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她靜靜地坐在浴缸之中，雙手環住腿，將自己縮成一小團。
是啊，她剛剛都做了什麼，她要輕生！
慕子夜剛剛又做了什麼，他救了她！他居然救了她，還有他說的那些話，那是什麼意思？
她很混亂，這一天，彷彿像是幾年過去了一般，發生了好多事情，也發生了很多變故。
當慕子夜再回來的時候，右手的傷已經做了簡單的處理，而左手提著一個醫藥箱。
他的右手受了傷，不能沾水，顯然影響了他的動作。他想幫一諾把身上的衣服脫下，卻礙於右手的傷口，變的有些緩慢而又笨拙。
“還是我自己來吧。”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慕子夜，斂去了一身的戾氣，也沒有了高高在上的霸氣，反而有種害怕做錯事的小心謹慎。
沒有理會一諾，慕子夜就那樣固執的將她身上的衣服一一褪去，然後用那隻沒有受傷的手，拿著沾了水的毛巾，一點一點替她擦去身上的髒污。
他偶爾會碰到她身上的傷處，疼痛便向她襲來，她強忍著，沒有躲開，也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現在知道疼了，捱打的時候也不知道躲！”
雖然帶著怒氣，但是慕子夜還是將手上的動作再次放輕。
終於，慕子夜用浴巾將一諾包裹好，抱出了浴室。而半夜被叫來的齊蜜也早就侯在了門外。
“齊蜜，進來吧，看看她怎麼樣了。”沒有多餘的廢話，慕子夜讓齊蜜進了屋。
齊蜜心中小小的抱怨了一聲，但也僅限於腹誹，沒有發出聲音。
要不是因爲她那讓人上火的哥哥，她現在也不至於被慕子夜如此呼來喝去還要一忍再忍。
四年前，她一氣之下，跑去英國唸書，讀的就是醫科大學，四年後回來，沒想到她還是要爲聖殿集團服務，只不過，這次服務的不再是那幾個大男生，而是牀上的小女人。
這已經是她第二次給這個小女人看病了，上次在醫院，她爲了救慕子夜捱了那一刀，讓她甚是震撼。
她想，如果換成是她，她也會義無反顧爲了心愛的人去生生擋下那一刀。當她這樣想的時候，她就對一諾有惺惺相惜的感覺。
可如今看來，擋下那一刀的效果並不是很好。至少，那沒有感動面前這個一臉鐵黑的男人。
嘖嘖嘖，看樣子，這次這個文一諾被慕子夜折磨得又是夠慘的。放下聽診器，齊蜜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火氣，“子夜哥，不是我說你，以前認識你的時候，你也沒有這麼殘暴，怎麼現在就對一個女孩子下狠手，何況人家還是你的小妻子。”
說著齊蜜又將一諾的胳膊拿了起來，仔細地看著上面的淤青。
面對齊蜜的指責，慕子夜沒有辯解，也沒有發火，他只是站在一邊，一言不發地看著齊蜜爲一諾診治。
“不用太擔心，只是一些皮外傷，沒有傷及內裡，一會兒你派人去我那裡拿一些治療外傷的藥，回來給她塗一塗，不出一個禮拜就會見效。”齊蜜一邊說著，一邊整理著醫藥箱，突然，她停住了動作，“子夜哥，雖然是外傷，但是如果長期反覆這樣受傷，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傷害還是很大的。更何況文小姐之前還替你擋過一刀，那一刀可是傷了她的元氣啊。”
顯然，齊蜜是將一諾這次受傷完全算到了慕子夜的頭上。慕子夜也沒有要辯解的意思，反而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讓齊蜜有些氣結。
“齊醫生，你誤會了，我受的傷，和少爺無關。”看慕子夜沒有解釋的意思，一諾反而先開了口。
這次，齊蜜是真的氣結了。如果說，慕子夜不說話，她還可以忍，畢竟認識那麼多年了，他是一副什麼樣的脾性，她清楚的很，可是一諾居然開口替他解釋，她真是有了種悲涼感油然而生，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悲涼感。
“你自己好好養傷吧，儘量不要出去走動。”說完，齊蜜頭也不回的揹著醫藥箱走出了房間，慕子夜也緊隨其後，跟了出去。
房門關上。
慕子夜接過齊蜜身上的醫藥箱，將齊蜜送下樓。
“過幾天，他們幾個都會來，大家到時候要聚一下，你要不要參加？”二人走到大門口，慕子夜突然開口道。
“我？我就算了吧。你也知道，見到他我就火氣十足，我怕萬一我們吵起來，影響你們團聚，我這個破壞氣氛的人還是不要出現的好。”
說完，齊蜜拿起慕子夜手上的醫藥箱，踩著一雙8cm的高跟鞋，一個傲嬌地轉身，朝慕子夜爲她準備好的車走去。
送走齊蜜，慕子夜沒有去一諾的房間，而是來到了慕子心的房間。
看到房門口站著的慕子夜，慕子心就像一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一樣，沒有了往日的飛揚跋扈，站在那裡，反而有些手足無措。
“子夜，她怎麼樣了？”想了想，慕子心決定先開口。
“姐，她沒事了，你先睡吧。”
慕子心沒有說話，卻是突然看到了慕子夜手上纏著的繃帶，緊張起來。
“子夜，你的手怎麼了？你怎麼也受傷了？”
“姐，我沒事，我來就是告訴你一聲，不用擔心了，快休息吧。”這是慕子夜的緩兵之計，他清楚瞭解他這個姐姐的脾氣，平時被寵壞了的豪門小姐的脾氣，但是因爲兩個人小時候也曾受過一些苦，這些壞脾氣裡，還帶著些倔強，沒有什麼壞心，只是愛鑽牛角尖、愛逞強罷了。
看著慕子夜不肯從自己身上移開的雙眼，慕子心心下一軟，她瞭解，慕子夜這是在責怪她，怪她將一諾開花店的事情告訴顧晴雪，他了解她，所以沒有直接的指責，而是用了溫情的籌碼。
可是，這件事情確實不是她做的，她，根本不屑於那種敢做不敢認的行爲。
“子夜，我知道，你認爲是我告訴了顧晴雪花店的事，但是，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你瞭解我的脾氣 ，如果是我做的，我不會不承認的。”
慕子心將自己的眼睛迎上慕子夜的那雙利眸，慕子夜也沒有躲閃，而是深深的看著慕子心，許久，像是要將慕子心的靈魂看穿一般。
先收回目光的是慕子夜，因爲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姐，我知道了，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你早點休息吧。”
再次回到一諾房間中的時候 ，慕子夜看到一諾已經睡下了。
她今天應該累壞了。
輕輕地坐在了她的牀邊，伸手撫上她微皺的眉頭，一下，兩下，三下，像是這樣就可以撫平她的眉頭一樣，而他固執的認爲，眉頭開了，她的煩惱也就沒有了。
事情終將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秘密不會成爲永遠的秘密，而真正要受到懲罰的人，他一個也不會放過。牀上的這個女人，白白遭受的幾年冤枉，他也會補償她，大仇終報之日，他們的日子就會歸於平靜。那時候，他希望往事可以煙消雲散，他們將是最普通的夫妻，生兒育女，過著最簡單的家庭生活。
離開一諾房間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微亮。
慕子夜按照約定的時間回到房間與孟尹接頭。
花店的事情事出蹊蹺，還有商場的事情，既然慕子心沒有說，那麼，是誰讓顧晴雪知道的，是有心人有意爲之，還是無心人的無心之過？
可是，顧晴雪可以得到消息的人只有慕子心，她還有他不知道的消息源，那麼，顧家這對母女是不是就還有他不知道的線人在他的身邊？還是她們遠比他想象中知道的更多？
如果以上種種猜忌最後不幸都被他言重，那麼扳倒丁玉瑤的難度就會更大了，只不過，難度再大，他的仇，都必須報！
慕子夜背對著孟尹，端著肩膀，眼睛看著微微泛亮的天色，久久不語。多年的默契讓孟尹知道，他在思索，思索著他想要的答案，所以孟尹不會說話，不會打擾他 。
“孟尹，你知道爲什麼黎明之前，天空是最黑暗的嗎？”慕子夜突然開口，說的不是他的吩咐和打算，而是如此哲學性的一個問題。
他的答案一定不會令慕子夜滿意。
每當慕子夜如此問的時候，都說明，他在做著更加長遠，更加周密的計劃。
“大哥，對不起，我不知道。”
孟尹如實回答。
“說過很多次了，除了在聖殿，其他的場合不要喊我大哥。有些事情，你不覺得怎麼樣，可是，有心之人的厲害之處恰恰就是，在一些小小的紕漏之中尋求他們渴求的答案的影子。”
“對不起，慕總。”孟尹迅速改口道。
“慕總，那爲什麼黎明之前天空是最爲黑暗的？”他也想知道，慕子夜的心中究竟是作何打算的。
“因爲，它要用最深沉的黑夜來迎接喧囂，只有這樣濃墨重彩的對比，纔會讓那些生活在喧囂之中的人記住黑夜的可怕。”
說這話時，慕子夜雙眸微瞇，狹長的鳳眼，露出的皆爲算計之色。
而站在他身後的孟尹明白，黑夜指的是什麼，喧囂又代表的是什麼。
只是有一點，他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