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看樣子,應該很久都沒有取出來了,已經開始發黑了。
“傷口裡的東西沒有取出來,難怪一直不能痊癒還化膿,你是怎麼當軍醫的,這個都不懂。”我放下員針,對軍醫說,幸發現得早,否則再過幾天不癱瘓纔怪!
“長公主,卑職從軍數十年,從未見過武器整個嵌進皮膚,所、所以未曾注意傷口深處的東西。”
古代長槍大刀的,一刀扎進身子裡面,怎麼著也該看得到武器纔對,像破片那麼細小的東西,從外面根本就看不到。
“算了,沒事了,你幫他把東西取出來吧。”我強行壓下了情緒,胸口忍不住地上下起伏。
“卑職遵命,只是......”軍醫欲言又止,從醫藥箱裡面拿出一張厚厚的面巾遞給我:“讓五皇子咬住吧。”
我知道了......沒有麻藥也只能這樣,接過面巾疊好,湊到百里懷頌面前:“我們現在把破片和石子取出來,可能會有點疼,你咬著這個忍一忍。”
他凝視著我,久久之後說了兩個字:“不必,開始吧。”
就像一個小型手術一樣,看到軍醫連基本的消毒都沒有,被我強行把所有器械用火燒過一遍以後再使用。
我緊緊地握住他的手,看著軍醫用蜂針將傷口往兩邊分開一些,百里懷頌的手心已經開始出汗了。
再打開一點點,露出了裡面深色的金屬片,他的整隻手已經被汗水佔據。
用一隻鑷子狀的物品夾住了一小塊破片,卻因爲扎得太深,軍醫一直都不敢用力,緊張地拉起自己的袖口擦了擦額上的汗水。
“怎麼還不取出?”顧梓清在一旁同樣緊張地問。
軍醫擡頭心虛地看了我和顧梓清一眼:“長公主,六皇子,這碎片太深......”
可能顧梓清還沒理解到“太深”是什麼意思,然而我一咬牙說:“動手吧。”然後抓緊了百里懷頌的手,並叫顧梓清來按住百里懷頌的肩膀。
軍醫叫過助手再次擦了擦額上的汗水,也咬了咬牙:“五皇子,得罪了!”便捏住鑷子,將破片往外拔出。
“呃!”百里懷頌幾乎在同時身子往上一擡,就想掙扎,顧梓清迅速反應過來將他死死地按在了牀上。
百里懷頌身子動彈不得,反手用盡所有力氣握住了我的左手手,一陣劇痛席捲全身!我也痛到忍不住呻吟出來,卻儘量將這聲音吞進肚子裡面不讓人聽到。
被我和顧梓清按住的他,甚至疼到渾身發抖,又來了兩個士兵才勉強按住他顫抖的身體。
終於取出了第一個破片,百里懷頌的疼痛並沒有減輕,他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汗水佔據了從頭到腳整個身子。
“繼續!”我低吼道:“不能停下來,一鼓作氣,快!”
“是!”軍醫扔下破片也來不及擦汗便繼續拿起員針開始準備取下一塊。
“我、快、按、不、住、了!”顧梓清拼命地按住強烈掙扎的百里懷頌,艱難地從牙縫裡吐出幾個字。
我緩緩湊近百里懷頌的耳邊輕聲說:“我們都知道你疼,可是請一定要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幾乎聽到他將自己的牙咬出了聲音,不對,他嘴脣微張,會咬到自己的舌頭的:“梓清,捏住他的嘴,別讓他咬到自己的舌頭!”
“是!”顧梓清立即遵命照辦。
痛到極點的人幾乎使出全身力氣掙扎,顧梓清根本就捏不住百里懷頌,我條件反射地把自己空出來的另
一隻手的手腕伸到他的嘴裡,他便一口咬住手腕,這一咬,痛得我倒吸一口涼氣,比左手痛一百倍!
他的眼睛沒有焦距地望著天花板,我知道他聽進了我的話,身子也掙扎得沒那麼強烈。
軍醫一塊又一塊地將破片石塊從那些血窟窿裡面夾出來,在場的每個人都是一頭大汗,大約五六個小時以後,所有破片終於清除乾淨,他疼的幾乎暈過去。
軍醫的助手替他擦了最後一次汗,收起了所有器具,爲百里懷頌上了藥以後便重新纏上了繃帶,他的口和手都鬆了開來,我的兩隻手早已沒有了知覺。
他的面色依然蒼白,士兵又用乾淨的汗巾替他擦了臉上和身子上的汗,三伏天氣怕傷口惡化,便沒有再爲他套上衣服。
“長公主,六皇子,王爺體內的破片已經全部取出,這金瘡藥一日兩次按時敷用,卑職再重開一些草藥一日三次爲王爺煎服便可。”軍醫拱手作揖,看到了我的手腕,又拿出一瓶藥:“這個藥,長公主一日三次敷用,可治咬傷。”
接過藥說:“我知道了。”
軍醫走後,我撫平百里懷頌的眉心柔聲道:“都取出來了,很快就沒事了,不會再疼了。”又對顧梓清和那兩個士兵說:“你們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
顧梓清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拉起我的兩隻手,那右手的手腕上還在滲血:“怕他咬到自己的舌頭,你倒是叫我來啊,爲什麼要用自己的手,五哥也是疼昏頭了,什麼都咬。”
我勉強地笑道:“沒事,不疼。”
顧梓清沒好氣地說:“不疼纔怪,你看都流血了。”
我強收回手垂藏到身後,故作不耐煩:“哎呀,你好囉嗦,吵到他休息了,你們還是趕緊出去吧,這點傷,死不了。”
“真是逞強的女人。”顧梓清小聲地抱怨了一句便接著說:“今日我已懸掛了免戰牌,暫時還可以撐些日子,有事一定叫我。”
“知道了。”
顧梓清應過以後便帶人離開了大帳。
叫人打了清水來,又爲他擦拭了一遍身子,纔將心放下了半顆,收拾好一切,坐回了牀邊上。
“阿釐。”
剛坐下便聽見他在喚我,便又緊張兮兮地站起來俯身看著他:“醒了麼,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又痛了?”
他並不明顯地搖頭虛弱地說:“沒有......。”
“那你要喝水嗎?”流那麼多汗,身子裡的水早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吧。
再次搖頭:“無需。”
我鬆了一口氣,他接著開口道:“你哭了。”
摸了摸自己臉頰,淚水都還沒蒸發乾淨,胡亂擦了兩下:“你身上那麼多血窟窿,任誰見了都會害怕的。”
“只因害怕嗎?”他埋首稍微掃了一眼自己一身的繃帶。
“當然是害怕了,雖說身爲長輩,畢竟還是女孩子,見到這樣血腥的場面,難免嚇到,哭是正常反應嘛。”既然你說的愛不是愛,那麼我也該收拾心情擺正態度了。
“你的手……。”他努力地想要將目光挪過來,我下意識地將兩隻手往袖口裡藏了起來,一隻手被抓出了血痕,另一隻手腕整個被咬傷。
“沒事,你休息一會兒吧,藥很快便熬好了。”
他卻偏頭看向大帳門口“戰況如何了?”
“顧梓清懸掛了免戰牌,能撐幾天,你先養好身子,戰事有小六在,不要擔心了。”都已經這幅樣子了,還記掛著戰況。
“嗯
”似乎安心許多:“元紀年說我們過去並未成親,爲何顧梓清會喚你五嫂,你也不拒絕?”
我驚奇道:“他是這樣稱呼我的嗎,竟沒有注意,下次叫他改稱姑姑,真是沒大沒小的,對我這個長輩如此不敬。”天知道,我只顧著關注百里懷頌的傷去了,誰能注意顧梓清怎麼稱呼我的,再說,過去聽他嘰嘰喳喳地叫五嫂習慣了,一時間也沒有反應過來。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要糊弄一個失憶的人是這麼的不容易。
他的瞳仁深如海:“爲何我失憶以後,你便毫不猶豫地離開我的身邊,我們真的有元紀年說的那般情深麼?”
他說錯了,不是失憶以後我便毫不猶豫地離開了他身邊,而是在失憶之前就已經決裂了,在我告訴他,我和賀連裴已有夫妻之實的時候便……一刀兩斷。
“對啊,過去有情,可惜不夠深,否則怎麼可能拖著不願成親,還在你失憶以後離開你呢,元紀年可能誤會什麼了。”我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若是足夠情深你也不會單單忘了我,過去是我對不起你,這一次到前線來照顧你就算是作一個完美的補償,待你痊癒之後,我就可以安心離開了。”
“離開?”他身側的手一把握住我的左手:“我說過,在我完完全全記起你以前,你哪裡都不準去!”情緒有些激動,想是扯動了身上的傷口,他的表情有一絲痛苦。
不自己離開難道等你恢復記憶了親自趕我走麼?
“牽動傷口了吧,你規矩點先養好傷,有什麼情緒不能等到傷好以後在抒發麼。”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輕撫他的胸口,像在安慰一個小孩子。
“在我記起你以前,哪裡都不要去,就留在我身邊。”又重新抓住我放在他胸口的手,這次的語氣少了幾分強硬。
語氣不一樣,效果千差萬別,那時他以命令的語氣說這種話的時候,我只想分分鐘走人,可是現在不過才緩和了幾分,我就忍不住點了頭,蘇見釐,你這個沒有立場的女人!
他倒是安心了,我的心又浮躁起來,待喝了藥睡熟以後,我叫了人來守著,自己去了顧梓清的營帳。
沒多說廢話,就直接對顧梓清說:“我要去浮雲城看看。”
顧梓清嚇得臉都白了:“浮雲城內現在全是鄔境國的軍隊,你去做什麼?”
“不用進城,我去浮雲城外面的戰場看看就好,或許我會知道他們所謂神秘武器是什麼,便可以研製出對抗方法。”
顧梓清聽我一席話,立刻打起了精神,隨即又平復了一下情緒:“朝中征戰沙場多年的老將都從未見過此種武器,你……。”
我會知道嗎?
顧梓清想問這個,我斬釘截鐵地說:“只要讓我看看戰場,我一定會知道。”開什麼玩笑,現代書籍記錄了古代幾千年來的正史野史,古代還能有我一個現代人不知道的武器,我纔不信呢。
顧梓清想了想,我以爲他同意了,卻忙不迭地搖頭:“我不能帶你去,若是你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原諒自己的,而且,五哥也會活劈了我。”
我有些不耐煩:“你怎麼廢話那麼多,就算我被鄔境國的人抓住了,也不會三長兩短,你以爲賀連裴會殺了我麼,快帶我去!”
“若是被賀連裴抓去了,那我更沒法向五哥交代,絕對不可以。”
迂腐!
“哪有那麼多‘若是’ ,現在的我們已經不復從前,你不必向他交代,我也會對自己負責,不會有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