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眼神,透露著絕望。
成欣有些動搖,自己是不是應該給她一點時間,聽聽她怎麼說?
“這樣吧,我給你一點時間。至於要不要幫忙,之後再說吧。你先起來。”成欣還是鬆了口。
季夫人這才站起來,抹了抹眼淚,哭著笑著說,“謝謝你,成小姐。”
成欣跟著季夫人上了一輛黑色加長林肯轎車,小沈將兩個人載到了最近的一家意大利餐廳。
“成小姐,你看看要吃點什麼?”
“到底要我幫什麼忙,你快說吧,飯我就不吃了。”成欣並不想跟她呆在一起太久,於是只向服務員要了一杯白開水。
季夫人見她態度強硬,而且也明白成欣對自己極度反感,因此也不勉強。
“聽少峰爸爸說,你和少峰,從大學時候就在一起了,男才女貌,十分相配,今天見了成小姐,果然和少峰天生一對。少峰爸爸說,你和少峰的感情一直很穩定,誰也離不開誰。我和少峰爸爸都爲你們高興。”
“我和季少峰怎麼樣,不需要不相干的人操心。季夫人,我看你也沒什麼要緊事吧,那我還是先走了。”說完,成欣拿起包包,起身離開。
“等等,成小姐,我就開門見山了吧。”季夫人趕緊挽留,“其實這次來找成小姐,是希望成小姐能夠說服少峰去見見他的父親,他的父親……”說道這裡,季夫人眼泛淚光,聲音哽咽,“少峰的父親,時日不多,醫生說,樂觀估計,只剩六個月的時間。”
“只剩六個月的時間?”成欣萬分驚詫,“什麼意思?伯父發生什麼事兒?”
“肝癌,晚期。”季夫人已經說不下去了,捂著嘴,痛哭流涕。
撇開對她的成見,讓一個女人親口說出自己的丈夫“肝癌晚期,時日不多”這樣的字眼,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面對這樣殘酷的現實。
這樣突如其來的噩耗,猶如晴天霹靂,讓成欣有些不知所措,雖然不是自己的至親,但他是季少峰的父親啊!季少峰唯一的家人!如果季少峰知道自己的父親活不過六個月,他會怎麼樣?
成欣捧起桌上的杯子,下意識的猛喝了兩口水,“怎麼會這樣,這太殘忍了,伯父還這麼年輕。”
“或許,這就是報應吧,老天先奪走了我唯一的兒子,現在,又要……爲什麼老天不把報應報在我的身上,我纔是應該受到懲罰的那一個,我罪該萬死!”季夫人用力的捶著胸口,情緒近乎失控。
男侍應走過來,關心的問,“這位女士,還好嗎?”
“沒事,她只是情緒有些失控,交給我就行了,你忙你的。謝謝!”
成欣抽過一張面巾紙,遞給她,“季夫人,你別這樣。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呢。”
生活不是看電影,沒有重新放映一遍的機會。
“我知道,所以,以後,我會盡量彌補我犯下的錯,只求少峰能夠原諒他的父親,不要讓他帶著遺憾離開。少峰的父親,每天都跟我說,他希望見到少峰,希望得到少峰的原諒,他每一天不但被病痛折磨,還要忍受內心的煎熬,他很痛苦。”
成欣心軟了,她說,“伯父發生這樣的事,我也很難過。”
“沒錯,我是爲了少峰的父親而來。可是,如果連父親人生最後的日子,他都沒有陪伴在身邊,對他來說,何嘗又不是一種遺憾。如果少峰不去見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會帶著對他的愧疚和悔恨含恨而終,而少峰,他真的痛恨他的父親到連見一面都不願意嗎?”
季夫人說得對,季少峰再怎麼恨他的父親,那也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成欣心下猶豫了幾秒秒,對季夫人說,“你希望我怎麼做?只要我能夠做得到,一定幫忙。”
季夫人似乎在絕望中尋求到了一絲希望,儘可能的控制住情緒,擦乾了眼淚,有些激動的說,“成小姐,你答應了?謝謝你!你只要說服少峰,讓他去醫院見見他的父親。我相信,他不是鐵石心腸的人。”
成欣點點頭,“你把醫院地址和病房號發給我,等我說服季少峰,我會帶他去。”
季夫人握著成欣的手,不停的說謝謝,成欣搖搖頭,“我不是爲了你,我是爲了季少峰,所以,你不用謝我。”說完,成欣就走了。季夫人一直說要送她回家,但是她拒絕了。
餐廳到公車站的距離,成欣一直心不在焉。
季少峰是個怎樣的人,成欣再清楚不過了。
愛得真,恨得深,這便是季少。
季少峰從不談起他的父親,在他心裡,他的父親似乎在他七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一笑泯恩仇,不過是江湖傳說。這些年深入骨髓的恨意,是否真的能夠在短時間裡消失不見?
而一旦他原諒了他的父親,馬上要面對的就是天人永隔,畢竟是父子,他知道自己的父親發生這樣不幸的事,該有多難過?該如何告訴季少峰這樣殘酷的事實?
天氣悶熱得不像話,成欣越想,越是煩躁。
這個時候,下班高峰期已經過去,公交站牌處,三三兩兩的人焦灼的等待公交車的出現。
一輛白色福特停在成欣不遠處,車窗降下,車裡的男子,是林齊,他正笑著和成欣打招呼,“成欣!”
見她沒有反應,林齊再叫了她一次,“成小姐!”
還是沒有迴應。
林齊走下車來,踱步到她跟前,低著頭關切的問,“成欣,你還好嗎?”
成欣這纔回過神來,有些吃驚,“啊!是你啊,林齊,你好!好巧。”
“發生什麼事了嗎?我看你心不在焉的。”
“沒事,我沒事。”成欣敷衍的搖搖頭。
林齊看著她,不像是沒事的樣子,於是說,“我送你回家吧。”
“謝謝你的好意,我坐公交車回去就好了,我住的地方靠近公交站牌,挺方便的,就不麻煩你了。”
“我反正也沒什麼事兒,讓我送送你吧。我一直以爲,我們算得上是朋友。”林齊這樣說,根本不容成欣拒絕。她點點頭,坐進他的車子裡。
“這麼晚纔回家,公司加班嗎?”
“不是,去見了個朋友,就耽誤了點時間。”
“看你六神無主的樣子,想必,你的這位朋友挺重要,也挺特別的。你的心情受到了很嚴重的影響。”
成欣不置可否,迴應了一個很勉強的笑。
“你呢?怎麼也這麼晚?”
“工作。我習慣在每天的工作結束後,在辦公室呆上一兩個小時。那個時候,思路比較清晰,通常也更有設計靈感。”
“很……特別的習慣。”
“你是想說很奇怪吧?”
“像我的話,一下班,恨不得馬上飛回家,誰還願意留在公司?如果下班了,還沒走,一般是逼不得已,需要加班。”
“這麼討厭工作嗎?”
“工作對於我來說,是不得不做的事,因爲要生活,的確愛不起來。這或許也就是我們這些小白領和你們這些社會精英存在差距的原因。”
“這只是我個人習慣而已,並不代表大多數。”
“其實,你早些回家不也一樣嗎?有靈感的時候,在家也可以把它們記錄下來啊。”成欣建議。
“家是我的私人空間,我在家的時候,不工作。”
“不把工作帶回家。你這樣一說,倒覺得你的習慣不是奇怪,而是很好!”
“謝謝你的肯定。”
“我謝謝你纔對!”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成欣的公寓樓下,“謝謝你送我回家,麻煩你了。”
林齊嘴角彎彎,笑著說,“不用那麼客氣。這是我的榮幸!”
成欣招招手,“那我就先上去了。再見!”
“再見!”林齊點點頭,車子緩緩加速。
直到車子轉過前面路口,消失在成欣的視野,她纔有些失神的轉身向公寓走去。
這個時候,五樓公寓有一名男子,眼底散過一絲複雜的情緒,移步離開了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