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將近五更，天邊露出一絲魚白。

姜韶華握著長槍，面無表情地走出昭和殿。宋淵等數百天子親衛環繞在她身側，個個手握利器，殺氣騰騰。

昭和殿裡的釘子被拔了，殿外暗處還藏著一些伺機而動的死士。看著這陣仗，他們頭皮發麻，既尋不到動手的機會，也沒了動手的勇氣。

姜韶華目光掃了一圈，明明沒看到什麼人，卻又似察覺到了什麼。她對宋淵道：“今日宮門不用開了，早朝也停一日，趁著今日將宮裡‘收拾乾淨’。”

要麼不做，要麼做絕。

宋淵點點頭，轉頭叫來孫安等人，令他們去四處宮門傳天子口諭。

姜韶華再次邁步，目標直指景陽宮。

在離景陽宮還有數十米遠的地方，一行人攔住了眼前。

這些都是景陽宮裡的內侍，人數約有五十多個，手中竟都有兵器。爲首的正是林公公。

林公公平日躬身彎腰滿面帶笑，存在感稀薄。此時此刻，挺直了腰桿，身量在內侍中也算高大了。右手中握著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

“皇上請留步。”林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張口：“太皇太后娘娘近來覺淺，不能被驚擾。請皇上等天明瞭再來……”

話未說完，鋒利的槍尖驟然到了眼前。

林公公心中一凜，迅疾閃躲，右手利劍刺了出去。

姜韶華冷笑一聲，右手抖出幾朵槍花，一槍快過一槍。

林公公早知女帝陛下身手凌厲，今日還是第一次真正領教。手中寶劍拼力格擋，每次碰到長槍，右手都是一震，腳下後退一步。

短短片刻，寶劍和長槍碰擊了十數次，林公公也退了十餘步。

眼看著林公公顯出敗落頹勢，五十餘個內侍紛紛衝上前。不過，他們根本沒機會靠近女帝陛下，就被一衆虎視眈眈的天子親衛攔住了。

宋淵沒有動手，他的目光緊緊盯著女帝陛下和林公公，隨時準備出手。

林公公是太皇太后身邊的第一高手，手下確實有真功夫，除了接連後退之外，竟然毫髮無傷。論身手，林公公絕不在宋淵之下。在宮中可算是第一高手了。

林公公忽地露了破綻，姜韶華目光一閃，長槍一晃。林公公閃身避讓不及，衣服被戳了個洞。緊接著，林公公左手一動，一支暗器從袖中飛了出來，直取姜韶華喉嚨。

宋淵心裡一緊，不假思索地拔刀上前。

好在姜韶華早有提防，一個翻身閃過了暗器。

林公公一擊未中，心中大感遺憾。那暗器上有劇毒，見血封喉，是刺殺的不二利器。本來就是爲了今夜準備的。可惜，事到臨頭功虧一簣。接下來，不會再有動手的機會了。

真正的高手，對形勢判斷得十分精準。大怒的宋淵，領著十數個天子親衛將林公公團團圍住。又不是校武場比武，這是在剿逆賊。人越多越好！

林公公再厲害，也不敵這麼多人。頃刻間就落了下風，身上多了幾道血痕。

姜韶華收了長槍，淡淡道：“不用留活口了。”

宋淵沉聲應了，長刀愈發凌厲，在林公公的腿上留了一道血痕。林公公受了腿傷後，騰挪速度大爲減慢。一衆天子親衛逮住機會，一刀又一刀。

林公公捱了十幾刀，最終被宋淵一刀洞穿胸膛，鮮血流了滿地，睜著眼睛歸西。

五十多個內侍，也被斬殺了不少，有幾個扔了兵器跪地求饒，親衛們冷酷無情地當做沒看見，直接都殺了。

肆意橫流的鮮血，浸入玉石縫隙裡。

此時，一輪朝陽衝破層層雲霧，躍然於天際。

天亮了。

姜韶華擡眼看了一眼，然後道：“隨朕進景陽宮。”

一衆親衛殺氣凜然地應是。

景陽宮外的殺伐聲持續了小半個時辰。然而，景陽宮的宮門卻一直緊緊關著，絲毫沒有開宮門的意思。

彷彿這樣就能做個縮頭烏龜，假裝宮裡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姜韶華冷笑著勾起脣角，令人上前叫門。

過了許久，景陽宮纔開了宮門。面色煞白的趙公公，戰戰兢兢地跪下：“奴才趙春明，見過皇上。”

“太皇太后娘娘昨夜精神不濟，早早便歇了。林公公這個叛賊，領著內侍作亂，萬幸皇上及時驚覺果斷出手，平了動亂，殺了林公公等逆賊。”

“太皇太后娘娘受了驚嚇，現在不想見人……”

姜韶華冷冷打斷趙公公：“景陽宮裡出了內賊，在宮中生亂。以朕看來，宮裡定然還有逆賊，得一併剷除。”

“宋統領，你領著人進宮搜一圈，將可疑之人都拿下，仔細問審。”

“朕親自去安撫太皇太后。有朕在，任何宵小之輩都傷不了太皇太后。”

然後便長驅直入。

趙公公苦著臉跟了上去，心裡卻暗暗舒出一口氣。

萬幸，在關鍵時候，他走對了一步棋。昨夜派人去昭和殿送了口信，將昭和殿裡的三顆釘子都拔了。衝著這份功勞，他好歹也能混個活命。

看看林公公，平日牛氣哄哄，現在死都不能再死了。這就是走錯路的下場。

至於鄭太皇太后，先前有多癲狂，現在就有多後悔。手裡的底牌都亮出來了，卻沒能拿下姜韶華，倒是被反殺得乾乾淨淨。

接下來，就得看姜韶華的手段了。

姜韶華慢條斯理的推開太皇太后寢室的門，邁步走到牀榻邊。

鄭太皇太后面無人色地躺在牀榻上，假裝自己睡得很熟。其實，被褥下的手一直在顫抖。

她這一輩子經歷過的最大兇險，便是去年的宮變。她當時躲在密室裡，出來的時候，宮變已經平息了。

此次宮中動亂，是她主動出的手。她根本沒想到，自己會一敗塗地。

現在該怎麼辦？

對外的說辭，可以全部推到林公公頭上，勉強給景陽宮扯一層遮羞布。可這樣的藉口，如何能讓姜韶華滿意？

“宮中動亂已經平定，”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起，猶如索命的閻羅：“景陽宮裡的內賊，朕讓宋統領帶人去通通殺了。”

“祖母不用裝睡，可以睜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