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9-2 11:11:42 本章字數:4125
雲羅繫上,看了看外面的風雪漫天,淡淡道:“走吧。”
劉陵長嘆一聲,悄悄跟上。
風雪瀰漫了來路與去路。雲羅終於來到了一處山坳中,她放眼看去,山路漆黑的盡頭是星星點點火光。
她已冷得牙齒上下打顫,問劉陵:“是這裡嗎?”
身後的劉陵點了點頭枳。
雲羅深吸一口氣:“走吧。”
兩人走了一段路,忽的道旁有黑影無聲無息地攔住了他們的去路。他們手中刀光如雪寒,冷冷看著當中的雲羅與劉陵。劉陵上前從懷中掏出了一方金制令牌,黑衣人悄然收刀退後。
雲羅藉著手中燈籠的微光看向四周,山壁上影影憧憧,隱約有箭頭的寒光一閃直。
果然是一處易守難攻的所在。
她慢慢隨著黑影走入了那一片點點星海深處。
風雪似乎大了,帳中有一簇燈光,人影憧憧似乎有許多人在來回走動。雲羅走了進去,帳中忽然鴉雀無聲。案幾前的鳳朝歌微微瞇起眼看著這風雪夜中突至的人兒。
帳中昏黃的燈下,她緩緩摘下風帽,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面容。膚色賽雪,五官精緻絕美,不施粉黛便勝卻了世間的美人萬千。她的美清冷遙遠,似乎是這冰天雪地中忽然將臨的九天玄女,令人不敢輕易再多看一眼。
而她則入了晉國,依附在了晉國皇帝李天逍的庇護之下,以色伺君,恩寵無雙。只是不知她爲什麼今天會到了這裡
雲羅掃了衆人一圈,美眸中光華流轉,輕笑道:“諸位辛苦了。”
衆人莫名。有人認出她的身份來只能越發沉默。華凌峰之女,華雲羅。猶自記得那一日寒雨紛紛,錚錚年邁的老將軍頭顱被掛在城門上,怒目圓瞪,彷彿不甘不屈亦是不願得到這樣的結局。
鳳朝歌揮了揮手,衆人退下。帳中只剩下兩人。
鳳朝歌看了一眼在帳外一閃而過的劉陵,輕笑道:“雲羅,我不知你竟這麼想我。風雪天你不怕冷著嗎?”
雲羅不答,走到他案幾前看著一張張地形圖,明眸澄澈卻冰冷。她問:“朝歌,你可知道你在做什麼?”
鳳朝歌眸光轉冷,冷冷道:“我自然知道。”
千人秘密聚結,他要的便是一擊即中。雲川兵變不過是他的障眼法,引開李天逍離開河間府。他要帶著這一批樑人秘密殺入樑京。只要殺了鳳朝陽,登高一呼,一呼而百應,到那個時候他的仇與恨都能血洗得一乾二淨。
雲羅一把抓起案幾上的圖紙,忍耐許久的怒火終於爆發。“不!你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在送死!”
鳳朝歌俊臉一沉,額上青筋隱隱暴跳。
雲羅看著他的神色,似乎不打算放過他。冷笑反問:“你以爲你能成功嗎?你想要攻入樑京,就算你殺了鳳朝陽,奪了樑國京城。這兩年中難道鳳朝陽不會在國中四處安插親信?到時候你怎麼應付四面兵戈?退一萬步,就算你最後擺平了樑國鳳朝陽的餘孽,你可想到過李天逍?他手中兵力大於你十幾倍。他是在太廟中對著先祖們發過毒誓要滅了樑國的人!他不會趁亂進攻樑國嗎?”
“而到時候你倉促之下怎麼應付李天逍的大軍?”
“蘇晉會爲我抵擋來犯晉軍!”鳳朝歌冷冷道,“只要他能爲我抵擋李天逍十天,我就能控制整個樑國!你別忘了,樑國上下有不少追隨我的中心部下。他們隱忍兩年只爲了這一天!”
雲羅渾身簌簌發抖,原來如此。他想要拿蘇晉要抵擋李天逍,正如潞州之戰中李天逍讓他抵擋鳳朝陽一樣。
犧牲那麼多人的性命只爲了爭取時間!
蘇晉……蘇晉娶了弄玉公主原來只爲奪了應王兵權,爲了這一天!
那個只想撫琴忘憂的清冷男子哪是征戰多年李天逍的對手?!他分明是去送死!
鳳朝歌怒視著她,神情從未這般駭人。
“你不用勸我。我意已決!”鳳朝歌聲音毫無溫度,“當我們來到晉國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應該知道有這麼一天!”
雲羅踉蹌後退一步,臉色煞白:“是……我知道。”
她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是不知道竟然來得這麼快。他立足未穩就要揮師南下,考慮不周就要千里殺回故國!這一天來得太過倉促太過突然。
鳳朝歌上前一步,冷冷看著雲羅的眼睛,一字一頓地:“既然知道你就不要插手!”
雲羅心涼如數九寒冬的冰雪,半晌她擠出一句話:“朝歌,你瘋了!”
鳳朝歌冷冷地笑了,鳳眸中通紅如血,原本俊魅的面上亦是微微猙獰。
“是,我瘋了!從我得知父皇被那女人秘不發喪的那一刻我就瘋了,從逃出樑國京城那一天起我就瘋了……昀兒,如不瘋,我怎麼能撐到了現在?”
“你以爲這兩年只有你痛你苦,我不痛我也不苦嗎?你以爲我看著你對著那個男人笑,我心裡不痛嗎?你今日指責我是因爲怕我反了李天逍嗎?你擔心你的榮華富貴,安穩日子就會沒了嗎?”
“李天逍能給你的,我鳳朝歌一樣可以給你。百倍千倍!我一樣可以給你!”他低沉的怒吼在帳中迴盪:“你不要妄圖阻止我!不然……”
“不然怎麼樣?”雲羅冷冷地笑,只是笑意蒼涼,“不然你要殺了我嗎?因爲誰也不能阻止你去送死,這條路上你準備走到底,所以你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若我阻止你,你連我都想要殺嗎?”
“如果是這樣,你殺了我吧,朝歌!”她面上緩緩落下淚,像兩行蜿蜒的傷。
帳中死寂一片。鳳朝歌眼中如血定定看著她。半晌,他收了地形圖冷然拂袖離開帳子。
寒風隨著他離去而灌入帳中,雲羅怔怔跪坐在地上。爲什麼他要突然帶她來陵川山莊一切都有了解釋。因爲這離他的秘密營地最近。他準備舉事之後將她帶回樑國!
她輕輕地笑。也許她應該慶幸,他瘋狂至此卻還不忘帶著她,生地,死地,他都不想放開她……
……夜,緩緩地滑過。
雲羅合衣睡了一夜,第二日起身時腦中昏昏沉沉。昨夜她在這寒冷的帳子中輾轉反側,心傷難忍,竟著了風寒。
劉陵跪坐在她身邊,神色內疚。他自責道:“都是奴婢帶著娘娘到了這裡。”
雲羅撐起身子,一抹額頭微微發燙。她竭力撇去這不適感覺,沙啞問道:“朝歌呢?”
劉陵緩緩搖頭。他也不知道鳳朝歌的行蹤。
雲羅吃力站起身,扶著劉陵的手,急急地道:“快!帶我去找他!”
可是兩人走到了帳邊就有持刀護衛堵在了帳前。雲羅心中一涼,鳳朝歌已把她軟禁在這帳中!
“我要見鳳朝歌!快去找他來!”雲羅不死心,急忙道。
可是帳前鐵塔一樣的護衛面無表情,只亮出腰間閃閃寒光似的寶刀。雲羅臉色越發煞白,踉蹌退後幾步。
劉陵連忙勸道:“娘娘不要擔心,鳳將軍一定會回來的。到時候有什麼話好好與他說,不要與鳳將軍置氣。”
雲羅只是吃吃地笑:“他瘋了!他真的瘋了啊……”她話還未說完眼前一黑,心口一陣劇痛傳來竟昏了過去。
……
當雲羅又一次幽幽轉醒的時候又是一天過去。
帳中點燃了燭火,幽幽暗暗。比起昨夜的寒冷,今夜的帳中多了幾分暖意。她動了動,這才發現自己已躺在暖和的氈牀上。身下墊了厚厚的虎皮墊子,身上蓋著綿軟厚厚的被衾。
她昏睡了一整天,口中渴得厲害,掀開被子就想要起身。
她眼角餘光掠過帳中,卻在帳簾外看見外帳中靜靜坐著一道挺秀身影。他低著頭,似乎在看著手中一件什麼東西。
雲羅踉蹌一步,悄悄掀開簾子,只見鳳朝歌不知什麼時候已回來,靜靜坐在帳外看著她隨身不離的那一件狐裘。他神色依舊清冷,眸色複雜,不知在想什麼。
雲羅低低輕喚:“朝歌……”
鳳朝歌從沉思中驚醒回神,眸光一閃看見了內帳中孤零零立著的身影。
他皺了皺好看的眉,走到她的身邊,拿了狐裘沉默爲她繫上。暖意襲來,她眼眶微微泛紅。
雲羅目光緩緩掠過他瘦逍幾分的臉上,半晌才道:“朝歌,聽我的話,不要這個時候舉事。你沒有勝算的。”
鳳朝歌定定看著她,忽然問:“你這樣勸我是爲了我,還是爲了李天逍?”
雲羅輕撫他的面頰,一字一頓道:“自然是爲了你。”
鳳朝歌看了她良久,忽而冷笑,眉間戾氣深深,譏諷道:“我不信!”
雲羅心中一抽,隱隱的劇痛又襲來。她扶著心口,笑了:“是,你不信。你不信你爲什麼還要帶著我?你既然不信我爲什麼不一劍將我殺了?你……”
她心中劇痛,忍不住踉蹌跌坐在牀榻上輕輕呻吟。
鳳朝歌見她蜷縮成一團,額上冷汗如雨下,神色痛苦,不由大驚失色急忙將她摟在懷中,連連追問:“昀兒,你怎麼了?昀兒……”
雲羅痛得臉色煞白,說不出話來。劉陵聽到聲響急忙進來。他見雲羅如此,驚道:“娘娘有心悸癥!這時……這時竟然發作了……”
鳳朝歌不知她心悸癥發作是這樣痛苦,怒道:“那有藥嗎?!有藥嗎!”
劉陵被他一吼嚇了一跳,臉色發白地搖頭道:“沒有……沒有藥。娘娘出宮倉促沒有帶藥!”
“混賬!”鳳朝歌朝他怒吼:“那還不去找大夫!快去!”
他懷中雲羅臉色已青紫,神色痛苦莫名。鳳朝歌急忙掌心抵住她的後心,源源不斷的內力只盼著能減緩她的痛楚。
雲羅只覺自己從未有這一刻這麼痛過。當日她在樑國將軍府中因聽了蘇晉的一曲亂世殺傷了心脈之後就一直未好全。而後驚逢華家劇變,目睹自己的父親與華氏滿門懸顱在城門上心神俱喪。
也許那一日心悸之癥就悄悄埋下病根。而後顛沛流離,苦難重重,從未真正好過。
只是她不知這一次竟然發作得這麼厲害,簡直像是要把她的整顆心都要摘去一樣。
源源的內力衝入她的身體中,雲羅痛苦不減反增。
鳳朝歌見她越發不好,急忙收了內力,額上也冒出冷汗。他抱著她,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惶急:“昀兒,不要這樣……昀兒,我從沒有想過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