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正前方的主臺那裡,鎏金龍座上的元武帝一臉鐵青。寬大的龍袍罩在他的身上,看不出有多少威嚴,但卻顯得他的一張臉,更加陰桀。
慶福宮裡沒人再敢吱聲,靜得連身旁人的呼吸聲也聽得見了。雖然秋日和煦的陽光,從大殿左右兩側(cè)的大窗戶裡射進來,但迎上元武帝森冷的目光,人們卻感不到半絲溫暖。
酒在地上的酒水,依舊冒著白沫。地上有兩隻從劉皇后的頭上,掉下來的花鈿,在無聲的告訴人們,這裡剛剛發(fā)生過一件驚險的事情。
元武帝忍著怒火接受完衆(zhòng)人的獻酒。爲(wèi)了防止還有人投毒,他不惜壞了規(guī)矩讓身旁的太監(jiān)來試酒。
獻酒畢,衆(zhòng)人都以爲(wèi)可以前往祭祀壇了,哪知元武帝並不開口。段奕全程神色淡然,顧太師朝天上翻了兩個白眼。其他的臣子們心中各懷心思。
這時,元武帝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祥公公,微微點了一下頭。祥公公回了禮,高聲念道,“宣柳州羅氏女,紅萼——”雲(yún)曦赫然擡起頭看向元武帝,微微瞇起眼眸。宣紅萼?難道是……
不多時,一直侯在偏殿的紅萼被人帶了上來。她今日著一身半舊的杏色衣裙,頭髮挽了一個螺絲髻,髮髻上插著一隻普通的銀釵。
臉上沒有施半點脂粉,細柳眉,鵝蛋臉,眉目如畫,溫婉嫺靜。她緩緩走到元武帝的面前跪下了?!懊衽_紅萼,參見吾皇陛下?!?
衆(zhòng)人都好奇的看著她。雖然她衣飾簡樸,但舉止得體氣質(zhì)不俗,行路時,目不斜視,下巴微擡,竟有著高門貴婦們的做派。臉上不施脂粉,但一樣精緻美麗,身材苗條,看不出是個生了孩子的婦人。
元武帝看了她一會,又朝祥公公點了點頭。祥公公會意,拿出一份聖旨念起來。“……柳州羅氏女紅萼,溫婉嫺淑,生有皇子瑞,特封昭儀,賜景福宮……”
紅萼聽到聖旨內(nèi)容,只微微錯愕了一下,秀氣的臉上卻沒太大的驚喜,低垂眼睫,緩緩開口?!俺兼x皇上封賞?!?
雲(yún)曦挑眉,封紅萼爲(wèi)昭儀?這樣一來,少了皇后的後宮,紅萼就是品階最高的嬪妃了。元武帝怎麼知道段瑞是紅萼生的了?可爲(wèi)什麼這個時候封她爲(wèi)昭儀?而且這初次封賞她,便直接是二品,可是史無前例。因爲(wèi)例來宮中的貴人們,都是從八九品慢慢往上升,哪怕是生了皇子,也最多是個四品。
年數(shù)熬上來了,得寵些的,纔會到二品。家中家世顯赫的,纔可能升到一品的妃。朝臣命婦們,也紛紛小聲的議論起來。但看她行禮,叩首,樣樣得體,竟也不輸於宮中的嬪妃們,想必也是有著良好的家風(fēng)。
雲(yún)曦心中忽然一亮。祭天必須是夫婦同祭,元武帝封紅萼,難道只是爲(wèi)了找一個頂替皇后的進香之人?可……
他的後宮中,不是還有幾個嬪妃嗎?而且,有兩個還是京中重臣的女兒,加封,再一起祭祀不是也可以嗎?她偏頭看向站在男子隊列的段奕,段奕也正好朝她看來,微微蹙眉。顯然,他也意想不到。聖旨頒下後,元武帝又一一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雲(yún)曦聽到耳內(nèi),心中瞭然,原來,這元武帝的確是知道了真相。就在端敏陷害段瑞的那一天,他找過了紅萼。
元武帝看向俯身跪拜在地的紅萼,微微帶著笑意說道,“今天的祭祀,就由羅昭儀陪朕前往祭祀壇。”
紅萼沒有太大的驚喜,表情平靜地又磕了一個頭:“臣妾尊旨。”
“另外……”元武帝又看了一眼大殿中的衆(zhòng)人,“皇子瑞天姿聰明,恢復(fù)太子的封號,仍爲(wèi)昭瑞太子?!?
紅萼赫然擡頭。元武帝朝她點了點頭。段瑞此時正在雲(yún)曦的身旁,段瑞重新被封,讓她並不意外,因爲(wèi)元武帝此時只有這一個兒子了。
她拍了拍段瑞的小肩膀,微微一笑,“去吧,到娘那裡去。”
“娘?”段瑞眨眨眼,顯然有些糊塗了,不是奶孃嗎?怎麼又是娘?
“現(xiàn)在是娘了,去吧,你去拉拉她的手,喊一聲娘,她會高興的?!?
“哦……”
段瑞眨了眨黑葡萄般的眼珠子走到紅萼的身旁?!澳铩!彼嗦暫暗?。紅萼眼眶一紅,拉著他的小手,“孩……孩子,給父皇行禮?!别B(yǎng)到四歲才能叫聲娘,雖有遺憾,她也知足了。紅萼扶著他跪下。
祥公公將兩封聖旨都遞到了紅萼的手裡。
“謝皇上封賞。”她扶著段瑞磕頭行了禮。
“都起來吧?!痹涞蹪M意的點了點頭,“來人,帶羅昭儀下去更衣。”
“臣妾,尊旨。”紅萼起身。她將段瑞又送還到雲(yún)曦的身旁,欠意的說道,“有勞王妃照看一下?!?
雲(yún)曦點頭笑道,”應(yīng)該的,你去更衣吧,一會兒還要參加祭祀。“紅萼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正要離開,雲(yún)曦忽然叫住她,”羅昭儀——“
”王妃有事嗎?“
雲(yún)曦看了一眼那兩個宮女,將紅萼拉到面前,低聲說道,”待會會兒到了祭祀壇上,無論發(fā)生什麼事,你都不要慌亂,切記!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別亂跑動!“
紅萼眨眨眼,”王妃,會有什麼事發(fā)生嗎?“
雲(yún)曦怔住,該怎麼對她說?事出突然,她萬萬沒想到元武帝會要紅萼上祭祀壇一同祭祀。此時又是在大殿上,上有元武帝盯著,周圍有這麼多的朝臣……
”你記住我說的話就是了,你是頭次參加?你想要惹人閒話笑話你?“
紅萼懵怔的點了點頭,”我記著了,多謝你提醒?!?
雲(yún)曦微嘆,”好,你去吧。小瑞,我會幫你看好他的?!?
紅萼又朝她道了謝,這纔跟隨兩個大宮女走出大殿。元帝又看向朝臣中站立的顧太師,眸中閃過一絲怨毒,但很快就消失了?!鳖櫶珟煹赂咄?,有帝師之風(fēng),封太子太傅!“
正微闔眼眸養(yǎng)著精神混時間的的顧太師馬上睜開眼來,看了一眼元武帝后跪拜下來,朗聲道,”老臣謝恩?!靶闹袇s是百思不解,皇上封他太子太傅?皇上不是一向不喜歡他的嗎?這又是什麼意思?但有官總比無官好,他且賴在這朝堂上日日給元武帝添堵。如此想著,顧太師領(lǐng)了聖旨站回隊列。
馬上,便有其他的大臣們搖搖朝他拱手,對他道起了恭賀。他敷衍著一一謝過了。元武帝看了他得瑟的樣子一眼,輕哼一聲,冷眸微凝,又開口說道,”朕的身子狀況,日漸衰弱,恐不久後,不能主持朝政,皇子瑞又年幼,國事不能耽誤,因此,特封皇帝奕爲(wèi)攝政王!“說著,他朝祥公公看了一眼。
”奕親王接旨!“祥公公拿出聖旨看向段奕。
段奕的眉尖挑了挑,走出隊列,俯身行禮,”臣段奕接旨?!?
”封奕親王段奕爲(wèi)攝政王,即日起,協(xié)理朝政,……“
”謝皇上恩典!“段奕行禮接了聖旨。
聖旨的一字一句,落地有聲,驚得一衆(zhòng)朝臣個個睜大了雙眼。老睿王瞇著眼,顧太師捏了捏鬍子若有所思。今日的元武帝表現(xiàn)得太奇怪了,一出比一出驚人??!
雲(yún)曦心中也是赫然一驚。如果說,元武帝剛纔對紅萼的封賞只是對一個寵幸過的女人的補償,人們驚異的只是她出身普通,卻得了個二品嬪妃的封號,而感嘆她走了好運。
對顧太師封了一個沒什麼實權(quán)的太子太傅,是告慰老顧家,堵朝臣的嘴。但此時對段奕的封賞,無疑就是驚天一雷。因爲(wèi),誰都知道元武帝與段奕就是水火不容的兩人。元武帝畢生都想整倒段奕。只因段奕手裡有先皇賜下的特權(quán),而動不了他。此時卻要封他爲(wèi)攝政王,讓整個大殿中的人都大吃了一驚。
雲(yún)曦看了一眼段奕,見他只微微擰了擰眉,她又馬上看向上首的元武帝。元武帝的雙目銳利,表情平淡,看不出內(nèi)心的情緒。她瞇了瞇眼,這個元武帝究竟想幹什麼?
。
紅萼被兩個宮女帶到了偏殿的一間屋子裡。十幾個宮女整齊的站成兩排,每個人的手裡都捧著一個托盤,分別放著衣物與釵環(huán)?!蹦锬?,請奴婢去沐浴?!坝稚蟻硭膫€宮女朝她福了一福。
”好?!八龥]什麼表情的點了點頭。那天在景寧宮裡,小瑞暈倒,元武帝去看了她們母子,他是認出了她麼?否則,怎麼忽然封她爲(wèi)二品昭儀了?其實,她是厭惡這宮裡的,但,那個人是皇上,她又能怎樣?她一個孤女,沒有家族做後盾,只好聽命於他了。
沐浴更衣後,宮女們給她梳了宮妃的髮髻。一一插上釵環(huán),略施薄粉,鏡子中的她,已然成了另一副模樣。她微微皺了皺眉宮女們齊齊的說著奉承話,”娘娘,您這樣一打扮,能將所有的夫人小姐都比下去?!?
她淡淡一笑,”你們說的不對,奕王妃的美,可是無人能及。“
”娘娘,奕王妃雖美,但年妃小氣場不夠,少了您的端莊大氣!“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宮女,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陰奉陽違,便是她們的生存手段,被她們的話語牽著走,會走進死衚衕裡。
這時,外面有太監(jiān)來宣旨,”皇上傳羅昭儀!“其實,不要他傳,她也要前去再次謝恩。”有勞公公帶路?!凹t萼朝那宣旨的太監(jiān)微微額首。
太監(jiān)也會說話,”喲,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娘娘換了宮裝,奴才都認不出來了?!?
紅萼依舊是淡然一笑。她如今是宮中最高品階的嬪妃了,這些人不奉承她,奉承誰?跟著太監(jiān)到了元武帝休息的地方。太監(jiān)走到裡間的門簾邊說道,”皇上,羅昭儀來了?!?
”嗯,你們都下去。“元武帝說道。
祥公公挑起簾子從裡間走出來,朝紅萼笑道,”娘娘,請。“
紅萼點了點頭,就著他挑起的簾子走了進去。彼時大臣們都離開了慶福宮,正陸續(xù)往祭祀壇而去,因此,慶福宮偏殿的這間暖閣裡,顯得異樣的安靜。元武帝坐在輪椅上,看到一身盛裝的紅萼走進來,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淺笑著指了指一側(cè)的椅子,”你來了?過來坐?!?
”是,皇上?!?
她吸了口氣,小心的坐下了。元武帝又細細看了她一會兒,說道,”朕一直以爲(wèi)是假貴妃呢,才讓你受著委屈。過了這麼久,才冊封你,有沒有生氣?“
紅萼不假思索的說道,”皇上冊不冊封臣妾,臣妾都不會有想法,臣妾只希望,小瑞有個父親好好的疼愛他?!八脑捵屧涞墼尞惲艘凰?。
”不,你不求,朕卻要給!以前,是朕被那個假貴妃給矇騙了,現(xiàn)在,你理應(yīng)拿回你所應(yīng)有的一切?!?
紅萼不卑不亢的道了謝,便不再多話。但元武帝的興致似乎很好。他捧著茶碗,微笑著看著她,”你家中還有什麼人嗎?“
”十年前就沒有人了?!凹t萼道。要不是因爲(wèi)她是孤女,她怎會被收養(yǎng)她的人送到宮裡來做宮女賺銀子?
”朕聽說你的父親是先皇時的翰林編修?“
”是的,只是……“紅萼欲言又止。
元武帝卻平靜地說道,”你父親的事,朕都聽說了,他是被人冤枉的,過了今天的祭祀,朕會爲(wèi)你父親平反?!?
紅萼赫然擡頭,忙起身跪下行了禮,”謝皇上爲(wèi)父親平反?!案赣H因爲(wèi)被人誣陷寫了反詩而撤了職,回到家裡長期的抑鬱著,不久就病死了。
元武帝微笑著擡手示意她起身,”你是朕的嬪妃,你的事情,身爲(wèi)你男人的朕,當(dāng)然得關(guān)心著?“
她的……男人?紅萼一時有些適應(yīng)不了。元武帝今日一改往日的嚴肅臉,語氣溫和,像平常夫妻那樣同她說著家常。連她平時喜歡什麼,在奕王府裡過得怎樣,又一一問了。給父親平反,對她好,都來得太突然了。這反常的舉止,反倒讓紅萼琢磨不透他的心思。馬上就要到祭祀的吉時了,他怎麼說些有的沒的?
她都擔(dān)心著耽誤了吉時,但元武帝卻一直不慌不忙。果然,沒一會兒,祥公公便走來說道,”皇上,祭祀時辰快到了?!?
”好,去祭祀壇?!霸涞鄢t萼傾過身去,伸手抓著她的手,”跟朕一起去,今天的祭祀,由你代行皇后一職?!?
手掌被握住,紅萼身子陡然一僵。雖然孩子都生了,但,她與他的幾次都是在黑夜裡摸索著行的房。假貴妃不想同元武帝行房,卻又想要一個兒子,便找了她這個宮女頂替。
天黑,誰也看不清誰,再加上元武帝對假貴妃也是一直是敷衍的態(tài)度。因此,直到她生了孩子,元武帝都沒有發(fā)現(xiàn)被欺騙著。再加上她不想進宮沒有將這件事說出去,因此,誰都以爲(wèi)小瑞是假貴妃的兒子。而他又是什麼時候發(fā)現(xiàn),同他行房的女人其實是她?
她擡頭看向元武帝,這個男子望向她的眼神,竟有著柔情,她心中一時五味繁雜?!笔?,皇上?!八槌鍪郑辛艘欢Y。
祥公公推著元武帝的輪椅往外走,紅萼跟在後面。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到地上掉了一本書,那是一本記著前朝歷史的史記。她的亡父是先皇時期的翰林編修,曾經(jīng)編修過這本史記。
紅萼心有感觸便彎腰撿了起來,隨手往桌上一放。但那書卻自動的打開到一頁,讓正要離開的紅萼不免多看了一眼。那一頁書冊的字跡有些模糊了,顯然,有人看這一頁看了許久。
這裡,寫的是前朝的一個典故,老皇帝知道自己快不行了,開始擔(dān)心自己歸天后,年輕的妃子容升太后後會垂簾聽政干預(yù)朝政且不守婦道。
老皇帝挺著最後的幾口氣,下旨殺了那年輕的妃子,立其幼子爲(wèi)皇位繼承人,還殺了所有可能威脅皇子的成年皇親。選了老誠可靠的託孤大臣,爲(wèi)年輕的皇子鋪平道路。立子殺母!立子殺母?
那個被賜死的妃子,可是那老皇帝一百多個女人中最受寵愛的一個,但還是逃不掉被捨棄的命運。紅萼心中忽然狂跳起來,而臉上也是死白一片。
她那被元武帝的”柔情“迷得有些恍惚的大腦,頃刻就清醒了。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預(yù)感,不敢再看也不敢多想,捂著狂跳的心口,快步離開屋子跟上元武帝。
見她跟上的速度有些慢,元武帝微微皺眉,”怎麼啦?“
”臣……臣妾穿不慣這寬大的宮裝。“她平復(fù)了一下心情說道。說著,她還難爲(wèi)情的提了提裙襬,卻不敢迎上元武帝的目光。
元武帝輕聲笑了笑,”以後天天穿著,就習(xí)慣了,走吧。不要讓臣子們等得太久?!八Z氣平靜,紅萼心中這才鬆了口氣。以後天天穿著?難道是她多心了?
…
慶福宮外,朝臣們已陸續(xù)往祭祀壇而去?;爝M宮裡扮成宮女的青衣與青裳來到雲(yún)曦的面前。兩人低聲回道,”王妃,都安排好了?!?
雲(yún)曦點了點頭,”很好,但也要時刻注意著混入羽林衛(wèi)中的暗龍衛(wèi)們!雖然我大哥已經(jīng)一一排查過,但難免會有漏網(wǎng)之魚?!?
”奴婢們明白?!皟扇艘积R回答。
青衣又撇了下脣,”這元武帝簡直是喪心病狂,居然在祭祀壇上搞鬼!“
青裳冷笑,”他早就對奕王府裡的人存著殺意,這是想殺王爺跟王妃了。封王爺爲(wèi)攝政王,只不過是想穩(wěn)住王爺,不讓他發(fā)現(xiàn)異樣而已。“
青衣呵呵一聲,”可他怎麼也想不到王妃的耳朵聽得遠,隔著屋子也能聽到別人的說話?!?
雲(yún)曦看了兩個丫頭一眼,”你們?nèi)ッΠ桑涀?,萬不可出錯?!?
”是,王妃?!拔逄烨?,她來宮中赴宴後準備回府時,偷聽到劉皇后對自己身邊的尹嬤嬤在說,皇上在祭祀壇上做了手腳。她便馬上讓三青去查。結(jié)果,讓她大吃了一驚。
整個祭祀壇的下面,都藏著火藥。祭祀要焚燒祭祀品,火一點,就會引著地下的火藥。元武帝這一招可是走的險棋,勝,除了他厭惡的人,敗,可能會搭上他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便重新封段瑞爲(wèi)太子,封紅萼爲(wèi)昭儀。而唯有封段奕,出的是虛招!但,她哪能讓他的奸計得逞?她命三青帶著人,將那祭祀壇下的火藥移了方位。
…。
從慶福宮走到祭祀壇,差不多要半個多時辰,全是坎坷的臺階,爲(wèi)了顯示虔誠,是不可以坐轎攆的。段奕走到雲(yún)曦身旁握了握她的手,低聲問,”吃得消嗎?“
她點了下頭,”沒問題。“
他卻皺了皺眉,”不可大意!不舒服馬上說出來!“
”知道了,相公!“雲(yún)曦?zé)o語地笑了笑,她有那麼嬌弱嗎?
段奕的臉旋即一沉,”今天的祭祀壇,雖然已做著準備,但是,出現(xiàn)混亂是不可避免的,記住,不可以一人行動。你別忘記了,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他目光沉沉看著她。
雲(yún)曦笑道,”明白了?!斑@麼緊要的關(guān)頭,她怎麼敢給他添亂子?雖然他不說,但這幾日,他一直忙到深夜,看見青一與青二頻頻外出,就能猜到,他在往宮裡調(diào)人。段奕在宮中作著部署,是防著暗龍衛(wèi)們在出事後趁著混亂髮起暗殺。
”段奕……“她握著他的手,”你也要當(dāng)心?!?
”嗯,曦曦不用擔(dān)心?!八⑿χ罅四笏谋亲??!奔漓雺碌幕鹚帲乙炎屓藴p少了分量,不會有事?!半?yún)曦眉尖忽然一跳。元武帝今天的怪異舉動,讓她心中莫名生起不安。
。
三青帶著扮成太監(jiān)的青隱衛(wèi)們,裝成太監(jiān)站在通往祭祀臺的道路一側(cè)。他的一左一右分別是青一青二。青二皺了皺眉,瞟了一眼青一與三青,小聲的說道,”我現(xiàn)在想不明白,爲(wèi)什麼女主子將那酒樽打翻了?老皇帝喝了毒酒,不就沒什麼事了嗎?正好讓那劉皇后揹著黑鍋?!?
”你懂個啥?“
青一的目光謹慎的掃視了一遍四周,彎了彎脣,低聲說道,”因爲(wèi)咱們的女主子,想一網(wǎng)打盡!“
”一網(wǎng)打盡什麼?“青二忙問,這幾日,王爺一直暗中調(diào)人進宮,似乎有著什麼大動作。他原本在夏宅,被王爺臨時調(diào)進了宮裡,因此,對於今天的行動,他還不瞭解內(nèi)幕。
青一朝他翻了個白眼,給了他一個你是豬的表情。三青爲(wèi)人誠懇,認真的說道,”青二,咱們的兩位主子做事,是想來個徹底,不留後患!王妃可是故意的留了老皇帝的一命?!?
”怎麼講?快說,別婆婆媽媽的!“青二推了推三青的胳膊。
青一一把按住他,低喝一聲,”別亂動!聽三青說!“
三青挑了挑兩道清秀的眉毛,語氣不慌不忙?!被屎蠖練⒘嘶噬希赖闹皇腔噬弦蝗?,但,他手裡的那隻暗龍衛(wèi)呢?擁護他的臣子呢?別忘了,兵部與手握邊關(guān)重兵的鎮(zhèn)遠侯,可是皇上的人!西山軍有一部分的兵也是皇上自己的親信!還有一力量不容小覷的暗龍衛(wèi)!“
”……“
”如果皇上死,暗龍衛(wèi)們一定會查原因,鎮(zhèn)遠侯一定會進京來問情況!會對王爺直接不利!不管將來的局勢怎樣,咱們都會永無寧日?。?
“……”
“咱們還怕那暗龍衛(wèi)們不成?”青二不以爲(wèi)然。
“蠢!用點腦子想事情!你以爲(wèi)光用武就行嗎?那鎮(zhèn)遠的女兒寧雨薇,可不是個傻子,她會看不出這其中出了變故?她忽然回京就一定得防著。”青一踩了他一腳,甩了個鄙視的眼神。
三青又道,“青一說的對,這樣一來,朝中會對王爺起疑心!言論大於虎!可不是光用武就能成事的!”
青二眨眨眼,“我說三青公公,你就說個明白吧,別繞來繞去了!”
“兩位主子的意思是,除皇上的同時,要將事情擴大,嫁禍他人,剷除皇上的一切黨羽。死一個皇后,還遠遠的不夠!”
“……”
“如果皇上在祭祀壇出事,那麼,首當(dāng)其衝的便是暗龍們得負責(zé),其實是欽天監(jiān),再者是兵部!”
青二瞇起眼,“暗龍衛(wèi)?兵部?欽天監(jiān)?”
“暗龍衛(wèi)們一定遍佈在祭祀壇的四同,皇上出了事,三公們決不會放過他們!而組織祭祀用的焰火,流彈,是兵部的物質(zhì)?!?
“……”
“欽天監(jiān)組織今天的祭祀,當(dāng)初一直夥同廢太子反對王爺娶曦小姐,王爺可是一直記恨著呢!正好藉機除了那幾人!”
青一又踩了他一腳,“呆二,明白了嗎?”
青二怒目:“……”
三青卻忽然又道,“噓——,別說話了,皇上來了!”
二人馬上閉了嘴,目光朝前方看去。朝臣與命婦各站一邊。他們的身後是一衆(zhòng)太監(jiān)宮女,最外圍是守護森嚴的羽林衛(wèi)。中間留著長長的通道。元武帝被祥公公推著輪椅緩緩走來,跟在他一旁的是紅萼。一左一右還有兩個隨行的大個子太監(jiān)。
幾人走了一段路,便到了一排臺階下,兩個身強體壯的大個子太監(jiān)擡著元武帝的輪椅往高高的祭祀壇上走去。祭祀壇建在皇城最西面。早先年,大梁皇室的先祖?zhèn)兪堑匠峭獾呐P龍山祭祀,祈求來年國運昌順。因爲(wèi)路程遠,便有一位皇帝將祭祀地址選在了皇城內(nèi),建了祭祀壇。
紅萼偏頭朝命婦的隊例那裡看去。站在第一排的是年長的睿王妃,其次是雲(yún)曦。因爲(wèi)段瑞年紀小,便破例的跟在雲(yún)曦的一側(cè)。風(fēng)吹得小傢伙的臉紅撲撲的,雲(yún)曦正伸手給他拭鼻涕。他似乎有些不耐煩,雲(yún)曦正耐心地哄著他。那兩人,一個笑容溫柔,一個撒嬌調(diào)皮,畫面看著竟是那樣的和諧,似一對母子。
“愛妃?”元武帝忽然喊她。
紅萼一驚,忙回過頭來。
“皇上……”
“走吧,吉時快到了?!?
“是?!?
兩人並排站到了擺著祭品的供桌前。寬約一丈長的巨型石桌上,擺著剛剛宰殺的牲畜。石桌前的地上,擺著一個半人多高的三角銅鼎。銅鼎上刻著密密麻麻的銘文。欽天監(jiān)的主事將燃起的香分別遞到元武帝與紅萼的手裡。
“請皇上,昭儀娘娘,進香叩拜!”
元武帝卻忽然說道,“朕剛纔在慶福宮的大殿上說過,朕的身子日漸衰弱,已將朝政託付給了奕皇弟。那麼今日這祭祀禮,也理讓皇弟夫婦代爲(wèi)吧?!彼脑捯宦?,侍立在祭祀壇下的臣子命婦們都大爲(wèi)吃驚。
封段奕爲(wèi)攝政王已是讓人大爲(wèi)意外,又讓奕親王與王妃主持祭祀?難道,皇上會將大權(quán)傳與奕親王?人們個個在心中腹誹起來。段奕的眉尖一顫,表情平靜的應(yīng)道,“臣弟尊旨!”
雲(yún)曦冷笑,果然,元武帝開始下手了。代爲(wèi)祭祀,送他夫婦倆入黃泉還差不多!彎下腰身對段瑞說道,“嬸嬸要走開了,你也要乖乖的在這裡站著,不要亂跑,知道嗎?”同時,她朝遠處的青衣點了點頭,示意她要暗中護著段瑞。
青衣表情一凝。潛伏的一衆(zhòng)青隱們個個都戒備起來。段瑞認真點頭說道,“小瑞明白?!?
“乖?!彼龔澭男∧?。
起身時,她又朝遠處的一衆(zhòng)青隱衛(wèi)裝扮的太監(jiān)們看了一眼,這才提裙緩緩走上祭祀壇。段奕微微皺眉看向她。
“王爺,祭祀開始了!”她道,同時回以一個堅定的笑容。
“曦曦……”’
“我很好?!?
他點了點頭,與她一起走到欽天監(jiān)面前?!巴鯛斖蹂?,請!”欽天監(jiān)主事將點著的香又遞到段奕與雲(yún)曦的手裡。
兩人行了禮進好香。紅萼也照著他們的樣子進了香。接著便是念祭文,祭文早已由欽天監(jiān)準備好,主事遞到段奕的手裡。段奕擡眸看向主事,似笑非笑說道,“季大人,多謝你合了本王與王妃的生辰八字……”
主事嚇了一大跳,訕訕一笑,“下臣的本份事,王爺不用客氣?!?
“是嗎?呵呵?!倍无容p笑一聲,“八字合了三個多月,季大人辦事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本王得向皇上遞摺子表揚你,其他的臣子家娶妻是不是等得更久,一年?兩年?”
那欽天監(jiān)主事嚇得額頭直冒冷汗,“王……王爺,吉時到了,請念祭文。”段奕再沒理他,抖開手中的祭文念起來,雲(yún)曦立於一旁。
元武帝坐在一旁的輪椅上,微瞇起眸子看著段奕。青年男子著一身繡著金線龍紋的朝服,墨玉冠,身材挺拔修長。一雙眉眼俊逸得似畫中之人,他站在那裡,明明不是這天下至尊,卻有著不輸於一個帝王的威嚴。元武帝抓著輪椅把手的雙手,忽然一緊,而眼眸中也閃出一絲陰毒。段奕——
居然敢陷害琸太子!就絕對不能讓他再活著!他的目光又瞟到雲(yún)曦的臉上,表情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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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唸完了冗長的祭文後,便是一衆(zhòng)臣子們行三叩九拜禮。接下來,纔是祭獻供品。幾個太監(jiān)將祭祀的牛羊擡到堆起的木柴上。雲(yún)曦瞇起眸子,脣角浮著冷笑,她的袖中,緊緊的握著拳頭。元武帝,原來是這樣下殺手的,他讓段奕主持祭祀,然後段奕點著祭祀的火把而引燃火藥的引線……
好,好一著狠計,只可惜,待會兒死的是誰,還不好說!祭祀品擺好,便是焚燒掉祭天了?!罢堔扔H王燃聖火!太子太傅顧太師上前監(jiān)禮!”元武帝忽然又道。
顧太師瞇了眼,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太監(jiān)馬上神色一凝,兩人還交換了一下眼色。
這兩人是誰?雲(yún)曦好奇的打量著。
顧太師拂了拂袖子,走出隊列,“臣尊旨!”他四平八穩(wěn)的朝祭祀壇上走來,向元武帝行了一禮,便站到了段奕的一旁。
元武帝看了他一眼,微微動了動脣角。
欽天監(jiān)主事又走來笑道,“王爺,王妃,太師,按著祖制,得按著方位站立?!?
三人朝地上看去,青石板上,刻著五行陣圖。
“好,請季大人安排?!倍无群︻h首。
顧太師沒說話,甩了甩袖子,由著那欽天監(jiān)主事領(lǐng)著他,走到一處寫著“火”字的青石板上站立。
接著,段奕站到了“水”字上。雲(yún)曦站到了“木”字上。還有兩個方位,元武帝會怎樣分?她瞇起了眸子,看向紅萼與元武帝。卻見欽天監(jiān)又領(lǐng)著紅萼走到“土”的方位。
段奕盯著那最後的一處“金”字方位,眉梢微微一揚。雲(yún)曦也是暗自冷笑,元武帝的算盤,只怕要落空了。
元武帝看了另外四人一眼,微不可察的冷笑一聲,他的手一揮,祥公公推著他停在了“金”字的的方位。
“獻祭祀禮——”欽天監(jiān)主事季林高聲念道,同時將燃起的火把遞向段奕。
段奕卻看向元武帝,微笑著拒絕道,“皇兄,歷年來的祭祀禮上,一直都是由天子執(zhí)聖火,如果今天臣弟代勞了,這傳到外邦去,不知會不會引起誤會,以爲(wèi)臣弟是儲君?!?
元武帝一噎,心中那個氣……他磨了磨牙,半晌才道,“臣弟想得周到,季大人——”
“是,皇上!”
欽天監(jiān)主事季林這才又將火把遞到了元武帝的手裡。元武帝手執(zhí)火把,脣角浮起了冷笑。祥公公又推著他緩緩朝祭祀的祭物那裡而去,他將火把扔在了祭祀的祭物上,又回到了“金”字方位。
祭物點燃,隨著欽天監(jiān)主事季林的高聲唱諾聲,祭祀壇下,快步走來不少身穿獸皮的男男女女跳起了古老的祭祀舞,一邊跳著,一邊唱著不知名的歌兒。而朝臣與命婦們,又開始行起了叩拜禮。
紅萼忽然發(fā)現(xiàn),從雲(yún)曦腳下的石磚縫隙裡,忽然有淡淡的煙霧飄起來,並且,還有一陣火藥的刺鼻味傳來。
她皺起眉頭來,這是什麼情況?她馬上看向段奕,段奕神色淡然,並未發(fā)現(xiàn),又看顧太師,顧太師也沒有發(fā)現(xiàn),眼睛正盯著段奕不知在想些什麼,連雲(yún)曦也是微闔著眼,彷彿入定般,渾然不覺。
她又看向元武帝,卻正看到元武帝的臉上浮著冷笑,目光森然的在掃視著其他幾人。而她的心中,忽然開始狂跳起來,難道,這場祭祀禮,有什麼陰謀嗎?她的腦中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剛纔看到的那本史記,前朝皇帝殺母立子,除異已——
難道是——
不!王妃當(dāng)心!紅萼高呼一聲,躍身朝雲(yún)曦飛撲過去,她一離開,元武帝方位忽然響起巨響,一陣氣浪將紅萼掀起。
啊——
皇上——
紅萼——雲(yún)曦暗叫不好,這個女人在幹什麼?祭祀壇上的五個方位,原先只有元武帝的地方是空的,其他四處都有火藥,元武帝想將另外四人炸入坑裡。雲(yún)曦改了位置,將所有火藥全移到了元武帝站立的“金”字方位。因爲(wèi)隔得遠,大家站著不動就不會有事。
紅萼這樣離開位置,奔向元武帝那裡,這不是自己尋死嗎?
“曦曦,別過去!”段奕飛身朝雲(yún)曦掠去,將她摟進懷裡,另一隻手朝紅萼一撈,卻慢了紅萼與雲(yún)曦兩人的中間站的是元武帝,每人之間的距離是十二丈遠。
她跑到雲(yún)曦的地方必須得經(jīng)過元武帝的方位,結(jié)果,元武帝方位的火藥爆炸,氣浪將正巧跑到這個地方的她將捲了進去。同時她的慘叫聲響起。雲(yún)曦一驚,忙朝那爆炸的地方看去,煙霧騰起。而原先元武帝所處的方位,已炸開了一個大約有兩尺來深的土坑。元武帝與紅萼一起掉進了那個炸開的土坑裡。兩人渾身都是血,身上堆了不少的石塊和泥土,已人事不醒。
忽然發(fā)生的變故,頃刻就引起了整個祭祀壇上下所有人的驚惶。祭祀壇下面,一衆(zhòng)誥命夫人們嚇得尖叫起來。馬上有人喊起來。
“來人,保護皇上,保護奕親王!保護太子!”
“快,救駕!保護皇上——”
“羽林衛(wèi),圍住這裡,所有人都不得離開!”
“傳太醫(yī),有人受傷了!”
欽天監(jiān)主事季林慌忙喊道,“來人,快!快去看看情況!”
而這時,從場子周圍忽然出現(xiàn)無數(shù)的黑衣人。段奕冷喝一聲,“三青!速傳太醫(yī)!羽林衛(wèi)!拿下全部暗龍衛(wèi)!拿下欽天監(jiān)的所有人!將兵部尚書江智給本王抓起來!這些人涉嫌謀害皇上,全部抓起來由本王親自過審!”
“是,王爺!”
三青帶著兩個小太監(jiān)傳話去了。謝楓與紀恆正帶著不少羽林衛(wèi),快步朝這裡跑來。段奕不久前已被元武帝封爲(wèi)了攝政王,元武帝人事不醒,而太子又年幼,現(xiàn)在,他無疑就是這裡最高的執(zhí)權(quán)者。而且,今天在祭祀壇附近當(dāng)差的羽林衛(wèi)全是青隱衛(wèi)們裝扮的。
很快,他們就同暗龍衛(wèi)們廝殺起來。謝楓兩三步便跑到雲(yún)曦的面前,他將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皺眉問道,“曦兒,你沒事吧?”
“沒事,大哥,我們有準備!”
“真沒事?”謝楓往那處圭坑那裡看了一眼。那坑足有一張桌子大小。雖然他深知有段奕在,她不會有事,但那聲爆炸聲還是嚇了他一跳。
段奕微笑道,“曦曦沒事呢,大哥今日辛勞一下,務(wù)必將所有暗龍衛(wèi)抓住,不留一個後患!”
謝楓點了點頭,“是,王爺請放心!”
他按了按腰刀,帶著人轉(zhuǎn)身投入搜尋中。另一處,嚇得臉色發(fā)白的祥公公,正與幾個太監(jiān)跳到坑裡去擡人。青衣與青裳站在祭祀壇下,正護著嚇得大哭的段瑞。
聽著四周的廝殺聲,朝臣與命婦們亂成一團,有不少女人嚇得哭起來。雲(yún)曦忽然想起還有一人沒看見。
“段奕,顧太師呢?怎麼沒有看見?”
段奕往祭祀壇下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頭,說道,“他可是隻老狐貍,活了七十歲越活越人精,放心,他沒事呢!”
雲(yún)曦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看見顧太師正被那兩個神神秘秘的人一左一右的扶著,只是頭髮亂了點,並無大礙的樣子,她心中這才一鬆。原來,顧太師在紅萼的叫聲響起後,馬上往外一跳,與此同時,有兩人一左一右的朝祭祀壇上飛奔而來,護著他離開了五行陣圖。
“父親,你沒事吧?”林素衣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岳父大人?有沒有哪裡受傷?”蒼離也問道。
顧太師朝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大家都被四周的喊殺聲嚇得抱頭不敢動,無人注意到這裡,他呵呵笑了兩聲,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低聲說道,“皇上將老夫叫到祭祀壇上,老夫就知道那小子沒安好心,所謂黃鼠狼給雞拜年,暗藏壞心!老夫就留了個心眼?!?
“父親,好樣的,不愧是我父親?!绷炙匾绿裘家恍?。
“那是!”顧太師被寶貝女兒吹捧得飄飄然。
“所以,老夫到了祭祀壇上後,就一直盯著段奕看。老夫有此想法,段奕那小子可是人精,他自個兒媳婦還在那兒呢,不可能沒有防備。因此啊,那羅昭儀忽然離開位置時,段奕馬上就變了臉色,老夫就知道會出事,不跑掉,更待何時?別看老夫年紀大,跑起來,比非墨那小子慢不了多少!”
林素衣脣角扯了扯,您老慢不了他多少,頂多慢上幾個時辰而已。蒼離張了張口想說什麼,被林素衣橫了個眼神給擋了回去,他只好訕訕一笑。林素衣又笑道,“有您這樣的虎父!纔有女兒和弟弟這樣的少年俊傑嘛?!?
說著輕鬆,其實當(dāng)老父親走上祭祀壇上後,她的心就揪起。因爲(wèi)那祭祀壇下藏著火藥!她與蒼離在五日前,發(fā)現(xiàn)段奕的人正在這裡查看,就知道了情況。
只等著元武帝自取滅亡,哪知那個歹毒的人居然將老父親也叫到了祭祀壇上。雲(yún)曦與段奕兩人會武,就算出事,兩人也跑得快,但老父親老胳膊老腿的,該如何脫身?著實讓她煎熬了一把。
因爲(wèi),高高的祭祀壇,除了欽天監(jiān)主事,就只有五人能進入五行陣圖。其他閒雜人等是不可以上去的。但,總算躲開了兇險。
“岳父,小鳳,我過去看看情況。”蒼離說道。
“去吧去吧,啊,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鳖櫶珟熋佳垡粨P。
蒼離看了一眼混亂的祭祀壇,擰著眉看向林素衣,“你不要去,在這裡陪著太師。”
“好?!绷炙匾曼c頭,那個人不死也會重殘,她還看什麼?
蒼離一離開,林素衣又道,“爹,回家要不要放一掛爆竹?”
“當(dāng)然,燃最大的爆竹!”顧太師的眼珠朝左右掃了一遍,伸手擋著脣前嘿嘿笑了一聲。
蒼離到了祭祀壇上,正看到幾個太監(jiān)擡著一身血肉模糊的元武帝從坑裡爬上來。他那兩道俊美的劍眉揚了揚,冷笑著走開了。
“小鳳,岳父,元武帝能活過十天都是奇蹟?!?
“呵呵,這便是下場!”顧太師舒心說道。
林素衣又叫出自家安在宮中的隱衛(wèi)護著老父親,她則與蒼離往宗人府而去。
“小鳳,去宗人府幹什麼?”
“還有一人,她不是想我死嗎?我便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林素衣美眸一轉(zhuǎn),輕笑一聲。劉皇后,這個歹毒的婦人!她可不會放過她!
……
祭祀壇上。太醫(yī)們已被傳到。劉太保與睿王正帶著大半的人圍著人事不醒的元武帝,紅萼的面前卻蹲著一個年輕的太醫(yī)。雲(yún)曦皺了皺眉,真是厚此薄彼。太醫(yī)盯著渾身是血的紅萼,一籌莫展?!巴鯛敚蹂?,這……”
段奕微蹙眉頭,正蹲著身子伸手按著紅萼的穴,給她止血。
雲(yún)曦見這人手足無措,頓時怒了,“拿藥出來就可以了,這裡不要你管,站一邊去!”
頓了頓,她又咬牙說道,“太醫(yī)院裡就沒有女大夫嗎?怎麼都是男的?”
“青衣,你過來!”
段奕朝臺下喊著。
“???是,主子!”
青衣將懷裡的段瑞塞紅青裳,飛奔著跑到祭祀壇上。青賞抱著段瑞跟著她的後面。她們看到紅萼時,同時大吃了一驚。
“王妃,主子,她怎麼樣了?瑞太子哭鬧個不停呢!”青裳將段瑞的頭按在懷裡,不讓他看,但四歲的段瑞個子已不小,一直動個不停。青裳直皺眉頭。
段奕沒說話。年輕的太醫(yī)已遞來了外傷藥與止血的紗布。
“先給她包紮起來?!彪?yún)曦對青衣說道。青衣跟著關(guān)雲(yún)飛也學(xué)了些醫(yī)術(shù),手腳麻利的包紮起來。
“給她吃粒大補丸?!倍无葟男渥友e取出一個瓶子倒了一粒藥丸遞給雲(yún)曦,雲(yún)曦撬開紅萼的牙關(guān)餵了進去。
青裳抱著大哭起來的段瑞問雲(yún)曦,“王妃,她不是站在安全的地方嗎?怎麼會這樣?”
雲(yún)曦看了一眼青裳與段瑞,皺起眉頭,“她以爲(wèi)我會有事,就撲到我的方位來,哪知動作慢了,掉進了皇帝的方位裡,而那裡……”
雲(yún)曦抿了抿脣,沒有往下說,青衣與青裳已然明白了。青一與青二幾人也來到這裡,看了一眼衆(zhòng)人,“主子!”
段奕握了握雲(yún)曦的手,“我過去跟他們說些事情,你在這裡,別亂走動。她……”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身是血的紅萼,輕輕地搖搖頭。雲(yún)曦心中早有準備,但還是吸了一口涼氣,“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段奕起身與青一青二走到一旁去說話去了。青衣一邊包紮一邊皺眉,“王妃,她傷得太重了,不好包紮啊?!?
紅萼的兩條腿已炸斷了,半邊頭上都是血,心口處也一直在冒血,是被石頭砸斷了骨頭。
“王……王妃……”她幽幽醒來,朝雲(yún)曦伸著左手,“拜託你照看好小瑞……,我……我可能不行了……”
她的臉上已完全沒了血色,因爲(wèi)疼,嘴脣不停的顫抖著,額頭上已沁出密密的冷汗。
“你別說了……”雲(yún)曦又餵了一粒大補丹給她,“忍著,你不會死的!你的好日子纔剛剛開始,你已經(jīng)是宮中最高品階的皇妃了,你不能放棄!”
“不……我這樣了,……活不了了。”
“別這樣說!紅萼!”雲(yún)曦嘆了口氣,“你站在你的位置上,爲(wèi)什麼要撲到我這裡來?你呀!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到了祭祀壇,不要輕舉妄動,我和王爺會護著你的!”
紅萼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氣若游絲。“王……王妃,你不知道,那個人……他早已起了殺心,……他要殺光……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他……他一直在看前朝的典故……如意夫人的故事……,他……”
雲(yún)曦伸手一按她的穴位,“紅萼,快別說了!我明白你想說什麼,就衝你向我撲來的這一舉動,我不會讓你白白受這份痛苦!你好好養(yǎng)傷,我?guī)湍銕Ш眯∪稹!?
如意夫人!殺母立子除異己!這個故事,她如何不知?前朝皇帝爲(wèi)了讓自己的幼子能順利做穩(wěn)皇位,在他死之前,殺了寵妃,殺了幾十個朝中權(quán)臣,防止外戚干政,又殺了寵妃的孃家?guī)装倏谌耍?
雲(yún)曦心中冷笑,難怪元武帝會忽然封紅萼爲(wèi)昭儀,封段奕爲(wèi)攝政王,封顧太師爲(wèi)太子太傅,這是想將他們?nèi)颊{(diào)往祭祀壇,好一網(wǎng)打盡他們!紅萼沒有孃家人,但他們幾個——顧家,奕王府,一直是他的心中刺!
便是他以爲(wèi)的能夠威脅到他未來江山的人,不在他歸天前除掉,他不安心!只是,他的計謀落空了。雲(yún)曦伸手拍拍段瑞的頭,“快看看你娘。”紅萼這樣子,只怕真的不行了,兩粒大補丹給她喂下,她的氣息還是越來越弱。
雖然讓幼小的段瑞看到一身慘狀的紅萼會讓他驚嚇,但,紅萼生他一場,忍著委屈養(yǎng)他四年,他應(yīng)該見她最後一面。段瑞被放在地上,他看到紅萼,反而不哭了。眨著還掛著淚珠兒的大眼睛怔怔看著紅萼。
“小瑞,叫娘。”雲(yún)曦摸摸他的頭。
“娘,小瑞聽話,不會哭鬧了?!彼紫律?,拉了紅萼的手指頭。
紅萼的手指卻沒有力氣握住他的小手。她勉強露了個笑容,“乖,以後,聽王妃的話……”
她的目光在周圍尋找著了一番,最後看向遠處的段奕那裡,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喊不出來。她這才扭頭看向雲(yún)曦,弱弱的說道,“王……王妃,求您跟王爺說說,小瑞不做太子了,不跟王爺爭,……我,我只求他好好的活著……”
雲(yún)曦的呼吸一窒,說道,“不管將來怎樣,小瑞都不會有事。”
紅萼緊張的神色這才鬆了下來,她又看向段瑞,努力著擡起手來,似乎想摸摸他的臉。雲(yún)曦托起她的胳膊。
她纖細的手指撫向段瑞的臉,“小瑞,好好聽王妃的話,娘……娘走了……”
“娘——”
紅萼溫柔的笑著,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青衣飛快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又摸摸她的脈搏,朝雲(yún)曦搖了搖頭,“王妃,她走了。”
雲(yún)曦抿了抿脣,說道,“青衣,找到三青,讓他找?guī)讉€人來,將紅萼擡到劉皇后的錦華宮裡,先裝斂起來?!?
“是,王妃。”青衣道,她站起身來,便看到那個嚇傻了的年輕太醫(yī),頓時怒道,“還愣著幹什麼?人死了就不包紮了嗎?馬上叫幾個嬤嬤來!”
“……是……是是?!碧t(yī)驚惶著跑走了。
段奕對青一青二吩咐好了事情朝這邊走來。他看了一眼已經(jīng)閉上眼的紅萼,將雲(yún)曦拉過一旁,擰眉說道,“讓別人處理吧,你別管了。你現(xiàn)在的身子不能碰這些?!?
雲(yún)曦聽話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彼龖阎碜樱无燃芍M這些。
很快,三青帶著人趕來,將紅萼擡走了。劉太保帶著幾個人一起朝段奕走來,“王爺,皇上已止住了血。但因爲(wèi)傷勢太重,仍舊昏迷著?!倍无壬裆?,“將皇上擡回帝寰宮裡,吩咐太醫(yī)院裡所有的人,務(wù)必救治好皇上?!?
“是,王爺?!眲⑻4饝?yīng)著安排下去了。
段奕又看向雲(yún)曦,“今天祭祀壇出了事,會很忙,暫時不能陪你,不如,讓青衣與青裳陪你到太后的瑞福宮先歇息著,等我忙好了,再去找你?!?
她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好?!?
段奕當(dāng)然會很忙。一直隱在京中四處的暗龍衛(wèi),可是最大的隱患,讓他們背上護衛(wèi)不周的罪名加以除掉,不死心的那些人,難免不會狗急了跳牆!
不多時,青一找來了轎攆。雲(yún)曦帶著青衣青裳到了瑞福宮。也不知段瑞是被紅萼的樣子嚇住了,還是預(yù)感到了再也看不到母親,一直哭個不停。
青衣怕他吵著雲(yún)曦,同兩個嬤嬤將他抱到瑞福宮外賞花玩去了。青裳扶著她靠在小榻上休息,拿了個大枕頭塞在她的身後,又在她的腿下墊了個小枕頭給她揉著發(fā)酸的小腿。
“王妃。真想不到紅萼竟然會上前救你,反害了自己性命,她又不是不知道祭祀上可能出事。她爲(wèi)什麼這麼做呢?”
雲(yún)曦的耳中正捕捉著段瑞的聲音,聽她說話,便回過頭來。
“青裳,你聽過前朝那個如意夫人的故事嗎?”
“如意夫人?”青裳眨眨眼,然後又恍然大悟,“王妃,你是說……”
雲(yún)曦點了點頭,“紅萼,她猜到了自己的命運,元武帝將她當(dāng)作瞭如意夫人,她必死無疑。就算元武帝不殺她,暗龍衛(wèi)們得到了元武帝的密旨,也會暗殺她。因爲(wèi)元武帝擔(dān)心年輕的太后會亂宮闈,他就算死也不想戴綠帽子!”
青裳憤憤然,“這個老皇帝,心思真是歹毒!他以爲(wèi)每個女人都跟如意夫人一樣?依仗年輕貌美就亂宮闈?”
“而紅萼認爲(wèi),反正都是會死,她得死得有價值。所以她救我!”
“原來是這樣?!?
“萬一皇帝駕崩,她一個沒有孃家人又是剛剛纔得到封號沒有勢力的皇妃,面對年幼的太子,威望漸盛的皇叔,是無法護著兒子過一世的。她擔(dān)心不光丟了皇權(quán)還會丟命?!?
“她倒是想得遠?!鼻嗌迅锌?。
雲(yún)曦又道,“就算成年的皇叔不爭權(quán),也會有其他擁護者來爭,皇袍加身位登至尊,這樣的例子,歷史上又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她隨時都會成犧牲品?!?
“……”
“所以,她纔跟我說,不求太子登基,只求他平安。紅萼救我,其實是以死來換段瑞的一世平安。而我,總不能恩將仇報。”
青裳擡頭看向她,抿著脣,沒說話,心中則在感嘆著紅萼的無私母愛。雲(yún)曦想了一會兒事情,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朝門口的簾子處喊道,“朱雀!”
錦緞門簾子一晃,一個人影閃了出來。一身青衣青頭巾的朱雀大步走上前,“小主,屬下在呢!”
青裳挑眉,“你怎麼躲在內(nèi)殿裡?女主子現(xiàn)在的身份可是王妃!”
朱雀的臉一沉,“這可是王爺親口吩咐的,要貼身護著王妃,你這個只會捶腿打雜的丫頭片子懂什麼?”
青裳怒目:“……”
雲(yún)曦看了二人一眼,笑道,“我明白呢,皇上出事,王爺?shù)陌谍埿l(wèi)們暗中加害我,青裳你別說他?!?
朱雀朝青裳翻了個白眼。青裳咬了咬牙:“你歧視女人!”
“你本來就是笨!”
雲(yún)曦頭疼不已,揮手打斷兩人的話,“好了,青裳,說貼身保護,你可是最貼身了,你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呢!”
青裳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又不生氣了,得意的看著朱雀。
朱雀,“……”
雲(yún)曦好笑,“你們別鬧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安排?!?
朱雀一斂神色,忙問,“小主,您請吩咐著!”
“那個劉皇后還在地牢裡吧?”
“回小主,還在!”
青裳馬上神色緊張的看著她,“王妃,現(xiàn)在是多事之秋,你可不能亂跑!”
“我知道。”雲(yún)曦橫了青裳一眼。
她伸手捂向小腹,剛纔從慶福宮一直走到祭祀壇,走了近一個時辰,後來事發(fā),又站了一會兒,小腿一直髮酸。而且肚子也開始發(fā)脹,她哪敢亂跑?進了這瑞福宮,不用兩個丫頭提醒,她自己便躺下了。雲(yún)曦看向朱雀。
“有人去了宗人府的地牢殺劉皇后,你去阻止,我得讓那個女人給元武帝殉葬,她勾結(jié)景婆子害我大哥,在景寧宮裡,想殺我,還有當(dāng)年我孃的死,她也一定脫不開干係。這一件一件的事,我得十倍還她痛苦!”
朱雀點頭,“是。小主!”
…
宗人府地牢的一間牢房裡,因爲(wèi)只有屋頂?shù)囊幻娲皯敉钢饬?,牢房?nèi)便顯得昏昏暗暗。劉皇后瑟瑟發(fā)抖的縮在牢房的一角,時而坐著,時而站著,焦躁不安。因爲(wèi)牢房裡,四處都散著令人作嘔的怪味,還有什麼東西不時的往身上爬。
她小時候住在有十多個丫環(huán)婆子服侍的高門後宅,長大了做了醇王妃,又隨著夫君繼承皇位而位居中宮,幾時受過這份罪?劉皇后嚇得在只有一丈見方的牢房裡跑來跑去,不時的尖叫。但沒人理她。
終於,兩三個時辰下來,她再也跑不動了,但儘管很累,卻也不敢坐下,背靠在牢房的鐵柵欄上,一直在發(fā)抖。而這時,門忽然開了,有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她忙朝門口看去。從門口射來的光線看去,那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走在前方的男子生得十分俊朗,有些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緊跟他身後的是個小個子的女子,她往那女人的臉上看去,驚得身子連連往後退。
“你……你是……”
“皇后姐姐,別來無恙?”
劉皇后在小牢房裡奔跑了一天,早已虛脫,又看著面前熟悉的臉,驚嚇之下一下子癱倒在地。
她嚇得一臉慘白,哆嗦著說道,“你是……顧……顧鳳?”
“沒錯,皇后姐姐好記性?!绷炙匾挛⑽P脣,緩步走到牢房的鐵柵欄前,兩眼一瞬不瞬的看著劉皇后。
劉皇后的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忽然冷笑道,“不,那顧鳳早已死了,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誰?”
“你不相信?”林素衣冷笑,手一擡,一極玄鐵令遞向劉皇后的面前,“看清楚,這是什麼了嗎?我的墨鳳令!我沒有死,我又活了!我來找你問問當(dāng)年的事!”
劉皇后當(dāng)然認得這個東西,她哆嗦著看向林素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真的是顧鳳?“你……你想問……什麼?本宮……本宮可沒有害你,當(dāng)年你嫁到醇王府,因爲(wèi)年紀小,總是被府裡的姬妾們排擠,可是本宮處處護著你,還有那個淑妃狐媚子一直爲(wèi)難你,本宮也幫了你不少忙?!?
“你的確幫了我不少忙!”林素衣冷笑,“淑妃屋裡常常丟東西,她的流產(chǎn),可都是你的手筆,你在淑妃面前暗示是我乾的,當(dāng)淑妃向我找茬的時候,你又出面爲(wèi)我說話,是不是?”
劉皇后的身子顫了顫,“不,本宮沒有……沒有這回事!”
“尹嬤嬤臨死前都交待了,你敢狡辯?”林素衣雙眸一瞇。
劉皇后的臉更加慘白,“她……她在胡說!”
“人死了,你當(dāng)然賴帳了,但……很遺憾,我知道!那個假貴妃西寧月勾結(jié)南詔人害我的時候,你一直知情卻沒有跟任何人說,你還縱容她來害我,我豈能饒過你?”
“沒……沒有……沒有,本宮……”
“沒有?你可知道,我的靈魂就一直被人困於鳳鸞殿的地室裡,上面的人說的話,我可是一字不差的全聽見了!你狡辯也沒有用!”
劉皇后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靈魂?面前這個女人……是鬼?
“沒錯,我是鬼,我來索你的命!”林素衣手指一翻,唰的一聲拔出長劍。
只聽咣噹一聲,牢房門上的鎖被削斷了。劉皇后尖叫一聲倒在地上。蒼離這時說道,“小鳳,殺這女人。還是由我來動手,你站到一旁看著就好!”
“不,我忍了很久了,我要親手宰了她!”林素衣柳眉一豎,抿著紅脣。
劉皇后盯著她身後的男子,忽然眼睛一亮。
“你……你是劉家的人?你是小三子?劉蒼離?”
“我叫蒼離!劉大小姐!但我不是劉家的人!”蒼離聲音森然。
劉皇后擡了擡下巴,輕笑一聲?!肮皇悄悖瑒⑸n離!你若敢殺本宮,你可就回不了西戎了!不,你在大梁也會死無葬身之地,本宮的弟弟不會放過你!你的二十萬大軍,已由他人掌權(quán)了!”
“你在威脅我?”蒼離冷笑,“同時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扔到她的面前,”
劉皇后看著那封信,臉色唰的慘白,“你……你……”
“你敢派人送信出京,我就不會半道上殺了那人?哼!劉大小姐,我蒼離發(fā)過誓,不將你殺了祭奠我那被你害死的母親,我誓不爲(wèi)人!”他抓過林素衣手裡的長劍,緩緩的朝劉皇后走去。
“要不是你指使下人虐打我母親,我母親不會死。要不是你二十年前將我騙到西戎,顧鳳怎麼會嫁給元武這那個老東西?又怎麼會冤死在宮裡?當(dāng)年顧鳳懷著身子,是你攛掇著元武帝出兵西戎好一舉殺了她是不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劍光一閃,蒼離揚起了長劍。劉皇后嚇得尖叫起來,抱著頭蹲在地上。
咣——,一塊石頭飛來擊打在蒼離的劍上,劍偏了,只削了一隻劉皇后的耳朵。劉皇后抱著流血不止的耳朵,疼得在地上不停的跳腳尖叫。蒼離與林素衣扭頭看向地牢門口,“誰?”
朱雀走了進來,朝林素衣與蒼離拱了拱手,“林姑娘!蒼公子,在下是奕王妃的護衛(wèi),奕王妃說劉皇后還有用處,還不能死!”
劉皇后心中鬆了一口氣,謝雲(yún)曦那個女人保她?也好,只要她活著逃出去,就會要這幾人好看!林素衣瞇著眼,“爲(wèi)什麼?劉皇后今天在慶福宮,可是想陷害你們王妃!爲(wèi)什麼還保她?”
“不!”朱雀一笑,“王妃說,她當(dāng)然得死,卻不是現(xiàn)在!”
劉皇后那個氣,還是要她死?謝雲(yún)曦這個狡猾的死丫頭竟敢耍她?她不甘心的說道,“對,你們不能殺本宮,本宮知道皇上的許多事情,只要跟本宮合作,本宮會保奕親王榮登至尊之位!”
林素衣這時鄙夷一笑,“你助奕親王榮登至尊之位?呵呵,你還不知道吧?;噬峡觳恍辛??!?
劉皇后吃了一驚,“你……你說什麼?皇上病重?”
林素衣冷笑,“我也希望他被疾病慢慢的折磨死,可他一直病不死。他今日想害人,卻反害了自己,居然在祭祀壇下埋上火藥,反將他自己給炸了。所有的太醫(yī)都說,他活不過十日了。”
朱雀笑道,“所以,王妃建議,讓劉皇后給皇上殉葬!當(dāng)年永貞皇后是如何死的,劉皇后也理應(yīng)那麼死!否則,世人會說皇上厚此薄彼,壞了他的名聲?!?
林素衣聽完朱雀的話,大笑起來,“好辦法,我喜歡!我怎麼沒想到呢?替我謝謝你們王妃,她送了個好主意給我!”
“好的,林姑娘?!敝烊富氐馈?
而劉皇后整個人癱軟在地,臉色嚇得白如死灰,不讓她死?殉葬?
顧鳳當(dāng)年是被人砍了雙腿扔進地洞裡活活疼死餓死的,難道她的下場也是這樣?
“不——,謝雲(yún)曦那個小賤——”
朱雀衝進牢裡擡腳就將劉皇后踢飛。
她的身子撞向牆上,狂吐了一口血。
“王妃說暫時不殺你,但沒有說不打你!”他扯脣一笑?!八赖脚R頭還敢嘴賤,找死!”
朱雀大步走到劉皇后的跟前,伸手正要將她提走。
蒼離卻道,“慢著,還沒完呢,勞煩兄弟讓讓!”
“可以,只是不能殺了她!”
“當(dāng)然,這女人,一刀讓她死,可太便宜她了?!鄙n離冷笑,揮劍一削,劉皇后兩條小腿被齊齊砍斷了。
劉皇后慘叫一聲,疼得暈死過去。林素衣問朱雀,“你們王妃,決定怎樣處置她?”
朱雀一笑,“兩位,不如去看看?”
林素衣看了一眼蒼離,道,“好!”
…
祭祀壇上的變故,震驚了朝野。三公們馬上開始查原因了,正如雲(yún)曦想的那樣,暗龍衛(wèi)們難逃責(zé)任。兵部的江尚書與幾個知事全部被捕,欽天監(jiān)所有人一個都沒有放過!元武帝還沒有死透,被太監(jiān)們擡回了帝寰宮裡,但情況也很是糟糕。
兩條腿沒了,一隻胳膊沒有了,渾身血淋淋,胸口上被飛濺的大石頭砸了一個洞,一直在往外冒血。若說以前是因爲(wèi)林素衣要折磨他而對他肉體折磨,那麼現(xiàn)在,今天的他如被人徹底打入了谷底。
因爲(wèi)他已放權(quán),當(dāng)著所有四品以上官員以及家眷的面,將朝政交與了段奕,因此,只有幾個平時照顧他起居的太監(jiān)來看了一下他,沒有一個臣子來過這裡。
宮中不缺見風(fēng)使舵者,元武帝少了兩條腿,少了一隻胳膊,身上爛了一個洞,陪著一個快要死的人,有什麼好處?還不如去投奔新主子。在這半死不活的元武帝面前耗時間,那是腦子有病的人!
帝寰宮裡死氣沉沉一片,迷漫著一股子血腥氣,窗戶緊閉,昏昏暗暗。
元武帝現(xiàn)在後悔不已,後悔不該封段奕爲(wèi)攝政王。
一口悶氣堵在心裡頭,他氣得恨不得提刀殺人,但這也只是想想,因爲(wèi)他根本動不了。
他吞嚥下了一口怨氣,啞著嗓子喊道,“來……來人,給朕一杯水……”
但沒人理他。內(nèi)殿中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有緩緩的腳步聲走來,停在他的附近。
元武帝慢慢地睜開乾澀的雙眼。只見他的牀前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子,著一身紫色的披風(fēng),正目不轉(zhuǎn)眼的看著他。
女子的肌膚極白,更顯得一雙秋水眸亮如墨寶石,小巧鼻子下的脣色不豔,是淡粉色,如那天他從樹上摘下給她吃的蜜桃的顏色。脣瓣緊緊的抿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雅……,是你嗎?”
他眨了眨眼,彷彿又看到那個二十多年前的明豔女子,他的目光忽然一亮,眸色也柔和起來。他動了動身子,想掙扎著從牀榻上爬起來看清來人。但因爲(wèi)少了一隻胳膊,身上又很疼,他根本動不了。
“段元醇!”雲(yún)曦怒道,“這幅畫,你是從哪裡而來?”
元武帝眨了眼,回過神來,“是你?你,謝家的丫頭?段奕的王妃?”
“對,是我!我問你,元康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你是不是派人去了樑國北地的黑水嶺?殺了謝宏,殺了端木雅?搶了這幅畫?”
雲(yún)曦的手在顫抖,牀上那個血肉模糊的惡賊,她恨不得將他跺成肉碎!
“你……你說什麼?小雅……是那天去的?”元武帝偏頭看她。
“沒錯!”雲(yún)曦的脣角哆嗦著,兩眼血紅,“我娘身上被人砍了無數(shù)刀,血水染紅了一條小水溝!我爹的脖子上插著一隻雙頭蛇的短箭氣絕而亡!他們的死,都是拜你所賜!我娘當(dāng)時喊了一句,‘你還不死心麼?你到底想怎樣?謝宏死,我也不活!’”
元武帝的神色暗下來,“朕……沒有派人……殺你娘,朕只是想拿到這幅畫留個念想……你娘是被……南詔人殺的……,你娘死,朕在當(dāng)年就派人……滅了南詔……,朕……替你娘報了仇……”
“我不感恩!”雲(yún)曦冷笑,“但你的人卻殺了我爹!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你爹的死,是個意外,當(dāng)時還有人在追殺……。那個人是……”元武帝忽然瞇著眼看向雲(yún)曦,“你找……大醫(yī)來給朕看傷口,再將暗龍衛(wèi)的暗豹找來,朕會告訴你那個……那個人是誰……”
“呵呵,段元醇!我不會幫你叫太醫(yī),而且,你說的暗豹,已被我哥殺了!而且,我也知道那個人是誰,不要你告訴!我此時來,是告訴你,九月初七日,是你駕崩的日子!”
九月初七?今天?元武帝嚇得臉色慘白,大聲怒道,“你敢弒君?”
“殺你,我會覺得手髒!”雲(yún)曦揚脣冷笑,“來人!”
“小主,屬下在!”白虎與青龍從門口閃身走進來。
雲(yún)曦看向牀上,冷眸瞇起,“皇上駕崩了,斂屍!”
“是!小主!”
“不,你們想幹什麼,你們……啊……”
“呱噪!”青龍不耐煩的伸手一拍,元武帝便喊不來了,只拿一雙渾濁的老眼瞪著面前的幾人。
白虎冷笑,“當(dāng)初做惡害人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今天?這是你自找的!”白虎與他將元武帝從牀上拖了下來,擡著便往殿往外走。
等到了外殿,更讓他驚駭。殿中的正堂上,正擺著一幅棺木。白虎與青龍將元武帝擡起來就扔了進去。元武帝還沒喘上一口氣,棺木中又落下一人,正砸到他的身上,他痛得差點暈過去。
定睛一看,原來是劉皇后。劉皇后的兩打腿已被人砍斷了,下半身血肉模糊,她也被人封了啞穴,看到元武帝,便想起雲(yún)曦要她殉葬的話,嚇得拿身子不停的撞棺木。
帶著劉皇后而來的,正是林素衣與蒼離。二人後面跟著朱雀。林素衣朝棺木裡看了一眼,冷笑一聲,朝雲(yún)曦點了點頭,“多謝你幫我處置了仇人!”
雲(yún)曦微微一笑,“這二人,也是我的仇人。所以,不必道謝。何況,你當(dāng)年救過王爺,所以,我算是替我相公還你恩情了?!?
林素衣兩眼微瞇看著雲(yún)曦,這個小丫頭倒是恩怨分明。也分外的精明,居然用了這一出將計就計,將元武帝制服了,還製得沒有後患,心思不可謂不縝密。也難怪自家的傻弟弟甘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蒼離拉起林素衣的手,道,“走吧,我們還有正事要辦,那兩人,時日不會多?!?
林素衣點了點頭,同蒼離轉(zhuǎn)身朝殿外走去。
。
雲(yún)曦走到棺木邊上,衝裡面的兩人微微一笑,“皇上,皇后娘娘,你們生同衾死同穴,也算是我成全你們!來世也做一對鴛鴦吧,別去打擾他人!拆散他的姻緣?!?
兩人盯著雲(yún)曦,恨不得將她掐死。雲(yún)曦卻是笑瑩瑩的走開了。
她的身後,巨大的棺裡,響起了陣陣咚咚聲,在這空寂的帝寰宮大殿裡,顯得格外滲人。殿門口,有一人說道,“朱雀,他們太鬧了,讓他們安靜一點。”
雲(yún)曦朝那人看去,卻見段奕正緩緩地走來。
“是,王爺!”朱雀找來一根掃把,來到棺木邊上,朝裡面的兩人一人拍了一下,兩人便不動了,只拿眼死死的盯著朱雀。
段奕修長的身影,只片刻便到了雲(yún)曦的面前。他微微擰眉,溫聲說道,“怎麼來到這裡?這裡晦氣重,跟我回王府。”
雲(yún)曦揚眉一笑,“有兩人,活得太久了,我爹我娘託夢給我,說他們睡得不踏實,想讓這兩人早點到黃泉下,去給他們賠禮道歉!”
棺木裡,元武帝與劉皇后氣得咬牙切齒,卻說不出話來。段奕走到棺柩邊,朝裡看去,微微一笑,“皇兄,皇嫂,本王看過你們的皇陵,修建得十分壯麗,十日後,你們就可以永久入住了,黃泉之路,好走不送!”
雲(yún)曦的眸中戾芒一閃,“來人,蓋棺!”
“是!”朱雀與青龍白虎三人將蓋子蓋死,又掄起大捶子將棺木給釘牢了。
而棺木裡,元武帝與劉皇后兩人看著眼前的光亮忽然消失,嚇得只有拼命呼氣出氣,動不了,也出不了聲。心中咒罵著外面的人,但,誰又理會他們?
不作惡,又怎會有這樣被活埋的下場?
……
次日,宮中便設(shè)起了靈堂,舉國開始爲(wèi)時一年的國喪。元武帝與劉皇后還有紅萼三人的棺柩全停在慶福宮裡。
整座皇宮隨處都可見白色的素稿,京城中的各大臣子家的府邸,也都是掛起了素白的燈籠。雲(yún)曦與段奕帶著段瑞,坐著馬車又往皇宮而來。
段瑞身爲(wèi)唯一的皇子,坐在靈著最前方守靈哭喪。小傢伙眨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不時的左看右看,但放眼望去,除了白色便是黑色的棺木。他跪在上首,雲(yún)曦坐在一旁,殿前跪了一排宮女太監(jiān),臣子行了禮已離開了。
雲(yún)曦將他帶到紅萼的棺木前,“這裡,睡著你娘,不過,她不會醒來了,會一直睡著?!?
“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她不醒來?她有兩天沒有陪我玩了?!倍稳鸬椭^,也不知是爲(wèi)失去親人而傷心著,還是爲(wèi)沒人陪他玩而難過。
“因爲(wèi)……”雲(yún)曦頓了頓,不知該怎麼對他說,“因爲(wèi)她覺得你長大了,不能一直做依附他人的軟骨頭,你已經(jīng)是個男子漢,得自己玩耍了。”
“男子漢?像小叔叔那樣?”段瑞眨眨眼,似乎在思考,但沒一會兒他又搖搖頭,“不對,小叔叔不是要你陪嗎?那麼他也不是男子漢,他是個軟骨頭頭!”
雲(yún)曦:“……”小子,你敢在背後非議你叔叔,就不怕他將你扔出去?
果然,一隻大手從他的背後伸來將他的後衣領(lǐng)提了起來,段奕冷眸微凝,臉上寒氣騰騰。
“段瑞,跟皇叔到御書房見幾位臣子!”
段瑞想起前天見到的那幾個,兇巴巴的白鬍子老頭,身子嚇得一抖。尤其是那個被人喊作太師的胖老頭,長著一對銅鈴眼,兩眼一瞪,像要吃人。他的小嘴馬上一癟,他不要!雙手亂擺,“我不要!我不要去御書房!我要這裡陪皇嬸嬸!”
“你敢說不要?你再敢說一個‘不’字試試看!今天晚上就讓你一個人在這裡守靈!”
雲(yún)曦想上前勸說,被段奕扒拉到一旁去了。
段瑞望向四周白花花的一片,眨了眨眼,無比委屈的說道,“那好吧?!?
“乖!跟著叔叔有糖吃!”
雲(yún)曦脣角一抽,“……”
段瑞想哭:“……”
雲(yún)曦讓段瑞在紅萼的棺柩前磕了幾個頭,才讓段奕帶著他離開。叔侄二人一走,青衣便道,“王妃,要不,到隔壁側(cè)間裡休息一下?您的身子不比別人,可別累著了。”
她點了點頭,“好?!眮磉@裡哭靈,她主要是陪段瑞,段瑞離開,她可沒理由爲(wèi)元武帝哭靈。
今天來宮裡,段奕將吟雪也叫出來了,除了不會武的英兒,三個丫頭,四個隱衛(wèi),幾乎形影不離的跟著她。暗龍衛(wèi)們一直沒有除乾淨(jìng),段奕是擔(dān)心她的安全。
一行人陪著她往側(cè)間而來。忽然,從屋頂翻下一個人來,一身太監(jiān)的衣衫,二話不說擡劍便朝雲(yún)曦刺來。
“王妃小心!”
“給本宮拿下這人,他是暗龍衛(wèi)!”雲(yún)曦冷眸瞇起。
暗龍衛(wèi)殺她,難道是元武帝下了遺詔?
而這時,屋頂上又翻下一人,長劍一晃將那個暗龍衛(wèi)挑到一旁。
“都讓開,讓爺來宰了他!”顧非墨輕笑一聲,手中的長劍舞得亂如一陣光影。
十來招,那個暗龍衛(wèi)便被刺倒。
顧非墨拭掉劍上的血漬,對朱雀四人說道,“暗龍衛(wèi)身上有標誌,在男人的根那兒,你們?nèi)タ纯?,每人的編號都不一樣,宮中一共有一千九百三十五名暗龍衛(wèi),從一編到尾數(shù)。讓你們王爺查這些人時,一一對號入座,別漏了一人。本公子懷疑,老皇帝對他們下了遺詔!會暗中搞破壞一直到死!”
衆(zhòng)人都互相看了一眼。
朱雀朝顧非墨抱了抱拳頭,“多謝!”他的手一揮,青龍便拖著那個暗龍衛(wèi)的死屍下去了。
顧非墨這才偏頭看向雲(yún)曦。
三個侍女忙護在雲(yún)曦的面前,一臉戒備。
“嗤——,段奕那個小氣扒拉的小人,他的王妃讓人看一下都不行嗎?放心,本公子現(xiàn)在要搶也是搶他本人,至於你們王妃,本公子已經(jīng)放棄了!”
衆(zhòng)人:“……”
什麼情況?顧非墨追不到女人改斷袖追男人了?
雲(yún)曦伸手扒拉開幾個侍女,“他剛纔救了我,你們不必這樣?!?
“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顧非墨揚了揚兩道漂亮的俊眉,輕嗤一聲。
“你怎麼在這兒?臣子們不是全在鴻宇殿嗎?”雲(yún)曦問他。
元武帝死,段奕以攝政王的身份,又將顧非墨調(diào)入了西山軍營任總兵一職。
“段奕那廝在那兒,本公子不想看到他!”他一臉的嫌棄。
衆(zhòng)侍女護衛(wèi)一陣鄙夷:“……”
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官職是誰幫你恢復(fù)的?
厚臉皮的顧非墨往三個侍女的臉上各看了一眼,又朝虛空中喊道,“全給爺讓開到三丈遠,小爺要跟你們王妃說些事情。”
三個侍女沒理他,神情更加戒備起來。
“放心吧,不會有事,你們都退開?!彪?yún)曦拍拍她們的肩膀,“他可能真有事找我。”
“可是,王妃……”這小子一直不懷好意!三個侍女說什麼也不同意。
“那好,我同他到前面說說話話?!彪?yún)曦一時頭疼不已。
前面便是走出慶福宮了,還不如在這裡,三個侍女只好讓開退開來。“那好吧,王妃,您要小心,萬一他使壞,你馬上喊起來!”
顧非墨氣得臉黑,他是那種小人嗎?
等衆(zhòng)人都退開,他走到雲(yún)曦的面前,將臉往她臉上湊去,仔仔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
雲(yún)曦眨眨眼,將身子往後仰,咬牙低吼,“顧非墨你看什麼看?”
“你……你懷孕了?”
雲(yún)曦:“……”
個大男人打聽這個幹什麼?顧非墨受刺激變傻了?
雲(yún)曦臉一紅,抿脣不說話。
“不說話就能瞞著我嗎?哼!”顧非墨抱著胳膊,往她肚子上瞥了一眼,新月眼眸裡藏著笑意,“如果生了兒子,你得讓我做他師父教他習(xí)武!”
嗯?雲(yún)曦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顧非墨原來打的是這個算盤?
她笑了笑,“可段奕說,可能會是女兒。”
“是女兒的話……”,他又看向雲(yún)曦的臉,面前女子的臉?gòu)韶W若三月桃花,一雙眼眸清澈似秋水,怎麼看,怎麼都好看,“你自己養(yǎng)著吧,記著,誰也別給!”
“現(xiàn)在說還早,過幾年吧。”總得等孩子長大,看段奕的意思。
“不早,本公子現(xiàn)在排隊報名,而且聽說謝楓也想當(dāng)他的師父,你可不能偏心,我是第一個報道的!”
雲(yún)曦揉了揉額頭,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孩子請誰做師傅。顧非墨兩眼笑瞇瞇,心中盤算著,收拾不了老小子,收拾小小子還不是小事一茬?
呵呵呵,顧非墨一時心情大好,彷彿看到了未來,段奕的兒子被他整得眼淚汪汪服服貼帖,叫他偷他爹的東西,他便偷,叫他去燒奕王府,他便去燒奕王府。叫他揍了他老子,他便揍了他老子。
哈哈哈,未來的日子不要太爽。他甚至樂得笑出聲來。雲(yún)曦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只是顧非墨萬萬沒有想到,五年後,有個同段奕長得一模一樣的小面癱臉,將顧非墨整得捶胸頓足,氣得七竅生煙,將顧府整得雞飛狗跳。
將他整得有家不能回,整個一個兒雀佔鳩巢的小魔王。忽然,雲(yún)曦的眼睛一瞇,盯著顧非墨,冷冷說道,“我懷孕的事,沒有對外公開,你是怎麼知道的?”
“猜的,而且你的表情出賣了你。”他得意一笑,“宮中的方嬤嬤與董嬤嬤都是婦科聖手,宮中娘娘們安胎,都是找的這兩位,段奕一請便是倆,不是你懷孕了,是什麼?難不成是他自己懷孕?”
當(dāng)然,兩位嬤嬤是婦科聖手的事,是姐姐說的,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會關(guān)心這個?但是曦曦懷孕了,他便留了個心眼。
雲(yún)曦:“……”
她又氣又笑。顧非墨這個屬狗的!
但顧非墨卻神色一凝,“這件事,我能猜出來,旁人也會猜出來,如果被不懷好意的人知道了……”他頓了頓,緊緊盯著她的臉,“皇帝出殯,你又不能避開,走出王府是再所難免,那麼就會有危險時時存在?!?
雲(yún)曦沒說話,她出王府,段奕的確是小心謹慎,不光在她的周圍佈置著隱衛(wèi),連宮中的青隱衛(wèi)們都調(diào)到她的身邊來了。
但,還是有漏網(wǎng)的,就像剛纔那個忽然出現(xiàn)的暗龍衛(wèi)。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從現(xiàn)在起,我一天十二個時辰的跟著你!”
雲(yún)曦眼睛一瞇,“顧非墨,不必如此,自有王爺……”
“他敢說什麼?本公子現(xiàn)在是關(guān)心徒弟的安全,誰敢傷害他,爺弄死他全家!”
雲(yún)曦的眉骨跳了跳,顧非墨這是閒的慌嗎?這人一倔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的,她頭疼地揉了揉額頭。要是她不答應(yīng),他指不定得鬧成什麼樣。
“好吧,你……你自己的找個地方待著就是。要是段奕發(fā)現(xiàn)了你,你還是避開爲(wèi)好,他的脾氣,你可是知道的,你打不過他?!?
“放心,本公子明白!”顧非墨又看了她兩眼,果真走開了,身影一晃,便不見了。
她能捕捉到他的氣息,但不知他隱在哪兒。
…
到中午時,段奕帶著段瑞來了,他朝周圍看了看,說道,“這裡太吵了,去太后的瑞福宮吧。你來宮裡做個樣子就好,沒必要認真?!?
段奕說著話,眼神卻是不時的朝周圍看。雲(yún)曦眼皮一跳,伸手勾起他的脖子,笑道,“好,我聽相公的?!?
段奕將雲(yún)曦送到了瑞福宮,陪著她吃了午飯。他摟著她的腰身,安慰她說道,“今天回王府要到很晚,讓你一人回府,我又不放心,只好先委屈你在這裡先休息著。等我處理好了一些緊要的事情,便來接你回家。”
雲(yún)曦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好。”段奕將她抱到內(nèi)殿的軟榻上趟好,又吻了吻她的脣,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這幾天,帝后雙崩,皇妃歿,皇子年幼,段奕得把控朝局,還得抽空照看她,他當(dāng)然會忙。臨出宮苑門時,他瞇起眸子朝四周看了看,叫出朱雀幾人,“守著王妃,不懷好意跟蹤的,給本王格殺勿論!”
某個暗處蹲著的人,眼皮一跳,心中咒罵了一句心眼小如針眼的段奕。
朱雀當(dāng)然知道說的是誰,硬著頭皮說道,“是,王爺放心?!?
段奕又將隱在暗處的青隱衛(wèi)們叫出來吩咐了幾句,這才離開。段奕離開後,雲(yún)曦的心情卻平靜不下來,便起身到院子裡看青衣與段瑞摘花草玩。小傢伙還不懂事,正笑得開心,顯然已忘記了紅萼。守宮苑門的王嬤嬤小跑著進來回話。
“王妃,有幾位誥命夫人前來求見。是劉太保的夫人,刑部尚書夫人,武寧侯夫人,還有張翰林的夫人,鎮(zhèn)遠大將軍的夫人以及她們家的小姐?!?
雲(yún)曦挑眉,這些人的腦子倒是轉(zhuǎn)得快,這便是趁著進宮哭靈的機會,來奉承她了?
想著段奕執(zhí)掌朝政,也要拉籠官員,她做爲(wèi)女眷,多接洽一下這些夫人們也好。
雲(yún)曦便朝王嬤嬤點了點頭,“讓她們進來吧!”
“是,王妃!”
青裳撇了撇脣,“那些人也真是的,也不讓王妃好好休息一下?!?
“王爺在忙,我?guī)兔?yīng)酬一下夫人們,哪裡又會累著,不要多話,快安排人去泡茶水送點心來?!?
青裳無法,只好應(yīng)道,“是,王妃。”
雲(yún)曦走進了殿中的主座落座。不多時,五個夫人帶著幾個年輕的小姐走進殿中。
“參見奕王妃,王妃娘娘安萬福。”
雲(yún)曦朝虛空裡擡了擡手,微微一笑,“都起來吧?!?
“謝王妃娘娘?!毙\(zhòng)人散開落座。雖然都是一身素服,但難掩小姐們俏麗的容顏。
年紀最大的劉太保的夫人,一指身邊十三四的女孩子笑道,“娘娘,這是臣婦家的大孫女劉香兒,今年十四歲多一個月,琴棋書畫,針織女工,樣樣都精通,性子也溫順,不會鬧騰,喜靜,最愛一個人在屋裡畫畫了。”
說著,她推了推那女孩兒。劉香兒臉上一紅,靦腆著走上前,在雲(yún)曦的面前認真的行了屈膝禮。雖然膽怯,但那禮卻行得十分的端正。
“嗯,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坐吧,不要拘謹?!彪?yún)曦笑道。
劉香兒剛落座,那邊刑部尚書燕夫人也一指自己的小女兒燕詩瑩。
“娘娘,詩瑩可常常說,這世上最敬仰便是王妃娘娘了,王妃娘娘的一手女紅,在京中幾乎無人能及呢!”
“詩瑩見過娘娘?!毖嘣妼毿σ猬摤摰某?yún)曦行了禮。
雲(yún)曦點頭,“坐吧,詩瑩你還客氣什麼?咱倆以前那麼熟?”
“謝娘娘?!毖嘣姮撔χ戳穗?yún)曦一眼,又問道,“娘娘,聽說,王爺也善於樂器吧?臣女最拿手是笛子?!?
“他愛撫琴。”雲(yún)曦道。“至於技藝嘛,本宮還沒有發(fā)現(xiàn)有誰撫得比他好?!?
“王爺可是人中龍鳳,自然無人超越他的琴技了?!辨?zhèn)遠侯夫人也笑道,說著,她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兩個女兒。長寧郡主寧雨薇與二女兒寧雨露。
寧家兩姐妹一齊上前給雲(yún)曦行了禮。
“都起來吧。”她笑著擡了擡手。
“王妃,雨薇記得王爺還愛收集各種古琴,臣女有一張祖上流傳下來的焦尾琴,願意奉給王爺。”
她朝身後的丫頭看了一眼,丫頭捧著一個琴盒上來。
“王妃,請收下。這張琴,王爺也見過?!睂幱贽彪p手奉上琴盒。
“怎麼敢收下郡主的東西?還是一張古琴?”雲(yún)曦便要拒絕。
寧雨薇又道,“娘娘,這張琴並不是長寧獻的,而是家父獻的?!?
守著邊關(guān)的鎮(zhèn)遠侯?雲(yún)曦擰了擰眉,勉強露了個笑臉,“本宮收下就是了?!?
駁了她們的面子,便是駁了她們家中家主的面子,段奕執(zhí)政還得同朝臣們搞好關(guān)係,她不能在後面添亂。
這邊打發(fā)了寧家的兩個女兒,又有一人也推出身邊的嬌小姐,同樣如劉太保的夫人一樣,誇著自己家的小姐。
正當(dāng)雲(yún)曦百思不解她們的真實意圖時,鎮(zhèn)遠侯夫人又笑道,“娘娘。如今朝中上下,可都在推舉奕親王繼承大統(tǒng),如果奕親王即位,娘娘便是中宮了,而王爺又年輕,這宮中少不了粉黛三千,要是讓那等心思不正的女子伴在王爺身旁,娘娘可就勢單力薄了啊。”
雲(yún)曦瞇眼,心頭一跳,什麼?繼承大統(tǒng)?
劉太保的夫人也點了點頭,“娘娘,寧夫人說的沒錯,咱們幾家的老爺,都是王爺?shù)男母怪?,而小姐們呢,又都是王妃娘娘未嫁前的閨友,如果一同服侍了王爺,將來,娘娘在宮裡也有個幫手了,不是嗎?”
“是啊,娘娘,這身邊之人呢,一要忠心,二要家勢好,將來,才能做您的左膀右臂,好鎮(zhèn)住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像那劉皇后孃家人在西戎,京中沒有什麼人,所以,她當(dāng)年就懼怕強勢的顧貴妃,後又懼怕得寵的淑妃,居中宮二十年,今年才掌鳳印,可謂是白活了一輩子?!?
話,說得赤果果,似乎帶著體貼,但實是爲(wèi)了她們的私心——通過她,來打動油鹽不進的段奕,好將她們家的女兒們一個個送給段奕做個枕邊人。
這些人倒也會見風(fēng)使舵,眼瞅見段奕掌權(quán)了,便一個一個的依附過來。但她們所說的不懷好意的人……
雲(yún)曦一笑,“本宮明白你們的意思。只是今日本宮乏了,這時辰也不早了,改日再請你們來喝茶。”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齊向雲(yún)曦行了禮,“娘娘,臣婦(臣女)們告退?!?
等人都走完了,青裳重重的哼了一聲,“呵呵,還說別人會不懷好意,這幾人纔是!一個個上趕著將女兒過來,當(dāng)別人是傻子不成?”
雲(yún)曦擡了擡手,疲乏的說道,“我進去睡一會兒,王爺來了再叫醒我?!?
“奴婢扶您進去。”青裳扶著她走進內(nèi)殿重新躺在軟榻上。
青裳剛離開,忽然,從大殿樑上,落下一人來。
顧非墨面無表情的說道,“你跟段奕講,不管他納誰爲(wèi)妾,本公子都會毫不留情的殺了!”
雲(yún)曦心中正煩燥不安,橫了他一眼,“段奕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跟在我周圍了,你最好躲遠點,別給我添亂了!”
“你……生氣了?”他瞇著眼看向她。
她扯了扯脣,“換作你,你不生氣嗎?”她翻了個身,閉了眼,拿了塊帕子擋著眼睛前的光亮睡覺。顧非墨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悄悄的離開了。
雲(yún)曦聽不到他的氣息,這才鬆了口氣,本以爲(wèi)會睡不著,哪知想著心事,竟慢慢地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身子忽然一輕。她睜開眼來,原來是段奕抱著她往外走,而外面的天色已暗下來,到了黃昏了。
她伸手環(huán)上他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胸前,“你要帶我去哪兒?”
“當(dāng)然是回家了!還能去哪兒?天快黑了,回王府吃晚飯。”
“宮裡還會少了你的飯吃?你現(xiàn)在可是攝政王,得有多少人趕著巴結(jié)你。慢說廚子,女人也會上趕著送上身吧?”
段奕停了腳步,瞇著眼看著懷裡的嬌嬌人兒,雲(yún)曦正微擰著眉,粉脣微微撅起,“怎麼啦,誰忍你生氣了?語氣中帶著刺兒?”
雲(yún)曦擡頭看向他,想著不久前見過的那些高門小姐們,她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說出來,將話又吞了回去。
“沒有,你女兒在肚子裡折騰我,我難受?!?
“這樣?那就快些回府,讓她父王好好安慰安慰她?!?
。
天近黃昏的時候,一輛寬大的黑漆馬車與一輛紫紅色的馬車一前一後在四五十名護衛(wèi)的護送下,朝奕王府駛?cè)ァW霞t色的小馬車裡坐著青衣青裳與段瑞,段瑞已窩在青衣的懷裡睡著了。前面的大馬車裡,雲(yún)曦正靠在段奕的懷裡,望著車頂發(fā)呆。段奕撫了撫她的臉,“曦曦,在想什麼?”
“在想我娘。”
她閉了眼,將臉埋進他手掌心裡。段奕發(fā)覺他的手心一熱,挑眉問道,“曦曦?你哭了?”
她只是想起了父母,她的父母,一生一隻爲(wèi)一人。他扶起她坐起來。
雲(yún)曦將頭扭過,車內(nèi)昏黃的夜明珠光暈下,她的臉上正掛著幾滴淚珠兒。她正要擡手拭掉,段奕卻將那淚水一一吻掉。雲(yún)曦怔怔看著他,羽睫上掛著一些小淚珠。
“這是最後的淚水?!彼M她的眼裡,聲音沉沉說道,“我不會讓你再傷心。王府便是你永久的家。”
“段奕?!彼溃澳闶浅宋腋改钢?,對我最好的人,你不能拋棄我。”
“怎麼會呢?”
“如果……”她吸了吸氣,還是說了出來,“如果臣子們一定要擁護你爲(wèi)天子,而你爲(wèi)了籠絡(luò)朝臣,會不會娶進一些女人?如果你真的娶了那些女人,我就不進宮了,我……我一人住在王府就好了,或者,我去我的臥龍山繼續(xù)當(dāng)女寨主也行。”
段奕一怔,聲音冷沉著開口,“曦曦聽什麼人說,你的相公會登基爲(wèi)皇?”
“不用聽說,目前的局面,不是這樣嗎?段瑞年幼,而你纔是最正統(tǒng)的段氏血脈!爲(wèi)了延續(xù)皇室的香火繁衍人丁稀少的段氏一族,你一定會娶進一個一個的女人。而我……”
她低下頭,微微一嘆。她愛了一個人,卻不希望是天子。段奕的臉一沉,“而你還是你!你永遠是我段奕的妻子!本王也不會娶其他的女人進來!”
“可是大臣們會上摺子!”
“本王娶妻要那些老學(xué)究們多管閒事?”
“他們會說,爲(wèi)了段氏的香火,要你多娶女人!”
段奕失笑,“可我只想要你來給王府延續(xù)香火。”他將手伸進她的衣內(nèi),輕輕覆上她的小腹,“這裡,有兩個小東西呢!”兩個?雲(yún)曦整個人都驚住了,赫然擡頭看向他。
他將她摟進懷裡,雙目沉沉看著她,“你這個整天憂天憂地的小女人,本王擔(dān)心你生下女兒來同你一樣,她們姐妹倆小小年紀也是整天苦著臉,本王得愁得掉頭髮去哄她們開心?!?
雲(yún)曦眨眨眼,“可是……,大臣們會諫言,要你多操心這天下,子嗣旺,才皇權(quán)穩(wěn)?!?
“曦曦!”段奕的眉尖一擰,“後面的馬車裡,不是有個小子嗎?這天下,讓他操心去,本王只想操心你!”
她整個人怔住,“段奕……”“還不明白?曦曦懷孕懷傻了嗎?段瑞是太子,皇帝駕崩,他即位,本王只是攝政王!要繁衍子嗣,讓那小子早點成親,多娶些女人給他就是了!而本王只要你一個就好!”
“段奕……”她伸手環(huán)上他的脖子,擡起頭,吻上他的脣?!按松媚?,是我三生之幸。”
“知道就好!”段奕卻是一臉的嫌棄,“不夠深入,再來!”
雲(yún)曦的臉卻一沉,“相公,已經(jīng)到家門口了!”她已聽到門口朱管家的說話聲。
“我們不說下馬車,沒人敢開門,再來?!倍无人餍蕴稍谒纳韨?cè),閉了眼,一副任她採擷的模樣。
這個男人!她只好俯身上去,低頭吻下,用自己的舌尖輕輕的挑開他的脣,慢慢的探入,一點一點的用自己的丁香小舌繞著他的舌尖。
段奕卻忽然將她的身子一翻,他俯身在上,微微喘息著說道,“你這個磨人的小女人!爲(wèi)夫只娶你一人,你會不會對爲(wèi)夫好?”
“當(dāng)然,我是你的妻,我當(dāng)然會對你好。”她伸手環(huán)上他的腰。
“哦,是嗎?”他脣角一揚,伸手便去勾她的衣帶。
雲(yún)曦嚇得兩腿一夾,壓低著嗓門,“不要!這還在府門口呢!”
給人聽見,她還要不要臉了?而且,一動起來,這馬車就晃來晃去的……
段奕眉梢一揚,眉眼含笑,“那麼,進府裡去?”雲(yún)曦一怔,發(fā)覺自己掉進了他挖的坑裡,“天還沒有黑呢!”
“那麼,就在這裡?這馬車裡可比外面黑。”
雲(yún)曦閉了閉眼,還不如回府裡屋子裡呢。
“不要!”
“那就回我們房裡去?”
雲(yún)曦抿脣不說話,反正怎麼說,他就是要辦她的意思。段奕抱著雲(yún)曦走下馬車。
周嬤嬤帶著朱嬸忙上前詢問,“王爺,王妃這是……”怎麼抱著回來了?
“她累著了,本王先帶她回房歇息一個時辰,一會兒再去陪太后吃晚飯。你們不要來打擾!”
周嬤嬤樂呵呵一笑,“王爺,您儘管帶著王妃去休息,太后娘娘剛進佛堂了,要兩個時辰纔出來?!?
雲(yún)曦那個窘。
段奕與太后說好了的?
夫妻倆進了屋子不讓人打擾,還能幹啥?
兩人前腳進了屋裡,周嬤嬤便指著兩個粗使婆子擡著一大桶的洗浴熱水走進來了。
她笑道,“王爺王妃,先沐浴再休息,這樣解乏?!?
說完,她笑呵呵帶著人出去了,走時還將裡屋外屋的幾道門都關(guān)嚴實了。
雲(yún)曦:“……”
“周嬤嬤說得對,先沐浴,纔好休息,是不是,曦曦?”段奕微微一笑,抱著她走進了淨(jìng)房。
雲(yún)曦閉嘴不說話,就不該對他溫柔,就不該對他示弱,就不該掉眼淚。
天不黑就宣淫,太過份了!
兩人沐浴好,段奕直接將未著衣的她放在了牀上。
雲(yún)曦伸手一拉被子護著身上。
“全都看過了,藏什麼呢?”他挑眉笑道。
“太亮了。”雲(yún)曦怒道。
雖然外面的天已漸漸的黑了,但段奕這廝居然在帳子頂部放了四個鵝卵石大小的夜明珠,帳子裡亮如白天。她的身上,連一根汗毛都看得見了。段奕伸手扯開她身上的的被子。她的長長的烏髮散在身側(cè),玉色的肌膚散著淡淡的玉蘭清香,讓人深入後欲罷不能。讓他良之若甘。
他饒有興趣的研究了她的肚子一會兒,便往她旁邊一躺,微微閉著眼說道,“曦曦剛纔在馬車上說,會對爲(wèi)夫好?,F(xiàn)在,爲(wèi)夫等著你的好。”
雲(yún)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腰下移去,臉上噌的就紅了。這男人要不要這麼快就有反應(yīng)?
段奕等了半天沒見她行動,睜開眼,正看到她閉著眼做魚乾狀躺著,一張臉紅得如抹了胭脂。他不禁一笑,伸手從枕頭下摸出那本《春宮七十二式》,在她的面前揚了揚,“曦曦帶來的嫁妝,得用不是嗎?”
“今天顧非墨找了你?”段奕忽然睜開眼來看她。
雲(yún)曦一怔,說道,“他說想做我們未來兒子的師傅,教他學(xué)武。”
“呵,他有那本事教嗎?”段奕輕笑,又瞇著眼盯著雲(yún)曦,“不許再見他,今天,爲(wèi)夫不高興,你負責(zé)哄我。”
。。。
吃晚飯時,德慈往她臉上看去,伸手摸著她的額頭,眨了眨眼,說道,“小奕,曦曦身上發(fā)燙,臉這麼紅,她是不是不舒服?”又埋怨起來,“她現(xiàn)在不能生病,你不知道嗎?”
段奕認真的點了點頭,“母后,兒子知道呢,所以帶她到房裡,活動了一直身子?!?
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她怒得伸手去掐他的大腿。段奕卻紋絲不動。
“她不能太勞累,你別傷著她的身子。”德慈又說道。
“嗯,剛纔是曦曦主動,就只略微活動了一下,兒子看著她呢,不會讓她忘了情而傷著身子。”
雲(yún)曦的臉一窘:“……”啊,這個死男人!他在說些什麼?雲(yún)曦恨不得將自己埋到坑裡去。哪裡是她忘情,是他挑起的!
“那就好,哀家就放心了?!钡麓任⑿Α3粤孙?,段奕送了雲(yún)曦回房睡下,他便又往前院而去。雲(yún)曦如今越來越會睡,不用點她的穴,她捱上枕頭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
前院裡。四福居側(cè)間,段奕冷眸聽著青一青二等人的彙報。青影道,“大理寺動作不慢,已將兵部的江尚書與欽天監(jiān)主事定了罪,定的都是二十年流放永不錄用。”
段奕點了點又看向青二。青二說道,“主子,暗龍衛(wèi)們已經(jīng)抓得差不多了,還有五人沒有落網(wǎng),不過,據(jù)屬下們查,都是些三流身手,不足以對王妃造成威脅?!?
“青一,景姑呢,找到線索了沒有?”青一耷拉著腦袋,“沒有,什麼線索也沒有,屬下已將京中所有藥鋪都安搜了人手看著,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而且城門口巡防的人,全是羽林衛(wèi)們扮成的,沒有人發(fā)現(xiàn)有異樣的人出城。”
段奕緊抿著著薄脣,“繼續(xù)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是。主子!”
…
元武帝的棺柩要停十天,雲(yún)曦每天都同段奕帶著段瑞去皇宮守靈。同往常一樣,段奕帶他二人在慶福宮裡坐上一陣,便又回瑞福宮休息著。他則再帶著段瑞去鴻宇殿處理政事。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到了第九天的時候,雲(yún)曦這一天沒有在瑞福宮休息,而是與幾個侍女在御花園裡散起步來。
段奕也同意了,因爲(wèi)所有的暗龍衛(wèi)已全部落網(wǎng),整個皇宮裡的,全是他的人。
“王妃,前面有座菊園,有些早開的菊花,要不要去看看?”青裳與青衣一左一右挽著她胳膊在御花園時閒逛。
雲(yún)曦看看花看看草,感覺她現(xiàn)在徹底便是段奕口中說的閒適貴夫人了,只差手裡溜一隻狗。
“也好?!彼c了點頭。
繞過一叢紫竹林,有兩人正快步朝這邊走來。
“奕王妃弟妹?”睿王朝她微微頷首。
“是睿王啊,您這是往哪兒去?”雲(yún)曦也朝他俯身一禮。
“攝政王找老夫呢,走這條道比較近?!鳖M醯?。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人,雲(yún)曦瞇起眼,睿王的門生?那人走出來朝雲(yún)曦拱手一禮,“奕王妃?!?
“哦,這位是老夫的門生,也是義子,叫睿塵?!鳖M跣Φ?。
“恭喜睿王得一得意門生?!?
兩人寒暄了幾句,睿王便帶著睿塵離開了。一直到那兩人走得看不見了,雲(yún)曦才收回視線。
見她一直瞇著眼,也不朝前走了,只低頭沉思,青衣忙問,“王妃,怎麼啦?”
“那個睿塵很可疑?!彼溃澳銈冇袥]有覺得他像一個人?”
“像誰?”
“段輕塵!”
青衣與青裳吃了一驚,她們雖沒有親眼見過段輕塵化爲(wèi)一灘血水,但跟去梅州的人都已知道,段輕塵已死,還是爲(wèi)救王妃而死。
王妃在心中一直爲(wèi)這件事而難過著。
“不可能吧,王妃,他不是死了嗎?難道有鬼魂附體奪舍之說?”青衣眨眨眼說道。
雲(yún)曦瞇著眼,“不,他根本就是段輕塵,這世上,有兩人會長得像,但沒有兩人的氣息會完全一樣!”
她被段輕塵強行帶進別院住了一些日子,又同他一起坐過馬車,對於他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了。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同段輕塵一模一樣!
就像南宮辰換了張臉改了身份變成了段琸一樣。他們都只是在臉上動了手腳。
臉可以變,聲音可以變,但眼神與氣息永遠都不會改變!
這個睿塵,一定也是用了同樣的法子!
“青龍朱雀!”雲(yún)曦朝虛空喊道。
“小主!”兩人從暗處閃身來。
雲(yún)曦吩咐道,“你們馬上暗中跟著那個睿塵!看看他究竟是誰!”
“是!”
兩人閃身離去。
雲(yún)曦再無心散步了。她在竹林下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擰眉沉思。
若是睿塵真的是段輕塵,段輕塵又爲(wèi)什麼要假死?他究竟想幹什麼?
坐了一會兒,她往瑞福宮走的時候,又遇上了睿塵。這回只有他一人。
長而窄的水上小木橋上,他就這麼徑直朝她走來。雲(yún)曦瞇著眼一直看著他,岸上有路不走,爲(wèi)什麼走上水上小木橋?她是來觀殘荷,他來幹什麼?
待走到她的面前三尺遠時,他俯身拜下,“奕王妃?!?
她盯著他的臉,他走路的模樣,跟段輕塵一模一樣。剛見他時,並不是這樣走路的,但剛纔的樣子,分明是段輕塵再生了。他是故意走給她看的?
“睿塵?”
“正是在下。”
“你這是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她隨口問道。
睿塵擡頭,看進她的眼眸,微微一笑,“王妃問的話,可不好回答呢,從哪裡來,到哪裡去?誰又知道呢?從迷茫之地而來,到未知之地而去?!?
他說完朝她拱了拱手,錯身走開了。
“搞什麼?這個睿塵神神秘秘的!”青衣撇了撇脣,“說的話也讓人聽不懂!”
雲(yún)曦站在水上木橋上,手指緊緊的抓著木欄桿,瞇起眸子。
回到瑞福宮,朱雀已回來了。
“小主,這個睿塵剛纔去了太醫(yī)署,以睿王的名義拿了許多的外傷藥。還有一些包紮的紗布?!?
“外傷藥?”雲(yún)曦眉尖一擰,“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們速去通知王爺,那個景姑找到了,而且,她很有可能會出城!”
朱雀神色一斂,“是,小主!屬下這就去通知王爺!”
段奕得到消息匆匆來到瑞福宮。
雲(yún)曦正歪在小榻裡想著事情。
“曦曦?”
她從榻上坐起身來,“段奕,我知道景姑在哪裡了?!?
段奕扶著她重新躺下,“別慌,慢慢說,怎麼回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天救走景姑的人正是睿王的門生睿塵!”
“睿塵?謝楓在謝府前的街市上來回搜了幾十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景姑,你怎麼肯定是他?”
“氣息,我對人的氣息聞過就不會忘記,就是他,而且,睿塵也就是段輕塵!夏宅旁邊的宅子裡,有一間密室,景姑一定藏在裡面?!?
段奕赫然看向雲(yún)曦,“曦曦,你確定嗎?”
“不會錯,段輕塵改了容顏救走景姑,這個人,可謂深不可測?!?
段奕瞇起眼眸沉思。
雲(yún)曦又道,“我覺得先不要打草驚蛇,段輕塵爲(wèi)人很是小心謹慎,景姑又狡猾多端,這兩人在一起,只怕又想做什麼惡事!”
“……”
“而且,若是段輕塵藏著景姑,便一定會藏在睿王府的別院裡,因爲(wèi)那座別院有一條地道直通城外!如果我們查景姑查得緊,她會從地道里逃走,出了城,我們就永遠找不到她了!”
段奕馬上站起身來。雲(yún)曦卻拉著他的胳膊,“段奕,今天段輕塵到太醫(yī)署拿了許多的外傷藥,那麼,就是要逃走的跡象了!”
“她逃不掉!”
“不過,我覺得奇怪,他們既然有地道,爲(wèi)什麼等到現(xiàn)在才逃走?而不是一早就逃走,而且,段輕塵爲(wèi)人謹慎爲(wèi)什麼會到太醫(yī)署拿藥,還嚷得衆(zhòng)人皆知?”
段奕看向雲(yún)曦。雲(yún)曦的眸光忽然一亮,說道上,“我知道怎麼回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景婆子還不死心,她還想殺你!因爲(wèi)明天皇上出殯會出城,走的那條路,離段輕塵別院地道的出口不遠!她從那裡逃出來,會隱藏在那裡,伺機再刺殺!”
“她妄想!這回,本王定要將她碎屍萬段!”
…
睿王府的別院。睿塵抱著一大包的藥進了密室。景姑的臉色依舊蒼白,她喘了口氣,看了一眼睿塵,淡淡擡了擡眉,“你取藥的時候,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
“沒有,這是孫兒從太醫(yī)署裡盜出來的?!?
景姑點了點頭,“那就好,我們的行蹤千萬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最後的成敗,在此一舉了!明天元武帝的棺柩會從小葉林前經(jīng)過,而那裡,正好是地道的出口,伺機殺了那段奕!”
“是?!鳖m沒什麼表情的答道。
景姑似乎對他冷淡的性子不滿意,又說道,“你別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殺了那段奕,你再將那謝雲(yún)曦搶過來也不遲。”
“睿塵知道?!彼椭^表情淡淡。
“不過?!本肮貌[著眼看向他,“在事情沒有成功前,你千萬不要跟那個謝雲(yún)曦碰面,最好是繞道走,那丫頭太鬼精了,一隻鼻子像狗鼻子一樣,居然能分辨人的氣息,她要是發(fā)現(xiàn)了你的真實身份,咱們就前功盡棄了!”
“沒有,孫兒並沒有同她碰面。”
“那就好?!?
睿塵走後,老僕人老李進來送晚飯。
“老夫人,吃飯了。”老僕人將食端到她的面前。
景姑的臉色忽然一變,一改剛纔的蒼白虛弱,而是一臉戾色,兩眼露出兇光。她那瘦如枯枝的手指緊緊的鉗著老李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說,小殿下今天是不是同那個謝雲(yún)曦碰面了?”
“不……不知道啊?!?
“不知道?”景姑眼底殺氣一閃,手下緩緩用力,老李的臉漸漸的變成青紫,兩眼凸起。她又忽然一鬆手,“說,不然,我就殺了你!”
“咳咳——”老李咳嗽了兩聲,“是……,在宮裡的時候,只打了聲招呼,並沒有多說什麼。”
“沒說什麼?他離那謝雲(yún)曦有著三尺遠都會暴露,居然上前打招呼?他想幹什麼?他還當(dāng)我是他姑祖母嗎?這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這個叛徒!”
景姑大怒,手下一用力,咔嚓,老李的脖子被她掐斷了,她冷笑起站起身來,在門上摸索了一陣,打開機關(guān)走了出去。這個小子居然想將她一直困在這裡,真是白養(yǎng)了一場!屋外,月已上升,已過了一更天。
她眼底冷芒閃過,“居然敢殺我?謝雲(yún)曦,段奕,你們這是想找死!”她腳尖一點,身子已躍出了院牆。別院的隔壁,便是夏宅,屋子前掛著兩個大大的紅燈籠。夏玉言坐了馬車從外面剛回來。隱在暗處的景姑盯著夏玉言兩眼一瞇,臉上便騰起了殺氣。她暗中運力,朝夏玉言撲去。
“言娘,小心!”忽然從馬車後面跳出一人擋了一下,景姑的一掌打在那人的身上。噗,那人飛出一丈多遠。
“有刺客!”有人高喊起來,朝景姑奔來。
景姑神色一斂,慌忙跑掉了。
“玄武,看好夫人!”謝楓提了刀朝景姑追了上去。
“端木斐,家裡鬧賊了,你動作倒是快點!”謝甜身影一閃也追了上去。
端木斐沒有說話,明明在謝甜的後面,卻在眨間到到了她的前面。
“唉,夫妻雙雙把賊抓,端木等等我!”
夏宅前,抓賊的抓賊,叫大夫的叫大夫,亂成一團。夏玉言看著臉色慘白,吐了一口血且昏迷著的劉策,急得在原地打轉(zhuǎn),“玄武,劉家怎麼會沒有人?”
“夫人,叫了半天門沒人開。怎麼辦?而且,劉宅裡一片漆黑,像是真沒有人在!”
“這個劉策居然摳門得連個僕人也不請!”夏玉言一咬牙,“擡到夏宅再說!”管不了名聲了,好歹人家救了她一命,要不是他擋著,現(xiàn)在昏迷的可是她了,總不能將這人扔到大街上露宿一晚。
“是,夫人!”幾個僕人小廝找來塊大林板,將劉策擡進了夏宅。
玄武跟在夏玉言的後面,“夫人,天黑了外面不安全,進去吧。”
夏玉言吩咐著,“謝府就有一位大夫,快去請過來給劉大人看看傷勢?!?
“是,夫人!”
一衆(zhòng)人都進了夏宅。
。
奕王府裡。雲(yún)曦睡不著,在府裡散著步,信步走著,不知不覺來到前院,朱管家馬上迎了上來,“王妃?!?
她朝車馬架那兒看去,發(fā)現(xiàn)少了一輛馬車的架子,不禁挑眉,“王爺呢,還沒有回府嗎?”
“還沒有。王爺帶著青一青二都出去了?!?
“我知道了?!彪?yún)經(jīng)點頭朝後宅走。
今天她將睿塵的事告訴給了段奕,他難道出城看那處地道出口去了?雲(yún)曦的心中沒來由的有些煩燥起來,青衣跟在她的身後不敢多話。
走到前後院的之間人工湖邊上時,她的心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如果睿塵今天是故意將拿藥的事告訴給她,將身份故意泄露給她,就成了一出調(diào)虎離山計了。
段奕會出城抓景姑,但不會帶她去。那麼這座王府裡的護衛(wèi)會一分爲(wèi)二……
她赫然轉(zhuǎn)身,“青衣,馬上將青影找來!”
“是,王妃!”
不多時,青影來了,“王妃!”
“青影,王府裡有多少護衛(wèi)?”
“加上屬下,原本有六百一十人,但剛纔被王爺調(diào)走了二百人,還有四百一十人。”
如果只有景姑一人,四百一十人,護著王府的一百二十個手無寸鐵的主僕,應(yīng)該也不在話下,但是,如果是人多的話……
她的氣息一沉,“青衣,馬上去通知朱管家,叫他吩咐下去,從現(xiàn)在開始,府裡的丫頭婆子雜役們,全都躲到自己的屋子裡去!不準出來!誰給本宮添亂,亂棍子侍侯!”
“是!”青衣轉(zhuǎn)身離開。
“青影!”雲(yún)曦道,“將四百一十人中調(diào)出五十人護住太后那裡,再抽出五十人護著瑞太子那裡。其他的人,分散守在王府的四周?!?
青影眨眨眼,“王妃,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發(fā)生?”
“有強敵到了,全府戒備!”雲(yún)曦沉聲吩咐。
“是!屬下明白!會誓死護著王府護著太后和王妃!”
“快去!”
青影一走,從屋頂上溜下一個人來。
“謝雲(yún)曦!別害怕,還有小爺在呢!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雲(yún)曦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zhuǎn)身朝前院走去。顧非墨彈了彈袍子上的灰,緊跟在她的身後,“謝雲(yún)曦,你怎麼不說話?”
雲(yún)曦腳步一頓,怒目看著他,“顧非墨,你腦子又犯渾了?這是在後宅,月高,天黑,孤男寡女!你想壞我名聲?”
顧非墨一噎,冷哼了一聲,“這世道,哪來那麼多破規(guī)矩?行了,我明白了,我躲起來就是了。”腳尖點地,眨眼間他便躍上了屋頂。
雲(yún)曦看了他一眼,快步朝前院走去。雖然顧非墨沒有再跳到她的面前,但聽得他的聲音,他在屋頂上行走著,一路跟著她,她心中微微一嘆。雲(yún)曦快走到前院的王府正廳時,朱管家小跑著走來,“王妃,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雲(yún)曦抿了抿脣,“可能會有人闖王府,防著總是沒錯?!?
朱管家點了點頭,“王妃說得沒錯,王爺不在府裡,大家是該戒備著。王妃請放心,僕人都進了自己的屋子裡,您也回房吧,自有老奴與青影在呢!”
雲(yún)曦正要說話,忽然,她的眉尖一擰,大聲喊道,“有刺客!”
顧非墨忽然從屋頂上躍下來,抱著她腳尖一點,離開了原地,一隻短箭正落在二人停留的地方。雲(yún)曦定睛一看,心中一沉,“雙頭蛇短箭?那景婆子來了!”
屋頂上,有一人在急步奔走。青影正與王府的護衛(wèi)們追殺那人。動作好快,雲(yún)曦瞇著眼。不多時,屋頂上就響起了乒乒乓乓的聲音。
景姑哈哈笑道,“你們都不是老身的對手,今天老身要殺光奕王府所有人!”
沒一會兒,又有無數(shù)的黑衣人跳上了屋頂?!皻⒘诉@裡所有的人!”景姑怒聲喝道!
顧非墨瞇著眼,“景姑?原來是那個婆子,呵呵,小爺正找你呢!你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
他縱身一躍,又跳上了屋頂,揮劍去追景姑。那些黑衣人一言不發(fā),揮起刀就跳下屋頂,同王府的人廝殺在一起。
“個死老婆子,說大話別閃了舌頭,是不是啊,端木?”
謝甜妖妖嬈嬈的聲音響起,紅影一閃,已躍上了屋頂。緊跟在她身後的,是個白衣如雪的中年男子。一紅一白,也加入廝殺的人羣中。
“景婆子!受死吧!”謝楓也追了上來,躍上了屋頂。
一時之間,王府前院這裡,四處都響著喊殺聲。青衣與青裳還有吟雪三人已陸續(xù)趕來,護在雲(yún)曦的身側(cè)。三人護著雲(yún)曦站在廊檐下,看著那些廝殺的黑衣人。
吟雪忽然說道,“小主,奴婢怎麼瞧著不對勁啊,那些黑衣人怎麼個個都像木偶人一樣?都沒有表情?身上捱了一下也不哼一聲,砍殺起來也是拼著十成的力。不像個正常人?!?
雲(yún)曦也發(fā)現(xiàn)了異樣,她瞇著眼不說話。沒一會兒,遠處又有人趕來。銀色面具,黑斗篷的青年男子,她的身後跟著一個白衣女子。正是林素衣與蒼離。
林素衣緊追著蒼離,“蒼離,你發(fā)什麼瘋?你在幹什麼?”今晚的月兒很亮,再加上王府四處燈火通明,將蒼離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他的臉色蒼白,一臉的痛苦。他站在屋頂上,一言不發(fā)。無論林素衣怎麼問,他就是不說話。
沒一會兒,屋頂上又來了一人,來人正是睿塵,“姑祖母,你爲(wèi)什麼要這麼做?住手!”他攔在景姑的面前。
“走開!你敢攔著你姑祖母?蒼離,動手啊,快殺了所有人!動手!”景姑氣急敗壞的喊道。
蒼離沒有動,只目光冷冷看著景姑。林素衣拉著他的胳膊,他都沒有反應(yīng)。
“姑祖母,放棄吧,蒼師兄早已服了解藥了,他不會受你的控制的?!?
受了控制?雲(yún)曦這一方的人都吃了一驚,難怪那些黑衣人都跟木頭人一樣。謝甜踢開一個黑衣人,朝端大斐說道,“端木,用力殺,反正都是些木頭人!”
而這時,雲(yún)曦的身後忽然有人喊道,“曦曦,碎掉玉珮!可以解毒!”碎玉珮?她看向身後,德慈太后正由瑞嬤嬤扶著走來了。
景姑一見德慈,神色一動,想從屋頂撲下來,卻被青隱幾人攔住了,她的周身都是劍光,她只得咬牙怒目看著德慈。
雲(yún)曦拔下腰間的玉佩扔向空中,顧非墨揮劍飛快的削去,頃刻,整座院子裡便聞到一陣奇異的甜香。而那些黑衣人也有一部分的人停了廝殺,互相看了看,齊齊跪倒下來?!按笕藗凁埫?,在下等是良民,是被人抓來當(dāng)差的!”
“南凌雪,你這個賤人,你敢壞我好事,你找死!”景姑氣急敗壞就要往德慈這裡衝,忽然有一隻長鞭子朝景姑捲來,景姑只得退了回去。段奕的身子輕飄飄的落在雲(yún)曦與德慈的面前。
“小奕,快,還有一塊玉佩,捻碎了!”德慈衝段奕喊道。
段奕也扯下腰間的玉佩扔向空中,長鞭子帶著勁道抽去,玉佩碎裂開來,又是一陣甜香飄來,大部分的黑衣人都清醒了過來。
再加上被衆(zhòng)人合力殺了一部分,景姑帶來的近千人,只剩了幾十人。她頓時大怒,提劍便朝太后衝去。
“保護太后!”有不少高喊道,青隱衛(wèi)們都紛紛朝太后的面前擋去,連段奕也向太后這邊躍來。
哪知景姑的劍一晃,身子飛快朝雲(yún)曦撲來。段奕大吃了一驚,“曦曦——”
雲(yún)曦正要跳開,忽然肚子一陣抽痛,她伸手一撫肚子,便慢了一步。那柄劍已到了眼前,她心中大吃了一驚。
噗——
一人飛快地擋在雲(yún)曦的面前。段奕伸手一拉雲(yún)曦,跳了開來。雲(yún)曦回頭來看,眼神一瞇,睿塵?
“睿塵?睿塵——”景姑望著刺入睿塵腹中的劍,一時怔住,她又驚又怒,“你爲(wèi)什麼要救那個丫頭?你爲(wèi)什麼?”
睿塵的臉蒼白一片,他顫聲說道,“姑……祖母,你殺……的人太多了!停手吧……”他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睿塵,段輕塵?雲(yún)曦走到他的面前蹲下,這個人,到底哪一面是真實的,他居然替她擋了一劍!
“朱管家,找人將他擡到客房裡!吟雪,快,將朽木找來給他看傷!”
“是,王妃?!币餮?yīng)道。
幾個人擡著段輕塵走下去了。雲(yún)曦回過頭來盯著景姑,紅著眼,大聲怒道,“來人,給本宮殺了這個婆子!”
景姑也回過神來,手中的劍一晃,又要刺向雲(yún)曦,雲(yún)曦伸手撈起段輕塵掉下的長劍,反擊景姑,段奕將她往身後一護,袖風(fēng)一閃,朝景姑劈去。
景姑冷笑著跳開了,“就憑你們?呵呵——”她轉(zhuǎn)身看向面無表情的蒼離。
“蒼離,快動手,殺了這裡所有人!蒼離!”
“蒼離?”林素衣拉著他的袖子,他依舊毫無反應(yīng)。
他緩緩走到景姑的面前,景姑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好徒兒,殺了這裡的人,他們都是惡人!快,殺了他們——”
哪知蒼離的手一晃,一隻短箭插入了景姑的心口,從前胸直到後背,刺了個對穿。他那面無情的臉開始變得憤怒,雙目死死地盯著景姑,“師傅,你殺了那人是不是?是不是?你將她扔進地洞裡活活的疼死餓死了!是不是——”
林素衣一怔,他在說什麼?顧非墨的雙眸瞇起,“蒼離,你在說誰?是不是我姐顧鳳?你給爺說清楚!”
“那又怎樣?”景姑冷笑,“你是我最看好的徒弟,你怎麼能喜歡一個殘花敗柳的有夫之婦!漂亮的女人都不是好東西!就得死!”
林素衣的心往下一沉,原來真兇是這個婆子。顧非墨的眼底也騰起了殺氣。
“我就是要喜歡!”蒼離歇斯底里的吼了一聲,一把將景姑推開,玄色的身影衝向黑夜裡,片刻就消失不見了。
林素衣一怔,手指一翻補了景姑一劍,又朝蒼離追了上去,“蒼離,你給我站住!你給我說清楚!”
段奕雙眸似劍盯著景姑,“來人,給本王將這個婆子抓起來,本王不將她碎屍萬段,誓不爲(wèi)人!”
顧非墨卻搶在青隱的前頭揮劍刺向景姑。景姑帶來人的已全部清醒,現(xiàn)在就剩景姑一人與整個王府的護衛(wèi)廝殺了。
她心口被蒼離刺穿,早已虛弱不堪,加上林素衣補的一劍,此時的她,就同個廢人一樣了。她一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周圍都是她的仇人,而她是他們的仇人。
景姑的目光轉(zhuǎn)了一圈,最後落在德慈的臉上,她冷笑一聲,“想不到,你居然有攝魂草的解藥,賤人,老身敗在你的手裡,算你狠。”
“你不是敗在我的手裡,你是敗在我父王的手裡!”德慈說道,“你身爲(wèi)國主夫人,卻心術(shù)不正,專攻邪術(shù),父王早就有了戒心,他將解藥裝在玉佩裡,爲(wèi)的便是有朝一日好毀了你?!?
景姑的身子顫抖起來,她不相信的看向德慈,“你說什麼?是他……是他的安排?!?
“沒錯,我父王說曾誠說過,他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是你自己一步一步毀了你們的感情,你嬌縱,刁蠻,心思歹毒,嫉妒心強,你怎能做國主夫人?”
景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仰天大笑起來,一臉落寞,笑著笑著,忽然倒地不起,而一雙眼卻直直的盯著天上的一彎月牙兒。
謝甜上前踢了踢,皺著眉說道,“這婆子死了!”
“她自盡了,愛而生恨,害人害己!”端木斐皺了皺眉頭。
“來人,將她火葬了!骨灰酒入江河裡!”段奕吩咐著。
“是,王爺!”上來兩個僕人將景姑拖了下去。
德慈望向端木斐,“小斐?爲(wèi)什麼每次來,都不來看看姐姐?”端木斐已轉(zhuǎn)身,正要離去,聞言,他的後背一僵。
“我是你親姐啊?!钡麓扔值馈?
端木斐沒有說話,還是離開了。
謝甜朝幾人訕訕一笑,“書呆子脾氣,見諒,見諒啊,我回頭勸勸他。”她大步朝端木斐追去,“端木,夫妻雙雙把家還,你個死男人等等老孃!”
德慈嘆息了一聲,朝衆(zhòng)人揮了揮手,“哀家去休息去了,曦曦啊,你也早些睡,這裡由朱管家收拾吧。”
“是,母后?!?
“母后,兒子送送你。”
“不用,不用,有瑞嬤嬤呢。你陪著曦曦吧?!钡麓葦[擺手,扶著瑞嬤嬤的手緩緩朝後宅走去。
“那好,母后,您慢些走,天黑留心腳下?!倍无葘⑺鲋吡藥撞脚_階後又返回來陪雲(yún)曦。
謝楓正同雲(yún)曦說著話,“曦兒,剛纔有沒有嚇著?那一劍好險?!彼龘u搖頭,“沒有?!彼汩_了也是可以的,誰想到……,她的心往下一沉,“哥,非墨,你們自便吧,我去看看傷者?!?
顧非墨一眼瞥見段奕陰沉著的臉,哼了一聲,轉(zhuǎn)身便走了。謝楓朝雲(yún)曦與段奕點了點頭,“那我先回了,娘剛纔差點被這個景婆子傷著,我回去看看她。”
雲(yún)曦赫然一驚,“她有沒有受傷?”
謝楓搖搖頭,“沒有,對面劉宅的劉大人替她擋了一掌,恐怕是傷得不輕。”
“那你趕緊著回家看看,我這裡沒有事了?!彪?yún)曦催促著說道。
景姑藏在睿王府別院裡,她跑出來經(jīng)過夏宅,定然會行兇,這個惡毒的婦人,總算是死了!
段奕也說道,“楓大哥如果要請大夫,隨時來王府,朽木道長常期住在這裡?!?
“好的,我先回家看看再說?!敝x楓轉(zhuǎn)身離開了。
“回房休息!”段奕抱著雲(yún)曦往後宅走去。
雲(yún)曦推了推段奕的胳膊,“不,讓我先看看那個睿塵,也就是段輕塵?!?
段奕的腳步一頓,“他死不了,放心吧。朽木正給他亂傷口,很晚了,別看了!”
“可是……”好歹他替她接了一劍。
“說什麼都沒有用,你剛纔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才慢了一步?”段奕的眸色一沉。
雲(yún)曦張了張口沒再說話,的確,要不是她肚子疼,慢了一步,段輕塵怎麼會替她捱上一劍?
。
奕王府,朱管家?guī)е鴥W人們清掃了大半夜。青隱與隨後回府的青一青二,審問景姑的人也審了大半夜。朽木給段輕塵包紮傷口也忙到很晚。
天天好睡的雲(yún)曦今晚卻失眠了,段奕摟著她而臥,她卻睜眼到天亮。她在心中念著父親母親的名字,她已替他們除了所有的仇人了。
。
林素衣追到天亮才追上蒼離。蒼離的臉色蒼白,緊抿著脣一言不發(fā)?!吧n離!”林素衣道,“景姑是你師傅?”
“是,我父母死得早,是她收養(yǎng)了我?!鄙n離點了點頭,卻是揹著身子朝著林素衣,不敢看她。
“你沒有替她殺什麼人?”
“沒有?!?
“沒有又爲(wèi)什麼不敢面對我?”
“她是我?guī)煾?,她卻殺了你,我……我當(dāng)初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
林素衣的呼吸沉了沉,“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是她殺了我?”
“昨天,睿塵師弟找到了我,是他說的?!?
林素衣望向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聲音沉沉問道,“你還願意娶我嗎?”
蒼離沒說話,也沒有轉(zhuǎn)身。
“你說你喜歡了我二十年,原來就是這麼點感情?”林素衣望了望東邊天絢麗的雲(yún)霞,慘然一笑,“那好,回顧府……將親事退了吧?!彼D(zhuǎn)身朝原路走去,步伐匆匆。
走了一段路,身子忽然一輕,有人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溫潤的脣貼上她的脣瓣,霸道毫不客氣的吻著,蒼離低低啞啞的聲音說道,“誰說二十年的愛只有一點情?我只是……怕你怨恨我,畢竟……”
林素衣捧著他的臉,“看著我的眼,我的死,你沒有參與嗎?”
蒼離與她四目相對,“我只想你活,我怎麼會要你死?我若對你起過一絲不好的心思,便不得好死!”
“那好,你沒有殺我,你的身邊人殺了我,你殺了她,就算是兩清了!”林素衣坦然說道。
“鳳……”蒼離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澳阏娴牟还治??”
“你是你,景姑是景姑!”林素衣道,“何況,你也殺了她一刀不是嗎?”
蒼離的臉上,這才露出笑意來,他開心地說道,“好,咱們今天就回西戎成親去!不受這大梁國勞什子國喪的影響!”
…
次日,朝野所有官員送元武帝出殯,再接下來幾天倒是過得很快。景姑這個隱藏的惡人一除,王府裡的氣氛都變了,儘管元武帝剛駕崩,大梁還在國喪中,但和奕王府有什麼關(guān)係?
王府裡,四處都是歡笑聲。睿塵受傷昏迷的消息,傳到了睿王府。老睿王心疼得不得了,派人接了回去。而他也正如段奕說的,不會死,卻也不見醒。
。
一個月後,段奕與羣臣擁段瑞爲(wèi)新皇,年號元朔。雲(yún)曦站在王府的大門口送段瑞進宮。段瑞可憐巴巴的拉著她的裙子,“嬸嬸,你不陪我進宮嗎?”
雲(yún)曦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瞄了一眼,搖搖頭,“不行,你現(xiàn)在是皇上,哪能一直讓人陪著?皇上是孤家寡人,得樹起威信來!”
段瑞不服,一指段奕,“可你卻陪著他!天天陪著,日日夜夜陪著。”
雲(yún)曦:“……”段奕的臉一黑,伸手將他一拽塞進了大馬車裡,“皇上,上朝了!”
段瑞將小腦袋從馬車車窗口伸出來,朝雲(yún)曦喊道,“嬸嬸,帝師顧太傅說了,皇上的權(quán)利最大,嬸嬸要是覺得叔叔不好,小瑞幫你換個叔叔給你!”
雲(yún)曦嚇得腿一抖。段奕只差沒氣得踢飛了馬車,他陰沉著臉,走到車窗門口,“皇上,昨日臣讓您批的摺子都折完了沒有?”
段瑞的小臉一白,“……”
“當(dāng)朝律法您倒是會背了沒有?”
段瑞的身了一抖,一臉哭喪,“……”段奕呵呵一聲,“皇上昨天跟臣是怎麼說的,說若不批完,今天一天不吃飯,有沒有?”
段瑞的脣角一癟,“朕……朕可以反悔不?”段奕施施然又道,“皇上,君無戲言,您昨天說今天不吃飯,就一定不要吃哦。”
雲(yún)曦一陣無語,段奕要不要跟個孩子過不去?她正要說上兩句,段奕已鑽進了馬車裡,青一揚了揚馬鞭子,忍著笑,將馬車飛快的趕出去了。
…。
雲(yún)曦回孃家的時候,夏玉言將她拉到無人處,不停地問她對面的劉大人爲(wèi)人怎樣,她眨眨眼,“娘,老帥哥一個,不錯啊?!?
夏玉言臉上一窘,一拍她的手,“這個孩子問你正經(jīng)話呢!”
“正經(jīng)話,娘,您趕緊嫁了吧,將夏宅讓出來給玉娥姐住,讓她學(xué)著管管宅子,讓她明年嫁過來時,不至於是生手而亂了陣腳?!?
夏玉言眼睛一亮,“說的也是,但,”她又犯愁了,“劉家老爺一直不說喜歡娘,可怎麼辦?難道讓娘先說,那怎麼行?娘不是沒面子了嗎?”
母女倆正說著話,桂嬸小跑著走來了,“夫人,劉老爺來了,說有東西找不到了,問您放哪兒了?!?
夏玉言臉色沉了沉,“他怎麼又找不到了?曦兒,你坐會兒,娘跟他說幾句話就來?!?
“好,娘去忙吧。”雲(yún)曦笑道。
外間屋子裡,劉策見到夏玉言,一把拉住就問,“你將我的中衣褻衣都放哪兒了?我怎麼y就找不到?”
“噓——”夏玉言紅一臉,“小點聲,王妃在呢。走,到你家去,我找給你看,”
雲(yún)曦收回神思,笑了笑,對一旁的桂嬸說,“看來,我得準備孃的嫁妝了?!?
“啊,小姐說什麼?”桂嬸眨眨眼。
“將你陪嫁陪出去!”雲(yún)曦一笑。
。
回王府時,雲(yún)曦看到推王府的人擡著一個擔(dān)架往別院裡走。
兩個小廝跟在一旁。
雲(yún)曦的心沉了沉。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走過去。
“王妃,王妃,該回王府了?!鼻嗌迅∨芰藥撞?。
青衣在幾天前已嫁給了關(guān)於飛,現(xiàn)在天天跟在她的身邊是青裳。
“我去看看就回?!?
“奕王妃?!鳖M醺娜艘姷剿娂娦卸Y。
“不必多禮,你們接著忙吧,他……”她往擡進去的擔(dān)架上看了一眼,“還沒有醒來嗎?”
“回王妃,沒有。”
“王妃看到他天天傷心。王爺才做了決定將他送來這裡?!?
兩個小廝回道。
雲(yún)曦提裙走了這座久違的別院。半年不見,這裡的竹子長得更高了。又到了冬天,有薄薄的雪落在紫竹上。段輕塵已被小廝們擡到裡間的房裡。這座宅子裡只有兩間屋子,一間密室,一間小書房。她住過密室,小書房卻沒有進去過。
三丈見方的書房裡有半面牆都是書冊,她的手隨手在書冊上劃過。
忽然,她不小心碰落一個錦盒。錦盒裡有兩隻一模一樣的小匕首掉了出來。雲(yún)曦捏著其中的一隻匕首,心中驚得呼吸一窒。這匕首,不是她以前常常用的嗎,在鳳棲山上時,遇到刁難的謝誠,一隻匕首從暗處飛射來,她便撿了留住自己用。這匕首削鐵如泥,讓好愛不釋手,可在宮中刺殺那景姑時,遺落了,想不到,又回到了他的手裡。
雲(yún)曦朝身後的牀上看去,改了一副面孔的段輕塵正沉沉而睡?!岸嘀x你幾番相救,可我……可這世上只有一個我……”她朝他嘆息說道。
將匕首放回錦盒時,無意間又看到匕首手柄上刻著幾個小字,“相見太遲?!彼]了閉眼,將錦盒蓋上放回了原處,走出了書房。
牀上,段輕塵的手指輕輕的動了幾下。
。
次年春,睿王府裡落了一夜的杏花雨。雲(yún)曦的肚子也疼了一夜。德慈在佛堂唸了一宿的佛經(jīng)還未走出來,夏玉言在前一晚得到通知說雲(yún)曦的肚子開始疼時,便住進了奕王府。
她與府裡的幾個嬤嬤一起守在雲(yún)曦的牀榻前,指揮著丫頭婆子們端水遞手巾把子。小皇上段瑞今天又曠朝一天,向帝師顧太師請假的理由是,嬸嬸要生了,他作爲(wèi)兄長得爲(wèi)弟弟或是妹妹念個歡迎詞。
顧太師最近被他整得夠嗆,皇上放假,他也放假,便準了。顧非墨搬了把椅子坐在王府裡曬太陽,謝楓站在他的一旁,兩人已決定好了,若雲(yún)曦生了兒子,兩人要決鬥一番,勝者爲(wèi)小世子師父,敗者,負責(zé)天天喂小世子的馬,以及在習(xí)武過程中端茶遞水的一切雜事。
起初兩人一齊守候在王府曦園外,段奕嫌棄二人吵,將他們?nèi)s到前院裡去了。兩人的喜房,由段奕題字“曦園?!?,雲(yún)曦曾笑過段奕,她住哪,哪的屋子便是曦園。
端木斐接到消息也來了,他聽著屋子裡,雲(yún)曦因爲(wèi)疼痛而一聲接著一聲的嘶喊聲,他的臉色一陣比一陣慘白。謝甜將兩朵棉花球塞入耳內(nèi),盯著端木斐慘白的臉,不解的問,“端木,怎麼啦?”
“甜甜,女人生孩子,等於從鬼門關(guān)裡走了一回?!敝x甜一怔,呸呸了兩聲,“個死男人的值烏鴉嘴,小曦兒會吉人天相的!”端木斐再沒有說話,而是大椅子上坐定下來,但那臉色依舊蒼白。
晨曦從雲(yún)層裡射了出來,一聲嬰兒的啼哭將守在外面的人驚醒過來,桂嬸笑著跑了出來,“是個小世子!”
她歡歡喜喜的向謝楓報告去了?!笆切∈雷幽?!那個大嗓門啊,比公子出生時哭得還響呢。”桂嬸笑著對謝楓道喜,“公子,您升官啦,是舅老爺了?!?
謝楓正要打賞。被顧非墨一拉,“開始,開始,走了,比武去!”
“比就比,什麼時候輸過你?”謝楓輕嗤一聲。
“那可不一定!”顧非墨想到未來的一天,自己的徒弟將老爹段奕整得七竅生煙,拿頭撞牆時,頓時心情大好信心滿滿,怎麼樣也得贏了謝楓。
桂嬸報完信回到王府曦園裡屋時,見自家夫人正給一個哇哇哭的小不點包尿布,她頓時嚇了一大跳,“夫……夫人,老奴是不是弄錯了?小姐生的是郡主?可報給楓公子卻說是小世子?”
楓公子會不會罵死她啊。哪知夏玉言呵呵一笑,“是龍鳳胎呢,小世子是哥哥已經(jīng)抱到曦兒的懷裡了,這個是小郡主?!?
“岳母,本王的小郡主呢?”段奕這才被瑞嬤嬤放進屋裡來。
剛纔曦曦扯著嗓子喊了大半夜,這些人居然將門關(guān)了,說什麼也不讓他進去,還得是將女兒的衣服穿好才放他進來。
“王爺您看?!毕挠裱詫⒁粋€小小的包裹遞到他的懷裡。
段奕慌忙用雙手接著,小心翼翼的抱著懷裡。他望著懷裡這粉嘟嘟的一團,就感覺抱著一個易碎品。
“曦曦?”段奕抱著小不點來到牀榻邊。
雲(yún)曦幽幽睜開眼來,“段奕啊——”
“嗯,娘子辛苦了?!彼麑蜒e天天說著的女兒塞回了夏玉言的懷裡,坐到牀邊抱起了雲(yún)曦。
夏玉言:“……”
雲(yún)曦好笑,“你不是要女兒嗎?怎麼又還給我娘?!?
“她睡著了,你還醒著呢,爲(wèi)夫先將你哄睡著?!?
雲(yún)曦:“……”她朝牀裡側(cè)偏了偏頭,“還有一個,不抱抱?”
段奕探頭只看了一眼,眉頭一擰,“怎麼這麼醜?鼻子眼皺成一堆了?”
雲(yún)曦:“……”不喜歡兒子,也不要這樣說啊,小傢伙要是知道他爹一臉嫌棄,估計得氣哭。
夏玉言忍不住笑起來,“王爺,剛生下的小孩兒可不都是這樣,滿百天才會長天呢?!?
“可爲(wèi)什麼本王的小郡主就要比兒子長得好看?”
夏玉言眨眨眼:“這個……”
“生了嗎?哀家看看?!币婚_始說難產(chǎn),德慈的臉都嚇白了。
她進了佛堂唸了一晚上的佛經(jīng)。直到嬤嬤說母子三平安,她才鬆了口氣。
“太后,小世子小郡主健健康康呢?!毕挠裱孕Φ?。
她與桂嬸一人抱了一個,將孩子遞給德慈看。
“好好,真好?!钡麓茸笫忠粋€右手一個,抱著孩子坐在雲(yún)曦的牀沿邊,“辛苦了,丫頭。”
“還好,母后,讓你擔(dān)心了?!焙⒆由艘灰?,雖然都在安慰她,但她知道他們一定嚇住了。
她微微一笑。
端木斐聽見裡屋裡傳來笑聲,蹙緊的眉尖這才舒展開來。他站起身來正要朝前院走,德慈喊住了他。
“小斐!”
端木斐沒說話,也沒有回頭,默了片刻又挪動了腳步。
“過了這麼多年了,你還不原諒我?小雅生孩子時,哀家派了四個得力的嬤嬤去照看她,誰知那幾人在路上時被人全殺了。小雅生女兒時沒有接生嬤嬤,不是哀家的錯啊?!?
謝甜看了一眼傷心落淚的德慈,又看了一眼一臉木然的端木斐,笑了笑,“唉,大喜的日子呢,你們這是做什麼?小雅要是知道了你們在她外孫出生當(dāng)天還鬧彆扭,估計氣得會從地上爬出來罵你們姐弟!”
德慈似乎也發(fā)現(xiàn)不該哭,遂止住了哭聲。謝甜又拉了拉端木斐的袖子,“端木,端木親愛的?甜心?”
端木斐沒回頭,說道,“你將曦曦照顧好,我便原諒你?!?
說著,他大步朝府外走去。
“她是哀家兒媳婦,當(dāng)然會對她好的?!钡麓仍谒磲嵴f道。
謝甜跑出府門,才追上端木斐的腳步,問道,“端木,你一直說,小雅生孩子時差點要了她的命,是怎麼回事?”
端木斐看了她一眼,“那年,謝宏大哥帶著小雅來京城,卻沒想到小雅早產(chǎn)。我找到身爲(wèi)太后的姐姐,讓她找?guī)讉€宮中穩(wěn)當(dāng)?shù)慕由艁斫o小雅接生。誰想道,沒有一人前去,半夜三更找不到人,我便和謝寵爲(wèi)小雅接生……”
他頓了頓,臉上又出現(xiàn)了痛苦的神色,“全是血,血如泉水般往外冒,怎麼樣都止不住。孩子卡在那裡又出不來,小雅號哭了一個晚上……她甚至讓我們將她殺了,好將孩子拿出來……”
“難產(chǎn),血……血崩?”謝甜也嚇住了。
“好在,母子三人都活了,但有一個女兒,卻先天不足一直生病,小雅的身子也從此變差了,長年吃藥?!?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你不讓曦曦成婚生孩子?!敝x甜道,旋即,她又一笑,伸手勾起端森的胳膊,“端木,我不生孩子,不如,我們成親去?”
端木斐看了她一眼,“不!”
謝甜跳了起來,咬牙怒罵,“端木斐,你昨天看老孃洗澡了,你敢不對老孃負責(zé)?”
端木斐施施然,“你也看了我洗澡,我的衣衫還是你脫的,你佔的便宜多!”
謝甜:“……”
死男人,老孃跟你沒玩!
……
五年後。
奕王府裡。段奕正給他的小甜心小馨兒核頭髮。
小丫頭長得跟雲(yún)曦一模一樣,著一身淺粉的錦緞羅裙,腳上是一雙粉色的繡著蝴蝶的鞋子正一晃一晃,顯示出小丫頭的不耐煩。
“父王,好了沒有?。课叶甲税雮€辰了?!毙⊙绢^嘟起粉嘟嘟的脣不停地在抱怨。
“乖,一會就好。”段奕哄著女兒,他正在糾結(jié)著女兒一頭又細又軟的頭髮該梳什麼髮髻才能豔冠羣芳。
雲(yún)曦這時急匆匆走來了,“段奕,小傢伙又不見了。”
“他什麼時候沒有不見過?”段奕不以爲(wèi)然,連眼皮也不撩一下。
“可是今天的時間最長,以往不見半個時便找到了,今天卻失蹤了一個多時辰了?!彪?yún)曦焦急的說道。
心中更是狠狠的罵著兒子。她怎麼生了個這麼個害人精?兒子段晨,遺傳了他爹段奕的好相貌與腹黑,更遺傳了她的百丈聽音的絕技。
結(jié)果就要人命了。
他總是喜歡將自己藏起了捉弄府裡的人,青一青二常常被整得哭,衆(zhòng)人想找到他,他卻因事先聽到聲音便提前溜走了。
闔府上下見到他都是繞著走。段奕有幾次氣得更是想將他扔了。
“沒關(guān)係,那小子,誰撿到他,誰倒黴!”段奕道,他將最後一枚珠花插進女兒的髮髻,滿意的點了點頭,“還是小馨兒聽話?!?
“謝謝父王?!毙⊙绢^也不是個省油的,拍馬屁那叫一個順溜,張口就來。
“父王梳頭的手藝是小馨兒見過的最好。”
“是嗎?”段奕被誇得飄飄然。
雲(yún)曦的嘴角抽了抽,小丫頭片子,你纔剛剛五歲,你見過多少人?
“走吧,去天香府,今天是師父跟舅舅大婚的日子,可不能去遲了,師父會生氣的。”
段奕抱起女兒,伸手一攬雲(yún)曦的腰身。
段馨眨了眨眼,看著自己父王說道,“姑祖母去年不是嫁過一回了嗎?怎麼又嫁?”
雲(yún)曦:“……”
她伸手摸摸女兒滑嫩的小臉,笑道,“這話可不能當(dāng)著姑祖母的面說哦,她會生氣的哦。”
“嗯孃親,女兒知道。女兒會說,呀,姑祖母女小馨兒的孃親還顯年輕呢?!?
雲(yún)曦:“……”女兒,你拍別人馬屁,能不能不要損你的老孃?
府門口已停了馬車,雲(yún)曦忍不住又問道,“段奕,真不管兒子了?”
“讓他去害別人去!今天本王要清靜一天?!?
雲(yún)曦:“……”
馬車先到了夏宅。夏玉言已在三年前嫁給了劉策,出嫁後就搬到劉宅去了,夏宅現(xiàn)在是謝楓與趙玉娥住一起。
兩人在四年前就已成婚,如今也是一兒一女。兒子三歲,女兒前幾天剛滿月。
謝楓見到他們?nèi)藖砗苁歉吲d,又問,“小晨呢?”
“他如今比較忙?!倍无鹊?。
謝楓:“……”謝楓在雲(yún)曦的一雙兒女生下的那天,同顧非墨比試,贏了,做了段晨的師傅。
小傢伙一個月有十天住在夏宅跟著謝楓習(xí)武,他學(xué)得很快,已經(jīng)能夠同謝府的一個普通護衛(wèi)過上十幾招了。只是讓謝楓無比頭疼的是,那小子將謝府前一條街上三歲到十歲的所有小孩都揍遍了,害得他天天給人陪禮道歉。
今天聽段奕說他比較忙沒有來,也不會去姑姑家吃酒,謝楓心中長出了一口氣。謝楓與段奕坐到一旁聊天去了。段曦與小表弟與逗著半歲的霜霜玩。
雲(yún)曦則拉著趙玉娥問道,“姑姑出嫁,你包多少紅包?”趙玉娥眨眨眼,“曦兒,同去年一樣啊。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兩。姑姑說要天長地久的數(shù)字。”
雲(yún)曦一嘆,何止同去年一樣,同前年也是一樣的。同大前年也是一樣啊。姑姑與舅舅成婚了五次,但都以舅舅逃婚而沒有成功拜堂而做罷。
今天是他們舉辦的第六次婚宴。雲(yún)曦拿著算盤拔了幾下,一陣氣悶,她已經(jīng)送了五次禮,近五十萬兩銀子,姑姑還沒將自己嫁出去!
她深深懷疑他倆是騙婚坑銀子的,專收紅包不成親的坑貨!萬一他倆長命百姓活到個一二百歲,年年這麼成一次婚……
她又拔拉了一下算盤,賺的錢子還不夠給他們包紅包?。?
…
謝楓與段奕兩人聊得正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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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玉娥帶著幾個孩子在玩。
女兒小馨兒忽然招手叫她,“娘,娘,你快看?!?
雲(yún)曦嚇得不輕,這丫頭居然爬到樹上去了。
她腳尖一點躍上樹上,但那小丫頭又順著樹丫溜到隔壁的宅子裡去。
“馨馨!”雲(yún)曦只得跳進去尋女兒。
她辨別著聲音一路尋到後宅的書房。
“娘,這裡有個叔叔長得真好看。”女兒站在牀前看著段輕塵。
段輕塵依舊在昏睡,他已經(jīng)睡了五年了。
“馨馨,當(dāng)別人在睡覺的時候,千萬不要吵,這是很不禮貌的知道嗎?”
“哦?!?
雲(yún)曦牽起她的小手,轉(zhuǎn)身朝外,段馨這時回過頭來朝牀上看去,“娘,娘,你快看,這個好看的叔叔他醒了呢,正朝我笑呢!”
“馨馨,說謊話的孩子不可愛哦?!彪?yún)曦沒有回頭,帶著女兒朝外走去。
牀上,段輕塵微睜著雙眸,目送著雲(yún)曦牽著女兒的手走出去了。
原來,他已睡了這麼久,她的女兒都這麼大了。
…。
顧非墨陪父母在醉仙樓吃罷了飯,正命阮七套馬車,準備坐馬車回府。
他一掀車簾,發(fā)現(xiàn)裡面坐著一個小屁孩。小屁孩正四仰八叉的坐在車中的主座上。顧非墨裂嘴一笑,露一口森森白牙,“小子,知道嗎?落在爺?shù)氖盅e,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某小屁孩長得同某位欠揍的人一模一樣,正用麪攤臉看著顧非墨,“……”
顧非墨朝他勾了勾手指,“你,坐錯位置了,這是本爺?shù)模瑵L到角落裡去?!?
某小屁孩:“……”
喲和,坐著不動?沒收拾你是不是,他伸手去拽小屁孩。
誰知那小孩忽然扯著嗓子嚎叫起來,“來人啊,殺人了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聲音那個尖利,直刺耳心,顧非墨被他嚇了一大跳。
他給氣得,頓時怒得揮拳頭想揍,誰知那小孩忽然從兜裡摸出什麼東西往臉上一抹,一片血淋淋,看著觸目驚心。
而且扯的聲音更大,“救命啦,打出血來了——”
“姓段的臭小子,別嚎了,爺還沒碰你?!鳖櫡悄а琅?,衝進車裡就捂他的嘴巴。
誰知他張口就一咬。
“哎喲,你還敢咬我?爺今天不揍你不姓顧!”他揚起了手巴掌,只是手巴掌還沒有落下,身後便傳不一聲怒喝。
“都打出血來了,你還想怎麼打?”顧太師怒衝衝的站在馬車門口瞪眼看他。
顧非墨給氣得,“爹,這血不是我打的,是他……”
“你個臭小子敢胡說八道,他會自己打自己打出血來?你自己不娶媳婦不生兒子,就欺負別人的兒子?你個混蛋!給老夫滾開!”
顧非墨被顧太師踢下了馬車。
顧非墨氣得:“……”
不一會兒顧夫人也來了,當(dāng)她看到小孩兒的臉上都是血時,直接哭了出來,“混小子,你是做孽啊,打人小孩?!?
顧非墨怒目,“娘,我沒打!”
“承認錯識是好孩子,是不是啊,乖?”
“是的,奶奶!”
奶奶?顧夫人開心得心都跳出來了。
她將小孩臉上的血擦乾淨(jìng)了,一看,是個俊美的小孩,兩老更是高興了。
“爺爺,我餓了,想吃燒鵝?!?
他甜甜地叫著。
顧太師樂得鬍子都顫了起來,“好好好,爺爺買來給你吃,啊,乖乖孫兒?!?
然後,他朝還站在車外的顧非墨怒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買。”
顧非墨那個氣,算了,不跟小屁孩一般見識。他從身上摸出一錠銀子買燒鵝去了。
燒鵝買回來,他便往車裡爬,卻被顧太師又吼了出去,“坐不下,你坐到前面趕車的位置上去?!?
顧非墨的一張俊臉氣得黑如鍋底,趕七的阮七嚇得將身子往旁邊挪挪,“公……公子,其實,外面也不是很冷。”
誰說不冷,他跟他急,彼時天已是冬月的天氣,前幾天還下過一場小雪。一般的走路都不會冷,但坐在馬車上,前方吹來的寒風(fēng)如刀子割在臉上一樣,生疼生疼。
回到顧府,顧非墨的一張鼻子已紅得如胡蘿蔔頭。小屁孩也被顧太師夫婦帶來了顧府。他左手一隻鵝掌,右手一隻鵝腿,望著被風(fēng)吹得狼狽不堪的顧非墨,咔嚓,咬斷了一塊鵝骨頭。顧非墨:“……”回到顧府。
某小孩鞋子也不脫爬上了顧非墨的大牀倒頭便睡。顧非墨氣得一把將他揪起,他便扯著嗓子嚎叫起來,“奶奶,非墨哥哥打人了!”
顧非墨怒,“叫叔叔!”
“非墨哥哥要打死我啊,爺爺,救命啊——”
“叫叔叔,你聾??!”
“非墨哥哥——”
“叔叔”
“哥哥!”
顧非墨(蒙圈眼):“……”
這是啥輩分啊……
某小孩忽然倒牀打起呼嚕。顧非墨氣及,“你還裝睡,你給爺起來?!边€沒將他提起來,就聽顧太師衝進來低聲怒吼,“他都睡著了,你還折騰他?你給老夫人滾出去!”
“爹,這是我的牀啊。”
“給他睡一會兒不行嗎?你看他都累了,你那旁邊屋子裡不是有張牀嗎?上那兒睡去?!?
“那是我隨從阮七的牀。”
“能睡就行,快滾!”
顧非墨:“……”
…。
青一查到小世子的消息後馬上向段奕來彙報?!爸髯?,知道小世子在哪裡了。”
“他在誰家害人呢?”段奕正給女兒編鞋子上的蝴蝶結(jié),頭也不擡的問道。
“被顧太師夫婦帶到顧府裡了?!?
“嗯,最多讓他玩五天,太久,老太師夫婦會被氣得吐血。”
青一嘴角抽了抽,“主子,小世子沒惹上太師夫婦,而槓上顧非墨。”
“哦?那就不要接回來了,他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吧。他不在家,本王正好安靜的睡上一覺?!?
青一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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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讓大家等久了,到今天全書完,會回頭修修錯字。
喜歡新文收一個冉冉的新文《邪王追妻之王妃請上榻》
謝謝,羣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