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吃什麼了？吐得這麼厲害。”顧朝夕忽然心神一領，“該不會你……”
“沒有，”清妍虛弱的抽張紙擦擦嘴，“周韻不是有了你的孩子，我有沒有不重要。你回來幹什麼，不去做你的好父親！好丈夫！”
“你爲這鬧情緒？”他眉一皺，“我不是說了……”
“你什麼都不用說，一個兩個都這樣。有本事做沒本事承擔對不對！我不想聽，你出去。”清妍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又想吐了，可惜胃裡面已經吐空，再吐也都是酸水。
“行了，適可而止吧。”顧朝夕不耐煩起來，“你不想聽我也不想解釋，以後你自然會明白的。既然你身體不舒服，明天去博士那裡檢查。”
“我不去。”
“由不得你，如果確定是有了，什麼課業上班都不用了，安心保住胎兒就行。”
宋清妍難以置信的望著他，“你瘋了？”
顧朝夕不再理會，抓起沙發上的外套一聲不吭就出去了。屋子裡冷冷清清，她待不下去，夏城除了周凌落，已經沒有可以和她說話的人了。
不夜城繁華依舊，舞臺上一個陌生的男子在唱著流行的歌曲，待他唱完，清妍接過話筒，安靜的坐到鋼琴旁邊。她跟樂手說了要唱的歌，熟悉的旋律響起，仍然是那個舞臺，仍然是那首歌，心境不一樣，唱到後來她竟有種身臨其境的傷感。天涯漂泊，說的何嘗不是她呢。
下面的客人聽的如癡如醉，有些出手大方的還上來送花，她笑笑也沒推辭，抱著花去了休息室。
周凌落倚著窗口，細長的菸捲已經燃了一半，撩人的小煙燻妝也掩飾不住她的疲憊。若是細看，不難發現她眼角已有輕微的皺紋。
“寂寞催人老。”她自我解嘲的把煙滅了，“今兒真熱鬧，剛有個不速之客來過。”
“周韻？”
“嗯，你呢，特意跑我這來唱歌，顧少倒肯放人？”
清妍不說話，站在那裡用鞋尖摩挲著地毯，周凌落立即明白了。喊她坐沙發上，“還在爲上次的事情生氣？你放心，周韻不可能會懷上顧朝夕的孩子。妹妹，別傻了，聽姐姐句勸。大樹底下好乘涼，跟著顧少這是多少比你年輕比你漂亮的姑娘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你又何必跟自己過不去呢？”
“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當初唐幽和顧少好的時候，周韻就和尾巴一樣，讓她幹嘛就幹嘛。一般吧總不會有人愛做電燈泡，她不一樣，彷彿沒有自知之明，你可以說唐幽和她是好姐們，也可以說周韻忍耐力不一樣。在他們混一起的那些年，一直到唐幽出事，周韻都是跟在顧朝夕身邊最久的。”
清妍聽的緊張，手不自覺的抓緊了沙發套子，周凌落眼疾手快的一把將她攥住。用自己溫熱的掌心重重的捏著她的玉指，等她呼吸平穩了，這才緩緩問道：“還想聽嗎？”
“我一直以爲，他的從前只有唐幽。”
“哈，確實如此。誰也沒把周韻當回事情，誰想她那麼厲害呢。不過，顧朝夕不會愛她的，你放心好了。”
“等下，”清妍手機響了起來，是唐允的號碼，對方堅持不懈一直在打，她無奈只好接聽。
“你是上次和少爺一起回來的姐姐嗎？抱歉我不知道你的名字，少爺快死了，拜託你過來好嗎？”
“你說什麼？唐允怎麼了？”
“少爺他傷很嚴重，我怎麼勸都不聽，他手機裡的號碼第一個保存的就是姐姐，求你了，過來看看他吧。”
清妍一時之間除了恐懼還是恐懼，急得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不會是他和自己吵架做了什麼過激的事情吧？
“怎麼了？”
“周姐我下次再和你說。”
一路緊趕慢趕，才進別墅的門，那個阿姨老淚縱橫，“少爺他，他在游泳池……”
清妍警鈴大作，跟著阿姨奔向後面的泳池，偌大的池子安靜的可怕，一眼就能看到水池中躺著一個人。
“唐允！”
他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好像沒了生氣。
“快點報警！”
她失聲尖叫，腦子一片空白，不，不行！警察來已經來不及了，忘了自己不會游泳，衣服都沒脫就跳到了水裡。
水池深的地方足有一米六，清妍一跳下去就沒法自保了，憑著本能在那撲騰。原本躺在水池中不動的男孩，見她快不行了，深吸一口氣迅速的遊了過去。
“咳咳咳……”
“小姐，你過來看看少爺吧，他傷口還沒癒合，就這麼泡在水裡會要了他的命。”阿姨幾乎是苦苦哀求，那麼大年紀了看的她心裡也挺不好受的。
“你沒死……”清妍狼狽不堪，“你們合夥起來騙我？”
“不不……”
唐允眼皮一擡，阿姨立刻退下了，他想抱她上樓卻被她一把推開。
“幼稚，你就會玩點小孩子的把戲是不是！裝死嚇唬人，你是三歲孩子嗎？弱智！”
見唐允低著頭沒有反駁的意思，清妍喘了口氣，“不管誰對誰錯，像個男子漢一樣去解決問題。你想自己的手臂廢掉嗎？直接拿刀砍掉算了，淹死你活該。”
話音落下，所承接的只有一片寂靜。
“把衣服穿起來吧，我去和阿姨說讓她叫醫生過來。”清妍有點後悔自己語氣太重了，畢竟江曉芽那件事到底是怎樣的來龍去脈她也不清楚，就這麼責罵甚至還打了他，實在過意不去。
只是他就那麼站著，眼裡像沙漠那樣荒蕪，看的她一陣一陣的揪心。就像孩子被父母誤會了那種傷心，看的她沒勇氣再待下去。
“小姐要走了嗎？”阿姨在大廳攔住她，“你走了少爺會自暴自棄的。”
“抱歉，我……”
“你是少爺第一個帶回來的女人，你對他很重要。我是唐家跟過來的傭人，在唐家有三十幾年了。剛開始服侍少爺的時候，我很不願意，他很固執，也喜歡搗亂。但是老爺的吩咐，我只能照辦。可他始終是個孩子，我想沒有人會不喜歡他，聰明機靈，小姐，他只是太孤單了。如果有什麼傷害你的地方，請你原諒。”
“沒有，是我說話不注意分寸，阿姨先叫醫生過來吧。”清妍滿是歉意，對方畢竟是長輩，和她說話都快要變成哀求的語氣了。
“你不在，少爺是不會配合醫生的。他是個非常孤獨的孩子，性子乖僻，我看著他的時候，總是會心疼他。您看這樣可以嗎？在他傷口復原之前，你多過來看看，哪怕只是換藥的時候。”
老阿姨的話似觸動了她內心的一塊隱痛，望著唐允的房間，最終她還是沒忍心，猶豫了一會上去了。
“小姐，”阿姨跟到門口，“少爺在別墅裡，經常一整天對著一個人的照片發呆，有時候一天都不說一句話。你不知道吧，他第一次帶你回來，我就認出了你是照片上的女孩子。少爺再這樣下去，整個人就毀了。他放不下你，不肯聽從老爺的安排，可是，不能總陪在他身邊，所以他現在很消沉。你勸勸他吧，你說話他肯定聽。”
房間裡唐允就那麼躺著，身上還是潮的，像一個很乖的大男生。看到她進來時，他俊美淡然的臉上有一絲難以形容的快樂。
“我，我幫你擦藥。”
她結結巴巴的開口，藥箱就在牀頭櫃上，他溫順的躺在那裡，由著她把身上擦乾，細心地擦過傷口。
“你被水一泡，本來都可以好了，現在傷口發白，萬一發炎就完蛋了。唐允，你何苦折磨自己。曉芽的事情，我跟你道歉，不該那麼武斷。”
清妍幫他擦藥的時候，唐允的臉伏在臂彎裡，表情安靜的出奇。他也不答話，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那個，你餓了吧，我去廚房看看。”看著他的樣子，她心裡突然有一絲心疼。
“你愛他。”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的陳述句。
清妍不說話，唐允眼裡全是疼痛。“爲什麼是他？”
“不知道。”她說的是實話，“我真的不知道。”
“那麼我呢？”他鍥而不捨。
“我始終都把你當弟弟，即使江曉芽來找我，唐允，我只擔心你做錯事，前途會毀了。我不知道爲什麼，我把你當家人，所以你不要再自殘，看到親人受傷我很難受。”
“少爺，喝湯吧。”阿姨敲門進來，清妍接過去，看他不動，舀一口吹了吹，“我餵你吃。”
唐允並不張嘴，只是看著她。他一直是淡漠的，彷彿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但每當他與她接近時，身上會有一絲隱隱的霸氣。而現在他是這樣安靜，彷彿一個聽話的乖孩子。
“你喝湯吧，我今天不回去。”
“真的？”他眼睛一亮。
“是，我得看著你，別再把手臂放水裡泡。”清妍想顧朝夕那麼可惡，晾他一晚上也好，乾脆把手機關了省的他打過來。
一開始兩個人下棋，唐允心思縝密，連續玩了十盤一直都是清妍輸。後來換成玩數字遊戲，邏輯遊戲，都快大半夜了，她一次都沒贏過。最後他說想看書，她去書房找了半天，都是外文的書籍，厚厚的看著就頭疼。最後鎖定在書桌上那本英文的個人志，書角都翻開了，應該是經常看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