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惱羞成怒的蘇青青,微笑著搖搖頭:“不怕。”
“呵呵,誰給你的自信?”蘇青青冷冷譏諷道。
“你怎麼會捨得殺我呢?殺了我,你怎樣牽制麒王爺?怎樣尋到蠱皇,協(xié)助菩提教一統(tǒng)天下?”我一字一句道。
“哈哈,明知道我會利用你牽制他顧涼辭,爲(wèi)何你還自投羅網(wǎng)?”
蘇青青不笨,更何況害人之人疑心必重,對於如此輕易就能捉捕我自然有疑慮。
“涼辭至親的皇兄和母后都在你的手裡,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有什麼好怕的?!蔽业坏溃骸拔襾?,只是想換回我?guī)煾档淖杂伞N覀冎g的恩怨與我?guī)煾祦K無干係,我留下,你放了她?!?
“你這是在命令我?”蘇青青端起手邊的羊脂玉茶盞,戴著翡翠攢花護(hù)甲的尾指玲瓏翹起,掀開盞蓋,輕抿一口,愜意地瞇了眼。
“說命令也好,要挾也罷,左右我是勢在必得?!?
“嘭”的一聲,蘇青青手裡的茶盞在我的腳下綻開,碎玉四濺,仍舊冒著蒸騰的熱氣,混合著嫋嫋茶香。
我盯著腳下碎盞裡的琥珀色茶湯,搖頭連聲惋惜:“暴殄天物,果真可惜了?!?
“蘇青嫿!”蘇青青從主位之上大步走下來,伸出手捏住我的下巴,尖利的指甲劃進(jìn)我的肉裡:“你可知道,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裝模作樣的德行!還有這張乾乾淨(jìng)淨(jìng)的臉蛋兒!
就連皇上,他在醉酒以後都在說,你的臉是瑤池裡的出水芙蓉,純淨(jìng)清透,不染凡塵,看在別人眼裡,有春風(fēng)化雨的輕靈感。
在那時候,我就在想,有朝一日,你落在我的手裡,我究竟應(yīng)該怎樣劃破你的臉蛋?是用最鈍的刀片一點一點割,還是用扎滿了釘子的木板一下一下地拍?怎樣才能讓你看起來更噁心,更痛不欲生?
我無數(shù)個夢裡,翻來覆去見到的都是皇上見到你血肉模糊的臉時,驚駭厭惡的樣子。終於,苦心人天不負(fù),你也有了今天!”
我平靜地望著青青,忍不住疑惑地問:“你就這樣恨我?”
自始至終,被屢次暗算的人是我,受害的人也是我,青青做爲(wèi)始作俑者,爲(wèi)何會對我這樣恨之入骨?
蘇青青原本看起來機靈柔媚的兩隻杏眸裡瞬間噴出烈焰來,恨不能將我焚爲(wèi)灰燼。
“恨你?難道我不該恨你嗎?既然你不喜歡進(jìn)宮,不喜歡蘇家,你回來做什麼?安生呆在你的雲(yún)霧山不好嗎?
總是做出一副自命清高,與世無爭的無辜模樣,卻將我在蘇家原本所擁有的一切,輕而易舉地奪走。若不是你風(fēng)頭出盡,我犯得著那樣處心積慮地對付你?
我們相安無事的話,六姨娘就不會死,你的惠兒蘭兒也用不著死,她們?nèi)际悄阋皇趾λ赖?,你卻偏生又作出一副兔死狐悲的假惺惺的嘴臉給誰看?
蘇青嫿,其實,當(dāng)我入宮揚眉吐氣,被封爲(wèi)昭儀的時候,我曾經(jīng)想過放過你,是你自己太貪心,明明自己有顧涼辭和林墨笙兩個天下間最優(yōu)秀的男人喜歡你,護(hù)著你,你還不知足,水性楊花,又要來搶奪我唯一愛上的男人!
當(dāng)他袖子裡總是裝著花生糖,愛上薄荷茶,夜裡不眠不休,跑到太醫(yī)苑翻閱挑揀稀世孤本的時候,當(dāng)他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向我詢問關(guān)於你的事情時,你已經(jīng)在我的心裡死過千百次了?!?
我一陣沉默,對於蘇青青的指責(zé)自然無法辯駁。並非我理屈,而是對於她的偏執(zhí),根本就沒有辯解的必要。
我告訴她,我從來沒有與她爭名奪利的想法,她會信嗎?我告訴她,我對於進(jìn)宮避之唯恐不及,她會不會以爲(wèi)我又是口是心非,惺惺作態(tài)?
“無話可說了吧?你不是一向伶牙俐齒嗎?蠱惑了皇上,令他心心念念惦念的都是你!就算是中了我的情蠱,還是放任自己忍受著噬心之痛,想你,惦記你,痛得死去活來!
你可知道,那情蠱我用心頭血養(yǎng)了十年,結(jié)果非但沒有拴住愛人的心,反而使他與我漸行漸遠(yuǎn)。這一切全都因爲(wèi)你,不殺你,我如何解心頭之恨!”
蘇青青緊捏住我下巴的手,移至我的頸上,手下使力,扼住我的咽喉,眼中滿是狼一樣的兇狠。
“就因爲(wèi)這個原因,所以你纔不擇手段,竟然狠心殺害自己和皇上的骨肉,用來陷害我?你口口聲聲愛著他,難道就是這樣的深愛之法?”
我已經(jīng)感到窒息,胸腔裡的空氣愈來愈稀薄,說話都有些費力。
蘇青青哪裡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弱女子?她手下的力道足以扼殺一頭惡狼!
想到這裡,我不禁感到不寒而慄。蘇青青比我大不了多少年歲,原本見她在詩詞歌賦等各方面的天賦已經(jīng)是人中翹楚,如今才知道,她不僅精通苗疆蠱毒,手下還有功夫!這需要她十幾年如一日,付出多大的努力?
記得惠兒她們曾經(jīng)跟我說過,四姨娘因爲(wèi)害怕幼時的青青會玩物喪志,竟然將她最愛的貍貓活活吊死。想來蘇青青自小就被壓抑管教,所以性格早就有些偏激和扭曲。否則,青青作爲(wèi)一個母親,如何能夠?qū)ψ约汉妥约汗侨庀碌萌ミ@樣的狠手?更遑論是面對著被恨之入骨的我?
我不說還好,一言出口,青青怒火更熾,柳眉倒豎,銀牙暗咬,那目光恨不能將我撕裂,碎屍萬段。
“住口!”青青一聲怒吼,幾乎有些歇斯底里,將我狠狠地推搡在地上。
我暫時得了自由,劇烈地咳嗽幾聲,貪婪地呼吸著空氣,顧不得其他。
“這一切還不是拜你所賜!蘇青嫿!
你不知道,當(dāng)我聽到自己懷了皇上的骨肉時,心裡有多麼開心。我甚至不惜忤逆我父親,一再暗中阻止他們加害於皇上。
我天真地想,也許,我爲(wèi)皇上誕下麟兒,又有父親的勢力在朝中相助,待孩子長大,皇上若是將他封爲(wèi)太子,將來的江山一樣是我們莫家的!
父親就不用再處心積慮地奔波,江山唾手可得,豈不兩全其美?就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地久天長,兩廂安然,該有多好?
可是,是你蘇青嫿打破了我所有的憧憬!
那天在御書房,你們詭計捉住了鑰兒,又咄咄逼人,我爲(wèi)了幫父親拖延時間,佯裝昏迷。但是,皇上他竟然目光從未離開過你的身上。得知我懷孕的消息也無動於衷。
當(dāng)初你在太后那裡,不過淋了一點冷水,他就不顧自己的身體,對你百般呵護(hù),以至於自己受了那樣大的罪過。
我懷了他的骨肉,暈倒在地,他竟然不聞不問,反而讓一羣腌臢太監(jiān)將我擡走!絕情如斯!
我在那一刻,心如死灰,就暗自下定決心,割愛斷情,並且不擇手段,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除掉你!……”
後來,蘇青青又說了什麼,我沒有往心裡去,我只盯著她喋喋不休地指控我罪行的櫻桃小口,糾結(jié)一個問題,蘇青青所說的父親,究竟是誰?“將來的江山一樣是我莫家的”又是什麼意思?蘇青青姓莫,她不是我蘇家的女兒,難不成她的親生父親是莫向東!
“你是菩提教主的女兒?莫向東纔是你的親生父親?”我仍舊有些難以置信。
青青的臉上捉摸不清是怎樣表情,好像隱隱間有那麼一點苦澀和嘲諷:“不錯,我姨娘在京城尚書府的時候,就認(rèn)識了我父親,跟他情投意合,私定終身。
後來菩提教被朝廷剿殺,我父親無處藏身,姨娘爲(wèi)了掩護(hù)他逃離京城,給外公一家招來了滅門之禍。一家?guī)资谌耍急怀⑽玳T問斬!血流成河!
我姨娘李代桃僵,與貼身丫頭互換了身份,僥倖留得一條性命,幾經(jīng)周折,被官賣至江南蘇家。
父親在風(fēng)聲過去之後,歷盡千辛萬苦,到江南尋到姨娘下落??上б棠锬菚r身不由己,已經(jīng)成了他蘇子卿的四姨娘。
原本,兩人已經(jīng)約定了遠(yuǎn)走高飛,誰料想,父親卻在跟姨娘私下見面的時候,被三姨娘撞破,遺失了燭龍令。
那時候,菩提教遭受重創(chuàng),風(fēng)聲鶴唳,四面楚歌。我父親顛沛流離,日子過得也悽惶,原本就想依靠燭龍令一統(tǒng)苗疆,壯大菩提教勢力,再揮軍長安。
無奈之下,只能讓我姨娘留在蘇家,打探燭龍令下落。正不巧的是,我父親在繼續(xù)修煉五毒掌的時候走火入魔,閉關(guān)許多年療傷,不問世事,一晃就是十幾年。
我姨娘本是千金小姐,卻淪落到服侍一個低賤的商賈婦人,忍氣吞聲十幾年,鬱鬱寡歡,所以纔將所有希望寄託在我的身上,對我的教養(yǎng)一絲不茍,格外嚴(yán)苛。
若非你蘇青嫿從中做梗,我依舊是蘇家最優(yōu)秀的女兒,還會是皇上最寵愛的女人,早就助我父親一臂之力,一統(tǒng)天下。都是因爲(wèi)你,蘇青嫿,我恨不能將你挫骨揚灰,食肉寢皮!”
我望著青青那張義憤填膺的臉,輕“嗤”一聲,只覺得她可悲可嘆。
青青見我一副嗤之以鼻的模樣,愈加失去理智,怒氣衝衝地追問道:“你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