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錦衣眸光微凝,在衆(zhòng)朝臣的注視中,緩步走上白玉臺階,進(jìn)了寢殿。
躺在鏤空雕花紅木大榻上的夜行之,頭上戴著一條明黃色的抹帶,見夜錦衣進(jìn)來,衝他招了招手。
賢妃葉黛兒起身衝夜錦衣頷首,緩步退了出去。
“微臣見過皇上!”夜錦衣走近榻前行禮,之後垂首而立。
“錦王,”夜行之的聲音透著疲憊,“朕適才聽說東平平王殿下和六公主搬去了驛館,這是怎麼回事?”昨晚,他留姜璃青住在宮中,姜璃青自己提出要去錦王府住的,怎麼突然之間又搬去了驛館?
夜錦衣眸光微沉,臉上卻不動聲色道,“微臣不知,許是平王殿下顧慮六公主的身份與名聲吧?”
夜行之探尋的眸光在夜錦衣如玉的臉龐上停留許久,卻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的破綻,“平王殿下對六公主情深義重,這樣也可以理解。既如此,從今日起,錦王爺就不要再去見平王殿下與六公主了,驛館那邊朕會差四皇子去照應(yīng)。”
夜錦衣心一沉,“皇上……”
“錦王!”
不待夜錦衣開口,夜行之已然打斷道,“你呈上來的口供、物證,朕都已經(jīng)看了。朕心甚痛啊!一想到朕一直信賴的臣子、兒子,竟然做出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朕的這顆心,就仿若要跳出來一般。你不會讓朕失望的,對吧?”
“微臣惶恐。”夜錦衣垂首,將眼底閃過的譏笑掩飾,將請求夜行之更改主意的話壓下。
“朕知道你不會,畢竟,你不僅是大理寺卿,更是朕的侄子,朕相信你。”夜行之感嘆一聲繼續(xù)道,“所以,朕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交給你去做。”
話已至此,夜錦衣還能說什麼?“皇上請吩咐。”
“懷遠(yuǎn)將軍和大皇子敢這般明目張膽的剋扣軍餉,朕以爲(wèi)這一定不是第一次,朕讓你暗中去調(diào)查郭家,去調(diào)查太尉郭祥,羽林中郎將郭權(quán),懷遠(yuǎn)將軍郭鬆,上至矇蔽聖聽、無視軍紀(jì)、貪贓枉法,下到強搶民女、欺凌百姓、虐待奴僕,事無鉅細(xì),統(tǒng)統(tǒng)給朕去查。”
搬倒郭家,他需要一個冠冕堂皇的藉口。最好能列出郭家的十條、百條的罪狀,這樣也能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當(dāng)年,明王府的案子,他就是沒有考慮到這一點,所以事到如今,還有一些不開眼的人暗中議論。
夜錦衣的心一緊,果然,夜行之按捺不住,要對郭家動手了。
呵呵,好!
郭祥,當(dāng)年你領(lǐng)兵不遠(yuǎn)千里從明王府追至安王府追殺明王妃和明王府的小郡王時,可曾想過有一天,這樣的事情也會落到你們郭家?
“皇上放心,微臣定將此時辦妥。”夜錦衣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波瀾,依舊是一貫的清淺。
“朕相信你,那最近朕養(yǎng)病的這段日子,你就全力去做此事,不要分心再理會平王與六公主。”夜行之不放心的又叮囑了一句,不待夜錦衣應(yīng)聲,他已然又道,“好了,錦王退下吧。”
夜行之望著夜錦衣背影的眸
子亮了起來,姜璃青與巫月住在錦王府,他還正愁如何讓夜玄耀光明正大的過去,正巧這兩人就搬去了驛館,既然連老天都在幫忙,他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
“微臣見過皇上!”
“微臣見過皇上!”
剛闔上眼眸,又有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來,你們過來!”聞聲,夜行之睜開眼眸,從榻上坐起,看向走近的夏輕歌和葉少溫道,“從今日起,朕便將朕的性命與這天瀾的江山託付與你們二人手中。”
“微臣惶恐!”夏輕歌與葉少溫被夜行之這句話驚得撲通一聲跪下。
“快起來!”夜行之從榻上滑下,將兩人扶起,看向二人道,“兩位愛卿,是朕最信任的人。朕相信,你們擔(dān)得起這個重?fù)?dān)。”
夏輕歌與葉少溫互相對視一眼,齊齊應(yīng)聲,“是!”
“夏統(tǒng)領(lǐng),”夜行之看向夏輕歌道,“從今日起,朕要你好好整頓禁軍,加強宮中以及臨安城的巡邏,及時發(fā)現(xiàn)城中任何異樣之處。另外,再調(diào)一部分去暗中監(jiān)視太尉府和大皇子府。上到太尉郭祥,大皇子,下到府中的嬤嬤、婢女、小廝,一個都不要放過。”
已他這些年對郭祥的瞭解,郭祥不會坐等他去拿捏,定然會有所動作。
“是!”夏輕歌眸光微閃,抱拳應(yīng)聲,“微臣告退。”
“少溫,”夜行之將眸光又看向葉少溫,“朕的心意,想來你父親已經(jīng)和你說了?”
“是,皇上若有任何差遣,儘管吩咐。”葉少溫躬身道。昨夜,夜行之連夜召他父親葉十一進(jìn)宮,已經(jīng)將他的決定告訴葉十一。他決定要將皇位傳給夜玄耀,希望他們?nèi)~家能夠幫他一把。
“朕雖然是讓你去輔助藍(lán)文軒接受羽林軍,但你要明白,朕如此做,不過是讓那藍(lán)文軒去吸引太尉大人的恨意,暗中,你一定要將羽林軍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夜行之壓低了聲音叮囑道。
“是,少溫明白。”這件事,夜行之一早就已和他說過。
“除此之外,朕要你藉機接觸藍(lán)楚楚,從她那裡入手,去探一探軍中還有哪些是藍(lán)家軍的舊屬,策動他們造反。”
“皇上!”葉少溫心中一驚,撐大眸子望向夜行之。
“是朕讓你去做的,你怕什麼。”只有這些藍(lán)家軍敗露出來,日後夜玄耀的江山才能穩(wěn)固。更何況,如今打這藍(lán)家君主意的可不只是他,還有郭祥,否則,他怎麼可能讓郭鬆去娶藍(lán)楚楚?
若是郭祥狗急跳牆,自然不會再留這些藍(lán)家軍。所以,這時候,藍(lán)家軍暴露出來,自然有郭祥替他收拾,而他,只要坐收漁翁之利便好。
“是!”葉少溫猜不透夜行之的用意,但卻不敢違揹他的話。
“以後有什麼要是來稟告朕,你就以探望你姑母爲(wèi)藉口。”不然,葉少溫來見他的次數(shù)多了,怕是會引起某些人的懷疑。
“少溫遵旨!告退!”
秋意,一天天加重,天氣一天天陰沉,夜行之的病情卻絲毫沒有
好轉(zhuǎn)的跡象。臨安城的氣氛也一日日變的沉重,無論是宮中,還是別處,都有一種黑雲(yún)壓城城欲摧的氛圍。
四皇子夜玄耀每日準(zhǔn)時不誤的到驛館,或陪姜璃青與巫月四處遊玩,或陪巫月閒話……
完全被忽視的三皇子終於尋到合適的時機,與公主夜玉瓊在楓林來了一場偶遇。一番噓寒問暖的殷殷關(guān)切之後,又對葉少溫一陣猛誇,看夜玉瓊眼底浮起一抹溫柔,這才鼓勵夜玉瓊一定要抓住自己的幸福,去追葉少溫。
而二皇子夜玄霖自奉命監(jiān)國之後,才發(fā)現(xiàn)陳清正這老狐貍表裡不一,看著每天團團轉(zhuǎn),實際上卻將所有的事情都丟給了他。他每日嘔心瀝血,日漸消瘦,依舊有很多東西弄不明白,於是乾脆搬到了宮中去住。
與此同時,關(guān)於夜錦衣的流言也在臨安城四起。
一會說,他是夜行之的親生兒子,而且夜行之有意將皇位傳與他……
一會兒說,夜錦衣是東平流落在外的王爺,東平平王殿下親自來天瀾就是爲(wèi)了帶夜錦衣回去認(rèn)祖歸宗……
初始第一條流言起的時候,人們還會驚歎一下,還會在心中暗自琢磨一下夜錦衣的樣貌與夜行之是否有幾分相似之處?可等到第二條流言氾濫的時候,人們就只餘撇嘴嘖舌,感嘆一聲,這錦王爺究竟是得罪了誰啊?要這樣造他的謠?
這一日,霜風(fēng)初起,浮雲(yún)流逝,巫月正坐在一株秋海棠旁,一片、一片揪著手中的花瓣。
自拜月節(jié)那晚她和姜璃青從錦王府搬到這驛館,便再沒有見到夜錦衣。夜玄耀說皇上已經(jīng)下令讓他來招待姜璃青與她,至於夜錦衣,則奉命去做一件秘密的任務(wù)。
至於究竟是什麼任務(wù),夜玄耀是一問三不知。
有幾次,她偷偷的都到了錦王府門口,卻不知怎的忽然沒了進(jìn)去的勇氣,一來她想憋著等她籌謀之事成了再去見夜錦衣給他一個驚喜,二來,她其實心中又有點不平,夜錦衣怎麼也沒想著來看她一眼?
只是不管怎樣,思念早在她心中生根發(fā)芽,又瘋狂躥成一棵茂密藤蔓,將她的心裹紮的密密實實。
“去、不去,去,不去……”她一片、一片揪著一朵海棠花的花瓣,想要讓這海棠花告訴她,她該不該去見夜錦衣?
“公主!”
南心的聲音就在此時響起。
“南心!”巫月擡眸瞥了眼南心,垂首繼續(xù)揪著自己手中的海棠花花瓣。
“成了,事情成了。”南心的聲音透著兩分喜悅。
“什麼成……”話未說完,巫月的眸子驟然一亮,看向南心,“你是說流言的事情成了?”
“嗯!”南心狠狠點了點頭道,“我今日出去,聽大街小巷、茶樓酒肆都在議論王爺?shù)氖虑椋f王爺不知是得罪了什麼小人,這般造他的謠,而且還有人推斷,按這趨勢下去,說不定過兩天就又會有新的謠言興起。”
“太好了。”巫月手中海棠花跌落,人已興奮的跳起,“走,我們?nèi)ュ\王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