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王府,密室。
寶王剛剛梳洗完畢,溫郡王顯然也還有些睡眼惺忪。但一見到幕僚鐵青的面色,兩個人頓時都清醒了過來:“如何了?”
幕僚面對父子倆異口同聲的問話,嘆了口氣,低聲道:“全軍覆沒……”
寶王登時大怒,鐵掌拍上桌案:“什麼!?”
溫郡王卻眼睛亮亮地皺起了眉頭:“可是對方早有安排?”
幕僚搖搖頭,低聲道:“去的人一個都沒回來,只知道五更不到時,沈邁和孫德福親自帶著一隊人去了內(nèi)侍省,還有一隊人去了清寧宮。”
溫郡王一皺眉:“沒去宮正司?”
幕僚搖了搖頭:“一個都沒送去宮正司。”
溫郡王低下頭,暗暗尋思起來。
寶王這邊已經(jīng)按捺不住怒火,只管低聲吼道:“你到底派得是些甚麼廢物?竟然連個確實的消息都傳不回來?難道沒有安排接應(yīng)麼?沒有安排第二批人麼?沒有安排把風(fēng)的麼?”
幕僚苦笑,小意道:“都安排了啊!怎麼會不安排?這種事情又不是第一次做!可就是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啊!”
溫郡王擡起了頭,平靜溫和,甚至露了一絲微笑給幕僚:“父王不要委屈了先生。上一回掖庭的事情,先生做得就非常好。不是因爲(wèi)戴氏愚蠢,非要畫蛇添足,誑了四叔去內(nèi)侍省,只怕那次會有大收穫。但這一回是在大明宮,鄒氏等人又有了上一次的經(jīng)驗——何況,我們疏忽了,鄒氏必定是因監(jiān)視耿婕妤而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不妥,所以纔有了周密的佈置。咱們的人只怕是自投羅網(wǎng)了。如今最要緊的是滅口,其他的反倒要靠後了。”
寶王的面上早已殺氣騰騰:“還滅得哪門子的口?乾脆,這就……”
溫郡王連忙搖頭制止:“阿爺不要急。這一回咱們既然已經(jīng)聯(lián)絡(luò)好了各家,就要做戲做全套。一來也看看這些人的立場態(tài)度,二來,除了四叔的動向,只怕還要看看興慶宮是什麼反應(yīng)。如今裘家三舅公態(tài)度曖昧,祖母的意思便更加重要。如果祖母在大朝後還一力維護鄒氏,我們就得重新考量裘家到時候究竟會站在哪一邊——果然那樣的話,恐怕牽扯的事情會更多,祖母,餘姑姑,舅公,錚表舅,甚至其他幾位表舅舅,都要,嗯……”
溫郡王說到這裡,住了口,面色溫潤,就像是小孩子在點數(shù)親戚一般。
幕僚卻在立即心領(lǐng)神會之餘,打了個寒戰(zhàn)。
溫郡王的話說得千迴百轉(zhuǎn),但其實就是在說:既然英國公府的實權(quán)人物不表態(tài),那就意味著裘家還是裘太后的裘家。那就要借明日大朝看看裘太后的態(tài)度。萬一裘太后是站在明宗那一邊的,那麼爲(wèi)了讓裘家不成爲(wèi)阻礙,在自己這邊動手之前,裘家的這些人,包括裘太后,都會成爲(wèi)清除的對象!
幕僚只覺得背後冷汗直冒:小小年紀,便這樣心狠手辣!若果然掌握了天下,那還了得!?
寶王卻只是順著兒子的話往下思量:“不錯,雖然情形未必到了那樣糟的地步,但畢竟事情要從最壞上打算……”
幕僚猛醒過來,忙也跟著說道:“郡王爺說得極是。既然如此,還請王爺定個章程,卑職立即去各家遞話。宮裡出的事情也足夠大了,他們連旁的藉口都不用找:教女不力四個字已經(jīng)足夠足夠了!”
溫郡王站了起來,又打了個呵欠,揉一揉眼睛,回頭恭敬地衝著寶王叉手躬身:“父王,那我再回去睡一會兒。”
寶王皺了皺眉:“今日早課不做了麼?”
溫郡王畢恭畢敬,但很是有主見:“今日和明日早課暫停。主要在溫習(xí)宗親勳貴的關(guān)係圖。孩兒怕有遺漏,請了母親幫忙。母親昨夜說要等到辰時處理完家務(wù)方有時間。因今夜明早都有大事,孩兒今晨原計劃就是補眠的。”
寶王這才點了點頭,表情和緩下來:“我兒有數(shù)就好。去罷。”
溫郡王躬身退下。
……
……
清寧宮西配殿再往西,有一排小小的耳房。一個一個單獨的小間,擱進去傢俱牀榻就是個宮人的住處。像現(xiàn)在這樣一張木板牀之外什麼都沒有的,就是囚室。
耿婕妤和文充媛都住在這樣的地方。
鄒皇后走到小小的房間裡,看來看去,還是令人搬來一把高腳椅子坐了上去,方令人:“耿婕妤睡好了,請她醒來。”
早已經(jīng)困極了的耿婕妤剛剛倒在牀上睡去,就被牟燕娘一針紮在她的人中穴上驚醒了過來。待看到清清淡淡的鄒皇后,臉上帶著興奮笑容的尹線娘,和麪無表情的牟燕娘,耿婕妤頓時反應(yīng)過來:接下來的,是審訊!
這樣一來,耿婕妤心裡反而不慌了。她有的是底牌,隨便掀一張,就夠換自己一條命的。
鄒皇后卻不按照她的套路來,看她睜開了眼睛,便衝著尹線娘一擡下巴:“先上拶指。”
耿婕妤臉色一變:什麼都不問,先上刑?
尹線娘呵呵一笑,變戲法一樣,嘩啦啦從身後拎了一個袋子出來,歪頭想了想,又道:“我不專業(yè),不過,我之前從宮正司借了兩個專業(yè)的人來。”說著,衝外頭擊掌兩聲。
兩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宮女走了進來。渾身上下,都是從宮正司帶出來的混雜著血腥味道的奇異感覺。就連鄒皇后看到她們,都微微地顫了一下,迅疾別開眼去,笑向尹線娘道:“你準備得還挺充足。”
尹線娘嘿嘿一樂,旁若無人地笑道:“沒轍啊,頭一回幹這個,我下手又沒準,萬一弄死了怎麼辦?”
鄒皇后渾不在意:“弄死了就弄死了。我的意思也不過就是想讓她多扛幾道刑。有燕娘在這裡,她死不了那樣快。”
牟燕娘仍舊面無表情,只是熟悉的人卻能從她的眼中看到滿滿的殺機:“是。我特意帶了針。”
耿婕妤早已嚇得渾身發(fā)抖,聞言更是色變,顫顫地躲開兩個行刑宮女的拉扯,口中忙不迭地喊:“皇后娘娘,我都說,我都說!”
鄒皇后纔不管她,眼睛一瞪:“磨蹭什麼呢?趕緊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