱的身子禁不起陰冷的天牢寒氣。毅然把楚雲的屍體火化,避免她的一場牢獄之災,明明是如此的恨啊!
恨——已深入骨髓,他過去有多愛綠芙,現在就有多恨綠芙,甚至更恨,恨她如此狠心地毀了這一切。
驀然回首,讓他感到自己像個瘋子!自導自演了一場任人觀賞的戲劇,名字叫——自作多情。
若真的不是她的本意,那又該如何?
“芙兒,今生不要離開!”
“不離開,芙兒捨不得!”
“夫君就是和你攜手一生,白首偕老的人。兩個人就像是小眉的右手和左手,是分不開的,分開了,就是血淋淋的痛。”
耳邊還響著她輕軟的聲音,楚景沐心酸楚的疼著,蔓延一聲,堅毅的身子不由得緊縮著,排斥著那股陌生的酸楚。
芙兒,是我誤會了嗎?
就算不是你的本意,人還是你殺的,不是嗎?
爹!我該拿她怎麼辦?
若無其事,不可能!
沒有愛。
就只能有恨了,也只允許有恨!
一滴淚順著眼角滴入了軟枕,男兒有淚不輕談,只是未到傷心處,他的淚,都是在爲綠芙兒流。
西廂裡,綠芙躺在牀上,也才兩天,消瘦得令人心疼,本來就尖細的下巴更顯細緻,悠若都不敢碰觸她的臉,碰到的皆是骨頭。
羞花閉月的容貌一片悽楚的病態之美,一種不健康不正常的美。
“是不是有異常?”離月才把完脈,奔月就焦急地問著,俏麗的眉梢染上了期盼的色彩,可漸漸的,看見離月臉上的沉重,慢慢地退去,一片不可置信。
綠芙根本看都不看離月臉上的表情,靜靜地坐起身子,拉下衣袖,笑道:“沒有發現異常對不對?”
笑得有點自嘲和無奈。
“不會吧,怎麼會這樣?”奔月驚叫著。
“離月,你確定你沒有診斷錯誤?”
“那天王妃的腳步看著很虛浮,我以爲剛睡醒,應該是有問題的呀。”
“就是啊,離月,你再診斷一次啊,要是連你都說沒有問題,那不就是說明王妃……”奔月沒有說下去,不安地瞄著綠芙的臉色,卻看見一片平靜。
……
綠芙靜靜地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什麼話也不說,只是笑著,悠若看著心疼極了,好不容易,她看到她臉上真誠的笑容,可如今,又變得虛無縹緲了。
“你們都出去會兒,我和王妃單獨說幾句話。”
幾個女人面面相覷了會兒,看了看笑著的綠芙,皆安靜地退出了內室。
“夫人,那天晚上的事,你都忘記了嗎?”離月擔心地問著,眼光直直地盯著她的眼眸,有著探究。
“你覺得我會說謊嗎?”
……
靜默無聲……
綠芙苦笑著,“離月,原來你也不相信我?”
“我信!”離月堅定地說著,“芙蓉閣的人都信,可是王爺不信!夫人,如果是被人下藥迷失了心智,也說不通,你的飲食都是奔月冰月負責,其他人根本就不能近身。且我想不同的是,你怎麼被人下藥了?真的下了藥,在兩三天之內,一定能查得出異常,可逆的身體什麼事也沒有,實在難以說服衆人。”
“也就是說,我只能打落牙往肚子裡吞了,是吧?”
離月沉默著……
綠芙也沉默著……
“很長一段時間我不能出府了,生意上的事,讓浮月和楚月多留心!”
“我明白!”離月看著她,深深地嘆氣,不明白,爲什麼她選擇沉默和隱忍,這一點,完全不像她。
“離月!”綠芙清亮的眼眸慢慢地往上移,看著他,神色冰冷,如冰刀凌人,周圍的氣溫立刻降成寒冬,“讓雪月去查查榮王府!”
“你懷疑榮王?”
“我知道了!若真的是他,芙蓉閣的人一定讓他生不如死!”離月溫文的臉上掠過一絲狠厲。
“留著!”
若是真的,她會讓他真的什麼叫生不如死!她現在所受的苦,一定千倍百倍地還給他。
綠芙往後靠著,緩緩閉上了眼眸,依然是帶著笑容,離月看了眼,無奈地退出了內室。
“怎麼樣?王妃怎麼樣?”
奔月和浮月迎了上來,擔憂地看著離月,又看看內室,朦朧之間只看見綠芙倚著牀頭,撇了一頭如墨的秀髮。
“我們先回去吧!奔月冰月,好好照顧王妃,可別再出什麼差錯了!”
“知道!”
離月只是微微地點頭,就出了門。
肖樂在西廂之外靜靜地候著,見他和浮月出來,迎了上去,“離月大夫,我們王爺有請!”
離月和浮月對視一眼,淡淡地點頭,正想讓肖樂帶路,卻發現了他正猶豫地看著他,愣了下,問道:“將軍,有事請說!”
肖樂微微掙扎了幾秒,“王爺爲什麼要見你,想比你也清楚,不管王妃有沒有異常,能不能和王爺說,王妃是無辜的?”
俊秀的眉一挑,離月不置一詞,倒是浮月輕輕一笑,“想不到你還蠻維護你們王妃的嘛!”
肖樂沒有反駁什麼,只是定定地看著離月,有著祈求。
“你叫肖樂是吧?請將軍前頭帶路吧!”離月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彬彬有禮地請他在前面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