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林以會再次找上她。
這次林以的態度沒有像之前那麼激動了，大概是經歷了最難接受的時候，現在情緒也漸漸的平緩下來了。
“沈醫生，我只想再跟您問一遍，關於我姐的事情。”
沈阮閉了閉眼，不知對方爲何這麼堅定自己一定知道，她靠向椅背，垂眸注視著儀表盤。
“該說的我已經全都跟你講過了。”她說這幾個字時，喉嚨又似乾澀得快講不出來話般的樣子。
林以這次有備而來，她沒有立即回話，電話那頭靜了會兒。
車鳴聲似乎都在遠去，隔了將近十秒沈阮才聽到她的聲音，“那我可以問一問我姐用藥的問題嗎？林醫生開錯藥不是你發現的？你沒有跟我講過這點！爲什麼你說該講的都跟我講過了呢？”
沈阮不知她是從哪裡得知這件事情的，既然她會來問，想必都是問清楚了的確有些事。
醫院人多嘴雜，不是院長禁令下去所有人就真不會講的。
關於這件事情，沈阮回答得十分謹慎，她低聲道：“林醫生不是開錯藥，只是我們在用藥的問題上，發生了爭執。”
沈阮沒有撒謊，她也沒有偏頗什麼，沒有要幫林醫生說話的意思。
這件事情上林醫生沒有按著她建議，將藥物換爲進口的那種，但還不至於導致病人的死亡。
最大可能就是耽誤了病人，最終導致病情惡化得太快來不及挽救。
如果真是醫療事故，不能僅憑著這點就判定是主治醫生的責任。
沈阮後悔的是自己沒有多盡到一點責任，及時的發現這件事情。
說不定病人還不會這麼快地出現情況，她這麼想，但代表的意思不是指，她若發現了，病人就一定不會出現情況了。
沈阮跟林以解釋了下藥用的原因，且她只是參與了前面的救治，與後面檢查。
中間是什麼情況沈阮完全沒有參與，林以的懷疑只能是懷疑，因爲她沒有證據。
沈阮對於這藥的事情，不能講完全是因爲林醫生沒有換藥才導致病人死亡的。
治療期間醫院雖然有記錄，但沈阮並未看到全部的記錄，包括最後一場手術。
院長雖然叫了他們幾個人過去，所謂的將情況坦白出來，但若他要隱瞞一些不讓她們知道的，多的是辦法。
因此，想要知道林以姐姐的死因，只能從入院開始查起，甚至於屍檢。
沈阮的解釋，林以完全聽不進去，在她聽來，沈阮就是爲醫院開脫，爲那個害人性命的醫生推脫！
掛電話前她憤怒道：“就你們這種人也配當醫生？一羣人醫德淪喪！喪失人性！要是今天死的是你的親人，你還能冠冕堂皇的扯出這麼多理由和藉口來？你們早晚會有報應的！這件事情不會就這麼結束的，你們等著！”
對方狠狠地掛了電話，沈阮依舊持著手機放在耳邊，聽著話筒裡面傳來的嘟嘟聲，頓時頭又痛了起來。
她在車裡坐了許久，額角太陽穴突突地跳著，一夜難眠外加一天七七八八的雜事堆積在一塊，沈阮尚未來得及喘口氣。
林以這一通電話又打得她心煩意燥，回望她前二十幾年的人生，似乎都沒有這麼令她倍感壓力，煩躁不堪的時候。
真追究起來她沒有責任在的，只是良心上面，她始終跨不過這個坎。
林以姐姐的死她的確可以幫忙查，提供方法，跟她講怎麼找問題從哪裡找。
但她沒這個義務，半路插進去的，甚至到現在都不清楚到底誰對誰錯。
沈阮無法貿然指認林醫生，她只能將自己所知的同林以講，又因著她不是專業人士，所以只能跟她概訴一番。
只可惜林以並不相信，沈阮撥通了院長的電話，開口時聲音略帶沙啞，她連咳了兩聲方纔清聲，“院長，您有時間嗎？我有事想找你。”
翌日，三天前在醫院裡面死去的年輕女子，已經被衆人拋之腦後了。
醫院裡每天都很忙，每天都有新情況發生，那病人家屬並沒有鬧出什麼事情來，上層領導包括林醫生等人也沒有什麼情況發生。
之前院長下禁口令，衆人還以爲是要發生什麼事了。
結果就這麼風平浪靜的過去，事情自然也在忙碌中翻篇了。
周予沉打電話過來告訴她，自己晚上的飛機回來寧西，他不知道醫院裡面發生的這事。
沈阮也沒告訴他，聽到他要回來，自是高興地講了幾句。
掛了電話之後，沈阮轉回身來差點嚇了一跳，只見林醫生面色蒼白地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直勾勾地看著她。
沈阮下意識地擡手按在心口，緩了緩情緒不解地問道：“林醫生，有事嗎？”
他往前走了兩步，臉色蒼白蒼白的，一雙眼睛卻出奇的亮，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沈阮，也不講話。
沈阮被他看得後背發毛，隱隱覺得，林醫生的精神狀態似乎有點不對勁。
她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步，靠著桌子，像要尋求一點什麼依靠般。
沈阮再次開口，“林醫生，有事嗎？”
他還是這麼定定地瞧著自己，沉默了幾秒，終於說話。
聲音冷冷地道：“你沒亂說吧？”
沈阮一愣，反應不過來他指的什麼，“亂說什麼？”
他僵硬地抿了抿脣角，“那個人……是意外，絕對不是我開藥有問題，沒換成你要求的進口藥，她也不會死。”
沈阮不知該如何做答，安撫不是，跟著附和也不是，想了想只能道：“開什麼藥只能說你心裡自有主張，我只是建議換成進口藥效果會比較好，從沒說過一直使用國產會致死。”
聽到這話，林醫生那黑沉沉，毫無波瀾的眼睛忽然動了下，他扯了扯嘴角乾巴巴地應道：“就是這樣。”
他的狀態看起來有些不太正常，沈阮不禁問道：“林醫生，你沒事嗎？”
“我沒事！”他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貓般跳了起來，神情猛變，“就這樣，我先去工作了。”
他轉身匆匆離開，走到門口時，忽然又停下腳步回過頭來，“這只是個意外！”
最後那幾個字他咬得很重，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跟自己強調。
林醫生看起來確實是不
太對勁，難道是這件事情刺激到了他什麼？
沈阮不解，一邊整理著東西，一邊慢慢思索。
取過一本文件夾，裡面的東西沒夾好，半途紙張掉落出來散一地。
她蹲下身去撿，全部撿起收齊了，正要放回文件夾裡時，腦海中忽地迴響起林醫生最後那句話。
“這只是個意外！”這句，他重複了兩遍。
沈阮怔怔地想著，腦海中一團混亂的線，像被人突然的一刀斬斷般。
思維變得清晰起來，林醫生最後一句話，不斷地在她腦海中迴響著。
沈阮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面上漸漸地變了顏色。
就在大家都以爲這件事情差不多已經過去的時候，午飯過後，突然出現在林醫生辦公室裡的幾個警察，驚動了所有人。
院長匆匆趕了過來，卻無力阻擋林醫生被帶走的事情，林醫生整個人嚇得面若死灰，不斷地掙扎，不斷地嚷嚷著不關我的事。
這話倒是讓圍觀的聯想到一些不好的方面去了，只是林醫生爲什麼會突然被警察帶走？
這個疑慮在林以出現時，衆人便了然了，當下再看林醫生那激動的模樣，倒顯得有些不對了。
如果林醫生問心無愧，他又何必怕警察什麼，正因著這點，林以翹了翹脣角，冷冷的目光掃向了邊上的院長。
院長阻擋不了警察過來將人帶走，對方甚至不給理由的，就一句話，林醫生涉嫌謀殺，所以將其帶走問話。
什麼涉嫌謀殺！連證據都沒有！連死者都沒有！
那死去的林姓病人早在昨天的時候便出殯了，院長打聽得清楚的很。
他本以爲事情大概就這麼了結了，卻沒想到這個林以，回頭來給他殺了這麼一招。
院長簡直氣得臉色都變了，他阻攔不了警察將人帶走，再阻攔下去，對方都在警告他妨礙公務了。
扭頭一看，站在人羣外的那個女人不就是那天鬧事的人？
方院長咬了咬牙，心裡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大步過去走到了人面前，聲音略低地問道：“林小姐，你究竟是想怎麼樣？ ”
她慢慢地勾起脣角，目光冷冷，“要公道！”
說完也不待他迴應，轉身便跟在警察後面走了。
方院長見這情況心裡便清楚了，大概是碰上個有臺的了。
不然警察也不會這麼不講理由的，上門就來抓人。
只是他沒想到，這姑娘會用這麼偏激的方法，直接過來將人帶走，這裡所有人都不知道。
林醫生是他外甥！
見事情沒辦法了，方院長撥開了一衆圍觀的人羣，步履匆匆地回到自己辦公室，拿起了電話就趕緊給在國外的董事長撥過去聯繫，剛接通就趕忙焦急道：“喂！周董……”
林醫生被帶走的事情，很快地便在醫院裡面炸開鍋，甚至有不少病人，都好奇地跑來問醫生護士，這是個什麼情況。
她們自然是說不知道，不可能將這些原委道給病人們聽，醫生醫死了人被警察帶走。
這樣的事情一講出來，豈不是要在病人之間製造亂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