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組裡佈置了一個作業, 要到山裡去住幾天,做一個長篇的通訊報道。
因爲是關於山區小學建設的,前幾年也有類似的報道, 這次是做系列的後續報道, 所以宛白自告奮勇的要去參與。
一來是她想好好冷靜一下, 讓江紹元也好好想想他們倆之間的關係。要是他再這樣繼續下去, 以自我爲中心, 一點都不尊重她的想法,那宛白真的永無翻身之地了。一段關係中,最重要的就是平等, 而江紹元根本不懂。
再有就是,這個報道之前也是她跟前輩一起報的選題, 比大多數人都清楚情況, 所以後續報道的團隊中也少不了她。
回家的時候她就開始收拾行李, 背了一個登山包,帶了幾件衣服。考慮到山上可能有蚊子, 還帶了驅蚊水。
江紹元可能發現了動靜,但卻坐在樓下一動不動。宛白經過他的時候,他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把把她拽過來問道:“你要去哪兒?”
宛白瞪他一眼,示意他鬆手。
江紹元意識到自己行爲有點過激,鬆開了手, 但還是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聲音也變得稍微柔和了一點:“收拾行李幹嘛?”
“我要出差幾天。”宛白言簡意賅, 此時一點都不想跟他多說話轉身就走了。
江紹元的目光變得深沉起來, 雙眸泛起點點亮光。他的喉頭翻動了兩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是卻始終沒能開口。
“你什麼時候出發?”他問道。
“明天一早。”宛白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我送你吧。”他淡淡的說。
“不用了,組裡給派專車。”宛白的語氣冷冷的, 不帶任何感情色彩,“我不想搞特殊。”
江紹元默默嘆了一口氣,並沒有再說些什麼,不知爲何他總覺得會有事發生。那種不好的預感之前也曾經有過一次,就是那次宛白被囚禁的時候。
第二天宛白起了個大早。
臨走時,沒想到江紹元把她堵在門口不讓走。
“你讓開!”宛白皺眉,不去看他的眼睛,低著頭沉聲說道。
江紹元握住她的手:“我不許你去。”
宛白甩開他的手,只感覺特別的憤怒。他憑什麼把自己當做他個人的所有物?
好像在他的世界裡,宛白就只能聽話和妥協,沒有其他的選擇。一句不許你去,然後她就不能去了?
不,她偏要去。
宛白上了車,滿心都是煩躁的情緒。
組長看她不開心,於是開始調侃起來:“呦,怎麼了?這小嘴撅得都可以掛個油壺了。”
宛白沒心思在那兒開玩笑,兇巴巴的看了組長一眼:“我都快煩死了。”
組長哈哈大笑:“小兩口鬧矛盾了?小打小鬧都是感情的磨合劑,煩什麼呢。這就是你不懂生活情-趣了吧。”
倘若是別的,宛白還是可以接受的,但這次觸及的真的是她的底線。她容忍不了,所以選擇逃避。暫時的逃避雖然解決不了問題,可是她真的沒想好,接下來要怎樣面對江紹元。
一路上沿途的風光不斷向後退,宛白躺在後座椅上,看著窗外的樹木匆匆而過,就猶如一格格倒放的電影畫面。想到小時候和江紹元在一起的情景,只覺得恍如隔世。
這次報道,畢婧也跟來了。她是組裡臨時調來的,宛白當時表示過質疑,問畢婧怎麼會也在名單上。
組長支支吾吾的說是上頭有安排。
畢婧的爸爸好像是個人物,宛白自然心知肚明。
組長勸了她兩句說,臺裡就是希望她能夠帶好這個新人,肯定要新鮮血液的注入才能越做越好。
宛白沒說什麼,倒不是她對畢婧有偏見,而是覺得一個沒有努力就爬得比同一起點高的人,不配和他們這些拼了全力去做新聞的人站在一起。宛白和組長都是那種爲了跑一條消息,能夠一整夜不合眼的人。
像畢婧這種年輕人,越來越懶得去吃苦了,從別人的報道中挖一挖,然後再去跑新聞。雖然這樣比較省時省力,但未免有些投機取巧。
宛白曾經有意無意的提點過她,但是她卻不動聲色的笑說:“以前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網絡那麼發達,那一套已經不太適用了。”
真的不適用了嗎?
也許吧。宛白心裡默默的想,但是她的初心是不會變的,就是爲了沉默的大衆發聲。
小麪包車走了一天一夜纔到達地方,宛白胃裡特別不舒服,剛下車就扶著車門吐了一地。
畢婧連忙擰開水遞給她,宛白說了句謝謝,漱了下口。畢婧溫柔的說不用謝,還幫她輕輕拍著背部。
組長看著嘖嘖感嘆:“我怎麼就沒有一個像小婧婧這樣的徒弟呢,溫柔又細心,還這麼會照顧人。”
畢婧垂眸笑道:“組長你要是生病了我也會照顧你的,這是應該的嘛。”
組長本來就是性格開朗的人,也喜歡沒事兒逗一下小姑娘:“喲,這麼說,我可巴不得自己生病呢。”
組裡並沒有安排住處,大家只好找了附近村子住下。
由於小學附近根本沒什麼人住。所以從村子到達小學,需要走很長時間的山路。
每天孩子們起了個大早,就是要翻山越嶺去上學。
宛白住的地方那家大姐的孩子,腳上的鞋都已經被磨得不成樣子了,可他還是在穿著。
這個小男孩叫做立風,大家都叫他小風。
小風眼睛大大的,眼神特別純淨清澈,睫毛忽閃,就好像一把小扇子。加上有點自來卷的頭髮,看起來就像洋娃娃一樣好看,但是他說話有點結巴,又夾雜著方言,所以宛白是一句也聽不懂。
小風的爸媽都進城打工了,只有他還有一個奶奶留在家裡生活。平時小風除了需要照顧奶奶之外,還需要去山上放羊,餵雞。
每天拍攝結束後,宛白總想試圖跟小風聊些什麼,但是這個害羞的少年總是還沒說幾句話就跑開了。
村子裡的人文化水平普遍都低,所以教育也不被重視。
宛白記得去年來的時候,村子裡的小學還是用泥築的牆壁,一下大雨,就不能上課。再去的時候,教室就成了“露天大禮堂”。自從報道了這裡的情況之後,政府撥了一筆款子建設小學,但是資金有,小學還是不能容納所有適齡兒童一起上學。
一年級和五年級一個教室,一個老師同時授課的景象呈現在宛白的面前。她只覺得心酸。
小風說,學校到冬天就漏風,大家拿家裡的塑料布,一人一塊的堵住風口。但是還是挺冷的,只有站起來,時不時的跺跺腳,才能防止腳不被凍得僵掉。
剛到的第一天,江紹元就給她打了電話,但是剛好她在工作,所以就沒接上。短信是白天發的,她晚上纔看到。山區信號不好,舉著手機才能勉強接收到一點信號。
小風看著宛白努力舉著胳膊找信號,於是問她:“記者姐姐,是裡的藍朋友給裡發的短信不?”
宛白搖搖頭笑著說:“姐姐結婚了呀。”
小風睜著明亮的眼睛,驚訝的說道:“結婚?”
宛白點點頭:“是啊,你以後也會結婚的。”
“姐姐的腦公肯定很帥吧。”
“嗯,不僅帥,而且還很有魅力。身材也很好,做事讓人放心,但就是有點小心眼。男人可不能小心眼,你以後不要像姐姐的老公一樣,因爲一點小事就爭風吃醋。”
“他小心眼是不是因爲太菜戶你?電視上不都是折磨演的?”
宛白笑著摸摸他的頭:“姐姐知道啊,但是,感情這回事兒呢,是兩個人的事情。如果因爲太在乎一個人就去剝奪她自由的權利,那這樣的愛也太不公平了。”
小風好像是聽懂了點點頭。
“就像是我喜歡小聊,但是我也不能折斷它的翅膀呀。”
“小聊是什麼?”宛白實在聽不懂。
“就是會灰的呀。”
“什麼?”宛白皺著眉頭用力分析他說的意思,還是不能get到他要表達的東西。
小風急了,在她手心上寫了個字。
這時候剛好江紹元打來了電話。
宛白按了接聽鍵,很久沒有聽見有聲音傳來。
沉默許久,他才問了一句:“山裡面好不好?”
“特別好。沒什麼事兒我就掛了。”
“先別掛。”江紹元急忙說道,“你什麼時候回來。”
“估計一個星期吧。”
“嗯。注意安全。”
“嗯。知道了。”
宛白仍然覺得江紹元還是沒能夠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決定暫時先不接他的電話讓他好好的反思一下。剛好小山村也沒有電,手機和充電寶的電都快用完了,到時候還可以找藉口說自己的手機關機所以沒接到他的電話。
小山村的夜色十安靜,除了狗叫聲,一點聲音都沒有了。
宛白很快就進入了黑甜鄉,睡得很是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