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絕望的深淵

可是顧晴雪又怎會是那心慈手軟的主，尤其，對方是文一諾。

既然文一諾要擋在這堆爛玻璃前面，那她也只能成全她了。

帶著見佛**，見鬼殺鬼的戾氣，顧晴雪手起棍落，沒有改變棒球棍的方向，而是直直的朝一諾的身上招呼去。

這廂。

孟尹已經使進渾身解數，可是，怎奈孤軍作戰，終是無力迴天。眼看，手上的西裝上衣也已經要燒燬。

再看一看此時的花店，有東西的地方火勢猛烈，根本無法靠近，而沒有火的地方，東西也已經成爲了灰燼，沒有辦法，他明白，這花店只能成爲一枚棄子了。

放下手中早已被燒的不完整的衣服，孟尹捂住口鼻，朝門外跑去。

剛跑出花房，便看見一諾人已經倒在了地上，身體趴在一堆玻璃碎片上，而顧晴雪的棒球棍如同雨點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打在她的身上。

不知爲何，此時那個躺在地上滿身是傷，已經奄奄一息的女孩，讓他的眼睛有些酸澀腫脹，有什麼東西在那一瞬間跑了出來。

自責涌上了心頭，是啊，他都做了些什麼。

再也無法忍受，“夠了！”

一聲怒喝，孟尹跑上前，伸手握住了顧晴雪欲再次落下的棍子。

“你敢吼我，你居然敢吼我！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對我說話，你不過就是子夜身邊的一條狗！”

被孟尹這樣一喝，顧晴雪徹底喪失了所有的理智。

從來都是她對別人頤指氣使，幾時輪得到別人對她呼來喝去！從來都是她說一不會有人說二，今天她要這間花店毀了，就算是慕子夜，也阻止不了她！

現在，這樣一個下人，居然也可以用這種語氣跟她講話，簡直是豈有此理。

顧晴雪怒火中燒，用力揮著手中的棒球棍，而剛剛一直在忙於撲火的孟尹，早已筋疲力盡，沒多久，便被顧晴雪掙脫開。

眼看棍子又要打在一諾的身上，孟尹沒有多想，一個飛身，將一諾護在了身下，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棒球棍的擊打。

終於，在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顧晴雪徹底瘋狂了。

“連你都向著她，連你都幫著這個賤人！你們，你們，我一定會讓你們後悔的！”說著，顧晴雪不再擊打他們，而是朝著剩餘的玻璃牆壁揮舞起棒球棍。

一下大過一下的碎裂聲，聽的一諾身體開始微微顫抖。

在面對顧晴雪無情的棍棒時，她一絲一毫的害怕都沒有過，那種擊打在身上的鈍痛，是她從未經歷過的，可她依然無所畏懼，可是現在，棒球棍不再擊打在她的身上，她卻開始膽戰心驚，每一下碎裂聲在這靜謐的午夜中都格外震懾人心，讓她那一顆原本頑強的心臟如洋蔥一般被一層一層的剝掉。

當慕子夜驅車趕到現場的時候，他看到的，是花店中已經不大的火苗和被燃燒殆盡的物品，還有顧晴雪揮舞著棒球棍猛砸玻璃的身影，以及坐在地上的孟尹和依偎在他懷中、滿身是傷、滿眼驚恐的一諾。

只一瞬間，他便看明白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握緊拳頭，深吸著氣，眼神中露出的是殺伐一切的決絕。

好，很好，顧晴雪，今天，你徹底觸碰到了我的底線。你在這裡所做的一切，我一定會讓你十倍奉還！

很快，慕子夜收起眼中的殺氣，走上前，沒有多看一眼孟尹與一諾，而是繞過他們，朝著顧晴雪走去。

沒有語言，沒有動作，慕子夜只是站在顧晴雪的身邊，看著她將最後的玻璃牆壁也砸碎，顧晴雪這才丟掉手中的棒子，整個人像虛脫了一樣，看著慕子夜，眼淚就那樣絕了堤。

玻璃碎裂的聲音停止了，花店中的火因爲東西都已燒盡而逐漸變小，然後變成一個一個的火星，最後徹底的變成了一片灰燼，“噗噗”的聲音也隨之消失了，這個午夜，在醫院住院部的門口，一切終於回到了起點，而有些事情，卻是再也回不去了，就像這間被毀的花店。

顧晴雪扔掉手中的棒球棍，轉身摟上慕子夜的脖子，這個擁抱，用盡了她剩餘的所有力氣，除了嚎啕大哭，還有她因爲哽咽而斷斷續續的聲音，“子夜，求，求求你，不要，不要離開我，求求你，和她離婚，不要，不要離開我。”

幾秒鐘後，慕子夜的手緩緩地撫上了她纖細的腰肢，那隻溫熱寬厚的手掌，給了顧晴雪絕對的安慰。

深沉的聲音響在她的耳邊，“我送你回家。”

僅這一句話，顧晴雪便從中得到了某種訊息。

是的，他的子夜依然在乎她，她闖下這麼大的貨，他依然可以放縱她，甚至爲她的任性埋單。

這樣一想，她忽然有種勝利者的感覺，她堅信，她這麼一鬧，慕子夜不但沒有反感，還會答應她所有的要求。

想到此，她安靜了下來，像一隻乖順的小貓，趴在慕子夜的懷中，任由慕子夜帶著她，走回車上。

果然，慕子夜還是縱容了她。

窩在孟尹懷中的一諾，將呆滯了許久的雙眼緩緩的閉上，她的身體還在因爲剛剛的害怕而不住的顫抖著，但是她很累，真的很累。

這一天，她經歷了大起大落，最後，留下的只是一片燃燒殆盡的狼藉和一個傷痕累累的身體，她的靈魂，彷彿隨著慕子夜摟著顧晴雪消失的背影也消失了一樣。

一個小時前，她在浴缸中，想要去死，卻沒有勇氣。那時的她，並不知道，一個小時後的自己，沒有的，是活下去的勇氣。

現在，她真的孑然一身了。她的母親沒有了，她的子夜哥沒有了，她的花店也沒有了，剩下的，只是不絕於耳的謾罵，隨時隨地的侮辱還有毫無自由可言的人生。

絕望，像藤蔓一般，一點一點爬上她那顆殘缺的心，死死的纏繞，不留餘地的束縛。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一諾沒有動，孟尹就那樣抱著她亦沒有挪動半步。

烏雲像是讀懂了世人的悲涼一般，　此時也應景的趕了過來，擋住了皎潔的月光，還有那夢幻的繁星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