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9-2 11:11:09 本章字數(shù):5244
雲(yún)羅久久看著眼前的鳳朝歌，眸色複雜。他到底是怎麼猜出她的離去之意呢？
難道他過問太和宮的事只爲探尋她“病重”的真實原因？他贈她玉簪又贈她極北之地的雪狐做成的千金狐裘，難道他又真的想與她再續(xù)了前緣？……
她忽然覺得可笑。
雲(yún)羅退後一步，垂下眼簾遮掩了眼底的神色，道：“朝歌，你想太多了。我要去哪呢？”
鳳朝歌笑了笑，只是眉眼間蕭索濃得化不開：“我想你離開，又怕你離開。你若離去有阿晉護著你，定會一生無憂?？墒悄闳粽娴碾x去了，我又生怕我一個人在晉國又該怎麼辦？嬖”
廊下古舊的燈籠燭光慘淡照在他俊美無雙的面上，他眉眼間帶著輕淺的笑意，卻如此搖落一地荒涼不復昔。
眼前的鳳朝歌似乎與從前不一樣。真心，假意？她再也看不清。
雲(yún)羅不語，冷冷看了他：“鳳朝歌，你真是個自私的男人?！彼f罷了轉身決然離去樂。
鳳朝歌看著她走了，在廊下沉默站了半天。蘇晉回來見他還在，眉一皺正想說話。
鳳朝歌忽地冷冷開口：“晉公子，你帶不走她的。”
“爲何？”蘇晉也不怒，一雙清冷的眸子靜靜看著他：“就算我?guī)Р蛔唠?yún)羅，她也不屬於你?！?
鳳朝歌冷笑拂袖離去：“終有一天她將是我的。誰也奪不走她！”
……
第二日一早衆(zhòng)人早起趕路，鳳朝歌已早早等在了驛館門前。他依舊是昨兒的打扮，只是神清氣爽的樣子分外精神。他帶來十二個侍衛(wèi)也都準備妥當，馬加鞍，乾糧充足一副遠行的樣子，
孫統(tǒng)領好奇上前，問道：“鳳侍郎這是要去哪呢？”
鳳朝歌看了一眼從驛館中走出的素衣女子，笑道：“昨兒鳳某想了想，恰好皇上派鳳去的鳴山郡正好可以從嚴明寺繞道而行。最近時局不好，盜賊流寇甚多，衆(zhòng)人結伴而行更安全些?！?
孫統(tǒng)領一聽笑道：“是極！鳳侍郎言之有理?！?
鳳朝歌看著臉色不好的蘇晉，含笑問道：“晉公子以爲如何？”
蘇晉冷冷看了他一眼，轉身上了馬。
一路上衆(zhòng)人向西而行。嚴明寺離晉京有三天多的路程。雲(yún)羅招蘇晉商議路上如何走。
蘇晉道：“這一行路不好走，晉國西邊盜賊很多，就怕路上遇見耽擱了行程?！?
雲(yún)羅問：“難道孫統(tǒng)領這五百人還不能抵擋嗎？”
蘇晉搖頭：“這些盜賊有些不是晉人而是少數(shù)外族遊民化成流寇前來搶掠。他們一個個悍不畏死又馬術精湛，真正打起來不好對付?！?
雲(yún)羅皺眉，良久不語。難怪鳳朝歌窺破她離去之意，好端端的不在宮中卻突然出宮，一路不但擔驚受怕，還極有可能失了性命。
蘇晉安慰道：“不必擔心，我們有五百多人，路上足夠安穩(wěn)了。”
正在這時，孫統(tǒng)領忽地大喜上前道：“方纔皇上派人的人到了，說過幾日就要西行與娘娘在嚴明寺相見！”
雲(yún)羅與蘇晉一聽頓時臉上失色。
雲(yún)羅連忙問道：“爲何皇上會向西邊而行？潞州不是在晉國的南邊嗎？”
孫統(tǒng)領是個武人，一聽這話撓了撓頭髮，爲難道：“這個卑職也不知道，但是皇上英明神武突然西行應該有道理的。我們做臣子的只需聽命行事便是了?！?
他說著大聲前去傳達新的命令。這五百士兵皆是京畿邊上的禁衛(wèi)軍，從前只在京城四邊行守衛(wèi)之責並不是勤王護駕的兵卒。如今一聽竟有機會在皇上跟前效力，若是皇上此行滿意，對將來對他們的前途也大有裨益。於是一個個振作精神，連走起路來都有不一樣威風凜凜的感覺。
在馬上，雲(yún)羅皺起眉頭，道：“連玉璽的下落都無法讓皇上專注南行。難道皇上真的是怕我走了嗎？”
乍一聽到這消息她心中的震驚可謂翻天覆地。劉陵猜對了，所謂唐末玉璽現(xiàn)世是她故意讓蘇晉帶著一個假玉璽放出的消息。目的是爲了讓李天逍儘早離京，小小的誘餌可以調虎離山。將來她與蘇晉才能安然脫身。
可是爲什麼李天逍又突然半路折回要西行與她匯合呢？難道是他看破了她小小的伎倆？還是他真的愛她至深，不忍片刻遠離？
蘇晉搖頭道：“如今看來我們都想錯了李天逍的雄心壯志，一個小小的玉璽對他來說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如今亂世中，唯有兵強馬壯纔是安身立命之本。玉璽的下落只能騙騙如燕王劉氏父子那種亂世小人。”
“不過以我之見李天逍這次西行也不一定是爲了防你離開。也許有別的更深的考量是我們不知道的。”
雲(yún)羅長長嘆了一口氣，這次出宮的情勢越來越複雜，不知到底最後結果會是怎麼樣。
……
一行人到了晚間去尋驛館，卻發(fā)現(xiàn)驛館破敗不堪，連驛丞也不見。一問之下才知道前些日子有一撥悍匪前來洗劫這裡。雲(yún)羅這才明白蘇晉說的是真的。這次出宮的確是時局不好。
於是孫統(tǒng)領在小鎮(zhèn)上找了個大客棧，將裡面的客人都統(tǒng)統(tǒng)趕走了，然後派了人將客棧上下護衛(wèi)住。孫統(tǒng)領自從聽了皇上會親自去嚴明寺中與雲(yún)羅見面，在許多事上面就更加熱情了。
要知道連這種樑兵來犯的時候，皇上都還顧著這位從宮中出來的嬪妃，那可想而知將來這位在宮中的前途可是無量啊！
雲(yún)羅看著熱心的孫統(tǒng)領，眉眼間的無奈越發(fā)重了。
衆(zhòng)人草草歇息了一晚，第二天又繼續(xù)趕路。這次離嚴明寺有一天半的路程，而且他們走的這方向的路上再也沒有了驛館和村鎮(zhèn)可供休息。雲(yún)羅靠在車廂中想起李天逍要前來的消息，百思不得其解。
越想越不明白，她索性不再想，閉了眼在馬車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忽然馬車一頓，孫統(tǒng)領的聲音在馬車外歡喜響起：“娘娘！華大公子來了！”
雲(yún)羅以爲自己在夢中，隨意應了一聲?？墒瞧讨崴偷厍逍?，急忙探出頭去看，果然只見隊伍前面圍攏了一撥人，一道熟悉的布衣身影就在其中。她還聽見元青歡呼的聲音。
雲(yún)羅眼眶一熱，急忙跳下馬車飛快向元嗣的方向跑去。華元嗣看見一抹清影向自己而來，定睛一看不由虎目含淚，笑著哽咽道：“昀妹妹！”
雲(yún)羅氣喘吁吁跑上前，猛地頓住腳步，上下打量元嗣。只見華元嗣一身灰色布衣，面容黝黑了不少，可是身子也變得更加結實了。他披著一件薄披風，遮住了斷臂，腰間掛著一柄寶劍，顧盼間沉穩(wěn)大方，比以往更成熟穩(wěn)重了。
他上前幾步看著雲(yún)羅，再看看元青，眼中的淚緩緩滑落：“昀妹妹辛苦了！”
雲(yún)羅笑著搖頭，千言萬語堵在心中不知該先說什麼。
原來華元嗣一聽說雲(yún)羅與元青要來，便從寺中啓程出發(fā)。他單靠腳程自然比雲(yún)羅的車隊慢，一路走走停停，恰好在這裡碰上。
雲(yún)羅看著恢復活力的華元嗣，這一年的辛苦支撐統(tǒng)統(tǒng)變得值得。元青更是膩著華元嗣，片刻不離。
華元嗣居在山中寺中消息不靈通，但是卻也聽聞了雲(yún)妃逼宮變亂的一些消息。他關切地問雲(yún)羅：“昀妹妹在宮中可曾受到驚嚇？”
一旁的蘇晉一聽，不由多看了雲(yún)羅一眼。
雲(yún)羅一笑，搖頭柔聲道：“不曾。大哥放心?！?
華元嗣放下心來，對她笑道：“看樣子皇上對昀妹妹真好，不但照顧好了元青，還準了昀妹妹出宮祭拜父母?！?
雲(yún)羅在一旁陪著說了話。她只撿了京城中的趣事說給華元嗣聽，又詢問華元嗣的日常起居。
華元嗣抽出腰間的寶劍，對蘇晉傲然笑道：“師傅說我進益很大，所以賜我龍泉寶劍。將來我定要用這寶劍殺了鳳朝陽那禽|獸！”
他眉眼間的恨意深深，看得雲(yún)羅心頭一動。
蘇晉一笑，道：“師傅這寶劍從不輕易給別人，給了華兄就是真的看重你了?！?
華元嗣哈哈一笑，道：“今後你就是師兄我是師弟了！想當年我要與你結拜，你還不肯，如今不用結拜已經(jīng)是兄弟了！”
蘇晉淡淡一笑，道：“在樑國時，元嗣一直是我的好兄弟?！?
雲(yún)羅見華元嗣說話間神采飛揚，眉眼間自信滿滿，知道他真正走出了喪家陰影，心中感慨萬千。遠遠的鳳朝歌看了良久，轉身默默離去。雲(yún)羅不經(jīng)意中看見他孤零零的身影，眼底悄悄掠過了一抹黯然……
……
華元嗣把華家的靈位都放在了寺中，於是一行人繼續(xù)趕路。嚴明寺是曾經(jīng)西行路上的一處很大很重要的寺廟，曾經(jīng)香火鼎盛，只是這幾十年來戰(zhàn)亂紛起，漸漸沒落。越往那邊走越是荒蕪，山路崎嶇，亂石林立突兀，百里之內(nèi)人跡罕至。
雲(yún)羅聽聞再走過去就是晉國與岐國的交界，這邊界之地向來都是不安穩(wěn)的所在，於是吩咐下去要孫統(tǒng)領多加小心。
一行人走了一天漸漸疲憊不堪。連續(xù)三天的趕路令這幾百人精力都有些懈怠。到了傍晚，紅霞染紅天際的時候還有百餘里才能到了嚴明寺。孫統(tǒng)領與雲(yún)羅蘇晉商議在野外露宿一晚。
雲(yún)羅點頭答應。於是孫統(tǒng)領命士兵們尋了了一處林邊河水旁的沙洲上拉起帳篷，埋鍋做飯。一時間炊煙裊裊，飯香陣陣。
雲(yún)羅與蘇晉沿著沙洲隨意散散。夕陽西下，將這一片人跡罕至的地放渲染金光，十分美麗。兩人走了一會，忽地蘇晉停下腳步，擡頭看了天上。
雲(yún)羅順著他目光看去，只見一批鳥兒叫著向北邊而去。
“怎麼了？”雲(yún)羅問道。
蘇晉看向鳥兒驚起處，良久才皺眉道：“好像有人在林中驚飛了鳥兒。”
雲(yún)羅失笑：“這個時候正要春暖花開，鳥兒在天上飛也是正常的?！?
蘇晉想了想道：“也許吧，是我多心了。”
雲(yún)羅看著他波瀾不驚的面色，忽地猶豫道：“阿晉，我們真的能走得了嗎？”
蘇晉看著她，慢慢道：“若是你想走一定有辦法的。只是李天逍過兩日便會前來，你真的可以舍了他嗎？你不怕他傷心難過，心中怨恨了你？”
雲(yún)羅搖頭：“事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我沒有時間再想他會如何。我只是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彼龜E起清清冷冷的一雙明眸，看著蘇晉：“你不覺得我們這一路走來很古怪嗎？”
蘇晉一向平靜淡然的眸子掠過深深的詫異：“什麼古怪？”
雲(yún)羅苦笑搖頭：“我也不知道。先是皇上允了我出晉京。他再怎麼大度再怎麼自信，難道在得知我不願留在他身邊時，還能允許我出宮嗎？”
蘇晉眸光一閃，不由陷入了沉思中。這個他倒是沒想到。當初李天逍想娶雲(yún)羅，亦是費了不少口舌和心思纔算如願。他怎麼可能放雲(yún)羅出宮？而且還答應得這麼爽快？就算了李天逍派了五百士兵保護雲(yún)羅，明著護衛(wèi)，實則監(jiān)視，但是這些人根本也攔不住一直在雲(yún)羅身邊的他。
反常！的確這一條如雲(yún)羅所說的太過古怪了。根本不符合李天逍的作風。
雲(yún)羅又慢慢道：“而且阿晉相信鳳朝歌的突然離京，前來與我們同行，真的只是因爲對我念念不忘嗎？”
蘇晉的眉頭已經(jīng)深擰起。鳳朝歌的突然出現(xiàn)的確是讓他感覺不對?？墒撬敃r只顧厭惡鳳朝歌的突然出現(xiàn)，根本沒來及多想。他只想到要是鳳朝歌一直跟著他們，將來頂多要走時候多費點手腳罷了。
雲(yún)羅看著一輪漸漸西墜的太陽，深深嘆了一口氣：“最後，皇上突然又傳來口諭要前來嚴明寺。在潞州晉軍與樑軍僵局不破，皇上御駕親征不去督戰(zhàn)，爲什麼突然又西行呢？”
她明淨烏黑的眸子看向蘇晉，自嘲一笑：“皇上就算再怎麼喜歡我，江山與美人孰輕孰重，阿晉難道不明白他嗎？若是他當真愛我至深，當初就不會毫不猶豫刺出那一劍了。”
她輕撫心口，心口的傷痕已經(jīng)癒合，可是她知道那一劍下去連當時的李天逍都不知道他一旦下手，她到底有幾分活命的機會。
他不願殺她，但心中卻有了失去她的最壞打算。這纔是她真正心灰意冷的原因。
比起江山，他終究不夠愛她。而她也終究不夠愛他，無法自欺欺人與他相對一輩子。
蘇晉心中猛地一顫，伸手在沙地上比劃起來。他忽地擡頭問：“鳳朝歌說過他要去哪裡公幹？”
雲(yún)羅皺眉回想：“孫統(tǒng)領說鳳朝歌要去的是鳴山郡?！?
蘇晉在沙地上比劃，半晌他臉色鐵青地擡起頭來，慢慢道：“雲(yún)羅，我們都被人拉入了一個局中！我們成了個幌子！”
雲(yún)羅愕然，可看到蘇晉的臉色時，心頭也漸漸籠罩上了一片厚厚的陰雲(yún)……
……
到了夜裡，漸漸烏雲(yún)四合，眼看著就要下了一場大雨。四面風起，雲(yún)羅坐在帳中，神色凝重。她頭髮束成一個簡潔的高髻，身上穿著一件玄黑色的騎裝。
天色漆黑，她帳外只有一盞氣死風燈。慘白慘白的燭光令人看起來寒滲滲的。
過了一會，有人走近。他撩起帳簾，走了進來盤膝坐在雲(yún)羅跟前，含笑問道：“雲(yún)羅，你支開孫統(tǒng)領，又來請我來，到底是爲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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