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沒有打開門，卻見外面站著黑色西裝的男人。
看上去都不像是好人。
時愛還以爲是方南來了，不悅得出聲，“不用管他。”
她已經換掉了家裡門鎖的密碼，方南以後都別想這樣隨隨便便出入她的公寓。
時愛彈鋼琴的動作又急躁起來，心裡難免有一絲感傷，換什麼門鎖密碼，根本就是多此一舉。他以也不會再來了。
再見面，可能是在家宴上面，這或許還是最好的情況，到時候他就是他的哥哥。
如果爹地和方媽媽沒有走到一起，估計就會變仇家。
雖然爲人子女不好說父母的過錯，時愛還是忍不住在心裡面偷偷罵上幾句，渣爹。
家政阿姨進了廚房，外面的敲門聲音並沒有在這個時候沉靜下來，反倒是比剛纔更加大聲。
砰砰砰。
像是要拆了這座公寓。
鋼琴也彈不下去了，時愛起身，走到門邊透過閉路電視看到外面的面孔。
她認得這兩個人，是爹地的得力手下。
“你們幹什麼？”時愛打開對講功能。
“大小姐。老爺請您過去一趟。他現在在夜宮等你。”
時愛愣了一下，“現在嗎？”
“是的。老爺的脾氣不太好，請您不要讓我們爲難。”
“是什麼事情？”
“很重要的事情。”
家政阿姨追過來，“大小姐，你還沒有吃飯呢。先吃了再去吧！”
“算了，我回來再吃。阿姨，你走的時候把門帶上就好。”
爹地找她能有什麼要緊事情？
時愛以爲把自己叫過去估計就是見一見什麼人，比如他心目中下一任的理想女婿之類的。
時愛沒有看見家政阿姨擔心的眸光，她自己無所謂得跟著人上了車。
車子停在夜宮門口的時候，時愛臉上露出驚詫的神色。
“你們確定是在這裡？”
這裡明顯看上去不像是適合相親的地方。
時愛有些後悔，但已經遲了。
“大小姐，請吧。，如果是老爺親自出來接你的話，大家的臉上都不會好看。”
時父手下的人說的很委婉。
時父那脾氣，對時愛從來沒有手下留情這一說。
如果不是時老爺子這個當家人還在，時父可能早就壓著時愛嫁人了。
白天的夜宮十分安靜，流淌著的鋼琴曲像是潺潺流水。
時愛靜靜聽了一會，在看這個四處透著奢靡的地方，覺得簡直不能再諷刺。
古典鋼琴曲是不會俗氣的，俗氣的，不過是這個紙醉金迷的地方。
“你要學著小心一點。”
方南曾經的警告聲還在耳邊。
可是如果想要害你的人是你無法拒絕的人怎麼辦？時愛揉了揉眉心，吐出一口濁氣。
在沒有搞清楚什麼事情之前，還是不要想太多。
二樓的包廂裡，時愛看到了自己的爹地。
他很不耐煩，“怎麼到現在纔過來？”
時愛眨眨眼，“路上堵車。”
爹地手下的人投來感激的一瞥，他們不可能當著時愛的面告她一狀。
“可以走了嗎？”房間光線的角落裡面忽然間響起女人不耐煩的聲音，柔柔的，卻透著一股難以靠近的冷意。
時愛嚇了一跳，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包廂裡面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
時愛搞不懂渣爹想做什麼。
“小愛，你勸勸你姐姐。”時父對時愛命令道。
“姐……姐？”時愛的思維一下子沒有跟上來，疑惑地咀嚼著這幾個字，“爹地，我什麼時候有個姐姐？”
這個問題出口之後，接到來自爹地惡狠狠的目光。
時愛這才後知後覺得想到，這個姐姐就是爹地在外面的女兒，就是那個比她聰明比她優秀，連男朋友都很厲害的女兒。
“我跟她沒什麼好說的。我們倆都不熟悉。”餘戀站起來，手指穿過頭髮，暗影裡一雙眼睛閃著冷光，將時愛從上到下打量極快地掃了一遍，“你看她的樣子，有哪兒表現得很高興？”
居然用這個妹妹來勸她？
見鬼吧！
這個突然間冒出來的妹妹跟她除了有血緣關係之外，根本沒半點感情。
時父立刻訓斥時愛，“小愛，這是你姐姐，快點叫人。”
時愛看了看餘戀，她的臉看不清楚，在幽暗的環境裡面模糊地只能看到臉部的大致輪廓。
“姐姐。”時愛習慣聽話，低低地喊了一聲。
餘戀抓緊手裡的包，面前的時愛恰好站在一束光下面，照出來她漂亮乾淨的臉蛋，周身透出嬌養長大的養尊處優，看看她的衣服，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精緻漂亮，全部都是名牌。
餘戀從小就知道自己和餘念不是親姐妹，但那不妨礙她喜歡那個怯弱的妹妹，至少媽媽再寵愛餘念，那個膽小又不起眼的妹妹也只能淪爲她餘戀的陪襯。
可是現在出現的這個親妹妹，即使眼裡流露出一絲茫然，但她身上有餘戀曾經求而不得的東西。
那是一份生長在骨子裡她們自己很難發覺的優越感，但總是會在舉手投足的細微動作之間不經意得流露出來的驕傲。
餘戀勾脣冷笑，“這這種便宜姐姐你敢要，我還不敢要你這樣的妹妹。我已經有一個妹妹，叫餘念，而不是時愛。”
時父站出來，“你們一個名字叫戀，一個名字叫愛，這一聽就是親姐妹。”
這樣強行拉近距離的牽強附會只會讓人反感。
餘戀沒有搭理時父，“我不會回到時家。我的母親從來沒有告訴過我，我有一個姓時的父親。我的父親姓餘，已經死了。”
“爹地不知道你的存在……你媽咪沒有告訴我……”時父無奈道。
餘戀打斷他扮演一個無奈的父親，“我的母親叫蘇慧，不是你說的什麼愛森。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我的母親死的時候，遺囑交代地一清二楚。她不是沒有機會告訴我真相，然而她並沒有。可見她覺得我的親生父親是不是還活著這件事根本不重要，至少可以說明一件事，在我母親蘇慧看來，我的父親已經死了。”
餘戀擡腳要走，經過時愛身邊的時候，時愛終於看清楚了她的長相。
只是一眼，時愛的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眼睛睜得很大，這個女人……就是那天在夢角碰見的紅裙女人，長得跟小魚真的很像。
保鏢們攔住餘戀的去路。
她臉上不變，聲音一如既往得冰涼，“要逼著我強行認爹嗎？我要是再多呆兩分鐘，我男朋友的人說不定會包圍整個夜宮。我男朋友不是一個很好脾氣的人。我不喜歡的人，他也不會喜歡。”
“小戀，你好好想想。你男朋友再喜歡你，以蘇家現在的情況，慕家根本不會看在眼裡。除非是時家的女兒。”時父語重心長道。
餘戀聽明白了，轉身，看著那個給了她生命卻從不沒有給過她一天養育之恩的男人，“只是談戀愛而已，誰說我一定會嫁到慕家？”
“整個南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慕氏集團太子爺的女朋友。”
餘戀聲音平靜到冰冷的程度，“那又怎麼樣？跟你有關係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是他的女朋友。”
時父這一回真的氣到無話可說。
餘戀不耐煩道得低頭看錶，“以後不要再找我。也不要用這麼低劣的認親戲碼到我面前來表演。我沒興趣，我也覺得很噁心。”
餘戀踩著高跟鞋順利走出包廂。
房間裡面只剩下時愛和時父。
時愛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界，如果換做是她那麼對爹地說話，只怕現在已經被扇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
親疏，親疏，難道剛纔餘戀說的話還不夠清楚嗎？明擺著沒有養恩，生恩不過如此。
“爹地……”時愛準備離開這裡，她還餓著呢。
啪。
迴應她的，是呼嘯著而來的一巴掌，時愛措手不及，整個人重重摔倒地上，不知道磕到什麼，鑽心刺骨一樣的痛，眼淚幾乎是噴涌而出。
“沒出息的東西。那是你姐姐，你就這麼看著？不會討好她？不會哄她？不會拉著她？要你這個女兒有什麼用！”時父怒火盛勢，只差雷霆萬鈞，一腔怒火全部都撒到了這個沉默的女兒身上，“哭什麼哭？她是你大學學姐，不管你用什麼辦法，你都要去籠絡住你姐姐！她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都好出了名，更何況你是親妹妹！”
時愛捂著脣角，那裡又火辣像是被火燒，一股腥熱順著脣角流下，指尖一片溼熱。
時父發著火，先一步離開，沒有人管她的死活。
黑暗裡，時愛也不知道一個人坐了多久，直到有服務生進來，她像是從噩夢裡面清醒。
“你沒事吧？”服務生看時愛捂著臉頰，神色失落，以爲她是夜宮裡的“公主”，把她帶去夜宮的醫務室。
醫務室裡麪人不多，但也排起了一個小隊。
有人問她，“你是被誰打的？我是被一個變態客人打的，媽的，看著斯斯文文的，居然打女人。”
時愛睫毛上還綴著淚水，“我……我……”
“沒事，沒事，誰讓女人命苦呢。”那個人以爲她也是一樣被變態客人打的。
這個時候，身後傳來熟悉的低沉嗓音，“小愛”。
時愛渾身抖了一下，不敢回頭，而是立刻往旁邊躲，一張臉對著牆，不想被他看見。
“挖槽，不是吧？看不出來啊，長得這麼帥，居然這麼變態，在包廂打人還不夠，你來看醫生都要追過來找你麻煩？是不是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