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今天的課程,然後還做了一套全身SPA,季媽媽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把她的一套999純金又給裝備上了,手裡拿著那條捆仙繩,有點尷尬又有點不情願的瞅著樑昀。
“自己不好帶,想讓我幫您?”樑昀放下杯子站了起來。
季媽媽含糊的應了一聲,樑昀沒伸手接那條項鍊,而是好心的勸道:“我覺得還是放包裡好,這鏈子太粗了?!?
季媽媽眉毛一調,尖聲道:“怎麼?你是拐著彎罵我俗?”
樑昀無奈的摸摸鼻子,好吧,你猜對了,自卑的人特別的敏感,這一點他深有體會。
“哼!”季媽媽把項鍊塞進樑昀手裡,命令:“帶上!”
樑昀沒法,他可惹不起這過氣丈母孃,給她帶項鍊的時候淡淡解釋:“我是覺得太顯眼了,您就不怕被搶?”
季媽媽不屑的冷笑道:“有膽搶老孃的還沒生出來呢。”說罷偏過頭把樑昀上下打量了幾眼,諷刺道:“再說了,你好歹是個男人吧,雖然沒有我兒子看上去勇猛,總歸能撐撐門面吧?!?
樑昀點點頭,他決定不跟這個護犢子的兒子控較勁兒,兩人出了健身中心,下午六點鐘的天已經開始沉了下來。
“去哪吃飯?”樑昀絕對不是爲了討好老太太,就是認爲既然出來了,怎麼著也得破費一餐,要不說出去別人會覺得他不懂事。
季媽媽擺擺手:“不吃不吃,外面的菜油太厚,我現在節食呢。”
說是這麼說,樑昀卻看到她下意識摸了摸肚子。
他是一個比較細心的人,十三歲跟他媽出門逛街一逛一天從來不會叫累,而且還是手牽著手,孃兒倆好的跟姐弟倆一樣,在他的概念裡,女人就是應該被捧著疼的,雖然自己是個同性戀,但這一點不妨礙他欣賞和憐惜女性。
季媽媽嘴巴狠毒,但是樑昀對她討厭不起來,一個爲了老公和兒子願意無條件奉獻自己的女人,是值得尊敬的。
“我知道有一家養生菜館,他家的菜大部分是蒸煮的,味道好而且不油膩?!?
季媽媽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
那家菜館正好離這邊不遠,走過去二十分鐘不到,這個點還沒到晚餐的高峰期,要再晚一點來,恐怕就得等翻檯了。
樑昀點了三道素菜,一罐花旗參蟲草烏雞湯和一道槐花清蒸魚,外加一份冰糖銀耳燉雪梨。
菜一上桌子季媽媽就等不及動筷子,樑昀給她盛了一碗烏雞湯,說:“控制飯量就行,菜可以多吃,尤其是時令蔬菜?!?
季媽媽拿湯勺撇了撇湯麪,樑昀道:“他們家用的是嫩雞,不會帶上油的,您放心喝?!?
季媽媽不以爲然的撇撇嘴:“我做了二十幾年的飯,還需要你來教。”
樑昀口不過心的說:“我不會做飯,但是這些年看也看會了?!?
這話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嘴太快了,連忙低頭吃菜掩飾尷尬。
這麼個借題發揮的大好機會,季媽媽卻沒有善加利用,兩人埋頭喝著湯,一碗湯見了底,季媽媽放下湯勺,輕輕哼道:“你以爲人人都是生來會幹家務?”
樑昀聞言擡起頭。
“程程從小就搗蛋,靜不下來,他爺爺急了就拿柺杖追著他打,又一次他難得靜了下來,是對奶奶泡的酸菜起了興趣,囔囔著非要給他買一個小罈子泡蘿蔔,他爺爺卻用‘君子遠庖廚’這個道理把他好好的教訓了一頓,季家的大老爺們就該是幹大事的撐起一個家的主。”季媽媽提到家人,眼底的神采都跟著柔軟了下來,視線移到樑昀臉上時,又帶上了不屑和厭棄,“幸虧他爺爺不在了,否則定要把他的腿給打斷?!?
“我們……”
“你別說話,聽我說!”季媽媽打斷他的話,“程程他跟他爸都是被他爺爺教育出來的男子漢,他爺倆的觀念裡,男人就不該碰那些瓶瓶罐罐鍋碗瓢盆,我不說他被你帶上了歪路這一點已經是不爭的事實,但是他就不該跟著你受苦,一個男人賺錢養家不說,還要伺候你一天三餐,你站在我的角度來看看,是不是要把你當我們老季家的仇人?。俊?
季媽媽的每一個字就像是代表他們季家每一個人對他的指控,指控他的自私和惡毒,將季肖程好好一個正常人給帶上了歪路,讓季肖程跟著他吃了這麼多年的苦。
是啊,季媽媽這話大概也是季肖程想表達的,只是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表達得比較委婉一點,季肖程不就說過,自己欠他的一輩子都還不完。
然而季肖程失去的那些珍貴的東西,又是被誰納入了囊中?
他下意識看看自己空空的兩手。
到頭來不止兩手空空,就連胸臆間都空的發疼。
桌對面的季媽媽雙手端正放在桌面上,那表情就像是在認真的等待樑昀給一個答覆。
他眨眨乾澀的眼睛,努力不讓自己看上去太過失態,他聽到自己冷靜的不能再冷靜的聲音:“我們早就分開了,而且不會再纏著他,您放心?!?
季媽媽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意料之外,總之神色有些複雜的看了他幾眼,冷冷道:“結賬吧?!?
天徹底黑了,而且下了寒氣,這個城市就是這樣,入秋後的氣溫早晚溫差極大,樑昀縮了縮胳臂,聽到季媽媽一聲嘲諷的冷哼。
即便他是個挺沒用的男人,也不代表就應該無止境的接受別人的冷言冷語。
“幫您攔輛出租車吧。”本來乘地鐵很方便,但是他和季媽媽是坐一條線,這會真不想跟她多待一秒,只想早早的把人送上車。
他提步往前走,前腳踩上站臺,就感覺到耳邊風聲一掃,他警覺的轉身,同時傳來季媽媽一聲驚恐的尖叫。
在飛身撲上那輛摩托車的時候他在想,自己可能被看輕了所以不服氣,要不路見不平時,他向來都是拔腿就跑的。
耳邊充斥著摩托車尖銳的鳴叫聲以及歹徒憤怒的咒罵,他聰耳不聞,或許是沒多餘的心力去計較外在的一切,緊拽著後車座的手他不是不想放,而是他知道一放手,自己就會被急速的慣性甩飛,他還不想死,更不想讓自己的矜貴的臉和柏油路面來個親密摩擦。
季肖程接到電話是在酒桌上,幾個客戶正在談笑風生見就見他拿著手機霍然站了起來,因酒精泛紅的臉此時卻是慘白慘白的。
一個合作了幾次的客戶怕他心神不寧路上出事,叫了自己同來的助理幫他開車去醫院,小助理是個年輕人,一路上在季肖程的耳提面命之下,愣是把小排量的雪佛蘭給開成了懸浮磁。
季媽媽心有餘悸的等在外科治療室外,旁邊圍了幾個交警刑警,見老太太都被嚇傻了,也問不出什麼,然後就留了一個人在這等著治療室裡的傷者出來在做筆錄。
治療室裡的樑昀疼勁兒過了,只覺得麻木,手臂被擦破了一大片,已經包紮,主要是右腿,磕在了馬路牙子上,被摔骨裂了。
樑昀感覺身上的傷疼過了就過了,沒想象的那麼難受,就是頭這會昏昏沉沉的,沒來由的一陣大厭惡。
骨科的老大夫給他上好了石膏,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起身打開門準備出去,一條人影卷著一陣颶風撞了進來。
老大夫連連拍胸口,嘆道:“好好的路不走,偏得用飛的,哎呦這心臟病都被你們這些小年輕給嚇出來了?!?
老大夫搖搖頭出去了,樑昀看似面無表情的盯著門口的人,其實一顆心早就嚇得恨不得往背心裡縮。
季肖程生氣了,而且生氣的指數直逼五級。
五級就是要動手的那種,這是在一起七年來樑昀根據無數次觀察和以身試法的觸碰而得出的科研結果。
一級頂多就是給他一個白眼仁,無傷大雅。
二級就是罵他兩句,這時候樑昀還能頂頂嘴。
三級就有點可怕了,季肖程會精心整一桌好菜,專做他不愛吃的那幾樣逼著他吃。
四級就是冷戰,這一點樑昀也怕,誰願意跟一個整天黑著臉又時不時在你旁邊的晃悠的人共處一室?
五級就是滅頂之災了,季肖程動起手來是很可怕的,這麼多年來,統共就削了他一次,也是爭嘴,樑昀那次鐵了心的要豎立威信,自己把自己餓了一天,晚上季肖程就把他給削了一頓,兇器是那支老頭樂,屁股現在記得杖責的滋味。
樑昀的右手搭在了手背上,時刻準備著拔針就跑。
“你幹嘛???”季肖程火眼金睛的發現了他的小動作,惡狠狠的上前一步,存在感極強的叉腰站在牀邊。
他的胸口還在不停起伏,鼻尖和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這會靜了下來,汗珠就順著額頭往下滑,整個人狼狽的可以。
樑昀突然鼻腔一酸,他寧願貢獻出自己的屁股讓季肖程出氣,他何嘗不明白愛之深責之切,那次被打腫了屁股,到後來還是季肖程好湯好水的伺候著給補了回來,樑昀記得,兩人在一起磕磕碰碰的爭吵打鬧,季肖程還從來沒有餓過他一頓飯。
可是這一回,他能底氣十足的認爲季肖程這麼著急上火的是因爲他一人?
果然,季肖程寒聲問道:“我媽呢?”
樑昀心口一滯,低聲說:“剛還在外邊?!泵恿艘痪浣忉專骸八龥]受傷?!?
“哼!”季肖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轉身出了治療室。
樑昀頹然靠進枕頭裡,右手搭在眼睫上,擋住眼眶幾欲噴薄的灼熱水汽。
季媽媽其實一直都坐在治療室外邊,季肖程急吼吼的走過來時她就站了起來,沒想到兒子壓根就沒眼睛看她,等她揚起手想招呼一聲時,兒子已經衝進了治療室。
留下來的一名刑警跟季媽媽一起站了起來,先自大概的介紹了一下他的工作範圍,然後問季肖程:“傷者現在能接受筆錄嗎?”
季肖程有些不耐的瞅了刑警一眼,淡聲說:“可以,不過儘量簡潔點問,他需要休息。”
“好的,謝謝配合?!?
門口只剩下季媽媽和季肖程,兩人大眼瞪小眼的站了有幾分鐘,季肖程纔開口,“我要是知道你們盡整這些幺蛾子,就不會讓你們見面。”
季媽媽立即品出了裡面的意思,揚聲問道:“難道你還打算著我跟他培養感情?”
“是啊。”季肖程承認得理所當然,“總是要通過接觸才能熟悉起來的,算了,現在我不想談這事!”他看了看自個媽脖子上的抓痕,氣又來了,這一個個都不讓他省心,真是上輩子欠他們的!
“你想談什麼?”季媽媽心虛的撇撇嘴脣。
“媽,聽我一句勸,回家跟爸好好的過日子,你們倆都這把歲數了,該適應的該磨合的老早就該解決了,下半輩子說長不長,您就不能讓大傢伙省省心,好好的?”
季媽媽一聽這話就急了,但要她跟兒子說又說不明白,她這一肚子委屈除了彥垚能理解,老季家的一個都指望不上。
“行了行了,我這還一堆事,我車在樓下,讓那小夥子送您回去吧,記得擦藥?!?
“程程,你對媽就這這態度?你怎麼跟你爸一樣大男人主義!”
“媽,您不是今天才認識爸?!奔拘こ虊褐?,放緩語氣說:“爸他賺錢養家,您操持家務,都一樣的是爲了這個家,他辛苦您也沒閒著,可是這些事不能用你多我少來計較,能擔待的就擔待著,沒您想的那麼嚴重?!?
季媽媽眼角抽動,是給急的,她就知道兒子不會理解她,要真比起來,樑昀都比季肖程善解人意一些。
“好了,您回去吧?!?
“他不是包紮好了麼?一起走吧。”
季肖程疲憊的搖搖頭,“他今天出不了院,這事我要去找醫生說說?!?
“怎麼了?”季媽媽以爲樑昀除了骨裂以外還有什麼事,看兒子一臉凝重,自己也嚇得不輕。
“沒什麼大事,他有個老毛病,受到驚嚇就準定發燒,現在還好,今天晚上肯定得折騰。”
這種病癥在襁褓的小孩兒之間挺常見,季肖程以前就爲了樑昀這毛病哭笑不得,第一次是被一隻過街的老鼠給嚇著了,半夜就發燒,愣是燒了兩天才好。
想起那小子發燒時滿嘴胡話可憐兮兮的樣子,季肖程嘴角不僅揚起一抹無可奈何的笑意。
季媽媽仰頭看著自己含辛茹苦一手帶大的兒子,這會卻一臉親媽相的操心別人家的兒子,這心裡怎麼著都不對味兒,她吃味的想,兒大不由娘啊,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