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無淵看著眼前的面孔,他一點都不愛樓飄雪,樓飄雪也一樣。兩人這樣其實是有代價的,他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他其實是一個懦弱的人。
如此好的美色,他卻這樣唯唯諾諾的拒絕。
離無淵避重就輕的回答樓飄雪的話說:“沒有辦法,我不愛你,你也不愛我。”
樓飄雪看著他,她的眼睛裡面有一種悲憫的神色,她看到離無淵心裡的那種不捨和掙扎。面前的這個人其實是怕了。他一點都不敢,他是如此的害怕,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步。
甚至可以說是可恥的地步,爲什麼他會是這麼樣的一個人,爲什麼。
樓飄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錯了,但是她要完成一個任務,就只能用這樣的手段。別的東西,其實是難以收買他的。
世界上,讓男人瘋狂的東西一直都只有兩種,江山和美人。
樓飄雪是西樓唯一的公主,而她也是西樓最美的美人,她這麼的投懷送抱,但是卻遭到了這樣的軟弱無力的拒絕。
她覺得好笑,只是說:“愛,又能算什麼呢?愛,不能用來吃,也不能用來穿。沒有愛,誰都可以一樣的活著,但是沒有錢,怎麼能活著呢?”
錢。他們從來都沒有缺過錢。錢其實在她們的眼中只是一個虛僞的曖昧的定義。錢一直都是萬能的。
離無淵被樓飄雪戳到了痛楚,他像一隻受了傷的獸一般的叫:“你這個賤人。”
在罵別人的時候,往往同時也在罵自己。
樓飄雪卻還是不願意放過他,緊跟著便補上了一句:“你只是怕而已,你怕失去手中所有的東西來交換,你想要我,你卻怕代價,是不是?”
離無淵伸出手掌,想狠狠的打樓飄雪一個耳光,但是手靜止在半空中,終究還是下不去。一個誠實的人,其實是不該捱打的。就算現實是如何的**裸的恐怖都好,但是還是不應該的,他看著樓飄雪,卻下不了手。
樓飄雪一直都沒有穿上輕紗,她只是光著身子,月光投落在她身上,像是爲她披上了新的衣服。那種皎潔的柔和的衣服。
但是不知道這麼美好的胴體裡面,裝的是一顆怎樣的心靈。一個人的心會是什麼樣的,除了他自己,別人誰也不會知道。
心其實是最黑暗的部分,最不爲人知的部分。
也是隱藏得最深的部分。
她看著離無淵在笑著,眼神多少都是輕薄的。裡面的藐視離無淵明白,他不知道怎麼回答這種眼色裡面的驕傲和不屑。他說不出自己的理由。
眼前有了蘇洛漓的臉,這是他在這種無情的洶涌裡面唯一的浮木。雖然他不知道抱住這塊浮木自己究竟能不能抵達對岸,但是他要是要抱住。
因爲現在他其實是毫無選擇的。
無論是愛過他的人還是被他愛過的人,無論是曾經討好他哄他歡心的人,都不在他的身邊,一個都不在。
心內是慘慘的。像是寒冷的飄雪的冬夜。
實在不知道能說什麼,因爲在有的時候,其實是不能說出什麼的,有時候人的語言實在是匱乏的。他笑起來,臉上換上正氣來:“我現在的妃子蘇洛漓多麼美麗,是現在皇后的雙生妹妹。”
這樣說下去的時候,連語調都慢慢的低了下去。他其實是不敢說下去了,因爲真的不能再說下去了。很多話,很多語言其實都是淡薄的,毫無用處的。他知道自己找的理由是多麼的諷刺,這是多麼可悲的力量懸殊的對峙。
蘇洛漓再一次的在這樣的深夜裡面醒來,月光在遙遠的天上灼灼其華。她的頭是如此的疼痛,彷彿要裂開。又是一個新的滿月,每一個滿月都是新的。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時都是新的。
夢裡面的那把劍,孤獨而又血紅的佇立著。帶著不可一世的殺氣,這時會毀滅世界的殺氣。無論是誰,得到了這把劍,都會造成可怕的後果。
蘇洛漓回想起離無道,他其實只是一個朋友而已,本來都不能對一個朋友,有著過多的要求和慾望。世界上的每一個人,都是平等的。但是離無道也何嘗不是一個有著理想的人,男人的理想,無非就是治國齊家平天下,還能有些什麼呢?
或者是自己的好友影滿痕,要是他有了這樣的權力掌控這樣的一把劍,又會怎麼樣呢?他這樣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人,要是能擁有這樣的權力,又會怎樣呢?
蘇洛漓不願意想他,她只知道,自己深愛的離無淵,是不會放下這樣的權利的。他心裡有的所有,都是江山和社稷。和她自己,毫無關係。
蘇洛漓清楚的知道,她或者只能乖乖的當他心裡的甲乙丙丁,路人一個,最多隻是憑藉自己的孩子成爲一個比較讓他看重的人罷了。
就算他有一點點的愛自己,也只是一點點而已。這一點點,不會有什麼海枯石爛,滄海桑田。只是一朵牆邊的小花,並不美麗,非常渺小,只要開一開,就很快會謝掉。
人都是不會逃避自己內心的想佔有的慾望的,尤其是在擁有了這樣的殺戮的武器的時候。人都是這樣,無論在那一個朝代,在哪一個時間。所以她還是要想辦法來制止,這一切的動亂。但是宿命的圍繞,卻是自己可以制止得了的嗎?
蘇洛漓在捫心自問的時候,心裡還是痛的。要是有這麼的一天,她要和離無淵站在對立的兩邊,是幫他還是不?
樓飄雪看著離無淵微笑著,笑容裡面有著譏諷:“你有多愛她呢?你會願意爲了她死去嗎?你無非是愛自己多一點,所以纔要在這裡尋找所謂的藉口。”
離無淵看著樓飄雪的臉,眼睛是狷介的。她是這樣的一個人,隨便的,華美的,不羈的,卻會偏偏有著這麼的一雙狷介的眼睛。這些事情其實都是諷刺的,不能成立的。
他捫心自問,自己愛蘇洛漓嗎?或者還是有一點的,不然在那個歌姬的迎合之下他就不會動心了。但是樓飄雪不是一個歌姬這麼簡單的,她是美麗的尤物。
所以他還是會爲一個尤物而動情,但是他沒有說什麼。或者他有那麼的一點愛蘇洛漓,但是也僅僅只有那麼一點點。
可能還是會有更多的吧,但是能有多少呢?面前的女子這麼直接的輕率地揭開了真相。
離無淵把輕紗爲她披上:“你走吧,我不愛你。所以我們不會有以後,也不會有感情。”
樓飄雪看著他,但是她的表情是沒有焦慮的,只是有一種深刻的悲哀。她笑了起來:“我們從來都沒有感情,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但是,我還會來找你的。”
離無淵終於送走了樓飄雪,她穿上了輕紗,慢慢的在月光下走出去,手中提著繡花的鞋子,精美的。他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他其實是沒有選擇的。
樓飄雪其實是不適合的,一直都是。離無淵想著。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唯一一個愛的人就是蘇洛漓。但是他卻不願意正面,總是逃避。
或者在他的內心深處,一直都是排斥男歡女愛一類的感情的。因爲他的父皇,就是因爲寵愛了一個不該愛的女人,才導致了他的滅亡。
他一直都覺得,愛一個女子會是錯誤的。但是現在他發現不是的。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錯的事情,也沒有對的事情。對與錯,都是對立的,交織著的。
現在他卻深愛了蘇洛漓,但是卻一點都不自知,這麼的脆弱。
感情到了深處,多少都會是軟弱無力的。
遠處的樓飄雪沒有回頭。她的長髮在空中悄然的漂浮,她真是一個美人,貨真價實的美人。
蘇洛漓站在窗臺上看到了提著鞋子的樓飄雪,她赤足,身上的衣物僅有一件剛好能夠遮體的輕紗。
晚風悄然的吹起來,蘇洛漓開始憎恨這樣的夜晚,月光爲什麼會如此的明亮,像是一句永遠也說不完的話,一直不斷地飄散在晚風中。
蘇洛漓看著樓飄雪,不能否認她會是美麗的,也不能否認,她曾經所在的地方,就是離無淵所在的地方。
心痛的時候,是無數根無形的繩子在一起生生的糾纏,會讓殷紅的血流出來。痛一直都是有形狀的,尖利的。是沒入胸口的刀子。
蘇洛漓摸著肚子裡面的孩子。她本來都不是一個喜愛爭取的人。爭取在有些時候其實是無能爲力的。卑微的求一個人來愛自己,換來的或者會是別人的更加的輕蔑。人都是這樣,永遠都希冀著得不到的東西,對於自己能夠得到的,總是看輕,而主動投懷送抱的,要不是真正的優秀的話,也只能算腳邊的泥沙。
其實蘇洛漓想說些什麼,但是這一切都讓她無言以對。言語在這個時刻已經深刻的失去了作用,變成了蒼白的微笑。
笑什麼呢?她不知道。或者她還是可以和肚子裡面的孩子相依爲命的。孩子是最安全的,最穩固的紐帶。男女的朋友之間,可以分手。結婚了的人,可以離婚,但是和自己的孩子,頂多就是脫離了關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