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紹元把車停在宛白家門口,只在門外站著並不進去。
“站在那兒幹嘛呀,快進來喝杯茶?!标惻侩m然不想表現(xiàn)得太過殷勤熱情,但還是掩蓋不住她對江紹元的喜歡。
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宛白和江紹元結婚是江家人求來的,江家人欠他們的,所以她一點都沒有高攀。但是江家人欠他們什麼,陳女士自己都說不上來。
江紹元走進客廳,坐在沙發(fā)上,翹著兩條大長腿,端起茶杯微笑道:“伯母,您泡的茶真好喝。”
陳女士有些得意:“明前的龍井?!?
宛白也端起茶杯,湯色清黃,品了一口,清新爽口,心想陳女士爲了籠絡女婿真是下了血本。
“我有在杭州做茶葉生意的朋友,您要是喜歡龍井,我回頭讓他給您寄點?!苯B元嘴角微微抿起,把茶杯放在桌上。
“這也太麻煩你了吧?”
“您說笑了,自家人哪有什麼麻煩不麻煩之說?!?
宛白坐在陳女士旁邊,用餘光掃了江紹元兩眼,只覺得此人非常會做人,連陳女士這種更年期大媽都能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自己跟他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
搬家公司不一會就到了。
陸家其實很小,兩室一廳的格局,次臥被隔斷成兩間,東邊是宛白的房間,西邊是宛北的房間。
這次宛白的東西被收拾走了,就空出來一間房。
陳女士說要用來當她的庫房,她最近在朋友圈做微商,小賺了一筆,進了好多貨,揚言說要壯大自己的面膜事業(yè)。
陸宛北不同意說他房間太小了,正好把那面牆打通,擴大他的空間。
陳女士當時就急了,她的眼睛本來就大,瞪著眼睛時眼白多得嚇人:“你要那麼大的房間幹嘛?”
“不幹嗎,人家都有大房間爲什麼我沒有?”陸宛北扔下這句話轉身進了房間,把門摔得震天響。
陳女士覺得特別尷尬,尤其是當著江紹元的面,她瞪著兩隻衛(wèi)生球眼,不知道該如何收場。
宛白也覺得特別尷尬,但是她知道這時候該輪到她說點什麼,來挽回陳女士的面子,於是拉了拉陳女士說:“跟他置什麼氣呀,這孩子正處於叛逆期,特別狂躁?!?
“唉?!碑斨B元的面,有些話確實不好說出來,陳女士跟宛白都是自尊心強的人,屬於那種兜裡揣著兩塊錢都能裝的跟有二百塊錢似的。
江紹元沒說話,就像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一樣。
搬家公司把東西基本都搬完了,打包好有五六個紙箱子,大都是宛白的衣服,以及一些雜誌小說其他的。
去江家的時候,車上就只有江紹元和宛白兩人。
一路上十分的沉默,宛白低著頭玩手機,給鹿純發(fā)消息:“今天我見著江。。。。”想了想,她又改了下稱呼,“今天我見著了姓江的了,我們?nèi)ッ裾诸I了證。”
“怎麼樣怎麼樣?高不高帥不帥?”
“挺高的,不過我還沒仔細看他長什麼樣?!笔菦]敢正眼瞧,江紹元氣場太強,不是她這種凡人能夠直視的。
“這不像是你的風格,你婚禮什麼時候辦,我要去吃酒席啊,一家五口都帶上。?!?
“五口?”
“還有我家的小泰迪啊?!?
宛白想象出一幅特別熱鬧的畫面來,忍不住笑出了聲。
江紹元側了側臉,問道:“笑什麼?”
“嘿,我連笑都不能笑了嗎?”宛白皺著眉跟他理論,難道結婚後她連這點自由都沒有了嗎?
“不是,下次你笑之前至少跟我打聲招呼,我好有個心理準備?!彼鏌o表情的回答,堵得宛白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宛白乾笑了兩聲:“你不覺得我的笑聲就像銀鈴一樣好聽嗎?”
“槓鈴還差不多。”
宛白差點吐血,論毒舌她只服這個人,要麼就不開口,要麼一開口就讓人毫無反擊的餘地。
到了江家,盛若嵐已經(jīng)做好了飯等她們回來。
陳女士做菜手藝很一般,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吃了盛若嵐做的菜,宛白就再也不想吃親媽做得了。
“阿姨,您做菜都是跟誰學的呀?做得這麼好吃,趕明兒我也讓我媽學學去?!蓖鸢缀芄吠鹊恼F獎道。
“我平時閒著沒事兒瞎研究的,有空可以把你媽叫過來一起切磋廚藝啊。不過你媽最近好像是在做生意啊,我看她朋友圈好像是賣的什麼面膜。”盛若嵐夾了一筷子最大的魚肉給宛白。
宛白連聲稱謝,頭也不擡的挑起了刺:“好像是吧。”
“那個牌子的面膜好不好用,要不叫你媽別賣了?,F(xiàn)在網(wǎng)上不是有很多人因爲賣毒面膜被抓了嗎?那面膜生產(chǎn)的不正規(guī),萬一出了問題怎麼辦?賺錢是小,出了事就不好了。”
宛白吃著飯覺得有點幹,喝了口水:“謝謝您關心,那面膜我用過了。沒有毒?!?
陳女士做點生意,只要她高興就好,她這個做女兒的也只有默默支持的份。
陳女士雖然小市民了點,但是害人的事從來不會去幹,更不會賣毒面膜,所以盛若嵐這麼說雖然是出於關心,但是宛白心裡還是覺得不舒服。
江鎮(zhèn)亮覺察到了宛白細微的心理變化,不動聲色的看了盛若嵐一眼說:“吃飯的時候就不要說這些啦?!比会嵊窒蛲鸢捉忉尩溃骸澳惆⒁陶f話直,但是沒壞心,你別往心裡去?!?
宛白點了點頭,這一頓飯也吃得差不多了。
吃完了飯,宛白說要回家。
但是打電話給陳女士,陳女士卻關機了。
江鎮(zhèn)亮提議說:“要不就住這兒吧,反正都是一家人了。”
江紹元淡淡瞥她一眼,並不表態(tài)。
宛白堅持要走,覺得終歸是不好。雖然領了證但是婚禮還沒辦,而且她和江紹元今天剛剛見面。剛見面就要住在他家裡,未免也太倒貼了。
於是給鹿純打了電話,打的直接去了她住的地方。
晚上她就收到一封郵件,靜姐發(fā)來說她的選題通過了。
這周宛白都報了四個新聞選題了,這才通過一個。
“明天你去聯(lián)繫攝製組一起到那個工廠採訪一下,最好是暗訪?!膘o姐私發(fā)了一條消息給她。
暗訪她之前也做過一次,不過之前她是在娛樂欄目。當時爲了偷拍一個明星,她僞裝成快遞員送快遞,差點被人家告侵犯個人隱私。
不過這次暗訪可能要更加謹慎。
睡覺,好好的睡一覺,明天養(yǎng)足精神去工作。
上午簡單安排了小組工作,人員一切就緒之後,大家準備前往新聞現(xiàn)場。
宛白坐在車上,小腹一陣緊,突如其來的痛。她算了算日子,剛好是今天。
真是誤事!
宛白只好先下了車,說有事先離開幾分鐘。
她一向不喜歡讓人家等,於是匆匆解決就回來了。
這次暗訪的地點是一個老工廠,廠區(qū)設在郊外的一個小村子,工廠排放廢水進河裡。污染了居民飲用的水源,村子裡的人都得了癌癥。
宛白把採訪流程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其實採訪最重要的就是準備工作。把所有的突發(fā)情況都預想到然後才能隨機應變。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這個村子的周圍除了工廠就是農(nóng)田,一望無際的綠色麥田,幾乎每片地裡都會有幾個突兀的小土包。
有從小在城市裡長大的同事問那是什麼。
宛白擡頭望了一眼說:“墳墓?!?
同事很驚訝:“墳墓這麼簡陋?”
“這裡的人活著都住不上好房子,更別提去世之後?!蓖鸢自谛难e默默的想,把死去人的骨骸埋在土裡,長成農(nóng)作物,給子孫後代提供能量,變成他們的血肉。如此繁衍下去,生生不息。
有時候生命是如此的神奇。
宛白裝作是問路,和路邊的村民搭訕。
老大爺穿著樸素,扛著鋤頭正在走路,看樣子是要去下地幹活。
宛白給藏在一旁的攝製組老秦使了個眼色,然後走過去跟老大爺攀談。
“大爺,您知道怎麼去村委會嗎?”宛白笑得一臉純真無害,任何人看了都會放鬆警惕。
“從前面的路口往右拐,門口種著兩棵梧桐樹的那個就是村委會。”
“是那裡嗎?”宛白故意指錯成那個工廠的方向。
“不是,那個是化工廠?!?
“這裡的河水那麼髒,是不是因爲化工廠的原因呢?你們希望這個工廠搬走嗎?”宛白趁熱打鐵問了幾個問題。
“不是,化工廠從來不排放污水的。小姑娘,你問這些幹嘛?你不會是電視臺的記者吧?”老大爺看這姑娘長得白淨俊俏,從沒在村子裡見過,心裡猜測她肯定是城裡人。
污水廠的存在導致村裡大部分的老人都生了病,這是事實呀,可是老大爺爲什麼要撒謊說化工廠從來不排放污水?
宛白跟老大爺?shù)懒酥x,又去問其他的人。結果所有老人無一例外都沒有透露化工廠污水排放的事情。
這不科學。
宛白坐在回去的車上,心裡一片茫然,她沒想到這次暗訪會一無所獲。
簡直史無前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