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區日報社也不是一般的單位,有車就能讓人抽風,楊楚生的車到了這種地方,足可以嚇唬人,反正他一進,沒有人攔就是。
已經是要下班的時候了,楊楚生往金記者說的地方走,不過這金美女已經從窗戶裡看到他了,笑著走出來,還用上小跑。
哇哇!這下子,不少人都臉往窗戶湊,看這金記者跑到楊楚生身邊,誰也沒想到這傢伙就是那個很有名的知青。這些人的驚訝是很有理由的,因爲這金美女跑到楊楚生跟前,並沒有握手,看起來好像有點親密。
“走吧,我請你吧,一個男人吃飯要女人掏錢,我吃不下。”楊楚生往車邊走就說。
“喂,你這是大男子主義?!苯鹩浾咭彩切χf。
楊楚生打開車門,笑著又說“沒有大男子主義思想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金記者笑著瞪他一眼,然後也往駕駛室裡坐。這美女突然笑一下,從後視鏡裡,看著要下班了的一些人,都在瞪大眼睛往這車瞧,以爲在看她呢,頭還伸出車窗,朝著後面招手。
好傢伙!這更讓人驚訝,反正在這些人的頭腦裡,開車接金記者的人,可能有個很高級的爹。
“嘀嘀!”楊楚生按兩下喇叭,然後車一開也笑。這金記者一身純綠色,看起來還是挺美的。
“唰”!金記者甩了一下長髮,轉臉看著楊楚生問“張主任會不會參加你們的剪綵呀?”
“應該會,你這報社的頭牌,應該也會隨行吧。”楊楚生一說,又按了兩下喇叭。
金記者聽著頭牌兩字,還皺一下眉,這兩個字聽起來就有點怪。
“在這吃吧,你是女同志,三八食堂正適合。”楊楚生真的是大男子主義,說完了不等金記者開口,汽車就在市三八食堂的一邊停下。
這食堂裡,大多的客人面前不是粿條就是面,大家進食堂就是“唰唰唰”一五一十吃完了就走。不過也有一些在喝酒的,只是很少。
“女同志喝葡萄酒最好?!睏畛谑程猛饷娴囊粋€店鋪,買了一瓶紅葡萄酒就說。這東西就是便宜,一瓶一市斤也就四塊錢還不用糧票,因爲不是用糧食釀造的。到了今年,他也有感覺,濱海市私人開的店鋪也多起來了。
“夠了!”金記者看楊楚生雙手端著一盤滷鴨肉,另一盤也是滷的豬腳,笑著說。
楊楚生笑一下,又往回走,這回是雙手端著一大碗蠔湯。反正到食堂裡吃,最好的就是這些了,而且你別想有人給你端,自己到賣菜牌的地方還錢拿了牌子,要幾道菜自己端就是,人家食堂裡的人可都是地方國營職工。
“嗯,來吧!”楊楚生將紅葡萄酒倒進金記者面前的杯子就說。
金記者點頭笑一下,擡手掠一下長髮,笑著說“你還真的是土豪。”總之這一頓,他要顯示點大男子主義,就讓他顯示吧。
“怎樣?元旦要不要到我們那裡採訪?”楊楚生喝一口味道跟枇杷露差不多的葡萄酒就問。
金記者笑著拿起杯子,喝一小口才笑著說“這不是我自己能決定的,不過,你剛纔說的什麼牌,我怎樣聽了就怪?!?
“咯!”楊楚生急忙將嘴裡的葡萄酒嚥下去才笑。
女同志的嬌嗔,並不全是含著啥意思。不過金記者嗔起來的美眸,也能讓男人會錯意,嬌嬌地一嗔,才笑著又說“看來,你的春天來了。”
“嘿嘿,你們記者的嗅覺比較靈敏,是不是嗅出什麼味道來了?”楊楚生一問,用湯匙撈起兩顆肥肥的蠔,往嘴裡一送再一咬,滋溜溜一股又鮮美又燙舌頭的蠔汁直衝喉嚨。美得這哥們瞇著眼睛,顯受的表情也太傳神了。
金記者也被他的活神仙模樣給逗樂了,擡手掩著小嘴巴笑,才說“我的嗅覺再靈敏,也嗅不出領導們的想法,倒是市區有些地方,想學你的樣子,想找港商合作。”
“那有幾家了?”楊楚生又笑著問。
金記者搖搖頭又說“容易嘛,我們這裡離香港太遠了,而且想申請到香港也不容易?!?
楊楚生點著頭,轉臉瞧著食堂的門外瞧。
金記者還以爲他發現什麼呢,臉也轉向門外,只是看到的,是一輛拉著蜂窩煤的手扶拖拉機,還有兩個衣服堪稱全市最髒的女青年,在將拖拉機上的蜂窩煤裝進煤筐裡,然後擡進食堂。
“你在看什麼呀?”金記者還不解地問。
“沒什麼?!睏畛f著卻站起來,衝著擡前面的那位女知青就喊“王雪梅。”
好傢伙,這一喊,幾乎讓食堂裡的客人都往楊楚生瞧。那位女知青也一擡頭,嚇一跳,放下煤筐,眨著眼睛。
這位王雪梅,就是當時在知青農場,跟劉雪貞她們住在一起的。現在看見楊楚生,要不是他先看見,她肯定低下頭,一走了之。
“過來!”楊楚生走到她們兩人跟前就說。
“不了,你看我們這一身。”王雪梅一臉不好意思,雙手黑也就算了,這身衣服,還有本來也是俏麗的臉,卻蒙著一層灰黑。
楊楚生纔不管她是黑還是白,又說“洗一下手,跟我們一起吃?!?
後面的那位也是知青,不過卻不是在紅山公社的,也是怔怔地看著楊楚生。
“那我們將車上的煤都擡完了,再來吧。”王雪梅小聲說。
“行!”楊楚生一說,又往賣菜牌的地方走,再加兩個菜。
金記者也在眨眼睛,等著楊楚生雙手端著東西走到桌子邊,她也小聲問“是什麼人呀?”
“當時跟我們在知青農場的知青。”楊楚生也說,剛纔跟金記者說話的笑容,換成了嚴肅表情。
“嗨,回城的知青,像她這樣的也不少?!苯鹩浾叩囊馑己孟袷窃谡f,他是管不了那麼多的。
楊楚生還笑,她又沒有當過知青,那能知道他心裡對於知青的感情。
王雪梅和另外一位,終於洗了手,挺不好意思地走過來,然後還看一下週圍都往她們瞧的眼睛,兩人又低下頭。
“坐吧,用不著這樣,不管你們乾的是什麼職業,都是靠自己的雙手。不管在什麼人面前,我們都要擡起頭,你們的手和臉是黑,但黑得堂堂正正!”楊楚生這話還提高聲音,也是在說給周圍還在看他們的人聽的。
“坐吧!”金記者也擡手拉了王雪梅一下。
兩位女知青終於坐下了,王雪梅雙手端著碗,接住楊楚生往她碗裡放的鮮蠔湯,笑一下也問“你今天回來呀?”
“有事來一趟?!睏畛舱f,想笑也笑不出來,又問“你們就安排在煤炭公司?”
王雪梅點點頭“在煤炭公司的煤廠,我們這一批,除了留在你們那裡的之外,總共回來了十三個人,四個跟我一樣,三個分配在火葬場,其他的有門路,就進工廠了?!?
“每月就二十四塊錢工資?”楊楚生又問,因爲知道知青們回城的級別,也就這個工資。
兩位女知青都在點著頭,臉上還帶著苦笑。
“回到我們那裡吧?”楊楚生又說。
王雪梅笑著搖搖頭“過年後我就要結婚了,去不了。”
“那你呢?”楊楚生朝著另一位女知青問。
“我去。”這女知青卻是點頭。
楊楚生的心裡沉啊,當時劉雪貞回來的時候,也是先安排在街道工廠當臨時工,他們這一些人,沒有考上大學的,除了走後門之外,就沒有一個好的。小聲說“我準備到這裡辦兩個廠,全部讓知青進廠?!?
王雪梅聽著又笑“你說的要能成真,那將來我的孩子叫你爲乾爹?!?
“撲!”楊楚生忍不住笑,也說“那要是知青們的孩子都叫我爲乾爹,過年了我到那裡找錢當壓歲錢???”
金記者也在笑,也在看著楊楚生,確實,從他的言談中,能感覺出他對知青的感情。
“我們不能太久,還得到別處送煤。”王雪梅吃了一碗鮮蠔湯,放下碗就說。
“那行,過年的時候,我們再聚一起?!睏畛f著,和金記者兩人都站了起來。
兩位女知青也笑著往食堂門外走,那位開拖拉機的還在等著呢。
楊楚生纔要坐下,突然看到幾個年齡跟他差不多的傢伙,走到她們身邊時,一個傢伙突然罵“媽的,你沒長眼睛呀?一身這樣髒,瞧瞧,我的西裝都被你弄髒了!”
“對不起,是你的衣服沒扣,所以我纔沒注意。”王雪梅急忙笑著說。
“他的衣服沒扣,你不會離遠點呀?”另一個穿著綠色上衣的傢伙也喊。
楊楚生咬一下牙,轉身就想往那邊走。
“別過去,這傢伙是有名的二流子,他爸是市管委主任?!苯鹩浾咝÷曊f。
又是市管,這他孃的不管到地方,就是市管在稱霸。楊楚生纔想走上去,聽那傢伙又喊“滾遠點,別又弄髒老子的衣服?!闭f完,擡著下巴就往他們這邊走,然後往他們旁邊一張客人剛剛走了的桌子邊坐。
王雪梅轉臉看了楊楚生一下,他的脾氣,她可是知道的。瞧她的眼睛裡已經蒙上一層閃光,但那表情卻有點焦急,就是怕他跟這幾個傢伙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