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慈醫院。
夜慕寒雙目緊盯著急救室上面亮著的紅燈，一言不發。
蘇念站在他身後的角落裡，不敢上前。
良久，醫生從搶救室走出來。
夜慕寒繃緊著臉，站在原地，看得出來他很緊張。
“夜少，老夫人已經基本脫離生命危險。”
夜慕寒長長舒了一口氣，“我現在可以見她嗎？”
醫生搖了搖頭，“老夫人的生命體徵雖然已經平穩，但是畢竟年歲大了，其他的指標還不算特別理想，有待進一步檢驗，請夜少耐心等待。”
搶救室的門再次關閉，夜慕寒將手撐在身旁的羅馬柱上，神情焦慮而無奈。
蘇念走過去，怯生生地說，“你別太著急，奶奶一定會沒事的。”
夜慕寒依然蹙著眉，沒有說話。
蘇念繼續解釋道，“這件事都怪我，我聽說奶奶把你叫回家去，擔心出什麼事情，恰好在客廳外面聽到你們說的話……是我太沖動了！”
“其實你不該回來！”夜慕寒低垂著雙目，嗓音沉悶。
蘇念感覺，夜慕寒在怪自己，於是上前來，“你現在……是不是也和奶奶一樣，懷疑是我雲氏派來的臥底？真的不是，我沒有！”
夜慕寒面無表情地問，“雲楚風找你，是讓你跟他合作的吧？”
蘇念抓住夜慕寒的手，“我沒有答應他，你要相信我！”
可是，當然接觸到他深邃如海底的眼神時，她開始猶疑。
他已經知道自己是雲家的女兒，憑什麼會相信她？
雲雪落尚且是他的青梅升竹馬，而她與他剛剛結識不到半年，並且還把夜老夫人氣到當場昏迷。
如果夜老夫人有個什麼閃失，她又該怎樣面對夜慕寒？
“先別說這些了，現在我只希望奶奶平安無事！”夜慕寒輕輕拿開蘇唸的手。
蘇念忽然感到，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開。
好不容易，又等到搶救室的門打開，夜老夫人被推了出來。
醫生對夜慕寒說，“夜少，老夫人因爲情緒激動，導致休克，目前情況已經控制住，但血壓還是居高不下，我們已經用了藥。
這時候，千萬不要再刺激她，讓她遠離容易導致情緒激動的人或事，儘量保持平靜，否則病情會更加危險。”
夜慕寒答應著，一起走進了VIP病房。
蘇念走到門口，夜慕寒回頭掃了她一眼，“你先回去，我在這裡守著奶奶。”
說完，他轉身進了病房，並且隨手帶上了門。
蘇念望著面前關閉的房門，心裡一震。
醫生說夜老夫人不要再受刺激，而她就是導致她休克的罪魁禍首，他不許她進去是對的。
片刻，有護士從病房裡出來，病房的門虛掩著，裡面的對話裡傳了出來。
“奶奶，醫生說您不能再激動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夜慕寒勸道。
夜老夫人虛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出，“慕寒，前段時間，你也是快要做父親的人，應該能體會到爲人父母的心，對於那些加害你孩子的人，你會輕易原諒嗎？
同樣，景年是我唯一親生的兒子，他在四十幾歲時，就離我而去，白髮人送黑髮人，這份苦滲透在我的心裡，我的血液裡，別人永遠無法體會。
所以，你把雲家的女兒留在家裡，那就是往我的傷品上撒鹽，這讓我怎麼活？如果我不阻止，就算有一天我去地下，也無顏再見景年！”
“奶奶，您別說了，我明白，他是我的父親，我心裡豈不會難過？”夜慕寒握住夜老夫人的手，“我們祖孫三代，身體裡流著相同的血液，自然身心相通，我永遠忘不了八年前的事。”
“明白就好，我知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事情發生得太突然，總得給你個反應的時間，但那個女人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留了。”
“奶奶，您安心養病，沒有什麼比您的身體更重要！”夜慕寒爲夜老夫人蓋好了被子，“今晚我就在這裡守著您，哪也不去！”
“不用，這裡醫生護士多的是，奶奶沒事，你回家好好休息，你是夜氏的未來，是我的希望，不能有任何閃失！”
夜老夫人實在不是一般的老太太，即使在病中，也是心繫夜氏，一切以公司爲重，這不由得讓人肅然起敬。
夜慕寒走出病房，看到門邊的蘇念，有些意外，“不是讓你先回去嗎？”
“我不放心，想等你一起。”
“走吧！”夜慕寒嗓音低沉，大步走在前面，蘇念趕緊跟上。
一路沉默著，回到了慕雪山莊，已是凌晨兩點。
蘇念心不在焉地衝了澡，走出浴室時，發現夜慕寒已經躺在牀上。
他一定不會忍受把自己奶奶氣暈的女人睡在一張牀上吧？
蘇念想了想，悄悄地抱起了被子，準備去別的房間。
“去哪？”
剛走到門口，就被叫住。
蘇念指了指外面，小聲說，“去旁邊的房間。”
夜慕寒用手拍了下身邊的位置，“過來！”
“噢！”蘇念又抱著被回到牀上，小心翼翼地躺下。
雖然睏倦，但兩個人都沒有睡著。
隔了一會兒，蘇念實在悶得難受，開口道，“我站在病房外面，聽見奶奶的話了。”
“嗯。”夜慕寒只是應了一聲，沒說別的。
蘇念接著說，“我知道，這件事，無論換了誰，都很難接受。”
然後，空氣像凝滯般不再流動。
良久，夜慕寒問，“你能接受嗎？”
“我……”
蘇念不知道，自從雲楚風那天把她帶到雲澤川的墓前，告訴她這一切，她就從沒有從混沌中走出來。
二十二年前的事，對她來說太遙遠，她無法一下消化這麼多信息。
況且，還有一些事只是推測，從未得到證實。
她不可能有那麼大的能量，把這麼久遠的往事一下查清楚。
同時，她也怕動靜太多，驚動了夜慕寒。
蘇念預料不到，如果夜慕寒知道這實情之後，會怎樣對她。
她害怕，她逃避，她舉棋不定。
然而，現在不但夜慕寒，就連夜老夫人也知道了。
局面已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