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崇睿拎著禮品,邁步走到大門前,擡手敲門。
咚咚咚!
錢府的管家聽到敲門聲,走過來打開大門。
看著站在門外的史崇睿,楊管家有些驚喜的詢問道。
“姑爺您怎麼來了?”
“快,快裡面請!”
史崇睿點點頭,先是把禮品交給管家,然後邁步走進錢府大門。
在管家的帶領下,他一路繞過照壁,穿過迴廊,拱門,來到內(nèi)院。
兩人一起走到一間書房外,管家上前幾步,敲門道。
“老爺,姑爺來了?!?
很快,房門內(nèi)響起一聲迴應。
“是崇睿嗎?進來吧!”
錢桓的話音落下,房門被打開,史崇睿邁步走入。
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張紅木桌子。
桌子後,坐著一個滿頭白髮,但精神矍鑠,文質(zhì)彬彬的老者。
老者名叫錢桓,廣西人士。
曾在武宣縣擔任教諭一職,在大唐攻取武宣之後,錢桓歸降,後被任命爲武宣知縣。
後來,隨著大唐逐漸起勢,力挫滿清,爭雄天下,而後北伐中原,驅(qū)除韃虜,收復京城,恢復中華。
錢桓這個從龍老臣的官位也是越做越大。
一路從知縣,知府,巡撫,做到如今的大唐工業(yè)部副部長。
是真正的朝中大員!
以他的資歷,將來乞骸骨致仕之前,甚至有可能入閣,掛個閣老的銜退休榮養(yǎng)。
史崇睿邁步走進書房,在錢桓面前鬆軟的波斯地毯上跪下,十分恭順的行禮道。
“小婿見過岳父大人,岳父大人安康……”
錢桓輕輕頷首,先是讓史崇睿起身坐下,然後又對在門外候著的管家吩咐道。
“老楊,你去沏幾杯茶來?!?
門口的老管家聞言,當即點頭應下,然後轉(zhuǎn)身離去。
管家老楊離開之後,錢桓將目光看向了史崇睿,開口詢問道。
“說罷,究竟出什麼事了,你竟深夜來見我!”
史崇睿聞言,不敢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事情都給講了出來。
“岳父大人,事情就是這樣?!?
“朝廷下令要緊急從甲六號倉庫調(diào)糧,可現(xiàn)在甲六號倉庫裡糧食的數(shù)量不夠……”
“小婿實在沒辦法,這纔來找您求助!”
“岳父大人一定要幫幫小婿啊!”
錢桓聞言,當即大怒,將手邊的一個白瓷筆架抓起來,用力砸向了坐在椅子上的史崇睿。
砰的一聲巨響,筆架砸偏,落在地板上,當即崩碎,碎片四處亂飛,其中一塊直接擦著史崇睿的臉飛了過去。
史崇睿被嚇的一個激靈,噗通跪在地上,開始求饒。
“小婿知錯,小婿知錯,但小婿現(xiàn)在真的沒別的辦法,求岳父幫幫我……”
錢桓的胸膛劇烈的起伏。
“不爭氣的東西,你踏馬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吧?敢去動儲備倉庫裡的糧食?!”
“你踏馬自己找死,別來拖老子下水……”
錢桓現(xiàn)在是真的生氣,史崇睿能成爲甲六號倉庫的倉管主任,最大的助力是他這個岳父在背後支持。
但他之所以要把史崇睿推到倉管主任的位置上。
一是因爲他老錢只有一個女兒,而且他這個女兒不是很漂亮,也不是很聰明,甚至性格有些蠻橫。
如果女婿大權(quán)在握,老錢生怕將來自己死了,女兒會被欺負。
甚至被休妻!
所以,就給史崇睿運作了一個油水豐厚,但沒什麼實權(quán)的官位。
給史崇睿一個這樣的官位,非但能讓他們小夫妻生活條件有個保障。
還能保證即便將來自己去世,女兒憑藉自己的餘蔭,以及自己的老關係,也能壓得住史崇睿這個女婿。
二來,他也有借史崇睿之手,撈點好處的想法在裡面。
雖然他老錢不缺錢,但俗話說的好,錢這東西又有誰會嫌多呢?
可在錢桓看來,史崇睿最多也就是趁著每年糧食汰換的機會,從中吃點回扣什麼的。
他是真沒想到,這貨敢直接拿朝廷的戰(zhàn)略儲備糧出去倒賣!
不出事的時候,這當然沒什麼。
但現(xiàn)在出事了,那是要掉腦袋的。
身爲一個從廣西開始就跟著李奕的從龍老臣,錢桓深知皇帝的脾氣。
皇帝表面上看起來寬厚仁慈,對所有人都很包容,一個仁君聖主。
但實際上卻是一個很記仇,且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小心眼。
一但你做事躍過皇帝的底線。
那李奕這個仁君聖主,隨時都會變成殺伐果斷,暴戾冷酷不吝於秦皇漢武明太祖的大暴君。
就比如說,開泰二年的特大鴉片走私案,那就是典型的觸及皇帝底線的下場。
在案件破獲後,皇帝一口氣砍了一個侯爵,三個伯爵的腦袋,前後被牽連罷官,流放,甚至問斬的官員及其家眷近千人。
刑場上可謂是血流成河!
再比如說,昭武四年黃河決口後的賑災物資貪腐案。
皇帝前後問罪,斬首,罷免的官員也不在少數(shù)。
甚至就連曲阜孔家,也因此被抄了家,孔府數(shù)千年積累毀於一旦。
可見皇帝之冷酷暴戾,之殺伐果斷!
而這一次,皇帝調(diào)糧是同樣爲了賑濟災民。
只不過上次是山東,這次是河南。
可這又有什麼區(qū)別呢?
一但甲六號倉庫的貪腐案在這個關頭被人查出來,那無疑也是一件觸及皇帝底線的事情。
到時候,結(jié)果不必多提!
估計又是一件牽涉甚廣的大案!
甚至,錢桓懷疑,一但事發(fā),就連自己也會被牽連其中。
因爲他自己也不乾淨。
史崇睿從糧倉裡撈的錢,他這個岳父加大靠山,有一定的分潤這並不奇怪。
史崇睿見此,只是不斷磕頭,求錢桓幫他。
“岳父大人,您一定要幫幫我啊?!?
“娟兒去年纔剛剛懷孕,我不能讓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爹啊……”
錢桓聞言,嘴角明顯一抽,但心中卻已經(jīng)鬆動。
他老錢就這麼一個女兒,女兒從小跟著他就沒少受苦,如今好不容易過幾天好日子,他豈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失去丈夫?
深吸一口氣,錢桓擰眉詢問道。
“倉庫裡現(xiàn)在有多少糧食?距離朝廷要的五十萬噸還差多少?”
史崇睿表情略顯忐忑的說道。
“甲六號倉庫裡現(xiàn)在一共有新糧和陳糧加起來共43萬噸?!?
“也就是說,還差七萬噸……”
錢桓稍稍思索一陣,然後說道。
“七萬噸……”
“朝廷雖是要從甲六號倉庫調(diào)糧五十萬噸增援河南災區(qū),但這五十萬噸,必然不可能一次性全部起運?!?
“肯定是得分批的,想要運完,最少也得十來天,也就是說,我們現(xiàn)在還有時間?!?
“十來天時間,七萬噸,這麼大的一筆數(shù)字,從糧商手上買,估計不大可能?!?
“還是得從那幾個戰(zhàn)略倉庫想想辦法。”
“我和戰(zhàn)略物資儲備局的張局長是好友,你立即準備一下,隨我一同去拜訪張局長?!?
錢桓準備要先從其餘幾座戰(zhàn)略儲備糧倉中借糧,先把甲六號的虧空補齊,把這次的難關給渡過去。
等到這次的事情過去,他再想辦法從糧商手中買糧,把借的糧食還回去。
只要朝廷短時間內(nèi)不從那幾座戰(zhàn)略倉庫調(diào)糧,那這次的事情就能糊弄過去。
史崇睿聞言,知道自家岳父這是準備要出手幫自己了,連忙說道。
“多謝岳父大人,多謝岳父大人……”
錢桓擺擺手,然後從椅子上起身,邁步往書房外走去。
剛走出去,便見管家老楊迎了上來。
錢桓當即吩咐道。
“老楊,立即備車,準備去張局長府上?!?
管家老楊聞言,當即點頭道。
“是,小人這就去辦,老爺稍候……”
……
日暮西垂,隨著天色一點點變暗。
路邊的防風路燈被一盞接一盞的點亮,照亮夜晚的京城。
如今的大唐雖然已經(jīng)發(fā)明瞭電燈,但這玩意生產(chǎn)成本高,外加電也得花錢。
是故,最多也就是在皇帝所居的圓明園,以及勳貴富豪的宅邸上應用一下。
路燈這種東西,目前還是以油燈爲主。
柳江拉著一輛黃包車,經(jīng)過一根根路燈,一路平穩(wěn)的跑到了一座新規(guī)劃落成的居民小區(qū)門前,然後穩(wěn)穩(wěn)停下。
停好之後,柳江轉(zhuǎn)頭對坐在車上的客人道。
“貴客,春江小區(qū)到了,車費誠惠五分……”
客人下了車,從懷裡掏出一個錢包,從中抽出一張五分面額的紙幣交給柳江,然後提起自己的手提箱,往小區(qū)內(nèi)走去。
客人的背影逐漸消失在光線昏暗的小區(qū)內(nèi),柳江擡眼看著小區(qū)裡那一棟棟六層小樓,眼神中滿是羨慕。
他暗暗發(fā)誓,自己遲早有一天,也要住到這樣高端的樓房裡面去,而不是繼續(xù)和人擠大雜院。
深吸一口氣,把車費收好,柳江拿脖子上掛著的毛巾擦了擦汗,拉起車子,邁步向車行方向跑去。
天已經(jīng)黑了,他準備要交車回家休息。
如今的大唐雖然已經(jīng)解除了京城的宵禁,但柳江白天拉車累了一天,晚上實在幹不動,也就不再堅持。
回到車行,把車子放下,和車行掌櫃馬大海打了聲招呼,便準備回家。
但是,柳江纔剛準備走,馬大海卻是把他給叫住了。
“江子,我記得你以前是給貨運行當裝卸工的是吧?”
柳江站住腳步,點頭道。
“是啊大海哥,怎麼了?你是要用裝卸工嗎?”
馬大海先是點頭,又是搖頭,然後開口解釋道。
“是需要一批裝卸工,但不是我用,是有大人物要用?!?
“你去幫著聯(lián)繫一下吧!”
“今晚十一點鐘,來車行集合?!?
柳江點點頭詢問道。
“大海哥,要多少人啊?”
馬大海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
“越多越好!”
“不用擔心工錢,這回用工的大人物有錢的很,再加上是晚上幹活,工錢按平時的三倍工資算。”
柳江聞言,當即點點頭說道。
“大海哥放心,我明白了!”
語罷,柳江轉(zhuǎn)身告辭離去,準備去找以前的同事敘敘舊。
……
時間流逝,很快便來到了深夜十一點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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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江帶著一羣穿著短衫,身形精壯的漢子來到了振興車行外。
馬大海出現(xiàn)露了一面,然後便帶著這些漢子,往京城郊外行去。
一路無言,一羣人很快來到了京城郊外。
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接一座的大型倉庫。
此時的倉庫區(qū)大門外,已經(jīng)匯聚了一羣穿著短衫的漢子,少說也有幾百人,都在等著幹活。
馬大海上前去同門衛(wèi)交涉,而後,一羣人便被放行,在楊管家的帶領下走進倉庫區(qū)的,來到了一座大型倉庫外。
楊管家上前幾步,面對衆(zhòng)人,開口說道。
“這次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大家加把勁兒,今晚上把這裡面的糧食運到指定位置?!?
“任務完成之後,所有人都重重有賞……”
做完這些,楊管家也是不再廢話,只是揮手命衆(zhòng)人開始幹活。
柳江等人見此,當即上前去開始幹活。
本來柳江下了工是想回家休息的,但是,誰叫僱主開出了三倍工錢呢?
雖然白天拉了一天車,已經(jīng)很累了,但爲了三倍工錢,柳江願意再頂一頂。
他還等著攢夠錢之後,在京城買房置業(yè)呢!
一想到將來的美好生活,這麼點這麼點累,他完全可以頂?shù)米 ?
倉庫的鐵皮大門被打開,裡面是一座座由袋裝糧食堆砌成的小山。
空氣中瀰漫著稻穀和小麥的味道。
看著眼前這壯觀的一幕,柳江等都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好……好多糧食……”
“這,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
柳江忍不住喃喃道。
一旁路過的馬大海見此,開口說道。
“幹你的活,不該問的別問?!?
“反正最後肯定不會短了大家的工錢……”
柳江等人見此,也就不再說什麼,紛紛上前去,將一袋袋糧食扛起來,往倉庫外走去。
倉庫外,一輛輛牛車馬車已經(jīng)排隊等著裝貨。
雖然如今大唐京師城內(nèi)禁止牛馬車輛通行,但在城外,卻還是可以的。
倉庫區(qū)門崗內(nèi),看著排成長龍的糧車往甲六號倉庫行去,史崇睿悄然鬆了一口氣。
……
兩日後,京城火車站!
第一批賑災物資起運。
隨著一陣汽笛嗡鳴,蒸汽機開始轉(zhuǎn)動,連帶著火車頭緩緩啓動。
火車頭拖拽著一節(jié)節(jié)裝滿糧食的車皮,向著開封府的方向行去。
隨著大唐不斷推進鐵路修建工程,外加美國那邊的勞務派遣,幾年下來,爲大唐積攢了大量的成熟鐵路工,以及海量的鐵路修建經(jīng)驗。
得益與熟練工的增加,以及經(jīng)驗愈發(fā)豐富,大唐修建鐵路的進度日趨加快。
如今,連接大唐南北的京廣鐵路線雖還未全線貫通,但是,連接京城和河南開封府的這一段鐵路線,已經(jīng)修通。
這也就使得,大唐要從京城調(diào)運糧食到河南賑災,成本幾乎降低到了一個以往歷朝歷代都難以想象的地步。
滿載的火車自京城出發(fā),經(jīng)由保定,正定,順德,廣平,彰德,衛(wèi)輝等州府,一路抵達河南開封。
而開封,正是此次蝗災受災情況最爲嚴重的州府。
……
開封城外,到處都是光禿禿的一片。
樹林,灌木,農(nóng)作物,幾乎都被蝗蟲啃食了個乾淨。
並且更加重要的是,開封作爲最先出現(xiàn)蝗災的地方之一,事情太過突然,百姓們壓根沒來得及搶收糧食。
很多百姓家裡根本沒有存糧!
蝗災過後,隨著糧價飆升,不少百姓直接斷了糧。
爲了討生活,只得拋家舍業(yè),做起了流民。
而開封,身爲河南省府,便是流民們最主要的聚集地之一。
開封城外,一個個官府和當?shù)馗簧趟_設的粥棚外,都擠滿了瘦骨嶙峋的災民。
雖然開封內(nèi)外設有粥棚,可施粥數(shù)量畢竟有限,大多數(shù)的災民也就保持一個勉強餓不死的狀態(tài)。
想要吃飽,是不可能的!
一輛汽車駛過,河南布政使樑豐透過車窗,望著車窗外道路旁蜷縮著身子的災民,眼神中滿是悲憫。
但他對此也沒什麼辦法,朝廷的賑災物資還沒運到,而開封府庫內(nèi)的糧食也很有限。
即便他出面要求城內(nèi)富戶各自設粥棚賑災,富戶大多也都照辦了,可相較於災民的數(shù)量來說,富戶和官府的施粥實在是杯水車薪。
很快,樑豐的車子停到了開封火車站外。
他親自來到火車站,準備迎接朝廷從京城運來的賑災物資。
樑豐進入火車站,站在月臺上,負手而立。
不時的擡眼看向遠方鐵路盡頭的方向。
“小林,火車還有多長時間可以到達開封府?”
秘書林嵩聞言,開口回道。
“回大人的話,按照預定計劃,火車還有半個小時就將到站?!?
“這第一批次運來的物資,總共有糧食十萬噸,捕蟲網(wǎng)20000張,各類藥材3000噸?!?
樑豐聞言,點點頭說道。
“朝廷對河南災情果然足夠重視……”
“這次朝廷運來賑災的物資,一定要清點好,不能有任何的差錯。”
“告訴底下的誰要是敢在這次賑災的物資上動腦筋,那就是和本官過不去!”
“那到時候,本官也一定和他過不去!”
樑豐知道,皇帝最在意的就是賑災之類的事情。
上次黃河決口賑災的時候,就有好多人都栽在了這上面。
如今的他正處於能否升遷的關鍵時期,可不想步那些人的後塵!
林嵩點頭,表示自己明白。
樑豐等人又在火車站等了半個小時左右,而後,火車終於緩緩進站。
樑豐見此,第一時間便招呼人上前卸貨,和清點物資,而他則是上前去,同負責押運物資的官員寒暄。
寒暄一陣之後,樑豐招呼負責押運物資的戰(zhàn)略物資儲備局副局長鬍廣德和自己一起吃午飯。
他和胡廣德是多年好友,但已經(jīng)數(shù)年不見,如今見了自是要好好聊一聊。
兩人離了火車站,坐上汽車,一同往開封城內(nèi)有名的酒樓樊樓而去。
當然,這並非是北宋時的那個樊樓。
只不過是後人重修的仿古建築而已。
但是,由於他佔了個樊樓的名字,故而生意很是紅火。
非是達官顯貴,想要在樊樓裡定桌酒席,並不容易。
當然,這對樑豐這個河南布政使來說,並不算什麼。
樊樓背後的東家雖然有些背景,但無論如何也是不敢得罪樑豐這位布政使的。
布政使雖說實權(quán)上不如巡撫總督這樣的封疆大吏,但那好歹也是一省官員中排前幾的人物。
沒人敢輕易得罪!
一輛汽車在樊樓外停下,樑豐和胡廣德前後下了車。
樑豐伸手虛引,開口說道。
“胡兄,請!”
胡廣德笑笑,擡手道。
“樑兄請!”
兩人一陣客套,然後一同走進了樊樓。
酒樓的大堂經(jīng)理上前來迎接道。
“今日一早小人便聽到酒樓外的樹上有喜鵲叫,還道稀奇,原是有貴客臨門?!?
“樑大人,您快裡面請,包間一直爲您備著呢!”
樑豐點點頭,然後說道。
“今日本官好友胡大人從京城押運賑災物資前來開封,爲我河南父老送來救命的糧食物資?!?
“本官必須好好招待胡大人,讓你們家廚子,把拿手的招牌菜都給上一份來。”
“再上幾罈子好酒!”
酒樓大堂經(jīng)理聞言,當即點頭應是,然後說道。
“樑大人放心,胡大人既然送來賑災物資,那就是我河南百姓的大恩人?!?
“咱們樊樓立足開封,靠的就是河南父老們捧場,這次定代表河南父老,好好謝謝胡大人。”
樑豐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說得好,說得好??!”
倒是一旁的胡廣德連連擺手道。
“別!別!別!不敢當!”
“本官此來,不過也只是奉命行事,河南百姓,要謝還是得謝陛下才對?!?
語罷,他將目光看向樑豐,然後說道。
“樑兄,如今河南正是災情肆虐,開封府身爲災情中心,更是百姓饑饉,餓殍遍野,我等爲官者,總要起個帶頭作用,不好太過奢靡,以免遭人非議。”
“還是簡單些好!”
樑豐聞言,稍稍猶豫,便點頭道。
“胡兄所言甚是,我聽胡兄的?!?
語罷,他又對著酒樓的大堂經(jīng)理說道。
“聽到胡兄的話了吧?”
“別太鋪張,簡單些,上幾個咱們開封的特色菜就行。”
大堂經(jīng)理聞言,當即點頭應下。
一邊點頭一邊繼續(xù)拍馬屁道。
“胡大人,樑大人當真是高風亮節(jié),不愧爲我大唐官員之表率……”
樑豐和胡廣德一起上了二樓,進了一間包廂。
兩人各自落座,有侍女上來給他們各自倒茶。
兩人一邊喝著一兩茶葉就不知道能換多少糧食的明前龍井,一邊聊著河南當前的災情。
“去年冬天的雪很少,是個難得的暖冬,但也正因爲如此,今年入夏後便爆發(fā)了蝗災?!?
樑豐嘆著氣說道。
蝗蟲這東西,秋天的時候會將蟲卵產(chǎn)在土地裡。
如果冬天天氣不夠寒冷,凍不死蟲卵,那等開春之後,蝗蟲就會迅速繁衍,直至成災。
胡廣德喝了一口茶水,然後繼續(xù)詢問道。
“這蝗災爆發(fā)前,就沒個預兆嗎?”
“若是能有個預兆,提前有所防範,那蝗災的受災情況是否能好一些呢?”
樑豐表情無奈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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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預兆,今年開春後,整個河南就幾乎沒怎麼下雨,各處也是零零星星的有蝗蟲出現(xiàn)。”
“只是,地方上的百姓太過愚昧,發(fā)現(xiàn)蝗蟲之後,不是上報官府防治,而是跑去祭祀蝗神廟去了?!?
“等官府反應過來,蝗蟲便已經(jīng)開始肆虐成災,難以控制……”
這年頭,百姓是很愚昧的。
遇到很多事情都喜歡歸於神明,比如說,遇到蝗災要祭蝗神,遇到洪澇要祭龍王,遇到旱災要打旱魃……
由於歷朝歷代的官府都實在太過混蛋,百姓們遇到事情,寧願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神明,也不願和官府打交道。
對於這點,別說樑豐了,即便是李奕這個皇帝也沒辦法。
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是推廣教育,給更多的人啓蒙,藉此來喚醒民智,解放愚昧。
胡廣德聞言,表情也很是複雜,只能舉杯道。
“喝茶喝茶!”
“樑兄別想這些了,反正現(xiàn)在朝廷賑災的物資已經(jīng)送到。”
“事情最終一定會好起來的!”
樑豐見此,拿起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
心中卻是有些感嘆。
他作爲一個從小接受儒家教育的傳統(tǒng)文人,本來對於皇帝重視工商,開海促進貿(mào)易,工業(yè)革命推動生產(chǎn)力發(fā)展的國策是有些不滿的。
在他看來,一個國家若想穩(wěn)定發(fā)展,便當重農(nóng)抑商,無爲而治,效法三代。
但是沒辦法,李奕是開國皇帝。
以他開國皇帝的威望和權(quán)力,只要他認定要做的事情,就沒有人能夠反對。
樑豐雖對李奕重視工商的態(tài)度不滿,但也只能心裡憋著。
在做事時,更是必須貫徹皇帝的意志,按照皇帝的想法來做。
不然的話,別看他是封疆大吏,可皇帝要擼掉他,也只是一句話的事情。
大唐最不缺的就是想當官的人!
但是,如今隨著河南蝗災爆發(fā),朝廷只用了短短數(shù)日功夫,便調(diào)集了海量物資前來增援河南賑災,樑豐的想法有些變了。
他這才意識到,朝廷重視工商發(fā)展,貌似也不是壞事。
不說別的,就拿調(diào)集和運輸賑災物資的事情來舉例。
歷朝歷代,如果地方上爆發(fā)天災,從消息傳到京城,到京城調(diào)集物資,再到物資運輸來災區(qū),最少也得幾個月的時間。
等物資運到災區(qū),黃花菜都涼了!
可現(xiàn)在呢?
隨著大唐推動工商發(fā)展,鐵路,電報等新奇事物開始大規(guī)模應用。
大唐只是用了數(shù)天,便完成了歷代需要數(shù)個月才能完成的物資調(diào)集和運輸工作。
如果放在滿清,河南遭遇蝗災的消息,現(xiàn)在只怕纔剛送到京城。
可大唐呢?
第一批賑災物資就已經(jīng)運抵河南了。
這其中的差距,不可以常理度之。
樑豐和胡廣德繼續(xù)聊天,不多時,菜品逐漸上齊,樑豐當即招呼胡廣德動筷。
“胡兄嚐嚐這個,鯉魚焙面,延津風味,味道還是不錯的……”
胡廣德聞言,當即提起筷子,夾向了面前的菜品。
就在胡廣德夾起一筷子焙面準備送入口中之時,包房的門被從外邊敲響了。
樑豐放下拿起酒杯的手,轉(zhuǎn)頭問道。
“是誰在外邊,有什麼事情?”
樑豐話音落下,只聽得包房外響起他秘書林嵩的回話。
“啓稟大人,是我,林嵩?!?
“卑職有要事稟報!”
樑豐微微蹙眉,但還是說道。
“進來說話!”
而後,隨著嘎吱一聲門軸摩擦聲,林嵩邁步從外邊走了進來。
他先是看了一眼胡廣德,表情欲言又止。
樑豐見此,當即說道。
“有話直說,胡兄不是外人?!?
林嵩聞言,當即俯身說道。
“大人,卑職剛剛完成了賑災物資的清點工作,糧食的數(shù)量有些不對……”
樑豐聞言,忍不住蹙眉道。
“什麼情況?”
“差了多少?”
林嵩繼續(xù)回話。
“回大人的話,按照京城發(fā)來的賬目,這次運來的糧食的數(shù)量應該是十萬噸。”
“但卑職簡單清點之後,卻是發(fā)現(xiàn)只有八萬七千噸,差了一萬三千噸……”
“數(shù)量差的有點多,卑職不敢在簽收單上簽字,故而第一時間來向大人稟報。”
樑豐聞言,下意識將目光看向了對面的胡廣德。
在他看來,如果糧食運來的數(shù)量不對,那這件事和胡廣德這個負責押運物資的副局長絕對脫不開關係。
“胡兄……”
只是,樑豐的話纔剛說出口,對面的胡廣德便是滿臉怒容的拍案而起。
“混賬,究竟是哪個混賬,竟敢剋扣朝廷的賑災物資?”
“難道不知道這些物資關乎災區(qū)災民的生死嗎?”
“若讓本官知曉,定要他好看!”
當然,胡廣德這明顯是在裝樣子。
自己負責押運的物資數(shù)量對不上,他不可能不知道。
下面人如果要貪,肯定繞不過他這個負責人,是要給他分潤的。
歷來貪腐都是如此,底下人自作主張吃獨食,不給上面分潤的情況雖不能說肯定沒有,但一定是極少的。
但凡貪腐,大概率是一條線上所有人都有問題,最少,相關負責人肯定牽涉其中。
甚至,最上面的相關負責人,纔是真正的最終受益者,那些實際經(jīng)辦人,不過只是白手套。
之所以如此,胡廣德還這副表情,自然是有所別有所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