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遠侯夫人不該向我解釋什麼嗎?”林貴妃決定先聲奪人,將蘇昭寧的氣勢壓下來。
她連連舉證道:“你與陳天揚曾議親這是京城皆知的事情,陳天揚爲(wèi)了你日夜不眠、馬不停蹄地從西姜趕回來這也是京城皆知的事情。那鴨子的劍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覺得你欠我一個解釋。”
“畢竟我纔是陳天揚的岳母。而你,什麼也不是。”林貴妃厲色望向蘇昭寧。
蘇昭寧的目光從林貴妃的臉落到林貴妃的手,復(fù)又回來:“既然都是京城皆知的事情,貴妃娘娘又何必再問我?”
林貴妃並不意外蘇昭寧的無禮。她既然遣開下人,是爲(wèi)了給蘇昭寧一個膽大妄爲(wèi)的機會。
爬到貴妃這個位置,她靠的可不全然是與皇帝的情意。
欲先摧毀,必先捧之。驕傲至極,自取滅亡。
林貴妃繼續(xù)糾纏在陳天揚的話題之,她問道:“陳天揚因你而死,難道你心沒有半點內(nèi)疚嗎?”
這句話的情緒,已經(jīng)由先前的厲聲質(zhì)問轉(zhuǎn)變成了痛心疾首。
林貴妃的轉(zhuǎn)變之快,絲毫不亞於德妃。
蘇昭寧原是想再吊一吊林貴妃的,畢竟只有得來不易的消息,才愈發(fā)讓人相信。
不過林貴妃既然已經(jīng)提到這一點,蘇昭寧故意漏了一句話尾給林貴妃聽:“他不是因爲(wèi)我死的。”
“可真是鐵石心腸!”林貴妃的語氣再一次轉(zhuǎn)變,其的鄙夷絲毫不加以掩飾。
她是真的覺得蘇昭寧心狠。陳天揚死於萬劍穿心一事,雖然林貴妃未曾親眼所見,但她亦有詳聞。
爲(wèi)了一個劍穗子,賠了一條性命,並且還是萬劍穿心而死,這情境想起來,無論如何都是讓人唏噓的。
林貴妃已經(jīng)徐娘半老,但她亦曾少女懷春過。聽到陳天揚的癡情時,一種羨慕的情緒是滋生過的。
不過,當(dāng)見到憔悴的女兒時,林貴妃產(chǎn)生的這種羨慕全然轉(zhuǎn)化成了對蘇昭寧的恨意。
如果沒有蘇昭寧,如果陳天揚不死,終有一天,這樣的深情,是她女兒擁有的!
“我真想讓陳天揚看一看,他用性命守護的女人是一個怎麼樣的心腸!”林貴妃這話,三分泄憤,七分是有意在刺激蘇昭寧。
但讓她失望的是,蘇昭寧依然只回答了一句:“我已經(jīng)回答過貴妃娘娘一次,他不是因我而死的。”
蘇昭寧已經(jīng)看出,林貴妃此時正在氣頭,她有意漏出的這些話,對方竟是一時未能聽出來。
看了林貴妃一眼,蘇昭寧行禮道:“貴妃娘娘若是沒有其他事情,我先告辭了。”
說完之後,蘇昭寧也不再多說,當(dāng)真邁步離開了園子。
那守在不遠處的太監(jiān)和宮女見蘇昭寧獨自走出來,他們立刻伸手去攔。
另一個人卻阻止了這種行徑。
“貴妃娘娘幾時吩咐了你們這般爲(wèi)難定遠侯夫人?”說話之人,竟是珍妃。
蘇昭寧朝珍妃行禮。
珍妃擺手讓她起身,然後同那邊看過來的林貴妃道:“貴妃姐姐若是沒事,我先請定遠侯夫人過去坐坐了。”
林貴妃討厭德妃,也同樣討厭珍妃。這兩個女人,不過是都生了個兒子,一個個鼻孔朝著天去。
但即便如此,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攔住珍妃。
林貴妃索性擺擺手,不耐煩地迴應(yīng)了珍妃:“妹妹想如何,如何吧。”
珍妃絲毫不在意林貴妃的態(tài)度,對著蘇昭寧道:“周夫人與雅嬪姐妹多日不見,如今定有許多話要說。定遠侯夫人不若先去我宮裡,我們先行討論一下十日後你與周夫人正式行結(jié)乾親之禮的事情吧。”
蘇昭寧沒有想過珍妃會來邀約自己。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皇宮本有太多她料不準之事,且這些又大部分都是不可躲避之事。
躲無可躲,不如坦然面對。
蘇昭寧點頭答道:“有勞珍妃娘娘了。”
珍妃聽後,心情很好地衝蘇昭寧笑了下。她這一次的笑容倒前幾次見面要真心得多。
珍妃原本是衛(wèi)國人,闕北人多豪邁,她的笑也少了一份衛(wèi)國女子的矜持,多了一份闕北人的直率。
蘇昭寧在這一瞬,倒是突然悟到了皇帝對珍妃的喜愛緣由。
恐怕,皇帝喜歡的並不僅僅是珍妃這年輕美麗的容貌,而且還有珍妃身那與衆(zhòng)不同的特質(zhì)。
這種直率,在一羣的勾心鬥角之,顯得更加尤爲(wèi)可貴。
蘇昭寧雖然對珍妃還有著警惕之心,但卻也不自覺地對這位宮妃多了一分欣賞。
到了珍妃宮,十一皇子正由奶孃抱著在餵食。
見到珍妃回來,十一皇子立刻從奶孃懷掙脫下來,走向珍妃那邊:“母妃,你回來了。”
“漂亮夫人,你也來了。”十一皇子朝蘇昭寧打招呼道。
這可真是一個意外的稱呼。
第一次見十一皇子的時候,蘇昭寧並沒有聽到對方這樣稱呼自己。
她蹲下身,目光平視十一皇子,笑著回答這孩子道:“聰明的殿下,你可真棒,能走得這樣穩(wěn)。”
“尚好尚好。”十一皇子謙虛道。
明明是個才一歲的孩子,說起話來卻跟個大人一般,這早熟的模樣,讓蘇昭寧不自覺想到了家的南敏行。
她以前,總是自己去哪裡帶著南敏行去哪裡。從天牢出來之後,這行事習(xí)慣卻是改變了。
蘇昭寧知道南敏行近日都對此委屈得緊。但實際,她不可能因爲(wèi)孩子的情緒而改變這個決定。
過去,她寸步不離帶著南敏行走,是爲(wèi)了保護他。
如今,她不帶他在身邊,同樣是爲(wèi)了保護他。
奪嫡的可怕,蘇昭寧已經(jīng)切身體會過了。她現(xiàn)在明白四皇子爲(wèi)什麼要把南敏行以定遠侯世子的身份放在自己這邊。
當(dāng)初若定遠侯府一直被人所遺忘,那麼奪嫡的廝殺再殘酷,也不會血染到這個孩子身來。
只可惜,定遠侯府已經(jīng)做不到被人遺忘了。
既然做不到遺忘,那隻能努力讓人看到它的價值。這樣,這個侯府,纔會有繼續(xù)存在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