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參見皇后娘娘!”筱雨蝶和林紫玉她們幾個一大早就過來給悠若請安了,這幾天,後宮的妃嬪們都很勤快地過來給悠若請安。
“各位妹妹快快請起!”悠若疏離地笑道,淡淡地示意她們起身坐下。
這是祖宗傳下的規矩,不能廢掉,悠若還真的是有點煩心這個一大早的請安問題,往往夜裡鳳君蔚纏得她極少睡穩,一大早又要梳妝起來坐著像個活神佛讓她們拜,她雖煩悶,卻也無可奈何,這是宮規。
身份這東西有好有壞,它會給你很多的便利,會給你很多的特權,但是,爲了維護它,你卻也要付出等價的交換,就好比這個世界上,任何事情的交易都遵循著公平原則。面子尊嚴這東西她並不是很在乎,卻不得不顧慮到它。
畢竟皇后和寵妃不一樣,若是寵妃,她可以隨意任性妄爲而不受到約束,而皇后的一言一行都是代表著一國之母的儀態,一點也疏忽不得。
有時候悠若都要埋怨自己當初爲何作繭自縛了。
底下的蝶妃臉色依然是淡雅寧靜的,帶著一絲溫和的笑容,如沐春風。自後宮平衡打破之後,悠若並沒有在她臉上或者是動作上發現一絲一毫的不滿和嫉妒,似乎這件事對她沒有任何的影響。
而玉貴人俏臉卻蒙上一層陰影,眉目之間不見往日的傲慢和得意,不滿和不甘時常在她臉上交錯,卻是敢怒而不敢言。
她日子並不好過,君王的一言一行,可以牽動整個宮廷的走向。之前玉貴人得寵,妃嬪宮女見之敬畏三分,也禮讓三分。可一旦失去這層寵愛,她又不如蝶妃那般隨和恭謙得人心,後宮中的嫉妒和不滿蜂擁而至,堪比利刃傷人。這讓一貫養尊處優的她自是暗恨在心,把這筆賬記在悠若的頭上。
其他的妃子,林常在,方貴人等,進宮一年多也就逢年過節或者是有意‘偶遇’方可一睹聖顏,之前對玉貴人和蝶妃的妒忌,如今自是有人幸災樂禍,有人懷恨在心。
請安,寥寥數語,客客氣氣,順便明裡暗裡抒發下鬱氣和不滿,並沒有什麼新意,悠若維持著完美的笑容聽著,她的眼睛卻是酸澀的。
“玉貴人,今兒個你的氣色看起來比昨天差了一點。妹妹那有好多羊脂膏,要不一會兒我讓秋兒給姐姐送一盒過去,還蠻管用的,用了之後皮膚可變得細膩多了。”方貴人笑道。
玉貴人冷笑地勾起脣角,平時她和方貴人最不對盤,如今聽她這一番話,明裡暗裡都是諷刺,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冷哼了一聲,道:“謝過妹妹好心了,不過這花開得漂亮又有什麼用,光在那顯擺著。妹妹還是留著給自個用吧!”
好幾個妃子臉上的笑容瞬間凝結,眼光如刀地射向她。就連蝶妃,也淡淡地擰擰眉,不著痕跡地掃了她一眼,示意她少說兩句。
雪月在一旁裂開一抹冷笑,暗忖著:蠢貨一個,一句話得罪了全場的妃子,想找死也不用這麼急切呀。
方貴人亦是冷笑道:“玉貴人這是心情不好,拿我們姐妹撒氣嗎?大家姐妹一場,何必講出這麼難聽的話呢?”
“黃鼠狼給雞拜年,誰知道你安得是什麼心?”玉貴人冷哼,臉色惱怒。
“玉貴人這話說的過分了。”林夫人也是滿臉的不高興,肅著臉,道:“方姐姐一片好心你不領情也就算了,還出言諷刺,有失身份。”
“不就是一個過氣的貴人,有什麼好神氣的!”如夫人也冷冷一哼,早就對她的言行舉止深爲不滿。
“你這話什麼意思?”玉貴人哪受得了這等氣,呼一聲就站了起來,杏眼圓瞪,恨恨地瞪著如夫人。
“就是你聽到的意思唄。”她亦冷冷地回了一句。
“你……”玉貴人衝動得就要衝上去找她拼命,被一直安靜地坐著的蝶妃給拉住了,她掙扎了一下,蝶妃死命地拽著玉貴人的袖子,沉靜地搖搖頭,轉而對一直冷眼旁觀的悠若欠身行禮。
“皇后娘娘氣色似乎也不是很好,估計是累著了,臣妄們安也請了,就此告退了。”說著不由分說,硬拉著玉貴人出了怡寧宮。
一句話,正中要害……
話說得體貼大方,語意裡的隱含意思在場哪個是不懂的,無非是再次提醒所有妃子,她們該對付的人是誰,而不是自相揭短。
果真的,剛剛還一發不可收拾的緊繃變得詭異,她們也不甘不願地請了安,退出去。
“一場好戲!”冰月哼道。
雪月戲謔地睨著她,道:“俗話說得好,狗咬狗,一嘴毛。冰月,你該佩服我了吧,早說了這個蝶妃不簡單。”
“不過還真能沉得住氣的。”冰月道。
悠若放下茶杯,笑道:“沉得住氣就不會給筱丞相寫信了,這個女人的心智不可小覷,一句話就逆轉了所有的情勢,不簡單。”
“只有玉貴人那個單蠢的女人才會把她當知己,被利用還傻傻呼呼地以爲人家是好姐妹。這女人,真不知道她爹怎麼放心讓她進宮的,要不是她爹還有點用處,皇上特意親近,我看她這性子,在宮裡,不出一年,準玩完!”
“雪月,你怎麼就這麼幸災樂禍的呢?”悠若笑道。
雪月嘿嘿地奸笑了兩聲,嬌俏地道:“沒辦法,看見笨蛋就來氣!”
悠若笑著搖搖頭,倒是冰月似笑非笑地睨著她片刻,冰冷的臉閃著趣味,道:“那雪月……你看見皇上身邊的那位冰塊有沒有來氣?”
“死冰月,我撕了你這張漏風嘴。”雪月嬌嗔的話語剛落,悠若就覺得眼前一閃,一個白瓷杯呼一聲就飛過,穩穩地落在冰月手中。
“謝了!我正渴著呢。”冰月似乎是有意氣她,衝她重重一笑,惹得雪月臉皮浮上一絲紅雲。
“雪月看上魅影了?”
“皇后娘娘……”雪月不依地喊了聲,平常在芙蓉閣呆慣了,習慣了隨性,她們跟著悠若一年多,相處也變得隨心隨性了很多。
“行了,皇后娘娘,就不笑話雪月了,趕明兒你讓皇上把她許給魅影算了,省得她老吃那個冰塊的冷麪。”
“我纔不要!”雪月瀟灑地抱胸冷哼,對這個提議嗤之以鼻。惹得冰月悠若疑惑,“好好的幹嘛不要?”
“吃冷麪就吃冷麪,誰怕誰?本姑娘就不信他不乖乖就範,除非他親自去讓我嫁給他,否則甭想,本姑娘還沒那麼廉價呢,讓皇上許?我還不如讓王妃給許呢。”她哼了哼。神氣十足。
“讓魅影開口娶你,我看雪月你一輩子也嫁不出了。”一句話惹得悠若輕笑。
“風水輪流轉,你也會有我笑話的一天。別說這事了,先說說皇后的事吧,皇后,依你看筱雨蝶下一步要做什麼呢?”
悠若沉思片刻,示意她們都坐到椅子上,然後才說道:“筱雨蝶想要做什麼我也不清楚,既然寫信給筱丞相,無非是利用朝政上的事給皇上壓力而已。這事,我們還得靜觀其變。”
鳳君蔚袖子推行新政,很多政策利國利民卻傷害了貴族的利益,受到了不小的阻力。大都是以強硬態度執行的,如果再失去這個筱丞相和林刺史的支持,鳳君蔚就是孤掌難鳴,寸步難行。這也是悠若放任玉貴人,對蝶妃背地的動作視而不見的原因。
“不管她使什麼手段,都傷不到皇后娘娘,皇上那顆心,偏得厲害著呢。她可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就行了。”雪月道。
悠若擰眉片刻,搖搖頭,道:“不能小看蝶妃,你們想想看,自三月秀女入宮一來,她和方貴人和玉貴人一塊被封爲貴人,可如今呢,皇上兩次提了她的品級,從貴人到妃,連跳兩次。而她能做到讓後宮的其他女人對她態度謙和,不光光是因爲筱丞相的原因。你再看看玉貴人,以前她的受寵程度比蝶妃要高,可她的品級卻從來沒有提過,這是爲什麼你們知道嗎?”
“這皇上的心思,準和朝政有關,不然臨幸薄上可就不會只有一個名字了。”雪月曖昧地笑了聲,朝悠若眨眨眼睛,卻沒有看到她臉上的不好意思。
“雪月,我算是服了你了,怪不得芙兒說我想知道什麼問你就知道了,皇上把這事做的那麼隱秘,你也能查得出來……”她笑笑,接著說:“去年清查貪官,從京城到涼城這條航線上,上至總督,下至知縣,無一不貪。朝廷國庫空虛,餉銀吃緊,可但是小小的一個鳳城知府所貪的就有五百萬兩白銀,皇上震怒,想要徹查此事,不僅僅要滅了這條黑線,而且還要殺雞儆猴,給鳳天所有官員一個警告。但是此事的罪魁禍首是鳳城總督筱丞相的叔父,不能動,皇上就來了個折中的法子,蝶妃也是從那會兒開始能和玉貴人的風頭相提並論,一連升了四級。此後就是一頭升,一頭降,嚴令徹查了這一貪污集團又讓筱丞相無話可說。當一個手握實權,又是當紅國丈,這兩重的身份給他的獲利讓他捨棄了他的叔父,皇上這才如願地辦了那批官員。”
“還真麻煩耶,照我說啊,得學學芙蓉閣的法子,瑤光在涼城起步的時候不也是被那個該死的肥豬知府給刁難嗎?還色膽包天想要輕薄七夫人,結果咧,三更半夜讓我和奔月麻袋一罩,黑燈瞎火得給揍了一頓,然後給吊在牆頭一天一夜,不妥協也得妥協。”雪月奸笑道,那神情似乎還頗爲自豪,讓冰月搖頭輕笑。
“也就你和奔月做得出種事,以前這種事都是你和奔月海月給包的。”
“那是!拳頭說話!”她斜睨冰月一眼,接著又嘿嘿地笑了,“你就省了,我打不過你!”
“朝廷的事比你們的事複雜多了,牽一髮而動全身,皇上要想掌權,就要一步一步慢慢來,有時候不得不和一些大臣達成不成文的協議。”悠若笑道。
“倒也是,皇上根基不穩,很多事情倒也是無可奈何,等他掌握了實權,這事就好辦多了。”冰月道。
悠若笑笑,笑得極爲自信,“是啊,快了,皇上就快如願了,最多再等那麼半年,他可以完全掌控朝廷了。”
“要是王爺在的話,皇上就不會有那麼多難處了。”
“冰月你要是這麼想就錯了。”悠若搖搖頭,笑道:“景沐哥哥離京,對皇上來說是一種歷練,他自幼在冷宮,出入不便,很多事都是景沐哥哥一步一步幫他打點,是他放手讓他自己走的時候了。畢竟這個天下是皇上的,不是王爺的,我想,景沐哥哥能這麼不顧一切地去找芙兒,也是想看看皇上的能力。”
“那蝶妃這事我們就只能靜觀其變了?”雪月凝神問。
冰月點頭,“瞧她一句話就轉了情勢,是屬於不出手即可,一出手是萬無一失的,我會緊盯著她的。”
悠若點點頭,表情似笑非笑,嫺靜中透著一股複雜的感覺,她靜靜地坐了會兒,纔開口道:“皇上也不能總不把後宮這羣女人當回事,很多事宮中人多嘴雜,很容易就走漏風聲,蝶妃既然給皇上一掌,那也別怪我回她一拳。是時候想個法子壓壓她們了。”
雪月冰月皆大奇,看著她舒靜的笑容,相互對視了眼,雪月疑惑地開口,問“皇后娘娘,你該不會要讓皇上真的寵幸她們吧?”
要真的是這樣,她可就弄不明白她的心思了。
悠若一怔,苦笑,“這倒不失爲一個好法子!”
“皇后……”兩人都驚叫了聲,瞪圓眼睛。
悠若撲哧一笑,“你們急什麼,我還沒說完呢。女人在感情方面或許是自私的吧,我承認若是以前我會勸,不過現在……不會了。不過有的是法子壓下她們的憤怒,轉移下目標也是好的。比如說,後宮好多妃子的品級得升一升了。又比如說,咱們怡寧宮,該清靜清靜了。”
冰月和雪月皆點點頭,轉而冰月想起什麼,說道:“皇后,那藥你還要繼續喝嗎?只夠明天的了,如果繼續的話,我晚上出宮一趟,向離月拿去。
掙扎掠過悠若的眼眸,停留了片刻,她嘆了口氣,點點頭,雪月不解,問:“皇后,既然你和皇上都……爲什麼要喝那藥呢,離月說喝多了對身體不好的。”
“沒事的!”悠若垂下眼眸,喃喃自語:“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喝,興許是因爲……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