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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章 終章(下)全文完

殿中正前方的主臺那裡,鎏金龍座上的元武帝一臉鐵青。寬大的龍袍罩在他的身上,看不出有多少威嚴,但卻顯得他的一張臉,更加陰桀。

慶福宮裡沒人再敢吱聲,靜得連身旁人的呼吸聲也聽得見了。雖然秋日和煦的陽光,從大殿左右兩側(cè)的大窗戶裡射進來,但迎上元武帝森冷的目光,人們卻感不到半絲溫暖。

酒在地上的酒水,依舊冒著白沫。地上有兩隻從劉皇后的頭上,掉下來的花鈿,在無聲的告訴人們,這裡剛剛發(fā)生過一件驚險的事情。

元武帝忍著怒火接受完衆(zhòng)人的獻酒。爲(wèi)了防止還有人投毒,他不惜壞了規(guī)矩讓身旁的太監(jiān)來試酒。

獻酒畢,衆(zhòng)人都以爲(wèi)可以前往祭祀壇了,哪知元武帝並不開口。段奕全程神色淡然,顧太師朝天上翻了兩個白眼。其他的臣子們心中各懷心思。

這時,元武帝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祥公公,微微點了一下頭。祥公公回了禮,高聲念道,“宣柳州羅氏女,紅萼——”雲(yún)曦赫然擡起頭看向元武帝,微微瞇起眼眸。宣紅萼?難道是……

不多時,一直侯在偏殿的紅萼被人帶了上來。她今日著一身半舊的杏色衣裙,頭髮挽了一個螺絲髻,髮髻上插著一隻普通的銀釵。

臉上沒有施半點脂粉,細柳眉,鵝蛋臉,眉目如畫,溫婉嫺靜。她緩緩走到元武帝的面前跪下了?!懊衽_紅萼,參見吾皇陛下?!?

衆(zhòng)人都好奇的看著她。雖然她衣飾簡樸,但舉止得體氣質(zhì)不俗,行路時,目不斜視,下巴微擡,竟有著高門貴婦們的做派。臉上不施脂粉,但一樣精緻美麗,身材苗條,看不出是個生了孩子的婦人。

元武帝看了她一會,又朝祥公公點了點頭。祥公公會意,拿出一份聖旨念起來。“……柳州羅氏女紅萼,溫婉嫺淑,生有皇子瑞,特封昭儀,賜景福宮……”

紅萼聽到聖旨內(nèi)容,只微微錯愕了一下,秀氣的臉上卻沒太大的驚喜,低垂眼睫,緩緩開口?!俺兼x皇上封賞?!?

雲(yún)曦挑眉,封紅萼爲(wèi)昭儀?這樣一來,少了皇后的後宮,紅萼就是品階最高的嬪妃了。元武帝怎麼知道段瑞是紅萼生的了?可爲(wèi)什麼這個時候封她爲(wèi)昭儀?而且這初次封賞她,便直接是二品,可是史無前例。因爲(wèi)例來宮中的貴人們,都是從八九品慢慢往上升,哪怕是生了皇子,也最多是個四品。

年數(shù)熬上來了,得寵些的,纔會到二品。家中家世顯赫的,纔可能升到一品的妃。朝臣命婦們,也紛紛小聲的議論起來。但看她行禮,叩首,樣樣得體,竟也不輸於宮中的嬪妃們,想必也是有著良好的家風(fēng)。

雲(yún)曦心中忽然一亮。祭天必須是夫婦同祭,元武帝封紅萼,難道只是爲(wèi)了找一個頂替皇后的進香之人?可……

他的後宮中,不是還有幾個嬪妃嗎?而且,有兩個還是京中重臣的女兒,加封,再一起祭祀不是也可以嗎?她偏頭看向站在男子隊列的段奕,段奕也正好朝她看來,微微蹙眉。顯然,他也意想不到。聖旨頒下後,元武帝又一一說明了事情的原委。

雲(yún)曦聽到耳內(nèi),心中瞭然,原來,這元武帝的確是知道了真相。就在端敏陷害段瑞的那一天,他找過了紅萼。

元武帝看向俯身跪拜在地的紅萼,微微帶著笑意說道,“今天的祭祀,就由羅昭儀陪朕前往祭祀壇。”

紅萼沒有太大的驚喜,表情平靜地又磕了一個頭:“臣妾尊旨。”

“另外……”元武帝又看了一眼大殿中的衆(zhòng)人,“皇子瑞天姿聰明,恢復(fù)太子的封號,仍爲(wèi)昭瑞太子?!?

紅萼赫然擡頭。元武帝朝她點了點頭。段瑞此時正在雲(yún)曦的身旁,段瑞重新被封,讓她並不意外,因爲(wèi)元武帝此時只有這一個兒子了。

她拍了拍段瑞的小肩膀,微微一笑,“去吧,到娘那裡去。”

“娘?”段瑞眨眨眼,顯然有些糊塗了,不是奶孃嗎?怎麼又是娘?

“現(xiàn)在是娘了,去吧,你去拉拉她的手,喊一聲娘,她會高興的?!?

“哦……”

段瑞眨了眨黑葡萄般的眼珠子走到紅萼的身旁?!澳铩!彼嗦暫暗?。紅萼眼眶一紅,拉著他的小手,“孩……孩子,給父皇行禮?!别B(yǎng)到四歲才能叫聲娘,雖有遺憾,她也知足了。紅萼扶著他跪下。

祥公公將兩封聖旨都遞到了紅萼的手裡。

“謝皇上封賞。”她扶著段瑞磕頭行了禮。

“都起來吧?!痹涞蹪M意的點了點頭,“來人,帶羅昭儀下去更衣。”

“臣妾,尊旨。”紅萼起身。她將段瑞又送還到雲(yún)曦的身旁,欠意的說道,“有勞王妃照看一下?!?

雲(yún)曦點頭笑道,”應(yīng)該的,你去更衣吧,一會兒還要參加祭祀。“紅萼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正要離開,雲(yún)曦忽然叫住她,”羅昭儀——“

”王妃有事嗎?“

雲(yún)曦看了一眼那兩個宮女,將紅萼拉到面前,低聲說道,”待會會兒到了祭祀壇上,無論發(fā)生什麼事,你都不要慌亂,切記!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別亂跑動!“

紅萼眨眨眼,”王妃,會有什麼事發(fā)生嗎?“

雲(yún)曦怔住,該怎麼對她說?事出突然,她萬萬沒想到元武帝會要紅萼上祭祀壇一同祭祀。此時又是在大殿上,上有元武帝盯著,周圍有這麼多的朝臣……

”你記住我說的話就是了,你是頭次參加?你想要惹人閒話笑話你?“

紅萼懵怔的點了點頭,”我記著了,多謝你提醒?!?

雲(yún)曦微嘆,”好,你去吧。小瑞,我會幫你看好他的?!?

紅萼又朝她道了謝,這纔跟隨兩個大宮女走出大殿。元帝又看向朝臣中站立的顧太師,眸中閃過一絲怨毒,但很快就消失了?!鳖櫶珟煹赂咄?,有帝師之風(fēng),封太子太傅!“

正微闔眼眸養(yǎng)著精神混時間的的顧太師馬上睜開眼來,看了一眼元武帝后跪拜下來,朗聲道,”老臣謝恩?!靶闹袇s是百思不解,皇上封他太子太傅?皇上不是一向不喜歡他的嗎?這又是什麼意思?但有官總比無官好,他且賴在這朝堂上日日給元武帝添堵。如此想著,顧太師領(lǐng)了聖旨站回隊列。

馬上,便有其他的大臣們搖搖朝他拱手,對他道起了恭賀。他敷衍著一一謝過了。元武帝看了他得瑟的樣子一眼,輕哼一聲,冷眸微凝,又開口說道,”朕的身子狀況,日漸衰弱,恐不久後,不能主持朝政,皇子瑞又年幼,國事不能耽誤,因此,特封皇帝奕爲(wèi)攝政王!“說著,他朝祥公公看了一眼。

”奕親王接旨!“祥公公拿出聖旨看向段奕。

段奕的眉尖挑了挑,走出隊列,俯身行禮,”臣段奕接旨?!?

”封奕親王段奕爲(wèi)攝政王,即日起,協(xié)理朝政,……“

”謝皇上恩典!“段奕行禮接了聖旨。

聖旨的一字一句,落地有聲,驚得一衆(zhòng)朝臣個個睜大了雙眼。老睿王瞇著眼,顧太師捏了捏鬍子若有所思。今日的元武帝表現(xiàn)得太奇怪了,一出比一出驚人??!

雲(yún)曦心中也是赫然一驚。如果說,元武帝剛纔對紅萼的封賞只是對一個寵幸過的女人的補償,人們驚異的只是她出身普通,卻得了個二品嬪妃的封號,而感嘆她走了好運。

對顧太師封了一個沒什麼實權(quán)的太子太傅,是告慰老顧家,堵朝臣的嘴。但此時對段奕的封賞,無疑就是驚天一雷。因爲(wèi),誰都知道元武帝與段奕就是水火不容的兩人。元武帝畢生都想整倒段奕。只因段奕手裡有先皇賜下的特權(quán),而動不了他。此時卻要封他爲(wèi)攝政王,讓整個大殿中的人都大吃了一驚。

雲(yún)曦看了一眼段奕,見他只微微擰了擰眉,她又馬上看向上首的元武帝。元武帝的雙目銳利,表情平淡,看不出內(nèi)心的情緒。她瞇了瞇眼,這個元武帝究竟想幹什麼?

紅萼被兩個宮女帶到了偏殿的一間屋子裡。十幾個宮女整齊的站成兩排,每個人的手裡都捧著一個托盤,分別放著衣物與釵環(huán)?!蹦锬?,請奴婢去沐浴?!坝稚蟻硭膫€宮女朝她福了一福。

”好?!八龥]什麼表情的點了點頭。那天在景寧宮裡,小瑞暈倒,元武帝去看了她們母子,他是認出了她麼?否則,怎麼忽然封她爲(wèi)二品昭儀了?其實,她是厭惡這宮裡的,但,那個人是皇上,她又能怎樣?她一個孤女,沒有家族做後盾,只好聽命於他了。

沐浴更衣後,宮女們給她梳了宮妃的髮髻。一一插上釵環(huán),略施薄粉,鏡子中的她,已然成了另一副模樣。她微微皺了皺眉宮女們齊齊的說著奉承話,”娘娘,您這樣一打扮,能將所有的夫人小姐都比下去?!?

她淡淡一笑,”你們說的不對,奕王妃的美,可是無人能及。“

”娘娘,奕王妃雖美,但年妃小氣場不夠,少了您的端莊大氣!“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宮女,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陰奉陽違,便是她們的生存手段,被她們的話語牽著走,會走進死衚衕裡。

這時,外面有太監(jiān)來宣旨,”皇上傳羅昭儀!“其實,不要他傳,她也要前去再次謝恩。”有勞公公帶路?!凹t萼朝那宣旨的太監(jiān)微微額首。

太監(jiān)也會說話,”喲,果然是人靠衣裝馬靠鞍,娘娘換了宮裝,奴才都認不出來了?!?

紅萼依舊是淡然一笑。她如今是宮中最高品階的嬪妃了,這些人不奉承她,奉承誰?跟著太監(jiān)到了元武帝休息的地方。太監(jiān)走到裡間的門簾邊說道,”皇上,羅昭儀來了?!?

”嗯,你們都下去。“元武帝說道。

祥公公挑起簾子從裡間走出來,朝紅萼笑道,”娘娘,請。“

紅萼點了點頭,就著他挑起的簾子走了進去。彼時大臣們都離開了慶福宮,正陸續(xù)往祭祀壇而去,因此,慶福宮偏殿的這間暖閣裡,顯得異樣的安靜。元武帝坐在輪椅上,看到一身盛裝的紅萼走進來,眼眸中閃過一絲詫異。他淺笑著指了指一側(cè)的椅子,”你來了?過來坐?!?

”是,皇上?!?

她吸了口氣,小心的坐下了。元武帝又細細看了她一會兒,說道,”朕一直以爲(wèi)是假貴妃呢,才讓你受著委屈。過了這麼久,才冊封你,有沒有生氣?“

紅萼不假思索的說道,”皇上冊不冊封臣妾,臣妾都不會有想法,臣妾只希望,小瑞有個父親好好的疼愛他?!八脑捵屧涞墼尞惲艘凰?。

”不,你不求,朕卻要給!以前,是朕被那個假貴妃給矇騙了,現(xiàn)在,你理應(yīng)拿回你所應(yīng)有的一切?!?

紅萼不卑不亢的道了謝,便不再多話。但元武帝的興致似乎很好。他捧著茶碗,微笑著看著她,”你家中還有什麼人嗎?“

”十年前就沒有人了?!凹t萼道。要不是因爲(wèi)她是孤女,她怎會被收養(yǎng)她的人送到宮裡來做宮女賺銀子?

”朕聽說你的父親是先皇時的翰林編修?“

”是的,只是……“紅萼欲言又止。

元武帝卻平靜地說道,”你父親的事,朕都聽說了,他是被人冤枉的,過了今天的祭祀,朕會爲(wèi)你父親平反?!?

紅萼赫然擡頭,忙起身跪下行了禮,”謝皇上爲(wèi)父親平反?!案赣H因爲(wèi)被人誣陷寫了反詩而撤了職,回到家裡長期的抑鬱著,不久就病死了。

元武帝微笑著擡手示意她起身,”你是朕的嬪妃,你的事情,身爲(wèi)你男人的朕,當(dāng)然得關(guān)心著?“

她的……男人?紅萼一時有些適應(yīng)不了。元武帝今日一改往日的嚴肅臉,語氣溫和,像平常夫妻那樣同她說著家常。連她平時喜歡什麼,在奕王府裡過得怎樣,又一一問了。給父親平反,對她好,都來得太突然了。這反常的舉止,反倒讓紅萼琢磨不透他的心思。馬上就要到祭祀的吉時了,他怎麼說些有的沒的?

她都擔(dān)心著耽誤了吉時,但元武帝卻一直不慌不忙。果然,沒一會兒,祥公公便走來說道,”皇上,祭祀時辰快到了?!?

”好,去祭祀壇?!霸涞鄢t萼傾過身去,伸手抓著她的手,”跟朕一起去,今天的祭祀,由你代行皇后一職?!?

手掌被握住,紅萼身子陡然一僵。雖然孩子都生了,但,她與他的幾次都是在黑夜裡摸索著行的房。假貴妃不想同元武帝行房,卻又想要一個兒子,便找了她這個宮女頂替。

天黑,誰也看不清誰,再加上元武帝對假貴妃也是一直是敷衍的態(tài)度。因此,直到她生了孩子,元武帝都沒有發(fā)現(xiàn)被欺騙著。再加上她不想進宮沒有將這件事說出去,因此,誰都以爲(wèi)小瑞是假貴妃的兒子。而他又是什麼時候發(fā)現(xiàn),同他行房的女人其實是她?

她擡頭看向元武帝,這個男子望向她的眼神,竟有著柔情,她心中一時五味繁雜?!笔?,皇上?!八槌鍪郑辛艘欢Y。

祥公公推著元武帝的輪椅往外走,紅萼跟在後面。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到地上掉了一本書,那是一本記著前朝歷史的史記。她的亡父是先皇時期的翰林編修,曾經(jīng)編修過這本史記。

紅萼心有感觸便彎腰撿了起來,隨手往桌上一放。但那書卻自動的打開到一頁,讓正要離開的紅萼不免多看了一眼。那一頁書冊的字跡有些模糊了,顯然,有人看這一頁看了許久。

這裡,寫的是前朝的一個典故,老皇帝知道自己快不行了,開始擔(dān)心自己歸天后,年輕的妃子容升太后後會垂簾聽政干預(yù)朝政且不守婦道。

老皇帝挺著最後的幾口氣,下旨殺了那年輕的妃子,立其幼子爲(wèi)皇位繼承人,還殺了所有可能威脅皇子的成年皇親。選了老誠可靠的託孤大臣,爲(wèi)年輕的皇子鋪平道路。立子殺母!立子殺母?

那個被賜死的妃子,可是那老皇帝一百多個女人中最受寵愛的一個,但還是逃不掉被捨棄的命運。紅萼心中忽然狂跳起來,而臉上也是死白一片。

她那被元武帝的”柔情“迷得有些恍惚的大腦,頃刻就清醒了。她心中升起不好的預(yù)感,不敢再看也不敢多想,捂著狂跳的心口,快步離開屋子跟上元武帝。

見她跟上的速度有些慢,元武帝微微皺眉,”怎麼啦?“

”臣……臣妾穿不慣這寬大的宮裝。“她平復(fù)了一下心情說道。說著,她還難爲(wèi)情的提了提裙襬,卻不敢迎上元武帝的目光。

元武帝輕聲笑了笑,”以後天天穿著,就習(xí)慣了,走吧。不要讓臣子們等得太久?!八Z氣平靜,紅萼心中這才鬆了口氣。以後天天穿著?難道是她多心了?

慶福宮外,朝臣們已陸續(xù)往祭祀壇而去?;爝M宮裡扮成宮女的青衣與青裳來到雲(yún)曦的面前。兩人低聲回道,”王妃,都安排好了?!?

雲(yún)曦點了點頭,”很好,但也要時刻注意著混入羽林衛(wèi)中的暗龍衛(wèi)們!雖然我大哥已經(jīng)一一排查過,但難免會有漏網(wǎng)之魚?!?

”奴婢們明白?!皟扇艘积R回答。

青衣又撇了下脣,”這元武帝簡直是喪心病狂,居然在祭祀壇上搞鬼!“

青裳冷笑,”他早就對奕王府裡的人存著殺意,這是想殺王爺跟王妃了。封王爺爲(wèi)攝政王,只不過是想穩(wěn)住王爺,不讓他發(fā)現(xiàn)異樣而已。“

青衣呵呵一聲,”可他怎麼也想不到王妃的耳朵聽得遠,隔著屋子也能聽到別人的說話?!?

雲(yún)曦看了兩個丫頭一眼,”你們?nèi)ッΠ桑涀?,萬不可出錯?!?

”是,王妃?!拔逄烨?,她來宮中赴宴後準備回府時,偷聽到劉皇后對自己身邊的尹嬤嬤在說,皇上在祭祀壇上做了手腳。她便馬上讓三青去查。結(jié)果,讓她大吃了一驚。

整個祭祀壇的下面,都藏著火藥。祭祀要焚燒祭祀品,火一點,就會引著地下的火藥。元武帝這一招可是走的險棋,勝,除了他厭惡的人,敗,可能會搭上他自己的性命。所以,他便重新封段瑞爲(wèi)太子,封紅萼爲(wèi)昭儀。而唯有封段奕,出的是虛招!但,她哪能讓他的奸計得逞?她命三青帶著人,將那祭祀壇下的火藥移了方位。

…。

從慶福宮走到祭祀壇,差不多要半個多時辰,全是坎坷的臺階,爲(wèi)了顯示虔誠,是不可以坐轎攆的。段奕走到雲(yún)曦身旁握了握她的手,低聲問,”吃得消嗎?“

她點了下頭,”沒問題。“

他卻皺了皺眉,”不可大意!不舒服馬上說出來!“

”知道了,相公!“雲(yún)曦?zé)o語地笑了笑,她有那麼嬌弱嗎?

段奕的臉旋即一沉,”今天的祭祀壇,雖然已做著準備,但是,出現(xiàn)混亂是不可避免的,記住,不可以一人行動。你別忘記了,你現(xiàn)在不是一個人!“他目光沉沉看著她。

雲(yún)曦笑道,”明白了?!斑@麼緊要的關(guān)頭,她怎麼敢給他添亂子?雖然他不說,但這幾日,他一直忙到深夜,看見青一與青二頻頻外出,就能猜到,他在往宮裡調(diào)人。段奕在宮中作著部署,是防著暗龍衛(wèi)們在出事後趁著混亂髮起暗殺。

”段奕……“她握著他的手,”你也要當(dāng)心?!?

”嗯,曦曦不用擔(dān)心?!八⑿χ罅四笏谋亲??!奔漓雺碌幕鹚帲乙炎屓藴p少了分量,不會有事?!半?yún)曦眉尖忽然一跳。元武帝今天的怪異舉動,讓她心中莫名生起不安。

三青帶著扮成太監(jiān)的青隱衛(wèi)們,裝成太監(jiān)站在通往祭祀臺的道路一側(cè)。他的一左一右分別是青一青二。青二皺了皺眉,瞟了一眼青一與三青,小聲的說道,”我現(xiàn)在想不明白,爲(wèi)什麼女主子將那酒樽打翻了?老皇帝喝了毒酒,不就沒什麼事了嗎?正好讓那劉皇后揹著黑鍋?!?

”你懂個啥?“

青一的目光謹慎的掃視了一遍四周,彎了彎脣,低聲說道,”因爲(wèi)咱們的女主子,想一網(wǎng)打盡!“

”一網(wǎng)打盡什麼?“青二忙問,這幾日,王爺一直暗中調(diào)人進宮,似乎有著什麼大動作。他原本在夏宅,被王爺臨時調(diào)進了宮裡,因此,對於今天的行動,他還不瞭解內(nèi)幕。

青一朝他翻了個白眼,給了他一個你是豬的表情。三青爲(wèi)人誠懇,認真的說道,”青二,咱們的兩位主子做事,是想來個徹底,不留後患!王妃可是故意的留了老皇帝的一命?!?

”怎麼講?快說,別婆婆媽媽的!“青二推了推三青的胳膊。

青一一把按住他,低喝一聲,”別亂動!聽三青說!“

三青挑了挑兩道清秀的眉毛,語氣不慌不忙?!被屎蠖練⒘嘶噬希赖闹皇腔噬弦蝗?,但,他手裡的那隻暗龍衛(wèi)呢?擁護他的臣子呢?別忘了,兵部與手握邊關(guān)重兵的鎮(zhèn)遠侯,可是皇上的人!西山軍有一部分的兵也是皇上自己的親信!還有一力量不容小覷的暗龍衛(wèi)!“

”……“

”如果皇上死,暗龍衛(wèi)們一定會查原因,鎮(zhèn)遠侯一定會進京來問情況!會對王爺直接不利!不管將來的局勢怎樣,咱們都會永無寧日?。?

“……”

“咱們還怕那暗龍衛(wèi)們不成?”青二不以爲(wèi)然。

“蠢!用點腦子想事情!你以爲(wèi)光用武就行嗎?那鎮(zhèn)遠的女兒寧雨薇,可不是個傻子,她會看不出這其中出了變故?她忽然回京就一定得防著。”青一踩了他一腳,甩了個鄙視的眼神。

三青又道,“青一說的對,這樣一來,朝中會對王爺起疑心!言論大於虎!可不是光用武就能成事的!”

青二眨眨眼,“我說三青公公,你就說個明白吧,別繞來繞去了!”

“兩位主子的意思是,除皇上的同時,要將事情擴大,嫁禍他人,剷除皇上的一切黨羽。死一個皇后,還遠遠的不夠!”

“……”

“如果皇上在祭祀壇出事,那麼,首當(dāng)其衝的便是暗龍們得負責(zé),其實是欽天監(jiān),再者是兵部!”

青二瞇起眼,“暗龍衛(wèi)?兵部?欽天監(jiān)?”

“暗龍衛(wèi)們一定遍佈在祭祀壇的四同,皇上出了事,三公們決不會放過他們!而組織祭祀用的焰火,流彈,是兵部的物質(zhì)?!?

“……”

“欽天監(jiān)組織今天的祭祀,當(dāng)初一直夥同廢太子反對王爺娶曦小姐,王爺可是一直記恨著呢!正好藉機除了那幾人!”

青一又踩了他一腳,“呆二,明白了嗎?”

青二怒目:“……”

三青卻忽然又道,“噓——,別說話了,皇上來了!”

二人馬上閉了嘴,目光朝前方看去。朝臣與命婦各站一邊。他們的身後是一衆(zhòng)太監(jiān)宮女,最外圍是守護森嚴的羽林衛(wèi)。中間留著長長的通道。元武帝被祥公公推著輪椅緩緩走來,跟在他一旁的是紅萼。一左一右還有兩個隨行的大個子太監(jiān)。

幾人走了一段路,便到了一排臺階下,兩個身強體壯的大個子太監(jiān)擡著元武帝的輪椅往高高的祭祀壇上走去。祭祀壇建在皇城最西面。早先年,大梁皇室的先祖?zhèn)兪堑匠峭獾呐P龍山祭祀,祈求來年國運昌順。因爲(wèi)路程遠,便有一位皇帝將祭祀地址選在了皇城內(nèi),建了祭祀壇。

紅萼偏頭朝命婦的隊例那裡看去。站在第一排的是年長的睿王妃,其次是雲(yún)曦。因爲(wèi)段瑞年紀小,便破例的跟在雲(yún)曦的一側(cè)。風(fēng)吹得小傢伙的臉紅撲撲的,雲(yún)曦正伸手給他拭鼻涕。他似乎有些不耐煩,雲(yún)曦正耐心地哄著他。那兩人,一個笑容溫柔,一個撒嬌調(diào)皮,畫面看著竟是那樣的和諧,似一對母子。

“愛妃?”元武帝忽然喊她。

紅萼一驚,忙回過頭來。

“皇上……”

“走吧,吉時快到了?!?

“是?!?

兩人並排站到了擺著祭品的供桌前。寬約一丈長的巨型石桌上,擺著剛剛宰殺的牲畜。石桌前的地上,擺著一個半人多高的三角銅鼎。銅鼎上刻著密密麻麻的銘文。欽天監(jiān)的主事將燃起的香分別遞到元武帝與紅萼的手裡。

“請皇上,昭儀娘娘,進香叩拜!”

元武帝卻忽然說道,“朕剛纔在慶福宮的大殿上說過,朕的身子日漸衰弱,已將朝政託付給了奕皇弟。那麼今日這祭祀禮,也理讓皇弟夫婦代爲(wèi)吧?!彼脑捯宦?,侍立在祭祀壇下的臣子命婦們都大爲(wèi)吃驚。

封段奕爲(wèi)攝政王已是讓人大爲(wèi)意外,又讓奕親王與王妃主持祭祀?難道,皇上會將大權(quán)傳與奕親王?人們個個在心中腹誹起來。段奕的眉尖一顫,表情平靜的應(yīng)道,“臣弟尊旨!”

雲(yún)曦冷笑,果然,元武帝開始下手了。代爲(wèi)祭祀,送他夫婦倆入黃泉還差不多!彎下腰身對段瑞說道,“嬸嬸要走開了,你也要乖乖的在這裡站著,不要亂跑,知道嗎?”同時,她朝遠處的青衣點了點頭,示意她要暗中護著段瑞。

青衣表情一凝。潛伏的一衆(zhòng)青隱們個個都戒備起來。段瑞認真點頭說道,“小瑞明白?!?

“乖?!彼龔澭男∧?。

起身時,她又朝遠處的一衆(zhòng)青隱衛(wèi)裝扮的太監(jiān)們看了一眼,這才提裙緩緩走上祭祀壇。段奕微微皺眉看向她。

“王爺,祭祀開始了!”她道,同時回以一個堅定的笑容。

“曦曦……”’

“我很好?!?

他點了點頭,與她一起走到欽天監(jiān)面前?!巴鯛斖蹂?,請!”欽天監(jiān)主事將點著的香又遞到段奕與雲(yún)曦的手裡。

兩人行了禮進好香。紅萼也照著他們的樣子進了香。接著便是念祭文,祭文早已由欽天監(jiān)準備好,主事遞到段奕的手裡。段奕擡眸看向主事,似笑非笑說道,“季大人,多謝你合了本王與王妃的生辰八字……”

主事嚇了一大跳,訕訕一笑,“下臣的本份事,王爺不用客氣?!?

“是嗎?呵呵?!倍无容p笑一聲,“八字合了三個多月,季大人辦事的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本王得向皇上遞摺子表揚你,其他的臣子家娶妻是不是等得更久,一年?兩年?”

那欽天監(jiān)主事嚇得額頭直冒冷汗,“王……王爺,吉時到了,請念祭文。”段奕再沒理他,抖開手中的祭文念起來,雲(yún)曦立於一旁。

元武帝坐在一旁的輪椅上,微瞇起眸子看著段奕。青年男子著一身繡著金線龍紋的朝服,墨玉冠,身材挺拔修長。一雙眉眼俊逸得似畫中之人,他站在那裡,明明不是這天下至尊,卻有著不輸於一個帝王的威嚴。元武帝抓著輪椅把手的雙手,忽然一緊,而眼眸中也閃出一絲陰毒。段奕——

居然敢陷害琸太子!就絕對不能讓他再活著!他的目光又瞟到雲(yún)曦的臉上,表情複雜。

。

段奕唸完了冗長的祭文後,便是一衆(zhòng)臣子們行三叩九拜禮。接下來,纔是祭獻供品。幾個太監(jiān)將祭祀的牛羊擡到堆起的木柴上。雲(yún)曦瞇起眸子,脣角浮著冷笑,她的袖中,緊緊的握著拳頭。元武帝,原來是這樣下殺手的,他讓段奕主持祭祀,然後段奕點著祭祀的火把而引燃火藥的引線……

好,好一著狠計,只可惜,待會兒死的是誰,還不好說!祭祀品擺好,便是焚燒掉祭天了?!罢堔扔H王燃聖火!太子太傅顧太師上前監(jiān)禮!”元武帝忽然又道。

顧太師瞇了眼,眼珠轉(zhuǎn)了幾轉(zhuǎn)。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太監(jiān)馬上神色一凝,兩人還交換了一下眼色。

這兩人是誰?雲(yún)曦好奇的打量著。

顧太師拂了拂袖子,走出隊列,“臣尊旨!”他四平八穩(wěn)的朝祭祀壇上走來,向元武帝行了一禮,便站到了段奕的一旁。

元武帝看了他一眼,微微動了動脣角。

欽天監(jiān)主事又走來笑道,“王爺,王妃,太師,按著祖制,得按著方位站立?!?

三人朝地上看去,青石板上,刻著五行陣圖。

“好,請季大人安排?!倍无群︻h首。

顧太師沒說話,甩了甩袖子,由著那欽天監(jiān)主事領(lǐng)著他,走到一處寫著“火”字的青石板上站立。

接著,段奕站到了“水”字上。雲(yún)曦站到了“木”字上。還有兩個方位,元武帝會怎樣分?她瞇起了眸子,看向紅萼與元武帝。卻見欽天監(jiān)又領(lǐng)著紅萼走到“土”的方位。

段奕盯著那最後的一處“金”字方位,眉梢微微一揚。雲(yún)曦也是暗自冷笑,元武帝的算盤,只怕要落空了。

元武帝看了另外四人一眼,微不可察的冷笑一聲,他的手一揮,祥公公推著他停在了“金”字的的方位。

“獻祭祀禮——”欽天監(jiān)主事季林高聲念道,同時將燃起的火把遞向段奕。

段奕卻看向元武帝,微笑著拒絕道,“皇兄,歷年來的祭祀禮上,一直都是由天子執(zhí)聖火,如果今天臣弟代勞了,這傳到外邦去,不知會不會引起誤會,以爲(wèi)臣弟是儲君?!?

元武帝一噎,心中那個氣……他磨了磨牙,半晌才道,“臣弟想得周到,季大人——”

“是,皇上!”

欽天監(jiān)主事季林這才又將火把遞到了元武帝的手裡。元武帝手執(zhí)火把,脣角浮起了冷笑。祥公公又推著他緩緩朝祭祀的祭物那裡而去,他將火把扔在了祭祀的祭物上,又回到了“金”字方位。

祭物點燃,隨著欽天監(jiān)主事季林的高聲唱諾聲,祭祀壇下,快步走來不少身穿獸皮的男男女女跳起了古老的祭祀舞,一邊跳著,一邊唱著不知名的歌兒。而朝臣與命婦們,又開始行起了叩拜禮。

紅萼忽然發(fā)現(xiàn),從雲(yún)曦腳下的石磚縫隙裡,忽然有淡淡的煙霧飄起來,並且,還有一陣火藥的刺鼻味傳來。

她皺起眉頭來,這是什麼情況?她馬上看向段奕,段奕神色淡然,並未發(fā)現(xiàn),又看顧太師,顧太師也沒有發(fā)現(xiàn),眼睛正盯著段奕不知在想些什麼,連雲(yún)曦也是微闔著眼,彷彿入定般,渾然不覺。

她又看向元武帝,卻正看到元武帝的臉上浮著冷笑,目光森然的在掃視著其他幾人。而她的心中,忽然開始狂跳起來,難道,這場祭祀禮,有什麼陰謀嗎?她的腦中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剛纔看到的那本史記,前朝皇帝殺母立子,除異已——

難道是——

不!王妃當(dāng)心!紅萼高呼一聲,躍身朝雲(yún)曦飛撲過去,她一離開,元武帝方位忽然響起巨響,一陣氣浪將紅萼掀起。

啊——

皇上——

紅萼——雲(yún)曦暗叫不好,這個女人在幹什麼?祭祀壇上的五個方位,原先只有元武帝的地方是空的,其他四處都有火藥,元武帝想將另外四人炸入坑裡。雲(yún)曦改了位置,將所有火藥全移到了元武帝站立的“金”字方位。因爲(wèi)隔得遠,大家站著不動就不會有事。

紅萼這樣離開位置,奔向元武帝那裡,這不是自己尋死嗎?

“曦曦,別過去!”段奕飛身朝雲(yún)曦掠去,將她摟進懷裡,另一隻手朝紅萼一撈,卻慢了紅萼與雲(yún)曦兩人的中間站的是元武帝,每人之間的距離是十二丈遠。

她跑到雲(yún)曦的地方必須得經(jīng)過元武帝的方位,結(jié)果,元武帝方位的火藥爆炸,氣浪將正巧跑到這個地方的她將捲了進去。同時她的慘叫聲響起。雲(yún)曦一驚,忙朝那爆炸的地方看去,煙霧騰起。而原先元武帝所處的方位,已炸開了一個大約有兩尺來深的土坑。元武帝與紅萼一起掉進了那個炸開的土坑裡。兩人渾身都是血,身上堆了不少的石塊和泥土,已人事不醒。

忽然發(fā)生的變故,頃刻就引起了整個祭祀壇上下所有人的驚惶。祭祀壇下面,一衆(zhòng)誥命夫人們嚇得尖叫起來。馬上有人喊起來。

“來人,保護皇上,保護奕親王!保護太子!”

“快,救駕!保護皇上——”

“羽林衛(wèi),圍住這裡,所有人都不得離開!”

“傳太醫(yī),有人受傷了!”

欽天監(jiān)主事季林慌忙喊道,“來人,快!快去看看情況!”

而這時,從場子周圍忽然出現(xiàn)無數(shù)的黑衣人。段奕冷喝一聲,“三青!速傳太醫(yī)!羽林衛(wèi)!拿下全部暗龍衛(wèi)!拿下欽天監(jiān)的所有人!將兵部尚書江智給本王抓起來!這些人涉嫌謀害皇上,全部抓起來由本王親自過審!”

“是,王爺!”

三青帶著兩個小太監(jiān)傳話去了。謝楓與紀恆正帶著不少羽林衛(wèi),快步朝這裡跑來。段奕不久前已被元武帝封爲(wèi)了攝政王,元武帝人事不醒,而太子又年幼,現(xiàn)在,他無疑就是這裡最高的執(zhí)權(quán)者。而且,今天在祭祀壇附近當(dāng)差的羽林衛(wèi)全是青隱衛(wèi)們裝扮的。

很快,他們就同暗龍衛(wèi)們廝殺起來。謝楓兩三步便跑到雲(yún)曦的面前,他將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皺眉問道,“曦兒,你沒事吧?”

“沒事,大哥,我們有準備!”

“真沒事?”謝楓往那處圭坑那裡看了一眼。那坑足有一張桌子大小。雖然他深知有段奕在,她不會有事,但那聲爆炸聲還是嚇了他一跳。

段奕微笑道,“曦曦沒事呢,大哥今日辛勞一下,務(wù)必將所有暗龍衛(wèi)抓住,不留一個後患!”

謝楓點了點頭,“是,王爺請放心!”

他按了按腰刀,帶著人轉(zhuǎn)身投入搜尋中。另一處,嚇得臉色發(fā)白的祥公公,正與幾個太監(jiān)跳到坑裡去擡人。青衣與青裳站在祭祀壇下,正護著嚇得大哭的段瑞。

聽著四周的廝殺聲,朝臣與命婦們亂成一團,有不少女人嚇得哭起來。雲(yún)曦忽然想起還有一人沒看見。

“段奕,顧太師呢?怎麼沒有看見?”

段奕往祭祀壇下看了一眼,挑了挑眉頭,說道,“他可是隻老狐貍,活了七十歲越活越人精,放心,他沒事呢!”

雲(yún)曦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看見顧太師正被那兩個神神秘秘的人一左一右的扶著,只是頭髮亂了點,並無大礙的樣子,她心中這才一鬆。原來,顧太師在紅萼的叫聲響起後,馬上往外一跳,與此同時,有兩人一左一右的朝祭祀壇上飛奔而來,護著他離開了五行陣圖。

“父親,你沒事吧?”林素衣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岳父大人?有沒有哪裡受傷?”蒼離也問道。

顧太師朝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大家都被四周的喊殺聲嚇得抱頭不敢動,無人注意到這裡,他呵呵笑了兩聲,拍了拍袍子上的灰,低聲說道,“皇上將老夫叫到祭祀壇上,老夫就知道那小子沒安好心,所謂黃鼠狼給雞拜年,暗藏壞心!老夫就留了個心眼?!?

“父親,好樣的,不愧是我父親?!绷炙匾绿裘家恍?。

“那是!”顧太師被寶貝女兒吹捧得飄飄然。

“所以,老夫到了祭祀壇上後,就一直盯著段奕看。老夫有此想法,段奕那小子可是人精,他自個兒媳婦還在那兒呢,不可能沒有防備。因此啊,那羅昭儀忽然離開位置時,段奕馬上就變了臉色,老夫就知道會出事,不跑掉,更待何時?別看老夫年紀大,跑起來,比非墨那小子慢不了多少!”

林素衣脣角扯了扯,您老慢不了他多少,頂多慢上幾個時辰而已。蒼離張了張口想說什麼,被林素衣橫了個眼神給擋了回去,他只好訕訕一笑。林素衣又笑道,“有您這樣的虎父!纔有女兒和弟弟這樣的少年俊傑嘛?!?

說著輕鬆,其實當(dāng)老父親走上祭祀壇上後,她的心就揪起。因爲(wèi)那祭祀壇下藏著火藥!她與蒼離在五日前,發(fā)現(xiàn)段奕的人正在這裡查看,就知道了情況。

只等著元武帝自取滅亡,哪知那個歹毒的人居然將老父親也叫到了祭祀壇上。雲(yún)曦與段奕兩人會武,就算出事,兩人也跑得快,但老父親老胳膊老腿的,該如何脫身?著實讓她煎熬了一把。

因爲(wèi),高高的祭祀壇,除了欽天監(jiān)主事,就只有五人能進入五行陣圖。其他閒雜人等是不可以上去的。但,總算躲開了兇險。

“岳父,小鳳,我過去看看情況。”蒼離說道。

“去吧去吧,啊,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鳖櫶珟熋佳垡粨P。

蒼離看了一眼混亂的祭祀壇,擰著眉看向林素衣,“你不要去,在這裡陪著太師。”

“好?!绷炙匾曼c頭,那個人不死也會重殘,她還看什麼?

蒼離一離開,林素衣又道,“爹,回家要不要放一掛爆竹?”

“當(dāng)然,燃最大的爆竹!”顧太師的眼珠朝左右掃了一遍,伸手擋著脣前嘿嘿笑了一聲。

蒼離到了祭祀壇上,正看到幾個太監(jiān)擡著一身血肉模糊的元武帝從坑裡爬上來。他那兩道俊美的劍眉揚了揚,冷笑著走開了。

“小鳳,岳父,元武帝能活過十天都是奇蹟?!?

“呵呵,這便是下場!”顧太師舒心說道。

林素衣又叫出自家安在宮中的隱衛(wèi)護著老父親,她則與蒼離往宗人府而去。

“小鳳,去宗人府幹什麼?”

“還有一人,她不是想我死嗎?我便好好的站在她的面前!”林素衣美眸一轉(zhuǎn),輕笑一聲。劉皇后,這個歹毒的婦人!她可不會放過她!

……

祭祀壇上。太醫(yī)們已被傳到。劉太保與睿王正帶著大半的人圍著人事不醒的元武帝,紅萼的面前卻蹲著一個年輕的太醫(yī)。雲(yún)曦皺了皺眉,真是厚此薄彼。太醫(yī)盯著渾身是血的紅萼,一籌莫展?!巴鯛敚蹂?,這……”

段奕微蹙眉頭,正蹲著身子伸手按著紅萼的穴,給她止血。

雲(yún)曦見這人手足無措,頓時怒了,“拿藥出來就可以了,這裡不要你管,站一邊去!”

頓了頓,她又咬牙說道,“太醫(yī)院裡就沒有女大夫嗎?怎麼都是男的?”

“青衣,你過來!”

段奕朝臺下喊著。

“???是,主子!”

青衣將懷裡的段瑞塞紅青裳,飛奔著跑到祭祀壇上。青賞抱著段瑞跟著她的後面。她們看到紅萼時,同時大吃了一驚。

“王妃,主子,她怎麼樣了?瑞太子哭鬧個不停呢!”青裳將段瑞的頭按在懷裡,不讓他看,但四歲的段瑞個子已不小,一直動個不停。青裳直皺眉頭。

段奕沒說話。年輕的太醫(yī)已遞來了外傷藥與止血的紗布。

“先給她包紮起來?!彪?yún)曦對青衣說道。青衣跟著關(guān)雲(yún)飛也學(xué)了些醫(yī)術(shù),手腳麻利的包紮起來。

“給她吃粒大補丸?!倍无葟男渥友e取出一個瓶子倒了一粒藥丸遞給雲(yún)曦,雲(yún)曦撬開紅萼的牙關(guān)餵了進去。

青裳抱著大哭起來的段瑞問雲(yún)曦,“王妃,她不是站在安全的地方嗎?怎麼會這樣?”

雲(yún)曦看了一眼青裳與段瑞,皺起眉頭,“她以爲(wèi)我會有事,就撲到我的方位來,哪知動作慢了,掉進了皇帝的方位裡,而那裡……”

雲(yún)曦抿了抿脣,沒有往下說,青衣與青裳已然明白了。青一與青二幾人也來到這裡,看了一眼衆(zhòng)人,“主子!”

段奕握了握雲(yún)曦的手,“我過去跟他們說些事情,你在這裡,別亂走動。她……”

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一身是血的紅萼,輕輕地搖搖頭。雲(yún)曦心中早有準備,但還是吸了一口涼氣,“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段奕起身與青一青二走到一旁去說話去了。青衣一邊包紮一邊皺眉,“王妃,她傷得太重了,不好包紮啊?!?

紅萼的兩條腿已炸斷了,半邊頭上都是血,心口處也一直在冒血,是被石頭砸斷了骨頭。

“王……王妃……”她幽幽醒來,朝雲(yún)曦伸著左手,“拜託你照看好小瑞……,我……我可能不行了……”

她的臉上已完全沒了血色,因爲(wèi)疼,嘴脣不停的顫抖著,額頭上已沁出密密的冷汗。

“你別說了……”雲(yún)曦又餵了一粒大補丹給她,“忍著,你不會死的!你的好日子纔剛剛開始,你已經(jīng)是宮中最高品階的皇妃了,你不能放棄!”

“不……我這樣了,……活不了了。”

“別這樣說!紅萼!”雲(yún)曦嘆了口氣,“你站在你的位置上,爲(wèi)什麼要撲到我這裡來?你呀!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到了祭祀壇,不要輕舉妄動,我和王爺會護著你的!”

紅萼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氣若游絲。“王……王妃,你不知道,那個人……他早已起了殺心,……他要殺光……除了他以外,……所有的人,他……他一直在看前朝的典故……如意夫人的故事……,他……”

雲(yún)曦伸手一按她的穴位,“紅萼,快別說了!我明白你想說什麼,就衝你向我撲來的這一舉動,我不會讓你白白受這份痛苦!你好好養(yǎng)傷,我?guī)湍銕Ш眯∪稹!?

如意夫人!殺母立子除異己!這個故事,她如何不知?前朝皇帝爲(wèi)了讓自己的幼子能順利做穩(wěn)皇位,在他死之前,殺了寵妃,殺了幾十個朝中權(quán)臣,防止外戚干政,又殺了寵妃的孃家?guī)装倏谌耍?

雲(yún)曦心中冷笑,難怪元武帝會忽然封紅萼爲(wèi)昭儀,封段奕爲(wèi)攝政王,封顧太師爲(wèi)太子太傅,這是想將他們?nèi)颊{(diào)往祭祀壇,好一網(wǎng)打盡他們!紅萼沒有孃家人,但他們幾個——顧家,奕王府,一直是他的心中刺!

便是他以爲(wèi)的能夠威脅到他未來江山的人,不在他歸天前除掉,他不安心!只是,他的計謀落空了。雲(yún)曦伸手拍拍段瑞的頭,“快看看你娘。”紅萼這樣子,只怕真的不行了,兩粒大補丹給她喂下,她的氣息還是越來越弱。

雖然讓幼小的段瑞看到一身慘狀的紅萼會讓他驚嚇,但,紅萼生他一場,忍著委屈養(yǎng)他四年,他應(yīng)該見她最後一面。段瑞被放在地上,他看到紅萼,反而不哭了。眨著還掛著淚珠兒的大眼睛怔怔看著紅萼。

“小瑞,叫娘。”雲(yún)曦摸摸他的頭。

“娘,小瑞聽話,不會哭鬧了?!彼紫律?,拉了紅萼的手指頭。

紅萼的手指卻沒有力氣握住他的小手。她勉強露了個笑容,“乖,以後,聽王妃的話……”

她的目光在周圍尋找著了一番,最後看向遠處的段奕那裡,張了張嘴,發(fā)現(xiàn)喊不出來。她這才扭頭看向雲(yún)曦,弱弱的說道,“王……王妃,求您跟王爺說說,小瑞不做太子了,不跟王爺爭,……我,我只求他好好的活著……”

雲(yún)曦的呼吸一窒,說道,“不管將來怎樣,小瑞都不會有事。”

紅萼緊張的神色這才鬆了下來,她又看向段瑞,努力著擡起手來,似乎想摸摸他的臉。雲(yún)曦托起她的胳膊。

她纖細的手指撫向段瑞的臉,“小瑞,好好聽王妃的話,娘……娘走了……”

“娘——”

紅萼溫柔的笑著,緩緩地閉上了雙眼。青衣飛快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又摸摸她的脈搏,朝雲(yún)曦搖了搖頭,“王妃,她走了。”

雲(yún)曦抿了抿脣,說道,“青衣,找到三青,讓他找?guī)讉€人來,將紅萼擡到劉皇后的錦華宮裡,先裝斂起來?!?

“是,王妃。”青衣道,她站起身來,便看到那個嚇傻了的年輕太醫(yī),頓時怒道,“還愣著幹什麼?人死了就不包紮了嗎?馬上叫幾個嬤嬤來!”

“……是……是是?!碧t(yī)驚惶著跑走了。

段奕對青一青二吩咐好了事情朝這邊走來。他看了一眼已經(jīng)閉上眼的紅萼,將雲(yún)曦拉過一旁,擰眉說道,“讓別人處理吧,你別管了。你現(xiàn)在的身子不能碰這些?!?

雲(yún)曦聽話的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彼龖阎碜樱无燃芍M這些。

很快,三青帶著人趕來,將紅萼擡走了。劉太保帶著幾個人一起朝段奕走來,“王爺,皇上已止住了血。但因爲(wèi)傷勢太重,仍舊昏迷著?!倍无壬裆?,“將皇上擡回帝寰宮裡,吩咐太醫(yī)院裡所有的人,務(wù)必救治好皇上?!?

“是,王爺?!眲⑻4饝?yīng)著安排下去了。

段奕又看向雲(yún)曦,“今天祭祀壇出了事,會很忙,暫時不能陪你,不如,讓青衣與青裳陪你到太后的瑞福宮先歇息著,等我忙好了,再去找你?!?

她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好?!?

段奕當(dāng)然會很忙。一直隱在京中四處的暗龍衛(wèi),可是最大的隱患,讓他們背上護衛(wèi)不周的罪名加以除掉,不死心的那些人,難免不會狗急了跳牆!

不多時,青一找來了轎攆。雲(yún)曦帶著青衣青裳到了瑞福宮。也不知段瑞是被紅萼的樣子嚇住了,還是預(yù)感到了再也看不到母親,一直哭個不停。

青衣怕他吵著雲(yún)曦,同兩個嬤嬤將他抱到瑞福宮外賞花玩去了。青裳扶著她靠在小榻上休息,拿了個大枕頭塞在她的身後,又在她的腿下墊了個小枕頭給她揉著發(fā)酸的小腿。

“王妃。真想不到紅萼竟然會上前救你,反害了自己性命,她又不是不知道祭祀上可能出事。她爲(wèi)什麼這麼做呢?”

雲(yún)曦的耳中正捕捉著段瑞的聲音,聽她說話,便回過頭來。

“青裳,你聽過前朝那個如意夫人的故事嗎?”

“如意夫人?”青裳眨眨眼,然後又恍然大悟,“王妃,你是說……”

雲(yún)曦點了點頭,“紅萼,她猜到了自己的命運,元武帝將她當(dāng)作瞭如意夫人,她必死無疑。就算元武帝不殺她,暗龍衛(wèi)們得到了元武帝的密旨,也會暗殺她。因爲(wèi)元武帝擔(dān)心年輕的太后會亂宮闈,他就算死也不想戴綠帽子!”

青裳憤憤然,“這個老皇帝,心思真是歹毒!他以爲(wèi)每個女人都跟如意夫人一樣?依仗年輕貌美就亂宮闈?”

“而紅萼認爲(wèi),反正都是會死,她得死得有價值。所以她救我!”

“原來是這樣?!?

“萬一皇帝駕崩,她一個沒有孃家人又是剛剛纔得到封號沒有勢力的皇妃,面對年幼的太子,威望漸盛的皇叔,是無法護著兒子過一世的。她擔(dān)心不光丟了皇權(quán)還會丟命?!?

“她倒是想得遠?!鼻嗌迅锌?。

雲(yún)曦又道,“就算成年的皇叔不爭權(quán),也會有其他擁護者來爭,皇袍加身位登至尊,這樣的例子,歷史上又不是沒有出現(xiàn)過。她隨時都會成犧牲品?!?

“……”

“所以,她纔跟我說,不求太子登基,只求他平安。紅萼救我,其實是以死來換段瑞的一世平安。而我,總不能恩將仇報。”

青裳擡頭看向她,抿著脣,沒說話,心中則在感嘆著紅萼的無私母愛。雲(yún)曦想了一會兒事情,忽然又想起一件事來,朝門口的簾子處喊道,“朱雀!”

錦緞門簾子一晃,一個人影閃了出來。一身青衣青頭巾的朱雀大步走上前,“小主,屬下在呢!”

青裳挑眉,“你怎麼躲在內(nèi)殿裡?女主子現(xiàn)在的身份可是王妃!”

朱雀的臉一沉,“這可是王爺親口吩咐的,要貼身護著王妃,你這個只會捶腿打雜的丫頭片子懂什麼?”

青裳怒目:“……”

雲(yún)曦看了二人一眼,笑道,“我明白呢,皇上出事,王爺?shù)陌谍埿l(wèi)們暗中加害我,青裳你別說他?!?

朱雀朝青裳翻了個白眼。青裳咬了咬牙:“你歧視女人!”

“你本來就是笨!”

雲(yún)曦頭疼不已,揮手打斷兩人的話,“好了,青裳,說貼身保護,你可是最貼身了,你一直跟在我的身邊呢!”

青裳想了想,好像是這麼回事,又不生氣了,得意的看著朱雀。

朱雀,“……”

雲(yún)曦好笑,“你們別鬧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安排?!?

朱雀一斂神色,忙問,“小主,您請吩咐著!”

“那個劉皇后還在地牢裡吧?”

“回小主,還在!”

青裳馬上神色緊張的看著她,“王妃,現(xiàn)在是多事之秋,你可不能亂跑!”

“我知道。”雲(yún)曦橫了青裳一眼。

她伸手捂向小腹,剛纔從慶福宮一直走到祭祀壇,走了近一個時辰,後來事發(fā),又站了一會兒,小腿一直髮酸。而且肚子也開始發(fā)脹,她哪敢亂跑?進了這瑞福宮,不用兩個丫頭提醒,她自己便躺下了。雲(yún)曦看向朱雀。

“有人去了宗人府的地牢殺劉皇后,你去阻止,我得讓那個女人給元武帝殉葬,她勾結(jié)景婆子害我大哥,在景寧宮裡,想殺我,還有當(dāng)年我孃的死,她也一定脫不開干係。這一件一件的事,我得十倍還她痛苦!”

朱雀點頭,“是。小主!”

宗人府地牢的一間牢房裡,因爲(wèi)只有屋頂?shù)囊幻娲皯敉钢饬?,牢房?nèi)便顯得昏昏暗暗。劉皇后瑟瑟發(fā)抖的縮在牢房的一角,時而坐著,時而站著,焦躁不安。因爲(wèi)牢房裡,四處都散著令人作嘔的怪味,還有什麼東西不時的往身上爬。

她小時候住在有十多個丫環(huán)婆子服侍的高門後宅,長大了做了醇王妃,又隨著夫君繼承皇位而位居中宮,幾時受過這份罪?劉皇后嚇得在只有一丈見方的牢房裡跑來跑去,不時的尖叫。但沒人理她。

終於,兩三個時辰下來,她再也跑不動了,但儘管很累,卻也不敢坐下,背靠在牢房的鐵柵欄上,一直在發(fā)抖。而這時,門忽然開了,有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

她忙朝門口看去。從門口射來的光線看去,那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走在前方的男子生得十分俊朗,有些面熟,但一時想不起來。緊跟他身後的是個小個子的女子,她往那女人的臉上看去,驚得身子連連往後退。

“你……你是……”

“皇后姐姐,別來無恙?”

劉皇后在小牢房裡奔跑了一天,早已虛脫,又看著面前熟悉的臉,驚嚇之下一下子癱倒在地。

她嚇得一臉慘白,哆嗦著說道,“你是……顧……顧鳳?”

“沒錯,皇后姐姐好記性?!绷炙匾挛⑽P脣,緩步走到牢房的鐵柵欄前,兩眼一瞬不瞬的看著劉皇后。

劉皇后的身子往後退了兩步,忽然冷笑道,“不,那顧鳳早已死了,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誰?”

“你不相信?”林素衣冷笑,手一擡,一極玄鐵令遞向劉皇后的面前,“看清楚,這是什麼了嗎?我的墨鳳令!我沒有死,我又活了!我來找你問問當(dāng)年的事!”

劉皇后當(dāng)然認得這個東西,她哆嗦著看向林素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真的是顧鳳?“你……你想問……什麼?本宮……本宮可沒有害你,當(dāng)年你嫁到醇王府,因爲(wèi)年紀小,總是被府裡的姬妾們排擠,可是本宮處處護著你,還有那個淑妃狐媚子一直爲(wèi)難你,本宮也幫了你不少忙?!?

“你的確幫了我不少忙!”林素衣冷笑,“淑妃屋裡常常丟東西,她的流產(chǎn),可都是你的手筆,你在淑妃面前暗示是我乾的,當(dāng)淑妃向我找茬的時候,你又出面爲(wèi)我說話,是不是?”

劉皇后的身子顫了顫,“不,本宮沒有……沒有這回事!”

“尹嬤嬤臨死前都交待了,你敢狡辯?”林素衣雙眸一瞇。

劉皇后的臉更加慘白,“她……她在胡說!”

“人死了,你當(dāng)然賴帳了,但……很遺憾,我知道!那個假貴妃西寧月勾結(jié)南詔人害我的時候,你一直知情卻沒有跟任何人說,你還縱容她來害我,我豈能饒過你?”

“沒……沒有……沒有,本宮……”

“沒有?你可知道,我的靈魂就一直被人困於鳳鸞殿的地室裡,上面的人說的話,我可是一字不差的全聽見了!你狡辯也沒有用!”

劉皇后更是嚇得魂飛魄散,靈魂?面前這個女人……是鬼?

“沒錯,我是鬼,我來索你的命!”林素衣手指一翻,唰的一聲拔出長劍。

只聽咣噹一聲,牢房門上的鎖被削斷了。劉皇后尖叫一聲倒在地上。蒼離這時說道,“小鳳,殺這女人。還是由我來動手,你站到一旁看著就好!”

“不,我忍了很久了,我要親手宰了她!”林素衣柳眉一豎,抿著紅脣。

劉皇后盯著她身後的男子,忽然眼睛一亮。

“你……你是劉家的人?你是小三子?劉蒼離?”

“我叫蒼離!劉大小姐!但我不是劉家的人!”蒼離聲音森然。

劉皇后擡了擡下巴,輕笑一聲?!肮皇悄悖瑒⑸n離!你若敢殺本宮,你可就回不了西戎了!不,你在大梁也會死無葬身之地,本宮的弟弟不會放過你!你的二十萬大軍,已由他人掌權(quán)了!”

“你在威脅我?”蒼離冷笑,“同時從懷裡摸出一封信來扔到她的面前,”

劉皇后看著那封信,臉色唰的慘白,“你……你……”

“你敢派人送信出京,我就不會半道上殺了那人?哼!劉大小姐,我蒼離發(fā)過誓,不將你殺了祭奠我那被你害死的母親,我誓不爲(wèi)人!”他抓過林素衣手裡的長劍,緩緩的朝劉皇后走去。

“要不是你指使下人虐打我母親,我母親不會死。要不是你二十年前將我騙到西戎,顧鳳怎麼會嫁給元武這那個老東西?又怎麼會冤死在宮裡?當(dāng)年顧鳳懷著身子,是你攛掇著元武帝出兵西戎好一舉殺了她是不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

劍光一閃,蒼離揚起了長劍。劉皇后嚇得尖叫起來,抱著頭蹲在地上。

咣——,一塊石頭飛來擊打在蒼離的劍上,劍偏了,只削了一隻劉皇后的耳朵。劉皇后抱著流血不止的耳朵,疼得在地上不停的跳腳尖叫。蒼離與林素衣扭頭看向地牢門口,“誰?”

朱雀走了進來,朝林素衣與蒼離拱了拱手,“林姑娘!蒼公子,在下是奕王妃的護衛(wèi),奕王妃說劉皇后還有用處,還不能死!”

劉皇后心中鬆了一口氣,謝雲(yún)曦那個女人保她?也好,只要她活著逃出去,就會要這幾人好看!林素衣瞇著眼,“爲(wèi)什麼?劉皇后今天在慶福宮,可是想陷害你們王妃!爲(wèi)什麼還保她?”

“不!”朱雀一笑,“王妃說,她當(dāng)然得死,卻不是現(xiàn)在!”

劉皇后那個氣,還是要她死?謝雲(yún)曦這個狡猾的死丫頭竟敢耍她?她不甘心的說道,“對,你們不能殺本宮,本宮知道皇上的許多事情,只要跟本宮合作,本宮會保奕親王榮登至尊之位!”

林素衣這時鄙夷一笑,“你助奕親王榮登至尊之位?呵呵,你還不知道吧?;噬峡觳恍辛??!?

劉皇后吃了一驚,“你……你說什麼?皇上病重?”

林素衣冷笑,“我也希望他被疾病慢慢的折磨死,可他一直病不死。他今日想害人,卻反害了自己,居然在祭祀壇下埋上火藥,反將他自己給炸了。所有的太醫(yī)都說,他活不過十日了。”

朱雀笑道,“所以,王妃建議,讓劉皇后給皇上殉葬!當(dāng)年永貞皇后是如何死的,劉皇后也理應(yīng)那麼死!否則,世人會說皇上厚此薄彼,壞了他的名聲?!?

林素衣聽完朱雀的話,大笑起來,“好辦法,我喜歡!我怎麼沒想到呢?替我謝謝你們王妃,她送了個好主意給我!”

“好的,林姑娘?!敝烊富氐馈?

而劉皇后整個人癱軟在地,臉色嚇得白如死灰,不讓她死?殉葬?

顧鳳當(dāng)年是被人砍了雙腿扔進地洞裡活活疼死餓死的,難道她的下場也是這樣?

“不——,謝雲(yún)曦那個小賤——”

朱雀衝進牢裡擡腳就將劉皇后踢飛。

她的身子撞向牆上,狂吐了一口血。

“王妃說暫時不殺你,但沒有說不打你!”他扯脣一笑?!八赖脚R頭還敢嘴賤,找死!”

朱雀大步走到劉皇后的跟前,伸手正要將她提走。

蒼離卻道,“慢著,還沒完呢,勞煩兄弟讓讓!”

“可以,只是不能殺了她!”

“當(dāng)然,這女人,一刀讓她死,可太便宜她了?!鄙n離冷笑,揮劍一削,劉皇后兩條小腿被齊齊砍斷了。

劉皇后慘叫一聲,疼得暈死過去。林素衣問朱雀,“你們王妃,決定怎樣處置她?”

朱雀一笑,“兩位,不如去看看?”

林素衣看了一眼蒼離,道,“好!”

祭祀壇上的變故,震驚了朝野。三公們馬上開始查原因了,正如雲(yún)曦想的那樣,暗龍衛(wèi)們難逃責(zé)任。兵部的江尚書與幾個知事全部被捕,欽天監(jiān)所有人一個都沒有放過!元武帝還沒有死透,被太監(jiān)們擡回了帝寰宮裡,但情況也很是糟糕。

兩條腿沒了,一隻胳膊沒有了,渾身血淋淋,胸口上被飛濺的大石頭砸了一個洞,一直在往外冒血。若說以前是因爲(wèi)林素衣要折磨他而對他肉體折磨,那麼現(xiàn)在,今天的他如被人徹底打入了谷底。

因爲(wèi)他已放權(quán),當(dāng)著所有四品以上官員以及家眷的面,將朝政交與了段奕,因此,只有幾個平時照顧他起居的太監(jiān)來看了一下他,沒有一個臣子來過這裡。

宮中不缺見風(fēng)使舵者,元武帝少了兩條腿,少了一隻胳膊,身上爛了一個洞,陪著一個快要死的人,有什麼好處?還不如去投奔新主子。在這半死不活的元武帝面前耗時間,那是腦子有病的人!

帝寰宮裡死氣沉沉一片,迷漫著一股子血腥氣,窗戶緊閉,昏昏暗暗。

元武帝現(xiàn)在後悔不已,後悔不該封段奕爲(wèi)攝政王。

一口悶氣堵在心裡頭,他氣得恨不得提刀殺人,但這也只是想想,因爲(wèi)他根本動不了。

他吞嚥下了一口怨氣,啞著嗓子喊道,“來……來人,給朕一杯水……”

但沒人理他。內(nèi)殿中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有緩緩的腳步聲走來,停在他的附近。

元武帝慢慢地睜開乾澀的雙眼。只見他的牀前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子,著一身紫色的披風(fēng),正目不轉(zhuǎn)眼的看著他。

女子的肌膚極白,更顯得一雙秋水眸亮如墨寶石,小巧鼻子下的脣色不豔,是淡粉色,如那天他從樹上摘下給她吃的蜜桃的顏色。脣瓣緊緊的抿著,臉上沒什麼表情,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雅……,是你嗎?”

他眨了眨眼,彷彿又看到那個二十多年前的明豔女子,他的目光忽然一亮,眸色也柔和起來。他動了動身子,想掙扎著從牀榻上爬起來看清來人。但因爲(wèi)少了一隻胳膊,身上又很疼,他根本動不了。

“段元醇!”雲(yún)曦怒道,“這幅畫,你是從哪裡而來?”

元武帝眨了眼,回過神來,“是你?你,謝家的丫頭?段奕的王妃?”

“對,是我!我問你,元康十五年十二月十三日,你是不是派人去了樑國北地的黑水嶺?殺了謝宏,殺了端木雅?搶了這幅畫?”

雲(yún)曦的手在顫抖,牀上那個血肉模糊的惡賊,她恨不得將他跺成肉碎!

“你……你說什麼?小雅……是那天去的?”元武帝偏頭看她。

“沒錯!”雲(yún)曦的脣角哆嗦著,兩眼血紅,“我娘身上被人砍了無數(shù)刀,血水染紅了一條小水溝!我爹的脖子上插著一隻雙頭蛇的短箭氣絕而亡!他們的死,都是拜你所賜!我娘當(dāng)時喊了一句,‘你還不死心麼?你到底想怎樣?謝宏死,我也不活!’”

元武帝的神色暗下來,“朕……沒有派人……殺你娘,朕只是想拿到這幅畫留個念想……你娘是被……南詔人殺的……,你娘死,朕在當(dāng)年就派人……滅了南詔……,朕……替你娘報了仇……”

“我不感恩!”雲(yún)曦冷笑,“但你的人卻殺了我爹!殺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你爹的死,是個意外,當(dāng)時還有人在追殺……。那個人是……”元武帝忽然瞇著眼看向雲(yún)曦,“你找……大醫(yī)來給朕看傷口,再將暗龍衛(wèi)的暗豹找來,朕會告訴你那個……那個人是誰……”

“呵呵,段元醇!我不會幫你叫太醫(yī),而且,你說的暗豹,已被我哥殺了!而且,我也知道那個人是誰,不要你告訴!我此時來,是告訴你,九月初七日,是你駕崩的日子!”

九月初七?今天?元武帝嚇得臉色慘白,大聲怒道,“你敢弒君?”

“殺你,我會覺得手髒!”雲(yún)曦揚脣冷笑,“來人!”

“小主,屬下在!”白虎與青龍從門口閃身走進來。

雲(yún)曦看向牀上,冷眸瞇起,“皇上駕崩了,斂屍!”

“是!小主!”

“不,你們想幹什麼,你們……啊……”

“呱噪!”青龍不耐煩的伸手一拍,元武帝便喊不來了,只拿一雙渾濁的老眼瞪著面前的幾人。

白虎冷笑,“當(dāng)初做惡害人的時候,怎麼沒有想到今天?這是你自找的!”白虎與他將元武帝從牀上拖了下來,擡著便往殿往外走。

等到了外殿,更讓他驚駭。殿中的正堂上,正擺著一幅棺木。白虎與青龍將元武帝擡起來就扔了進去。元武帝還沒喘上一口氣,棺木中又落下一人,正砸到他的身上,他痛得差點暈過去。

定睛一看,原來是劉皇后。劉皇后的兩打腿已被人砍斷了,下半身血肉模糊,她也被人封了啞穴,看到元武帝,便想起雲(yún)曦要她殉葬的話,嚇得拿身子不停的撞棺木。

帶著劉皇后而來的,正是林素衣與蒼離。二人後面跟著朱雀。林素衣朝棺木裡看了一眼,冷笑一聲,朝雲(yún)曦點了點頭,“多謝你幫我處置了仇人!”

雲(yún)曦微微一笑,“這二人,也是我的仇人。所以,不必道謝。何況,你當(dāng)年救過王爺,所以,我算是替我相公還你恩情了?!?

林素衣兩眼微瞇看著雲(yún)曦,這個小丫頭倒是恩怨分明。也分外的精明,居然用了這一出將計就計,將元武帝制服了,還製得沒有後患,心思不可謂不縝密。也難怪自家的傻弟弟甘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蒼離拉起林素衣的手,道,“走吧,我們還有正事要辦,那兩人,時日不會多?!?

林素衣點了點頭,同蒼離轉(zhuǎn)身朝殿外走去。

。

雲(yún)曦走到棺木邊上,衝裡面的兩人微微一笑,“皇上,皇后娘娘,你們生同衾死同穴,也算是我成全你們!來世也做一對鴛鴦吧,別去打擾他人!拆散他的姻緣?!?

兩人盯著雲(yún)曦,恨不得將她掐死。雲(yún)曦卻是笑瑩瑩的走開了。

她的身後,巨大的棺裡,響起了陣陣咚咚聲,在這空寂的帝寰宮大殿裡,顯得格外滲人。殿門口,有一人說道,“朱雀,他們太鬧了,讓他們安靜一點。”

雲(yún)曦朝那人看去,卻見段奕正緩緩地走來。

“是,王爺!”朱雀找來一根掃把,來到棺木邊上,朝裡面的兩人一人拍了一下,兩人便不動了,只拿眼死死的盯著朱雀。

段奕修長的身影,只片刻便到了雲(yún)曦的面前。他微微擰眉,溫聲說道,“怎麼來到這裡?這裡晦氣重,跟我回王府。”

雲(yún)曦揚眉一笑,“有兩人,活得太久了,我爹我娘託夢給我,說他們睡得不踏實,想讓這兩人早點到黃泉下,去給他們賠禮道歉!”

棺木裡,元武帝與劉皇后氣得咬牙切齒,卻說不出話來。段奕走到棺柩邊,朝裡看去,微微一笑,“皇兄,皇嫂,本王看過你們的皇陵,修建得十分壯麗,十日後,你們就可以永久入住了,黃泉之路,好走不送!”

雲(yún)曦的眸中戾芒一閃,“來人,蓋棺!”

“是!”朱雀與青龍白虎三人將蓋子蓋死,又掄起大捶子將棺木給釘牢了。

而棺木裡,元武帝與劉皇后兩人看著眼前的光亮忽然消失,嚇得只有拼命呼氣出氣,動不了,也出不了聲。心中咒罵著外面的人,但,誰又理會他們?

不作惡,又怎會有這樣被活埋的下場?

……

次日,宮中便設(shè)起了靈堂,舉國開始爲(wèi)時一年的國喪。元武帝與劉皇后還有紅萼三人的棺柩全停在慶福宮裡。

整座皇宮隨處都可見白色的素稿,京城中的各大臣子家的府邸,也都是掛起了素白的燈籠。雲(yún)曦與段奕帶著段瑞,坐著馬車又往皇宮而來。

段瑞身爲(wèi)唯一的皇子,坐在靈著最前方守靈哭喪。小傢伙眨著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不時的左看右看,但放眼望去,除了白色便是黑色的棺木。他跪在上首,雲(yún)曦坐在一旁,殿前跪了一排宮女太監(jiān),臣子行了禮已離開了。

雲(yún)曦將他帶到紅萼的棺木前,“這裡,睡著你娘,不過,她不會醒來了,會一直睡著?!?

“爲(wèi)什麼?爲(wèi)什麼她不醒來?她有兩天沒有陪我玩了?!倍稳鸬椭^,也不知是爲(wèi)失去親人而傷心著,還是爲(wèi)沒人陪他玩而難過。

“因爲(wèi)……”雲(yún)曦頓了頓,不知該怎麼對他說,“因爲(wèi)她覺得你長大了,不能一直做依附他人的軟骨頭,你已經(jīng)是個男子漢,得自己玩耍了。”

“男子漢?像小叔叔那樣?”段瑞眨眨眼,似乎在思考,但沒一會兒他又搖搖頭,“不對,小叔叔不是要你陪嗎?那麼他也不是男子漢,他是個軟骨頭頭!”

雲(yún)曦:“……”小子,你敢在背後非議你叔叔,就不怕他將你扔出去?

果然,一隻大手從他的背後伸來將他的後衣領(lǐng)提了起來,段奕冷眸微凝,臉上寒氣騰騰。

“段瑞,跟皇叔到御書房見幾位臣子!”

段瑞想起前天見到的那幾個,兇巴巴的白鬍子老頭,身子嚇得一抖。尤其是那個被人喊作太師的胖老頭,長著一對銅鈴眼,兩眼一瞪,像要吃人。他的小嘴馬上一癟,他不要!雙手亂擺,“我不要!我不要去御書房!我要這裡陪皇嬸嬸!”

“你敢說不要?你再敢說一個‘不’字試試看!今天晚上就讓你一個人在這裡守靈!”

雲(yún)曦想上前勸說,被段奕扒拉到一旁去了。

段瑞望向四周白花花的一片,眨了眨眼,無比委屈的說道,“那好吧?!?

“乖!跟著叔叔有糖吃!”

雲(yún)曦脣角一抽,“……”

段瑞想哭:“……”

雲(yún)曦讓段瑞在紅萼的棺柩前磕了幾個頭,才讓段奕帶著他離開。叔侄二人一走,青衣便道,“王妃,要不,到隔壁側(cè)間裡休息一下?您的身子不比別人,可別累著了。”

她點了點頭,“好?!眮磉@裡哭靈,她主要是陪段瑞,段瑞離開,她可沒理由爲(wèi)元武帝哭靈。

今天來宮裡,段奕將吟雪也叫出來了,除了不會武的英兒,三個丫頭,四個隱衛(wèi),幾乎形影不離的跟著她。暗龍衛(wèi)們一直沒有除乾淨(jìng),段奕是擔(dān)心她的安全。

一行人陪著她往側(cè)間而來。忽然,從屋頂翻下一個人來,一身太監(jiān)的衣衫,二話不說擡劍便朝雲(yún)曦刺來。

“王妃小心!”

“給本宮拿下這人,他是暗龍衛(wèi)!”雲(yún)曦冷眸瞇起。

暗龍衛(wèi)殺她,難道是元武帝下了遺詔?

而這時,屋頂上又翻下一人,長劍一晃將那個暗龍衛(wèi)挑到一旁。

“都讓開,讓爺來宰了他!”顧非墨輕笑一聲,手中的長劍舞得亂如一陣光影。

十來招,那個暗龍衛(wèi)便被刺倒。

顧非墨拭掉劍上的血漬,對朱雀四人說道,“暗龍衛(wèi)身上有標誌,在男人的根那兒,你們?nèi)タ纯?,每人的編號都不一樣,宮中一共有一千九百三十五名暗龍衛(wèi),從一編到尾數(shù)。讓你們王爺查這些人時,一一對號入座,別漏了一人。本公子懷疑,老皇帝對他們下了遺詔!會暗中搞破壞一直到死!”

衆(zhòng)人都互相看了一眼。

朱雀朝顧非墨抱了抱拳頭,“多謝!”他的手一揮,青龍便拖著那個暗龍衛(wèi)的死屍下去了。

顧非墨這才偏頭看向雲(yún)曦。

三個侍女忙護在雲(yún)曦的面前,一臉戒備。

“嗤——,段奕那個小氣扒拉的小人,他的王妃讓人看一下都不行嗎?放心,本公子現(xiàn)在要搶也是搶他本人,至於你們王妃,本公子已經(jīng)放棄了!”

衆(zhòng)人:“……”

什麼情況?顧非墨追不到女人改斷袖追男人了?

雲(yún)曦伸手扒拉開幾個侍女,“他剛纔救了我,你們不必這樣?!?

“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顧非墨揚了揚兩道漂亮的俊眉,輕嗤一聲。

“你怎麼在這兒?臣子們不是全在鴻宇殿嗎?”雲(yún)曦問他。

元武帝死,段奕以攝政王的身份,又將顧非墨調(diào)入了西山軍營任總兵一職。

“段奕那廝在那兒,本公子不想看到他!”他一臉的嫌棄。

衆(zhòng)侍女護衛(wèi)一陣鄙夷:“……”

個忘恩負義的小人!官職是誰幫你恢復(fù)的?

厚臉皮的顧非墨往三個侍女的臉上各看了一眼,又朝虛空中喊道,“全給爺讓開到三丈遠,小爺要跟你們王妃說些事情。”

三個侍女沒理他,神情更加戒備起來。

“放心吧,不會有事,你們都退開?!彪?yún)曦拍拍她們的肩膀,“他可能真有事找我。”

“可是,王妃……”這小子一直不懷好意!三個侍女說什麼也不同意。

“那好,我同他到前面說說話話?!彪?yún)曦一時頭疼不已。

前面便是走出慶福宮了,還不如在這裡,三個侍女只好讓開退開來。“那好吧,王妃,您要小心,萬一他使壞,你馬上喊起來!”

顧非墨氣得臉黑,他是那種小人嗎?

等衆(zhòng)人都退開,他走到雲(yún)曦的面前,將臉往她臉上湊去,仔仔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

雲(yún)曦眨眨眼,將身子往後仰,咬牙低吼,“顧非墨你看什麼看?”

“你……你懷孕了?”

雲(yún)曦:“……”

個大男人打聽這個幹什麼?顧非墨受刺激變傻了?

雲(yún)曦臉一紅,抿脣不說話。

“不說話就能瞞著我嗎?哼!”顧非墨抱著胳膊,往她肚子上瞥了一眼,新月眼眸裡藏著笑意,“如果生了兒子,你得讓我做他師父教他習(xí)武!”

嗯?雲(yún)曦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顧非墨原來打的是這個算盤?

她笑了笑,“可段奕說,可能會是女兒。”

“是女兒的話……”,他又看向雲(yún)曦的臉,面前女子的臉?gòu)韶W若三月桃花,一雙眼眸清澈似秋水,怎麼看,怎麼都好看,“你自己養(yǎng)著吧,記著,誰也別給!”

“現(xiàn)在說還早,過幾年吧。”總得等孩子長大,看段奕的意思。

“不早,本公子現(xiàn)在排隊報名,而且聽說謝楓也想當(dāng)他的師父,你可不能偏心,我是第一個報道的!”

雲(yún)曦揉了揉額頭,她還真沒想過這個問題,孩子請誰做師傅。顧非墨兩眼笑瞇瞇,心中盤算著,收拾不了老小子,收拾小小子還不是小事一茬?

呵呵呵,顧非墨一時心情大好,彷彿看到了未來,段奕的兒子被他整得眼淚汪汪服服貼帖,叫他偷他爹的東西,他便偷,叫他去燒奕王府,他便去燒奕王府。叫他揍了他老子,他便揍了他老子。

哈哈哈,未來的日子不要太爽。他甚至樂得笑出聲來。雲(yún)曦被他笑得莫名其妙。

只是顧非墨萬萬沒有想到,五年後,有個同段奕長得一模一樣的小面癱臉,將顧非墨整得捶胸頓足,氣得七竅生煙,將顧府整得雞飛狗跳。

將他整得有家不能回,整個一個兒雀佔鳩巢的小魔王。忽然,雲(yún)曦的眼睛一瞇,盯著顧非墨,冷冷說道,“我懷孕的事,沒有對外公開,你是怎麼知道的?”

“猜的,而且你的表情出賣了你。”他得意一笑,“宮中的方嬤嬤與董嬤嬤都是婦科聖手,宮中娘娘們安胎,都是找的這兩位,段奕一請便是倆,不是你懷孕了,是什麼?難不成是他自己懷孕?”

當(dāng)然,兩位嬤嬤是婦科聖手的事,是姐姐說的,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會關(guān)心這個?但是曦曦懷孕了,他便留了個心眼。

雲(yún)曦:“……”

她又氣又笑。顧非墨這個屬狗的!

但顧非墨卻神色一凝,“這件事,我能猜出來,旁人也會猜出來,如果被不懷好意的人知道了……”他頓了頓,緊緊盯著她的臉,“皇帝出殯,你又不能避開,走出王府是再所難免,那麼就會有危險時時存在?!?

雲(yún)曦沒說話,她出王府,段奕的確是小心謹慎,不光在她的周圍佈置著隱衛(wèi),連宮中的青隱衛(wèi)們都調(diào)到她的身邊來了。

但,還是有漏網(wǎng)的,就像剛纔那個忽然出現(xiàn)的暗龍衛(wèi)。

“不過,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從現(xiàn)在起,我一天十二個時辰的跟著你!”

雲(yún)曦眼睛一瞇,“顧非墨,不必如此,自有王爺……”

“他敢說什麼?本公子現(xiàn)在是關(guān)心徒弟的安全,誰敢傷害他,爺弄死他全家!”

雲(yún)曦的眉骨跳了跳,顧非墨這是閒的慌嗎?這人一倔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的,她頭疼地揉了揉額頭。要是她不答應(yīng),他指不定得鬧成什麼樣。

“好吧,你……你自己的找個地方待著就是。要是段奕發(fā)現(xiàn)了你,你還是避開爲(wèi)好,他的脾氣,你可是知道的,你打不過他?!?

“放心,本公子明白!”顧非墨又看了她兩眼,果真走開了,身影一晃,便不見了。

她能捕捉到他的氣息,但不知他隱在哪兒。

到中午時,段奕帶著段瑞來了,他朝周圍看了看,說道,“這裡太吵了,去太后的瑞福宮吧。你來宮裡做個樣子就好,沒必要認真?!?

段奕說著話,眼神卻是不時的朝周圍看。雲(yún)曦眼皮一跳,伸手勾起他的脖子,笑道,“好,我聽相公的?!?

段奕將雲(yún)曦送到了瑞福宮,陪著她吃了午飯。他摟著她的腰身,安慰她說道,“今天回王府要到很晚,讓你一人回府,我又不放心,只好先委屈你在這裡先休息著。等我處理好了一些緊要的事情,便來接你回家。”

雲(yún)曦點了點頭,微微一笑,“好。”段奕將她抱到內(nèi)殿的軟榻上趟好,又吻了吻她的脣,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這幾天,帝后雙崩,皇妃歿,皇子年幼,段奕得把控朝局,還得抽空照看她,他當(dāng)然會忙。臨出宮苑門時,他瞇起眸子朝四周看了看,叫出朱雀幾人,“守著王妃,不懷好意跟蹤的,給本王格殺勿論!”

某個暗處蹲著的人,眼皮一跳,心中咒罵了一句心眼小如針眼的段奕。

朱雀當(dāng)然知道說的是誰,硬著頭皮說道,“是,王爺放心?!?

段奕又將隱在暗處的青隱衛(wèi)們叫出來吩咐了幾句,這才離開。段奕離開後,雲(yún)曦的心情卻平靜不下來,便起身到院子裡看青衣與段瑞摘花草玩。小傢伙還不懂事,正笑得開心,顯然已忘記了紅萼。守宮苑門的王嬤嬤小跑著進來回話。

“王妃,有幾位誥命夫人前來求見。是劉太保的夫人,刑部尚書夫人,武寧侯夫人,還有張翰林的夫人,鎮(zhèn)遠大將軍的夫人以及她們家的小姐?!?

雲(yún)曦挑眉,這些人的腦子倒是轉(zhuǎn)得快,這便是趁著進宮哭靈的機會,來奉承她了?

想著段奕執(zhí)掌朝政,也要拉籠官員,她做爲(wèi)女眷,多接洽一下這些夫人們也好。

雲(yún)曦便朝王嬤嬤點了點頭,“讓她們進來吧!”

“是,王妃!”

青裳撇了撇脣,“那些人也真是的,也不讓王妃好好休息一下?!?

“王爺在忙,我?guī)兔?yīng)酬一下夫人們,哪裡又會累著,不要多話,快安排人去泡茶水送點心來?!?

青裳無法,只好應(yīng)道,“是,王妃。”

雲(yún)曦走進了殿中的主座落座。不多時,五個夫人帶著幾個年輕的小姐走進殿中。

“參見奕王妃,王妃娘娘安萬福。”

雲(yún)曦朝虛空裡擡了擡手,微微一笑,“都起來吧?!?

“謝王妃娘娘?!毙\(zhòng)人散開落座。雖然都是一身素服,但難掩小姐們俏麗的容顏。

年紀最大的劉太保的夫人,一指身邊十三四的女孩子笑道,“娘娘,這是臣婦家的大孫女劉香兒,今年十四歲多一個月,琴棋書畫,針織女工,樣樣都精通,性子也溫順,不會鬧騰,喜靜,最愛一個人在屋裡畫畫了。”

說著,她推了推那女孩兒。劉香兒臉上一紅,靦腆著走上前,在雲(yún)曦的面前認真的行了屈膝禮。雖然膽怯,但那禮卻行得十分的端正。

“嗯,是個漂亮的女孩兒,坐吧,不要拘謹?!彪?yún)曦笑道。

劉香兒剛落座,那邊刑部尚書燕夫人也一指自己的小女兒燕詩瑩。

“娘娘,詩瑩可常常說,這世上最敬仰便是王妃娘娘了,王妃娘娘的一手女紅,在京中幾乎無人能及呢!”

“詩瑩見過娘娘?!毖嘣妼毿σ猬摤摰某?yún)曦行了禮。

雲(yún)曦點頭,“坐吧,詩瑩你還客氣什麼?咱倆以前那麼熟?”

“謝娘娘?!毖嘣姮撔χ戳穗?yún)曦一眼,又問道,“娘娘,聽說,王爺也善於樂器吧?臣女最拿手是笛子?!?

“他愛撫琴。”雲(yún)曦道。“至於技藝嘛,本宮還沒有發(fā)現(xiàn)有誰撫得比他好?!?

“王爺可是人中龍鳳,自然無人超越他的琴技了?!辨?zhèn)遠侯夫人也笑道,說著,她看了一眼她身邊的兩個女兒。長寧郡主寧雨薇與二女兒寧雨露。

寧家兩姐妹一齊上前給雲(yún)曦行了禮。

“都起來吧。”她笑著擡了擡手。

“王妃,雨薇記得王爺還愛收集各種古琴,臣女有一張祖上流傳下來的焦尾琴,願意奉給王爺。”

她朝身後的丫頭看了一眼,丫頭捧著一個琴盒上來。

“王妃,請收下。這張琴,王爺也見過?!睂幱贽彪p手奉上琴盒。

“怎麼敢收下郡主的東西?還是一張古琴?”雲(yún)曦便要拒絕。

寧雨薇又道,“娘娘,這張琴並不是長寧獻的,而是家父獻的?!?

守著邊關(guān)的鎮(zhèn)遠侯?雲(yún)曦擰了擰眉,勉強露了個笑臉,“本宮收下就是了?!?

駁了她們的面子,便是駁了她們家中家主的面子,段奕執(zhí)政還得同朝臣們搞好關(guān)係,她不能在後面添亂。

這邊打發(fā)了寧家的兩個女兒,又有一人也推出身邊的嬌小姐,同樣如劉太保的夫人一樣,誇著自己家的小姐。

正當(dāng)雲(yún)曦百思不解她們的真實意圖時,鎮(zhèn)遠侯夫人又笑道,“娘娘。如今朝中上下,可都在推舉奕親王繼承大統(tǒng),如果奕親王即位,娘娘便是中宮了,而王爺又年輕,這宮中少不了粉黛三千,要是讓那等心思不正的女子伴在王爺身旁,娘娘可就勢單力薄了啊。”

雲(yún)曦瞇眼,心頭一跳,什麼?繼承大統(tǒng)?

劉太保的夫人也點了點頭,“娘娘,寧夫人說的沒錯,咱們幾家的老爺,都是王爺?shù)男母怪?,而小姐們呢,又都是王妃娘娘未嫁前的閨友,如果一同服侍了王爺,將來,娘娘在宮裡也有個幫手了,不是嗎?”

“是啊,娘娘,這身邊之人呢,一要忠心,二要家勢好,將來,才能做您的左膀右臂,好鎮(zhèn)住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像那劉皇后孃家人在西戎,京中沒有什麼人,所以,她當(dāng)年就懼怕強勢的顧貴妃,後又懼怕得寵的淑妃,居中宮二十年,今年才掌鳳印,可謂是白活了一輩子?!?

話,說得赤果果,似乎帶著體貼,但實是爲(wèi)了她們的私心——通過她,來打動油鹽不進的段奕,好將她們家的女兒們一個個送給段奕做個枕邊人。

這些人倒也會見風(fēng)使舵,眼瞅見段奕掌權(quán)了,便一個一個的依附過來。但她們所說的不懷好意的人……

雲(yún)曦一笑,“本宮明白你們的意思。只是今日本宮乏了,這時辰也不早了,改日再請你們來喝茶。”

幾人互相看了一眼,一齊向雲(yún)曦行了禮,“娘娘,臣婦(臣女)們告退?!?

等人都走完了,青裳重重的哼了一聲,“呵呵,還說別人會不懷好意,這幾人纔是!一個個上趕著將女兒過來,當(dāng)別人是傻子不成?”

雲(yún)曦擡了擡手,疲乏的說道,“我進去睡一會兒,王爺來了再叫醒我?!?

“奴婢扶您進去。”青裳扶著她走進內(nèi)殿重新躺在軟榻上。

青裳剛離開,忽然,從大殿樑上,落下一人來。

顧非墨面無表情的說道,“你跟段奕講,不管他納誰爲(wèi)妾,本公子都會毫不留情的殺了!”

雲(yún)曦心中正煩燥不安,橫了他一眼,“段奕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你跟在我周圍了,你最好躲遠點,別給我添亂了!”

“你……生氣了?”他瞇著眼看向她。

她扯了扯脣,“換作你,你不生氣嗎?”她翻了個身,閉了眼,拿了塊帕子擋著眼睛前的光亮睡覺。顧非墨看了她一眼,沒再說什麼,悄悄的離開了。

雲(yún)曦聽不到他的氣息,這才鬆了口氣,本以爲(wèi)會睡不著,哪知想著心事,竟慢慢地睡著了。也不知睡了多久,身子忽然一輕。她睜開眼來,原來是段奕抱著她往外走,而外面的天色已暗下來,到了黃昏了。

她伸手環(huán)上他的腰身,將頭靠在他的胸前,“你要帶我去哪兒?”

“當(dāng)然是回家了!還能去哪兒?天快黑了,回王府吃晚飯。”

“宮裡還會少了你的飯吃?你現(xiàn)在可是攝政王,得有多少人趕著巴結(jié)你。慢說廚子,女人也會上趕著送上身吧?”

段奕停了腳步,瞇著眼看著懷裡的嬌嬌人兒,雲(yún)曦正微擰著眉,粉脣微微撅起,“怎麼啦,誰忍你生氣了?語氣中帶著刺兒?”

雲(yún)曦擡頭看向他,想著不久前見過的那些高門小姐們,她張了張口,還是沒有說出來,將話又吞了回去。

“沒有,你女兒在肚子裡折騰我,我難受?!?

“這樣?那就快些回府,讓她父王好好安慰安慰她?!?

。

天近黃昏的時候,一輛寬大的黑漆馬車與一輛紫紅色的馬車一前一後在四五十名護衛(wèi)的護送下,朝奕王府駛?cè)ァW霞t色的小馬車裡坐著青衣青裳與段瑞,段瑞已窩在青衣的懷裡睡著了。前面的大馬車裡,雲(yún)曦正靠在段奕的懷裡,望著車頂發(fā)呆。段奕撫了撫她的臉,“曦曦,在想什麼?”

“在想我娘。”

她閉了眼,將臉埋進他手掌心裡。段奕發(fā)覺他的手心一熱,挑眉問道,“曦曦?你哭了?”

她只是想起了父母,她的父母,一生一隻爲(wèi)一人。他扶起她坐起來。

雲(yún)曦將頭扭過,車內(nèi)昏黃的夜明珠光暈下,她的臉上正掛著幾滴淚珠兒。她正要擡手拭掉,段奕卻將那淚水一一吻掉。雲(yún)曦怔怔看著他,羽睫上掛著一些小淚珠。

“這是最後的淚水?!彼M她的眼裡,聲音沉沉說道,“我不會讓你再傷心。王府便是你永久的家。”

“段奕?!彼溃澳闶浅宋腋改钢?,對我最好的人,你不能拋棄我。”

“怎麼會呢?”

“如果……”她吸了吸氣,還是說了出來,“如果臣子們一定要擁護你爲(wèi)天子,而你爲(wèi)了籠絡(luò)朝臣,會不會娶進一些女人?如果你真的娶了那些女人,我就不進宮了,我……我一人住在王府就好了,或者,我去我的臥龍山繼續(xù)當(dāng)女寨主也行。”

段奕一怔,聲音冷沉著開口,“曦曦聽什麼人說,你的相公會登基爲(wèi)皇?”

“不用聽說,目前的局面,不是這樣嗎?段瑞年幼,而你纔是最正統(tǒng)的段氏血脈!爲(wèi)了延續(xù)皇室的香火繁衍人丁稀少的段氏一族,你一定會娶進一個一個的女人。而我……”

她低下頭,微微一嘆。她愛了一個人,卻不希望是天子。段奕的臉一沉,“而你還是你!你永遠是我段奕的妻子!本王也不會娶其他的女人進來!”

“可是大臣們會上摺子!”

“本王娶妻要那些老學(xué)究們多管閒事?”

“他們會說,爲(wèi)了段氏的香火,要你多娶女人!”

段奕失笑,“可我只想要你來給王府延續(xù)香火。”他將手伸進她的衣內(nèi),輕輕覆上她的小腹,“這裡,有兩個小東西呢!”兩個?雲(yún)曦整個人都驚住了,赫然擡頭看向他。

他將她摟進懷裡,雙目沉沉看著她,“你這個整天憂天憂地的小女人,本王擔(dān)心你生下女兒來同你一樣,她們姐妹倆小小年紀也是整天苦著臉,本王得愁得掉頭髮去哄她們開心?!?

雲(yún)曦眨眨眼,“可是……,大臣們會諫言,要你多操心這天下,子嗣旺,才皇權(quán)穩(wěn)?!?

“曦曦!”段奕的眉尖一擰,“後面的馬車裡,不是有個小子嗎?這天下,讓他操心去,本王只想操心你!”

她整個人怔住,“段奕……”“還不明白?曦曦懷孕懷傻了嗎?段瑞是太子,皇帝駕崩,他即位,本王只是攝政王!要繁衍子嗣,讓那小子早點成親,多娶些女人給他就是了!而本王只要你一個就好!”

“段奕……”她伸手環(huán)上他的脖子,擡起頭,吻上他的脣?!按松媚?,是我三生之幸。”

“知道就好!”段奕卻是一臉的嫌棄,“不夠深入,再來!”

雲(yún)曦的臉卻一沉,“相公,已經(jīng)到家門口了!”她已聽到門口朱管家的說話聲。

“我們不說下馬車,沒人敢開門,再來?!倍无人餍蕴稍谒纳韨?cè),閉了眼,一副任她採擷的模樣。

這個男人!她只好俯身上去,低頭吻下,用自己的舌尖輕輕的挑開他的脣,慢慢的探入,一點一點的用自己的丁香小舌繞著他的舌尖。

段奕卻忽然將她的身子一翻,他俯身在上,微微喘息著說道,“你這個磨人的小女人!爲(wèi)夫只娶你一人,你會不會對爲(wèi)夫好?”

“當(dāng)然,我是你的妻,我當(dāng)然會對你好。”她伸手環(huán)上他的腰。

“哦,是嗎?”他脣角一揚,伸手便去勾她的衣帶。

雲(yún)曦嚇得兩腿一夾,壓低著嗓門,“不要!這還在府門口呢!”

給人聽見,她還要不要臉了?而且,一動起來,這馬車就晃來晃去的……

段奕眉梢一揚,眉眼含笑,“那麼,進府裡去?”雲(yún)曦一怔,發(fā)覺自己掉進了他挖的坑裡,“天還沒有黑呢!”

“那麼,就在這裡?這馬車裡可比外面黑。”

雲(yún)曦閉了閉眼,還不如回府裡屋子裡呢。

“不要!”

“那就回我們房裡去?”

雲(yún)曦抿脣不說話,反正怎麼說,他就是要辦她的意思。段奕抱著雲(yún)曦走下馬車。

周嬤嬤帶著朱嬸忙上前詢問,“王爺,王妃這是……”怎麼抱著回來了?

“她累著了,本王先帶她回房歇息一個時辰,一會兒再去陪太后吃晚飯。你們不要來打擾!”

周嬤嬤樂呵呵一笑,“王爺,您儘管帶著王妃去休息,太后娘娘剛進佛堂了,要兩個時辰纔出來?!?

雲(yún)曦那個窘。

段奕與太后說好了的?

夫妻倆進了屋子不讓人打擾,還能幹啥?

兩人前腳進了屋裡,周嬤嬤便指著兩個粗使婆子擡著一大桶的洗浴熱水走進來了。

她笑道,“王爺王妃,先沐浴再休息,這樣解乏?!?

說完,她笑呵呵帶著人出去了,走時還將裡屋外屋的幾道門都關(guān)嚴實了。

雲(yún)曦:“……”

“周嬤嬤說得對,先沐浴,纔好休息,是不是,曦曦?”段奕微微一笑,抱著她走進了淨(jìng)房。

雲(yún)曦閉嘴不說話,就不該對他溫柔,就不該對他示弱,就不該掉眼淚。

天不黑就宣淫,太過份了!

兩人沐浴好,段奕直接將未著衣的她放在了牀上。

雲(yún)曦伸手一拉被子護著身上。

“全都看過了,藏什麼呢?”他挑眉笑道。

“太亮了。”雲(yún)曦怒道。

雖然外面的天已漸漸的黑了,但段奕這廝居然在帳子頂部放了四個鵝卵石大小的夜明珠,帳子裡亮如白天。她的身上,連一根汗毛都看得見了。段奕伸手扯開她身上的的被子。她的長長的烏髮散在身側(cè),玉色的肌膚散著淡淡的玉蘭清香,讓人深入後欲罷不能。讓他良之若甘。

他饒有興趣的研究了她的肚子一會兒,便往她旁邊一躺,微微閉著眼說道,“曦曦剛纔在馬車上說,會對爲(wèi)夫好?,F(xiàn)在,爲(wèi)夫等著你的好。”

雲(yún)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他腰下移去,臉上噌的就紅了。這男人要不要這麼快就有反應(yīng)?

段奕等了半天沒見她行動,睜開眼,正看到她閉著眼做魚乾狀躺著,一張臉紅得如抹了胭脂。他不禁一笑,伸手從枕頭下摸出那本《春宮七十二式》,在她的面前揚了揚,“曦曦帶來的嫁妝,得用不是嗎?”

“今天顧非墨找了你?”段奕忽然睜開眼來看她。

雲(yún)曦一怔,說道,“他說想做我們未來兒子的師傅,教他學(xué)武。”

“呵,他有那本事教嗎?”段奕輕笑,又瞇著眼盯著雲(yún)曦,“不許再見他,今天,爲(wèi)夫不高興,你負責(zé)哄我。”

。。。

吃晚飯時,德慈往她臉上看去,伸手摸著她的額頭,眨了眨眼,說道,“小奕,曦曦身上發(fā)燙,臉這麼紅,她是不是不舒服?”又埋怨起來,“她現(xiàn)在不能生病,你不知道嗎?”

段奕認真的點了點頭,“母后,兒子知道呢,所以帶她到房裡,活動了一直身子?!?

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她怒得伸手去掐他的大腿。段奕卻紋絲不動。

“她不能太勞累,你別傷著她的身子。”德慈又說道。

“嗯,剛纔是曦曦主動,就只略微活動了一下,兒子看著她呢,不會讓她忘了情而傷著身子。”

雲(yún)曦的臉一窘:“……”啊,這個死男人!他在說些什麼?雲(yún)曦恨不得將自己埋到坑裡去。哪裡是她忘情,是他挑起的!

“那就好,哀家就放心了?!钡麓任⑿Α3粤孙?,段奕送了雲(yún)曦回房睡下,他便又往前院而去。雲(yún)曦如今越來越會睡,不用點她的穴,她捱上枕頭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前院裡。四福居側(cè)間,段奕冷眸聽著青一青二等人的彙報。青影道,“大理寺動作不慢,已將兵部的江尚書與欽天監(jiān)主事定了罪,定的都是二十年流放永不錄用。”

段奕點了點又看向青二。青二說道,“主子,暗龍衛(wèi)們已經(jīng)抓得差不多了,還有五人沒有落網(wǎng),不過,據(jù)屬下們查,都是些三流身手,不足以對王妃造成威脅?!?

“青一,景姑呢,找到線索了沒有?”青一耷拉著腦袋,“沒有,什麼線索也沒有,屬下已將京中所有藥鋪都安搜了人手看著,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而且城門口巡防的人,全是羽林衛(wèi)們扮成的,沒有人發(fā)現(xiàn)有異樣的人出城。”

段奕緊抿著著薄脣,“繼續(xù)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是。主子!”

元武帝的棺柩要停十天,雲(yún)曦每天都同段奕帶著段瑞去皇宮守靈。同往常一樣,段奕帶他二人在慶福宮裡坐上一陣,便又回瑞福宮休息著。他則再帶著段瑞去鴻宇殿處理政事。

一連幾天都是這樣。到了第九天的時候,雲(yún)曦這一天沒有在瑞福宮休息,而是與幾個侍女在御花園裡散起步來。

段奕也同意了,因爲(wèi)所有的暗龍衛(wèi)已全部落網(wǎng),整個皇宮裡的,全是他的人。

“王妃,前面有座菊園,有些早開的菊花,要不要去看看?”青裳與青衣一左一右挽著她胳膊在御花園時閒逛。

雲(yún)曦看看花看看草,感覺她現(xiàn)在徹底便是段奕口中說的閒適貴夫人了,只差手裡溜一隻狗。

“也好?!彼c了點頭。

繞過一叢紫竹林,有兩人正快步朝這邊走來。

“奕王妃弟妹?”睿王朝她微微頷首。

“是睿王啊,您這是往哪兒去?”雲(yún)曦也朝他俯身一禮。

“攝政王找老夫呢,走這條道比較近?!鳖M醯?。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人,雲(yún)曦瞇起眼,睿王的門生?那人走出來朝雲(yún)曦拱手一禮,“奕王妃?!?

“哦,這位是老夫的門生,也是義子,叫睿塵?!鳖M跣Φ?。

“恭喜睿王得一得意門生?!?

兩人寒暄了幾句,睿王便帶著睿塵離開了。一直到那兩人走得看不見了,雲(yún)曦才收回視線。

見她一直瞇著眼,也不朝前走了,只低頭沉思,青衣忙問,“王妃,怎麼啦?”

“那個睿塵很可疑?!彼溃澳銈冇袥]有覺得他像一個人?”

“像誰?”

“段輕塵!”

青衣與青裳吃了一驚,她們雖沒有親眼見過段輕塵化爲(wèi)一灘血水,但跟去梅州的人都已知道,段輕塵已死,還是爲(wèi)救王妃而死。

王妃在心中一直爲(wèi)這件事而難過著。

“不可能吧,王妃,他不是死了嗎?難道有鬼魂附體奪舍之說?”青衣眨眨眼說道。

雲(yún)曦瞇著眼,“不,他根本就是段輕塵,這世上,有兩人會長得像,但沒有兩人的氣息會完全一樣!”

她被段輕塵強行帶進別院住了一些日子,又同他一起坐過馬車,對於他的氣息,她再熟悉不過了。而且,他看她的眼神同段輕塵一模一樣!

就像南宮辰換了張臉改了身份變成了段琸一樣。他們都只是在臉上動了手腳。

臉可以變,聲音可以變,但眼神與氣息永遠都不會改變!

這個睿塵,一定也是用了同樣的法子!

“青龍朱雀!”雲(yún)曦朝虛空喊道。

“小主!”兩人從暗處閃身來。

雲(yún)曦吩咐道,“你們馬上暗中跟著那個睿塵!看看他究竟是誰!”

“是!”

兩人閃身離去。

雲(yún)曦再無心散步了。她在竹林下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擰眉沉思。

若是睿塵真的是段輕塵,段輕塵又爲(wèi)什麼要假死?他究竟想幹什麼?

坐了一會兒,她往瑞福宮走的時候,又遇上了睿塵。這回只有他一人。

長而窄的水上小木橋上,他就這麼徑直朝她走來。雲(yún)曦瞇著眼一直看著他,岸上有路不走,爲(wèi)什麼走上水上小木橋?她是來觀殘荷,他來幹什麼?

待走到她的面前三尺遠時,他俯身拜下,“奕王妃?!?

她盯著他的臉,他走路的模樣,跟段輕塵一模一樣。剛見他時,並不是這樣走路的,但剛纔的樣子,分明是段輕塵再生了。他是故意走給她看的?

“睿塵?”

“正是在下。”

“你這是從哪裡來,到哪裡去?”她隨口問道。

睿塵擡頭,看進她的眼眸,微微一笑,“王妃問的話,可不好回答呢,從哪裡來,到哪裡去?誰又知道呢?從迷茫之地而來,到未知之地而去?!?

他說完朝她拱了拱手,錯身走開了。

“搞什麼?這個睿塵神神秘秘的!”青衣撇了撇脣,“說的話也讓人聽不懂!”

雲(yún)曦站在水上木橋上,手指緊緊的抓著木欄桿,瞇起眸子。

回到瑞福宮,朱雀已回來了。

“小主,這個睿塵剛纔去了太醫(yī)署,以睿王的名義拿了許多的外傷藥。還有一些包紮的紗布?!?

“外傷藥?”雲(yún)曦眉尖一擰,“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你們速去通知王爺,那個景姑找到了,而且,她很有可能會出城!”

朱雀神色一斂,“是,小主!屬下這就去通知王爺!”

段奕得到消息匆匆來到瑞福宮。

雲(yún)曦正歪在小榻裡想著事情。

“曦曦?”

她從榻上坐起身來,“段奕,我知道景姑在哪裡了?!?

段奕扶著她重新躺下,“別慌,慢慢說,怎麼回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那天救走景姑的人正是睿王的門生睿塵!”

“睿塵?謝楓在謝府前的街市上來回搜了幾十遍都沒有發(fā)現(xiàn)景姑,你怎麼肯定是他?”

“氣息,我對人的氣息聞過就不會忘記,就是他,而且,睿塵也就是段輕塵!夏宅旁邊的宅子裡,有一間密室,景姑一定藏在裡面?!?

段奕赫然看向雲(yún)曦,“曦曦,你確定嗎?”

“不會錯,段輕塵改了容顏救走景姑,這個人,可謂深不可測?!?

段奕瞇起眼眸沉思。

雲(yún)曦又道,“我覺得先不要打草驚蛇,段輕塵爲(wèi)人很是小心謹慎,景姑又狡猾多端,這兩人在一起,只怕又想做什麼惡事!”

“……”

“而且,若是段輕塵藏著景姑,便一定會藏在睿王府的別院裡,因爲(wèi)那座別院有一條地道直通城外!如果我們查景姑查得緊,她會從地道里逃走,出了城,我們就永遠找不到她了!”

段奕馬上站起身來。雲(yún)曦卻拉著他的胳膊,“段奕,今天段輕塵到太醫(yī)署拿了許多的外傷藥,那麼,就是要逃走的跡象了!”

“她逃不掉!”

“不過,我覺得奇怪,他們既然有地道,爲(wèi)什麼等到現(xiàn)在才逃走?而不是一早就逃走,而且,段輕塵爲(wèi)人謹慎爲(wèi)什麼會到太醫(yī)署拿藥,還嚷得衆(zhòng)人皆知?”

段奕看向雲(yún)曦。雲(yún)曦的眸光忽然一亮,說道上,“我知道怎麼回了。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景婆子還不死心,她還想殺你!因爲(wèi)明天皇上出殯會出城,走的那條路,離段輕塵別院地道的出口不遠!她從那裡逃出來,會隱藏在那裡,伺機再刺殺!”

“她妄想!這回,本王定要將她碎屍萬段!”

睿王府的別院。睿塵抱著一大包的藥進了密室。景姑的臉色依舊蒼白,她喘了口氣,看了一眼睿塵,淡淡擡了擡眉,“你取藥的時候,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

“沒有,這是孫兒從太醫(yī)署裡盜出來的?!?

景姑點了點頭,“那就好,我們的行蹤千萬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最後的成敗,在此一舉了!明天元武帝的棺柩會從小葉林前經(jīng)過,而那裡,正好是地道的出口,伺機殺了那段奕!”

“是?!鳖m沒什麼表情的答道。

景姑似乎對他冷淡的性子不滿意,又說道,“你別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殺了那段奕,你再將那謝雲(yún)曦搶過來也不遲。”

“睿塵知道?!彼椭^表情淡淡。

“不過?!本肮貌[著眼看向他,“在事情沒有成功前,你千萬不要跟那個謝雲(yún)曦碰面,最好是繞道走,那丫頭太鬼精了,一隻鼻子像狗鼻子一樣,居然能分辨人的氣息,她要是發(fā)現(xiàn)了你的真實身份,咱們就前功盡棄了!”

“沒有,孫兒並沒有同她碰面。”

“那就好?!?

睿塵走後,老僕人老李進來送晚飯。

“老夫人,吃飯了。”老僕人將食端到她的面前。

景姑的臉色忽然一變,一改剛纔的蒼白虛弱,而是一臉戾色,兩眼露出兇光。她那瘦如枯枝的手指緊緊的鉗著老李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道,“說,小殿下今天是不是同那個謝雲(yún)曦碰面了?”

“不……不知道啊?!?

“不知道?”景姑眼底殺氣一閃,手下緩緩用力,老李的臉漸漸的變成青紫,兩眼凸起。她又忽然一鬆手,“說,不然,我就殺了你!”

“咳咳——”老李咳嗽了兩聲,“是……,在宮裡的時候,只打了聲招呼,並沒有多說什麼。”

“沒說什麼?他離那謝雲(yún)曦有著三尺遠都會暴露,居然上前打招呼?他想幹什麼?他還當(dāng)我是他姑祖母嗎?這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這個叛徒!”

景姑大怒,手下一用力,咔嚓,老李的脖子被她掐斷了,她冷笑起站起身來,在門上摸索了一陣,打開機關(guān)走了出去。這個小子居然想將她一直困在這裡,真是白養(yǎng)了一場!屋外,月已上升,已過了一更天。

她眼底冷芒閃過,“居然敢殺我?謝雲(yún)曦,段奕,你們這是想找死!”她腳尖一點,身子已躍出了院牆。別院的隔壁,便是夏宅,屋子前掛著兩個大大的紅燈籠。夏玉言坐了馬車從外面剛回來。隱在暗處的景姑盯著夏玉言兩眼一瞇,臉上便騰起了殺氣。她暗中運力,朝夏玉言撲去。

“言娘,小心!”忽然從馬車後面跳出一人擋了一下,景姑的一掌打在那人的身上。噗,那人飛出一丈多遠。

“有刺客!”有人高喊起來,朝景姑奔來。

景姑神色一斂,慌忙跑掉了。

“玄武,看好夫人!”謝楓提了刀朝景姑追了上去。

“端木斐,家裡鬧賊了,你動作倒是快點!”謝甜身影一閃也追了上去。

端木斐沒有說話,明明在謝甜的後面,卻在眨間到到了她的前面。

“唉,夫妻雙雙把賊抓,端木等等我!”

夏宅前,抓賊的抓賊,叫大夫的叫大夫,亂成一團。夏玉言看著臉色慘白,吐了一口血且昏迷著的劉策,急得在原地打轉(zhuǎn),“玄武,劉家怎麼會沒有人?”

“夫人,叫了半天門沒人開。怎麼辦?而且,劉宅裡一片漆黑,像是真沒有人在!”

“這個劉策居然摳門得連個僕人也不請!”夏玉言一咬牙,“擡到夏宅再說!”管不了名聲了,好歹人家救了她一命,要不是他擋著,現(xiàn)在昏迷的可是她了,總不能將這人扔到大街上露宿一晚。

“是,夫人!”幾個僕人小廝找來塊大林板,將劉策擡進了夏宅。

玄武跟在夏玉言的後面,“夫人,天黑了外面不安全,進去吧。”

夏玉言吩咐著,“謝府就有一位大夫,快去請過來給劉大人看看傷勢?!?

“是,夫人!”

一衆(zhòng)人都進了夏宅。

。

奕王府裡。雲(yún)曦睡不著,在府裡散著步,信步走著,不知不覺來到前院,朱管家馬上迎了上來,“王妃?!?

她朝車馬架那兒看去,發(fā)現(xiàn)少了一輛馬車的架子,不禁挑眉,“王爺呢,還沒有回府嗎?”

“還沒有。王爺帶著青一青二都出去了?!?

“我知道了?!彪?yún)經(jīng)點頭朝後宅走。

今天她將睿塵的事告訴給了段奕,他難道出城看那處地道出口去了?雲(yún)曦的心中沒來由的有些煩燥起來,青衣跟在她的身後不敢多話。

走到前後院的之間人工湖邊上時,她的心中忽然閃過一個想法,如果睿塵今天是故意將拿藥的事告訴給她,將身份故意泄露給她,就成了一出調(diào)虎離山計了。

段奕會出城抓景姑,但不會帶她去。那麼這座王府裡的護衛(wèi)會一分爲(wèi)二……

她赫然轉(zhuǎn)身,“青衣,馬上將青影找來!”

“是,王妃!”

不多時,青影來了,“王妃!”

“青影,王府裡有多少護衛(wèi)?”

“加上屬下,原本有六百一十人,但剛纔被王爺調(diào)走了二百人,還有四百一十人。”

如果只有景姑一人,四百一十人,護著王府的一百二十個手無寸鐵的主僕,應(yīng)該也不在話下,但是,如果是人多的話……

她的氣息一沉,“青衣,馬上去通知朱管家,叫他吩咐下去,從現(xiàn)在開始,府裡的丫頭婆子雜役們,全都躲到自己的屋子裡去!不準出來!誰給本宮添亂,亂棍子侍侯!”

“是!”青衣轉(zhuǎn)身離開。

“青影!”雲(yún)曦道,“將四百一十人中調(diào)出五十人護住太后那裡,再抽出五十人護著瑞太子那裡。其他的人,分散守在王府的四周?!?

青影眨眨眼,“王妃,是不是有什麼事要發(fā)生?”

“有強敵到了,全府戒備!”雲(yún)曦沉聲吩咐。

“是!屬下明白!會誓死護著王府護著太后和王妃!”

“快去!”

青影一走,從屋頂上溜下一個人來。

“謝雲(yún)曦!別害怕,還有小爺在呢!來一個殺一個,來一雙殺一雙!”

雲(yún)曦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轉(zhuǎn)身朝前院走去。顧非墨彈了彈袍子上的灰,緊跟在她的身後,“謝雲(yún)曦,你怎麼不說話?”

雲(yún)曦腳步一頓,怒目看著他,“顧非墨,你腦子又犯渾了?這是在後宅,月高,天黑,孤男寡女!你想壞我名聲?”

顧非墨一噎,冷哼了一聲,“這世道,哪來那麼多破規(guī)矩?行了,我明白了,我躲起來就是了。”腳尖點地,眨眼間他便躍上了屋頂。

雲(yún)曦看了他一眼,快步朝前院走去。雖然顧非墨沒有再跳到她的面前,但聽得他的聲音,他在屋頂上行走著,一路跟著她,她心中微微一嘆。雲(yún)曦快走到前院的王府正廳時,朱管家小跑著走來,“王妃,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雲(yún)曦抿了抿脣,“可能會有人闖王府,防著總是沒錯?!?

朱管家點了點頭,“王妃說得沒錯,王爺不在府裡,大家是該戒備著。王妃請放心,僕人都進了自己的屋子裡,您也回房吧,自有老奴與青影在呢!”

雲(yún)曦正要說話,忽然,她的眉尖一擰,大聲喊道,“有刺客!”

顧非墨忽然從屋頂上躍下來,抱著她腳尖一點,離開了原地,一隻短箭正落在二人停留的地方。雲(yún)曦定睛一看,心中一沉,“雙頭蛇短箭?那景婆子來了!”

屋頂上,有一人在急步奔走。青影正與王府的護衛(wèi)們追殺那人。動作好快,雲(yún)曦瞇著眼。不多時,屋頂上就響起了乒乒乓乓的聲音。

景姑哈哈笑道,“你們都不是老身的對手,今天老身要殺光奕王府所有人!”

沒一會兒,又有無數(shù)的黑衣人跳上了屋頂?!皻⒘诉@裡所有的人!”景姑怒聲喝道!

顧非墨瞇著眼,“景姑?原來是那個婆子,呵呵,小爺正找你呢!你自己倒是送上門來了!”

他縱身一躍,又跳上了屋頂,揮劍去追景姑。那些黑衣人一言不發(fā),揮起刀就跳下屋頂,同王府的人廝殺在一起。

“個死老婆子,說大話別閃了舌頭,是不是啊,端木?”

謝甜妖妖嬈嬈的聲音響起,紅影一閃,已躍上了屋頂。緊跟在她身後的,是個白衣如雪的中年男子。一紅一白,也加入廝殺的人羣中。

“景婆子!受死吧!”謝楓也追了上來,躍上了屋頂。

一時之間,王府前院這裡,四處都響著喊殺聲。青衣與青裳還有吟雪三人已陸續(xù)趕來,護在雲(yún)曦的身側(cè)。三人護著雲(yún)曦站在廊檐下,看著那些廝殺的黑衣人。

吟雪忽然說道,“小主,奴婢怎麼瞧著不對勁啊,那些黑衣人怎麼個個都像木偶人一樣?都沒有表情?身上捱了一下也不哼一聲,砍殺起來也是拼著十成的力。不像個正常人?!?

雲(yún)曦也發(fā)現(xiàn)了異樣,她瞇著眼不說話。沒一會兒,遠處又有人趕來。銀色面具,黑斗篷的青年男子,她的身後跟著一個白衣女子。正是林素衣與蒼離。

林素衣緊追著蒼離,“蒼離,你發(fā)什麼瘋?你在幹什麼?”今晚的月兒很亮,再加上王府四處燈火通明,將蒼離的表情照得一清二楚,他的臉色蒼白,一臉的痛苦。他站在屋頂上,一言不發(fā)。無論林素衣怎麼問,他就是不說話。

沒一會兒,屋頂上又來了一人,來人正是睿塵,“姑祖母,你爲(wèi)什麼要這麼做?住手!”他攔在景姑的面前。

“走開!你敢攔著你姑祖母?蒼離,動手啊,快殺了所有人!動手!”景姑氣急敗壞的喊道。

蒼離沒有動,只目光冷冷看著景姑。林素衣拉著他的胳膊,他都沒有反應(yīng)。

“姑祖母,放棄吧,蒼師兄早已服了解藥了,他不會受你的控制的?!?

受了控制?雲(yún)曦這一方的人都吃了一驚,難怪那些黑衣人都跟木頭人一樣。謝甜踢開一個黑衣人,朝端大斐說道,“端木,用力殺,反正都是些木頭人!”

而這時,雲(yún)曦的身後忽然有人喊道,“曦曦,碎掉玉珮!可以解毒!”碎玉珮?她看向身後,德慈太后正由瑞嬤嬤扶著走來了。

景姑一見德慈,神色一動,想從屋頂撲下來,卻被青隱幾人攔住了,她的周身都是劍光,她只得咬牙怒目看著德慈。

雲(yún)曦拔下腰間的玉佩扔向空中,顧非墨揮劍飛快的削去,頃刻,整座院子裡便聞到一陣奇異的甜香。而那些黑衣人也有一部分的人停了廝殺,互相看了看,齊齊跪倒下來?!按笕藗凁埫?,在下等是良民,是被人抓來當(dāng)差的!”

“南凌雪,你這個賤人,你敢壞我好事,你找死!”景姑氣急敗壞就要往德慈這裡衝,忽然有一隻長鞭子朝景姑捲來,景姑只得退了回去。段奕的身子輕飄飄的落在雲(yún)曦與德慈的面前。

“小奕,快,還有一塊玉佩,捻碎了!”德慈衝段奕喊道。

段奕也扯下腰間的玉佩扔向空中,長鞭子帶著勁道抽去,玉佩碎裂開來,又是一陣甜香飄來,大部分的黑衣人都清醒了過來。

再加上被衆(zhòng)人合力殺了一部分,景姑帶來的近千人,只剩了幾十人。她頓時大怒,提劍便朝太后衝去。

“保護太后!”有不少高喊道,青隱衛(wèi)們都紛紛朝太后的面前擋去,連段奕也向太后這邊躍來。

哪知景姑的劍一晃,身子飛快朝雲(yún)曦撲來。段奕大吃了一驚,“曦曦——”

雲(yún)曦正要跳開,忽然肚子一陣抽痛,她伸手一撫肚子,便慢了一步。那柄劍已到了眼前,她心中大吃了一驚。

噗——

一人飛快地擋在雲(yún)曦的面前。段奕伸手一拉雲(yún)曦,跳了開來。雲(yún)曦回頭來看,眼神一瞇,睿塵?

“睿塵?睿塵——”景姑望著刺入睿塵腹中的劍,一時怔住,她又驚又怒,“你爲(wèi)什麼要救那個丫頭?你爲(wèi)什麼?”

睿塵的臉蒼白一片,他顫聲說道,“姑……祖母,你殺……的人太多了!停手吧……”他身子晃了晃,倒在了地上,人事不醒。

睿塵,段輕塵?雲(yún)曦走到他的面前蹲下,這個人,到底哪一面是真實的,他居然替她擋了一劍!

“朱管家,找人將他擡到客房裡!吟雪,快,將朽木找來給他看傷!”

“是,王妃?!币餮?yīng)道。

幾個人擡著段輕塵走下去了。雲(yún)曦回過頭來盯著景姑,紅著眼,大聲怒道,“來人,給本宮殺了這個婆子!”

景姑也回過神來,手中的劍一晃,又要刺向雲(yún)曦,雲(yún)曦伸手撈起段輕塵掉下的長劍,反擊景姑,段奕將她往身後一護,袖風(fēng)一閃,朝景姑劈去。

景姑冷笑著跳開了,“就憑你們?呵呵——”她轉(zhuǎn)身看向面無表情的蒼離。

“蒼離,快動手,殺了這裡所有人!蒼離!”

“蒼離?”林素衣拉著他的袖子,他依舊毫無反應(yīng)。

他緩緩走到景姑的面前,景姑伸手拍拍他的胳膊,“好徒兒,殺了這裡的人,他們都是惡人!快,殺了他們——”

哪知蒼離的手一晃,一隻短箭插入了景姑的心口,從前胸直到後背,刺了個對穿。他那面無情的臉開始變得憤怒,雙目死死地盯著景姑,“師傅,你殺了那人是不是?是不是?你將她扔進地洞裡活活的疼死餓死了!是不是——”

林素衣一怔,他在說什麼?顧非墨的雙眸瞇起,“蒼離,你在說誰?是不是我姐顧鳳?你給爺說清楚!”

“那又怎樣?”景姑冷笑,“你是我最看好的徒弟,你怎麼能喜歡一個殘花敗柳的有夫之婦!漂亮的女人都不是好東西!就得死!”

林素衣的心往下一沉,原來真兇是這個婆子。顧非墨的眼底也騰起了殺氣。

“我就是要喜歡!”蒼離歇斯底里的吼了一聲,一把將景姑推開,玄色的身影衝向黑夜裡,片刻就消失不見了。

林素衣一怔,手指一翻補了景姑一劍,又朝蒼離追了上去,“蒼離,你給我站住!你給我說清楚!”

段奕雙眸似劍盯著景姑,“來人,給本王將這個婆子抓起來,本王不將她碎屍萬段,誓不爲(wèi)人!”

顧非墨卻搶在青隱的前頭揮劍刺向景姑。景姑帶來人的已全部清醒,現(xiàn)在就剩景姑一人與整個王府的護衛(wèi)廝殺了。

她心口被蒼離刺穿,早已虛弱不堪,加上林素衣補的一劍,此時的她,就同個廢人一樣了。她一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周圍都是她的仇人,而她是他們的仇人。

景姑的目光轉(zhuǎn)了一圈,最後落在德慈的臉上,她冷笑一聲,“想不到,你居然有攝魂草的解藥,賤人,老身敗在你的手裡,算你狠。”

“你不是敗在我的手裡,你是敗在我父王的手裡!”德慈說道,“你身爲(wèi)國主夫人,卻心術(shù)不正,專攻邪術(shù),父王早就有了戒心,他將解藥裝在玉佩裡,爲(wèi)的便是有朝一日好毀了你?!?

景姑的身子顫抖起來,她不相信的看向德慈,“你說什麼?是他……是他的安排?!?

“沒錯,我父王說曾誠說過,他在你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你,是你自己一步一步毀了你們的感情,你嬌縱,刁蠻,心思歹毒,嫉妒心強,你怎能做國主夫人?”

景姑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她仰天大笑起來,一臉落寞,笑著笑著,忽然倒地不起,而一雙眼卻直直的盯著天上的一彎月牙兒。

謝甜上前踢了踢,皺著眉說道,“這婆子死了!”

“她自盡了,愛而生恨,害人害己!”端木斐皺了皺眉頭。

“來人,將她火葬了!骨灰酒入江河裡!”段奕吩咐著。

“是,王爺!”上來兩個僕人將景姑拖了下去。

德慈望向端木斐,“小斐?爲(wèi)什麼每次來,都不來看看姐姐?”端木斐已轉(zhuǎn)身,正要離去,聞言,他的後背一僵。

“我是你親姐啊?!钡麓扔值馈?

端木斐沒有說話,還是離開了。

謝甜朝幾人訕訕一笑,“書呆子脾氣,見諒,見諒啊,我回頭勸勸他。”她大步朝端木斐追去,“端木,夫妻雙雙把家還,你個死男人等等老孃!”

德慈嘆息了一聲,朝衆(zhòng)人揮了揮手,“哀家去休息去了,曦曦啊,你也早些睡,這裡由朱管家收拾吧。”

“是,母后?!?

“母后,兒子送送你。”

“不用,不用,有瑞嬤嬤呢。你陪著曦曦吧?!钡麓葦[擺手,扶著瑞嬤嬤的手緩緩朝後宅走去。

“那好,母后,您慢些走,天黑留心腳下?!倍无葘⑺鲋吡藥撞脚_階後又返回來陪雲(yún)曦。

謝楓正同雲(yún)曦說著話,“曦兒,剛纔有沒有嚇著?那一劍好險?!彼龘u搖頭,“沒有?!彼汩_了也是可以的,誰想到……,她的心往下一沉,“哥,非墨,你們自便吧,我去看看傷者?!?

顧非墨一眼瞥見段奕陰沉著的臉,哼了一聲,轉(zhuǎn)身便走了。謝楓朝雲(yún)曦與段奕點了點頭,“那我先回了,娘剛纔差點被這個景婆子傷著,我回去看看她。”

雲(yún)曦赫然一驚,“她有沒有受傷?”

謝楓搖搖頭,“沒有,對面劉宅的劉大人替她擋了一掌,恐怕是傷得不輕。”

“那你趕緊著回家看看,我這裡沒有事了?!彪?yún)曦催促著說道。

景姑藏在睿王府別院裡,她跑出來經(jīng)過夏宅,定然會行兇,這個惡毒的婦人,總算是死了!

段奕也說道,“楓大哥如果要請大夫,隨時來王府,朽木道長常期住在這裡?!?

“好的,我先回家看看再說?!敝x楓轉(zhuǎn)身離開了。

“回房休息!”段奕抱著雲(yún)曦往後宅走去。

雲(yún)曦推了推段奕的胳膊,“不,讓我先看看那個睿塵,也就是段輕塵?!?

段奕的腳步一頓,“他死不了,放心吧。朽木正給他亂傷口,很晚了,別看了!”

“可是……”好歹他替她接了一劍。

“說什麼都沒有用,你剛纔是不是肚子不舒服了?才慢了一步?”段奕的眸色一沉。

雲(yún)曦張了張口沒再說話,的確,要不是她肚子疼,慢了一步,段輕塵怎麼會替她捱上一劍?

。

奕王府,朱管家?guī)е鴥W人們清掃了大半夜。青隱與隨後回府的青一青二,審問景姑的人也審了大半夜。朽木給段輕塵包紮傷口也忙到很晚。

天天好睡的雲(yún)曦今晚卻失眠了,段奕摟著她而臥,她卻睜眼到天亮。她在心中念著父親母親的名字,她已替他們除了所有的仇人了。

。

林素衣追到天亮才追上蒼離。蒼離的臉色蒼白,緊抿著脣一言不發(fā)?!吧n離!”林素衣道,“景姑是你師傅?”

“是,我父母死得早,是她收養(yǎng)了我?!鄙n離點了點頭,卻是揹著身子朝著林素衣,不敢看她。

“你沒有替她殺什麼人?”

“沒有?!?

“沒有又爲(wèi)什麼不敢面對我?”

“她是我?guī)煾?,她卻殺了你,我……我當(dāng)初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

林素衣的呼吸沉了沉,“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是她殺了我?”

“昨天,睿塵師弟找到了我,是他說的?!?

林素衣望向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聲音沉沉問道,“你還願意娶我嗎?”

蒼離沒說話,也沒有轉(zhuǎn)身。

“你說你喜歡了我二十年,原來就是這麼點感情?”林素衣望了望東邊天絢麗的雲(yún)霞,慘然一笑,“那好,回顧府……將親事退了吧?!彼D(zhuǎn)身朝原路走去,步伐匆匆。

走了一段路,身子忽然一輕,有人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溫潤的脣貼上她的脣瓣,霸道毫不客氣的吻著,蒼離低低啞啞的聲音說道,“誰說二十年的愛只有一點情?我只是……怕你怨恨我,畢竟……”

林素衣捧著他的臉,“看著我的眼,我的死,你沒有參與嗎?”

蒼離與她四目相對,“我只想你活,我怎麼會要你死?我若對你起過一絲不好的心思,便不得好死!”

“那好,你沒有殺我,你的身邊人殺了我,你殺了她,就算是兩清了!”林素衣坦然說道。

“鳳……”蒼離小心翼翼的看著她?!澳阏娴牟还治??”

“你是你,景姑是景姑!”林素衣道,“何況,你也殺了她一刀不是嗎?”

蒼離的臉上,這才露出笑意來,他開心地說道,“好,咱們今天就回西戎成親去!不受這大梁國勞什子國喪的影響!”

次日,朝野所有官員送元武帝出殯,再接下來幾天倒是過得很快。景姑這個隱藏的惡人一除,王府裡的氣氛都變了,儘管元武帝剛駕崩,大梁還在國喪中,但和奕王府有什麼關(guān)係?

王府裡,四處都是歡笑聲。睿塵受傷昏迷的消息,傳到了睿王府。老睿王心疼得不得了,派人接了回去。而他也正如段奕說的,不會死,卻也不見醒。

一個月後,段奕與羣臣擁段瑞爲(wèi)新皇,年號元朔。雲(yún)曦站在王府的大門口送段瑞進宮。段瑞可憐巴巴的拉著她的裙子,“嬸嬸,你不陪我進宮嗎?”

雲(yún)曦往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上瞄了一眼,搖搖頭,“不行,你現(xiàn)在是皇上,哪能一直讓人陪著?皇上是孤家寡人,得樹起威信來!”

段瑞不服,一指段奕,“可你卻陪著他!天天陪著,日日夜夜陪著。”

雲(yún)曦:“……”段奕的臉一黑,伸手將他一拽塞進了大馬車裡,“皇上,上朝了!”

段瑞將小腦袋從馬車車窗口伸出來,朝雲(yún)曦喊道,“嬸嬸,帝師顧太傅說了,皇上的權(quán)利最大,嬸嬸要是覺得叔叔不好,小瑞幫你換個叔叔給你!”

雲(yún)曦嚇得腿一抖。段奕只差沒氣得踢飛了馬車,他陰沉著臉,走到車窗門口,“皇上,昨日臣讓您批的摺子都折完了沒有?”

段瑞的小臉一白,“……”

“當(dāng)朝律法您倒是會背了沒有?”

段瑞的身了一抖,一臉哭喪,“……”段奕呵呵一聲,“皇上昨天跟臣是怎麼說的,說若不批完,今天一天不吃飯,有沒有?”

段瑞的脣角一癟,“朕……朕可以反悔不?”段奕施施然又道,“皇上,君無戲言,您昨天說今天不吃飯,就一定不要吃哦。”

雲(yún)曦一陣無語,段奕要不要跟個孩子過不去?她正要說上兩句,段奕已鑽進了馬車裡,青一揚了揚馬鞭子,忍著笑,將馬車飛快的趕出去了。

…。

雲(yún)曦回孃家的時候,夏玉言將她拉到無人處,不停地問她對面的劉大人爲(wèi)人怎樣,她眨眨眼,“娘,老帥哥一個,不錯啊?!?

夏玉言臉上一窘,一拍她的手,“這個孩子問你正經(jīng)話呢!”

“正經(jīng)話,娘,您趕緊嫁了吧,將夏宅讓出來給玉娥姐住,讓她學(xué)著管管宅子,讓她明年嫁過來時,不至於是生手而亂了陣腳?!?

夏玉言眼睛一亮,“說的也是,但,”她又犯愁了,“劉家老爺一直不說喜歡娘,可怎麼辦?難道讓娘先說,那怎麼行?娘不是沒面子了嗎?”

母女倆正說著話,桂嬸小跑著走來了,“夫人,劉老爺來了,說有東西找不到了,問您放哪兒了?!?

夏玉言臉色沉了沉,“他怎麼又找不到了?曦兒,你坐會兒,娘跟他說幾句話就來?!?

“好,娘去忙吧。”雲(yún)曦笑道。

外間屋子裡,劉策見到夏玉言,一把拉住就問,“你將我的中衣褻衣都放哪兒了?我怎麼y就找不到?”

“噓——”夏玉言紅一臉,“小點聲,王妃在呢。走,到你家去,我找給你看,”

雲(yún)曦收回神思,笑了笑,對一旁的桂嬸說,“看來,我得準備孃的嫁妝了?!?

“啊,小姐說什麼?”桂嬸眨眨眼。

“將你陪嫁陪出去!”雲(yún)曦一笑。

回王府時,雲(yún)曦看到推王府的人擡著一個擔(dān)架往別院裡走。

兩個小廝跟在一旁。

雲(yún)曦的心沉了沉。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走過去。

“王妃,王妃,該回王府了?!鼻嗌迅∨芰藥撞?。

青衣在幾天前已嫁給了關(guān)於飛,現(xiàn)在天天跟在她的身邊是青裳。

“我去看看就回?!?

“奕王妃?!鳖M醺娜艘姷剿娂娦卸Y。

“不必多禮,你們接著忙吧,他……”她往擡進去的擔(dān)架上看了一眼,“還沒有醒來嗎?”

“回王妃,沒有。”

“王妃看到他天天傷心。王爺才做了決定將他送來這裡?!?

兩個小廝回道。

雲(yún)曦提裙走了這座久違的別院。半年不見,這裡的竹子長得更高了。又到了冬天,有薄薄的雪落在紫竹上。段輕塵已被小廝們擡到裡間的房裡。這座宅子裡只有兩間屋子,一間密室,一間小書房。她住過密室,小書房卻沒有進去過。

三丈見方的書房裡有半面牆都是書冊,她的手隨手在書冊上劃過。

忽然,她不小心碰落一個錦盒。錦盒裡有兩隻一模一樣的小匕首掉了出來。雲(yún)曦捏著其中的一隻匕首,心中驚得呼吸一窒。這匕首,不是她以前常常用的嗎,在鳳棲山上時,遇到刁難的謝誠,一隻匕首從暗處飛射來,她便撿了留住自己用。這匕首削鐵如泥,讓好愛不釋手,可在宮中刺殺那景姑時,遺落了,想不到,又回到了他的手裡。

雲(yún)曦朝身後的牀上看去,改了一副面孔的段輕塵正沉沉而睡?!岸嘀x你幾番相救,可我……可這世上只有一個我……”她朝他嘆息說道。

將匕首放回錦盒時,無意間又看到匕首手柄上刻著幾個小字,“相見太遲?!彼]了閉眼,將錦盒蓋上放回了原處,走出了書房。

牀上,段輕塵的手指輕輕的動了幾下。

。

次年春,睿王府裡落了一夜的杏花雨。雲(yún)曦的肚子也疼了一夜。德慈在佛堂唸了一宿的佛經(jīng)還未走出來,夏玉言在前一晚得到通知說雲(yún)曦的肚子開始疼時,便住進了奕王府。

她與府裡的幾個嬤嬤一起守在雲(yún)曦的牀榻前,指揮著丫頭婆子們端水遞手巾把子。小皇上段瑞今天又曠朝一天,向帝師顧太師請假的理由是,嬸嬸要生了,他作爲(wèi)兄長得爲(wèi)弟弟或是妹妹念個歡迎詞。

顧太師最近被他整得夠嗆,皇上放假,他也放假,便準了。顧非墨搬了把椅子坐在王府裡曬太陽,謝楓站在他的一旁,兩人已決定好了,若雲(yún)曦生了兒子,兩人要決鬥一番,勝者爲(wèi)小世子師父,敗者,負責(zé)天天喂小世子的馬,以及在習(xí)武過程中端茶遞水的一切雜事。

起初兩人一齊守候在王府曦園外,段奕嫌棄二人吵,將他們?nèi)s到前院裡去了。兩人的喜房,由段奕題字“曦園?!?,雲(yún)曦曾笑過段奕,她住哪,哪的屋子便是曦園。

端木斐接到消息也來了,他聽著屋子裡,雲(yún)曦因爲(wèi)疼痛而一聲接著一聲的嘶喊聲,他的臉色一陣比一陣慘白。謝甜將兩朵棉花球塞入耳內(nèi),盯著端木斐慘白的臉,不解的問,“端木,怎麼啦?”

“甜甜,女人生孩子,等於從鬼門關(guān)裡走了一回?!敝x甜一怔,呸呸了兩聲,“個死男人的值烏鴉嘴,小曦兒會吉人天相的!”端木斐再沒有說話,而是大椅子上坐定下來,但那臉色依舊蒼白。

晨曦從雲(yún)層裡射了出來,一聲嬰兒的啼哭將守在外面的人驚醒過來,桂嬸笑著跑了出來,“是個小世子!”

她歡歡喜喜的向謝楓報告去了?!笆切∈雷幽?!那個大嗓門啊,比公子出生時哭得還響呢。”桂嬸笑著對謝楓道喜,“公子,您升官啦,是舅老爺了?!?

謝楓正要打賞。被顧非墨一拉,“開始,開始,走了,比武去!”

“比就比,什麼時候輸過你?”謝楓輕嗤一聲。

“那可不一定!”顧非墨想到未來的一天,自己的徒弟將老爹段奕整得七竅生煙,拿頭撞牆時,頓時心情大好信心滿滿,怎麼樣也得贏了謝楓。

桂嬸報完信回到王府曦園裡屋時,見自家夫人正給一個哇哇哭的小不點包尿布,她頓時嚇了一大跳,“夫……夫人,老奴是不是弄錯了?小姐生的是郡主?可報給楓公子卻說是小世子?”

楓公子會不會罵死她啊。哪知夏玉言呵呵一笑,“是龍鳳胎呢,小世子是哥哥已經(jīng)抱到曦兒的懷裡了,這個是小郡主?!?

“岳母,本王的小郡主呢?”段奕這才被瑞嬤嬤放進屋裡來。

剛纔曦曦扯著嗓子喊了大半夜,這些人居然將門關(guān)了,說什麼也不讓他進去,還得是將女兒的衣服穿好才放他進來。

“王爺您看?!毕挠裱詫⒁粋€小小的包裹遞到他的懷裡。

段奕慌忙用雙手接著,小心翼翼的抱著懷裡。他望著懷裡這粉嘟嘟的一團,就感覺抱著一個易碎品。

“曦曦?”段奕抱著小不點來到牀榻邊。

雲(yún)曦幽幽睜開眼來,“段奕啊——”

“嗯,娘子辛苦了?!彼麑蜒e天天說著的女兒塞回了夏玉言的懷裡,坐到牀邊抱起了雲(yún)曦。

夏玉言:“……”

雲(yún)曦好笑,“你不是要女兒嗎?怎麼又還給我娘?!?

“她睡著了,你還醒著呢,爲(wèi)夫先將你哄睡著?!?

雲(yún)曦:“……”她朝牀裡側(cè)偏了偏頭,“還有一個,不抱抱?”

段奕探頭只看了一眼,眉頭一擰,“怎麼這麼醜?鼻子眼皺成一堆了?”

雲(yún)曦:“……”不喜歡兒子,也不要這樣說啊,小傢伙要是知道他爹一臉嫌棄,估計得氣哭。

夏玉言忍不住笑起來,“王爺,剛生下的小孩兒可不都是這樣,滿百天才會長天呢?!?

“可爲(wèi)什麼本王的小郡主就要比兒子長得好看?”

夏玉言眨眨眼:“這個……”

“生了嗎?哀家看看?!币婚_始說難產(chǎn),德慈的臉都嚇白了。

她進了佛堂唸了一晚上的佛經(jīng)。直到嬤嬤說母子三平安,她才鬆了口氣。

“太后,小世子小郡主健健康康呢?!毕挠裱孕Φ?。

她與桂嬸一人抱了一個,將孩子遞給德慈看。

“好好,真好?!钡麓茸笫忠粋€右手一個,抱著孩子坐在雲(yún)曦的牀沿邊,“辛苦了,丫頭。”

“還好,母后,讓你擔(dān)心了?!焙⒆由艘灰?,雖然都在安慰她,但她知道他們一定嚇住了。

她微微一笑。

端木斐聽見裡屋裡傳來笑聲,蹙緊的眉尖這才舒展開來。他站起身來正要朝前院走,德慈喊住了他。

“小斐!”

端木斐沒說話,也沒有回頭,默了片刻又挪動了腳步。

“過了這麼多年了,你還不原諒我?小雅生孩子時,哀家派了四個得力的嬤嬤去照看她,誰知那幾人在路上時被人全殺了。小雅生女兒時沒有接生嬤嬤,不是哀家的錯啊?!?

謝甜看了一眼傷心落淚的德慈,又看了一眼一臉木然的端木斐,笑了笑,“唉,大喜的日子呢,你們這是做什麼?小雅要是知道了你們在她外孫出生當(dāng)天還鬧彆扭,估計氣得會從地上爬出來罵你們姐弟!”

德慈似乎也發(fā)現(xiàn)不該哭,遂止住了哭聲。謝甜又拉了拉端木斐的袖子,“端木,端木親愛的?甜心?”

端木斐沒回頭,說道,“你將曦曦照顧好,我便原諒你?!?

說著,他大步朝府外走去。

“她是哀家兒媳婦,當(dāng)然會對她好的?!钡麓仍谒磲嵴f道。

謝甜跑出府門,才追上端木斐的腳步,問道,“端木,你一直說,小雅生孩子時差點要了她的命,是怎麼回事?”

端木斐看了她一眼,“那年,謝宏大哥帶著小雅來京城,卻沒想到小雅早產(chǎn)。我找到身爲(wèi)太后的姐姐,讓她找?guī)讉€宮中穩(wěn)當(dāng)?shù)慕由艁斫o小雅接生。誰想道,沒有一人前去,半夜三更找不到人,我便和謝寵爲(wèi)小雅接生……”

他頓了頓,臉上又出現(xiàn)了痛苦的神色,“全是血,血如泉水般往外冒,怎麼樣都止不住。孩子卡在那裡又出不來,小雅號哭了一個晚上……她甚至讓我們將她殺了,好將孩子拿出來……”

“難產(chǎn),血……血崩?”謝甜也嚇住了。

“好在,母子三人都活了,但有一個女兒,卻先天不足一直生病,小雅的身子也從此變差了,長年吃藥?!?

“原來,是這麼回事,難怪你不讓曦曦成婚生孩子?!敝x甜道,旋即,她又一笑,伸手勾起端森的胳膊,“端木,我不生孩子,不如,我們成親去?”

端木斐看了她一眼,“不!”

謝甜跳了起來,咬牙怒罵,“端木斐,你昨天看老孃洗澡了,你敢不對老孃負責(zé)?”

端木斐施施然,“你也看了我洗澡,我的衣衫還是你脫的,你佔的便宜多!”

謝甜:“……”

死男人,老孃跟你沒玩!

……

五年後。

奕王府裡。段奕正給他的小甜心小馨兒核頭髮。

小丫頭長得跟雲(yún)曦一模一樣,著一身淺粉的錦緞羅裙,腳上是一雙粉色的繡著蝴蝶的鞋子正一晃一晃,顯示出小丫頭的不耐煩。

“父王,好了沒有?。课叶甲税雮€辰了?!毙⊙绢^嘟起粉嘟嘟的脣不停地在抱怨。

“乖,一會就好。”段奕哄著女兒,他正在糾結(jié)著女兒一頭又細又軟的頭髮該梳什麼髮髻才能豔冠羣芳。

雲(yún)曦這時急匆匆走來了,“段奕,小傢伙又不見了。”

“他什麼時候沒有不見過?”段奕不以爲(wèi)然,連眼皮也不撩一下。

“可是今天的時間最長,以往不見半個時便找到了,今天卻失蹤了一個多時辰了?!彪?yún)曦焦急的說道。

心中更是狠狠的罵著兒子。她怎麼生了個這麼個害人精?兒子段晨,遺傳了他爹段奕的好相貌與腹黑,更遺傳了她的百丈聽音的絕技。

結(jié)果就要人命了。

他總是喜歡將自己藏起了捉弄府裡的人,青一青二常常被整得哭,衆(zhòng)人想找到他,他卻因事先聽到聲音便提前溜走了。

闔府上下見到他都是繞著走。段奕有幾次氣得更是想將他扔了。

“沒關(guān)係,那小子,誰撿到他,誰倒黴!”段奕道,他將最後一枚珠花插進女兒的髮髻,滿意的點了點頭,“還是小馨兒聽話?!?

“謝謝父王?!毙⊙绢^也不是個省油的,拍馬屁那叫一個順溜,張口就來。

“父王梳頭的手藝是小馨兒見過的最好。”

“是嗎?”段奕被誇得飄飄然。

雲(yún)曦的嘴角抽了抽,小丫頭片子,你纔剛剛五歲,你見過多少人?

“走吧,去天香府,今天是師父跟舅舅大婚的日子,可不能去遲了,師父會生氣的。”

段奕抱起女兒,伸手一攬雲(yún)曦的腰身。

段馨眨了眨眼,看著自己父王說道,“姑祖母去年不是嫁過一回了嗎?怎麼又嫁?”

雲(yún)曦:“……”

她伸手摸摸女兒滑嫩的小臉,笑道,“這話可不能當(dāng)著姑祖母的面說哦,她會生氣的哦。”

“嗯孃親,女兒知道。女兒會說,呀,姑祖母女小馨兒的孃親還顯年輕呢?!?

雲(yún)曦:“……”女兒,你拍別人馬屁,能不能不要損你的老孃?

府門口已停了馬車,雲(yún)曦忍不住又問道,“段奕,真不管兒子了?”

“讓他去害別人去!今天本王要清靜一天?!?

雲(yún)曦:“……”

馬車先到了夏宅。夏玉言已在三年前嫁給了劉策,出嫁後就搬到劉宅去了,夏宅現(xiàn)在是謝楓與趙玉娥住一起。

兩人在四年前就已成婚,如今也是一兒一女。兒子三歲,女兒前幾天剛滿月。

謝楓見到他們?nèi)藖砗苁歉吲d,又問,“小晨呢?”

“他如今比較忙?!倍无鹊?。

謝楓:“……”謝楓在雲(yún)曦的一雙兒女生下的那天,同顧非墨比試,贏了,做了段晨的師傅。

小傢伙一個月有十天住在夏宅跟著謝楓習(xí)武,他學(xué)得很快,已經(jīng)能夠同謝府的一個普通護衛(wèi)過上十幾招了。只是讓謝楓無比頭疼的是,那小子將謝府前一條街上三歲到十歲的所有小孩都揍遍了,害得他天天給人陪禮道歉。

今天聽段奕說他比較忙沒有來,也不會去姑姑家吃酒,謝楓心中長出了一口氣。謝楓與段奕坐到一旁聊天去了。段曦與小表弟與逗著半歲的霜霜玩。

雲(yún)曦則拉著趙玉娥問道,“姑姑出嫁,你包多少紅包?”趙玉娥眨眨眼,“曦兒,同去年一樣啊。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兩。姑姑說要天長地久的數(shù)字。”

雲(yún)曦一嘆,何止同去年一樣,同前年也是一樣的。同大前年也是一樣啊。姑姑與舅舅成婚了五次,但都以舅舅逃婚而沒有成功拜堂而做罷。

今天是他們舉辦的第六次婚宴。雲(yún)曦拿著算盤拔了幾下,一陣氣悶,她已經(jīng)送了五次禮,近五十萬兩銀子,姑姑還沒將自己嫁出去!

她深深懷疑他倆是騙婚坑銀子的,專收紅包不成親的坑貨!萬一他倆長命百姓活到個一二百歲,年年這麼成一次婚……

她又拔拉了一下算盤,賺的錢子還不夠給他們包紅包?。?

謝楓與段奕兩人聊得正酣。

WWW?тт kΛn?C ○

趙玉娥帶著幾個孩子在玩。

女兒小馨兒忽然招手叫她,“娘,娘,你快看?!?

雲(yún)曦嚇得不輕,這丫頭居然爬到樹上去了。

她腳尖一點躍上樹上,但那小丫頭又順著樹丫溜到隔壁的宅子裡去。

“馨馨!”雲(yún)曦只得跳進去尋女兒。

她辨別著聲音一路尋到後宅的書房。

“娘,這裡有個叔叔長得真好看。”女兒站在牀前看著段輕塵。

段輕塵依舊在昏睡,他已經(jīng)睡了五年了。

“馨馨,當(dāng)別人在睡覺的時候,千萬不要吵,這是很不禮貌的知道嗎?”

“哦?!?

雲(yún)曦牽起她的小手,轉(zhuǎn)身朝外,段馨這時回過頭來朝牀上看去,“娘,娘,你快看,這個好看的叔叔他醒了呢,正朝我笑呢!”

“馨馨,說謊話的孩子不可愛哦?!彪?yún)曦沒有回頭,帶著女兒朝外走去。

牀上,段輕塵微睜著雙眸,目送著雲(yún)曦牽著女兒的手走出去了。

原來,他已睡了這麼久,她的女兒都這麼大了。

…。

顧非墨陪父母在醉仙樓吃罷了飯,正命阮七套馬車,準備坐馬車回府。

他一掀車簾,發(fā)現(xiàn)裡面坐著一個小屁孩。小屁孩正四仰八叉的坐在車中的主座上。顧非墨裂嘴一笑,露一口森森白牙,“小子,知道嗎?落在爺?shù)氖盅e,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某小屁孩長得同某位欠揍的人一模一樣,正用麪攤臉看著顧非墨,“……”

顧非墨朝他勾了勾手指,“你,坐錯位置了,這是本爺?shù)模瑵L到角落裡去?!?

某小屁孩:“……”

喲和,坐著不動?沒收拾你是不是,他伸手去拽小屁孩。

誰知那小孩忽然扯著嗓子嚎叫起來,“來人啊,殺人了啊,救命啊,啊啊啊啊——”

聲音那個尖利,直刺耳心,顧非墨被他嚇了一大跳。

他給氣得,頓時怒得揮拳頭想揍,誰知那小孩忽然從兜裡摸出什麼東西往臉上一抹,一片血淋淋,看著觸目驚心。

而且扯的聲音更大,“救命啦,打出血來了——”

“姓段的臭小子,別嚎了,爺還沒碰你?!鳖櫡悄а琅?,衝進車裡就捂他的嘴巴。

誰知他張口就一咬。

“哎喲,你還敢咬我?爺今天不揍你不姓顧!”他揚起了手巴掌,只是手巴掌還沒有落下,身後便傳不一聲怒喝。

“都打出血來了,你還想怎麼打?”顧太師怒衝衝的站在馬車門口瞪眼看他。

顧非墨給氣得,“爹,這血不是我打的,是他……”

“你個臭小子敢胡說八道,他會自己打自己打出血來?你自己不娶媳婦不生兒子,就欺負別人的兒子?你個混蛋!給老夫滾開!”

顧非墨被顧太師踢下了馬車。

顧非墨氣得:“……”

不一會兒顧夫人也來了,當(dāng)她看到小孩兒的臉上都是血時,直接哭了出來,“混小子,你是做孽啊,打人小孩?!?

顧非墨怒目,“娘,我沒打!”

“承認錯識是好孩子,是不是啊,乖?”

“是的,奶奶!”

奶奶?顧夫人開心得心都跳出來了。

她將小孩臉上的血擦乾淨(jìng)了,一看,是個俊美的小孩,兩老更是高興了。

“爺爺,我餓了,想吃燒鵝?!?

他甜甜地叫著。

顧太師樂得鬍子都顫了起來,“好好好,爺爺買來給你吃,啊,乖乖孫兒?!?

然後,他朝還站在車外的顧非墨怒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去買。”

顧非墨那個氣,算了,不跟小屁孩一般見識。他從身上摸出一錠銀子買燒鵝去了。

燒鵝買回來,他便往車裡爬,卻被顧太師又吼了出去,“坐不下,你坐到前面趕車的位置上去?!?

顧非墨的一張俊臉氣得黑如鍋底,趕七的阮七嚇得將身子往旁邊挪挪,“公……公子,其實,外面也不是很冷。”

誰說不冷,他跟他急,彼時天已是冬月的天氣,前幾天還下過一場小雪。一般的走路都不會冷,但坐在馬車上,前方吹來的寒風(fēng)如刀子割在臉上一樣,生疼生疼。

回到顧府,顧非墨的一張鼻子已紅得如胡蘿蔔頭。小屁孩也被顧太師夫婦帶來了顧府。他左手一隻鵝掌,右手一隻鵝腿,望著被風(fēng)吹得狼狽不堪的顧非墨,咔嚓,咬斷了一塊鵝骨頭。顧非墨:“……”回到顧府。

某小孩鞋子也不脫爬上了顧非墨的大牀倒頭便睡。顧非墨氣得一把將他揪起,他便扯著嗓子嚎叫起來,“奶奶,非墨哥哥打人了!”

顧非墨怒,“叫叔叔!”

“非墨哥哥要打死我啊,爺爺,救命啊——”

“叫叔叔,你聾??!”

“非墨哥哥——”

“叔叔”

“哥哥!”

顧非墨(蒙圈眼):“……”

這是啥輩分啊……

某小孩忽然倒牀打起呼嚕。顧非墨氣及,“你還裝睡,你給爺起來?!边€沒將他提起來,就聽顧太師衝進來低聲怒吼,“他都睡著了,你還折騰他?你給老夫人滾出去!”

“爹,這是我的牀啊。”

“給他睡一會兒不行嗎?你看他都累了,你那旁邊屋子裡不是有張牀嗎?上那兒睡去?!?

“那是我隨從阮七的牀。”

“能睡就行,快滾!”

顧非墨:“……”

…。

青一查到小世子的消息後馬上向段奕來彙報?!爸髯?,知道小世子在哪裡了。”

“他在誰家害人呢?”段奕正給女兒編鞋子上的蝴蝶結(jié),頭也不擡的問道。

“被顧太師夫婦帶到顧府裡了?!?

“嗯,最多讓他玩五天,太久,老太師夫婦會被氣得吐血。”

青一嘴角抽了抽,“主子,小世子沒惹上太師夫婦,而槓上顧非墨。”

“哦?那就不要接回來了,他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吧。他不在家,本王正好安靜的睡上一覺?!?

青一眨眨眼,“……”

------題外話------

抱歉,讓大家等久了,到今天全書完,會回頭修修錯字。

喜歡新文收一個冉冉的新文《邪王追妻之王妃請上榻》

謝謝,羣麼麼。╮(╯▽╰)╭

本書完結(jié),看看其他書:
030章 花燈節(jié)036章 栽贓079章 我?guī)慊厝?/a>061章 所謂下賤之人069章 最後的博弈(四)060章 血聖蠱60 章 安氏,送一個對手給你098章 翻盤(修標點)034章 如此手足078章 顧貴妃029章 算計076章 關(guān)城門捉太子067章 最後的博弈(二)068章 無恥083章 狹路相逢,借刀殺人049章 段奕,你可認識婉婉040章 羞辱謝雲(yún)嵐075章 深夜造訪032章 看她一眼,一萬兩!029章 算計088章 丟了誰的面子007章 謝氏長公子066章 最後的較量(一)021章 想害人?自己先嚐嘗苦002章 顧非墨之謀033章 自作孽不可活011章 不孝子孫004章 第一筆帳080章 抓內(nèi)鬼085章 謝雲(yún)嵐入獄029章060章 顧非墨出手086章 端敏的毒計025章 意外(二更,首推求收?。?/a>021章 欺我的反欺之048章 段輕塵,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006章 除太子的暗衛(wèi)。 (修錯字)023章 靜夜魅影047章 瑕疵必報的姨娘077章 送上門來吃026章 惡招(修錯字)054章 千刀割肉祭祀094章 王府新婦80章 狠敲謝錦昆一筆(二更)052章 趙玉娥護謝楓082章 梅州定,段輕塵的成全004章 太子吃了個悶虧082章 段奕之計(萬更)076章 他的吻,她的沉046章 謝雲(yún)曦你殺人了044章 珍娘被抓034章 如此手足091章 段奕說,謝五房不能留了097章 淑妃048章 段輕塵,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085章 讓端敏老實一點075章 雲(yún)曦身世真相(一更)005章 謝錦昆的煩惱069章 寵著她029章 算計098章 終章(中)當(dāng)年恩怨026章 謝楓發(fā)怒071章 不安分的謝雲(yún)容037章 謝誠的小心思086章 端敏的毒計046章 殺人的證據(jù)015章 密林裡的詭計090章 王爺,前方有情敵出沒027章 給太子一頂綠帽子!084章 擋本王大婚者,格殺勿論056章 黃雀在後068章 無恥084章 謝楓親事定,渣爹上斷頭臺003章 讓太子有苦難言033章 自作孽不可活052章 出城095章 原來害人的是她!057章 暴打惡人040章 養(yǎng)勢力,夜半會美人059章 當(dāng)年舊事015章 安氏被奪權(quán)073章 你是誰?078章 捍衛(wèi)女主人權(quán)利068章 無恥041章 總有小人在使壞003章 喜事070章 最後的博弈(五)013章 謝雲(yún)香懷孕替嫁045章 雌雄雙黑046章 謝雲(yún)曦你殺人了020章 惡人要惡整002章 顧非墨之謀064章 雲(yún)曦之計032章 誰不怕死的敢害你?053章 趙家庶女009章 安強被打了039章 寨主不打劫還叫寨主?056章 幕後執(zhí)棋手018章 誰在施咒術(shù)069章 寵著她
030章 花燈節(jié)036章 栽贓079章 我?guī)慊厝?/a>061章 所謂下賤之人069章 最後的博弈(四)060章 血聖蠱60 章 安氏,送一個對手給你098章 翻盤(修標點)034章 如此手足078章 顧貴妃029章 算計076章 關(guān)城門捉太子067章 最後的博弈(二)068章 無恥083章 狹路相逢,借刀殺人049章 段奕,你可認識婉婉040章 羞辱謝雲(yún)嵐075章 深夜造訪032章 看她一眼,一萬兩!029章 算計088章 丟了誰的面子007章 謝氏長公子066章 最後的較量(一)021章 想害人?自己先嚐嘗苦002章 顧非墨之謀033章 自作孽不可活011章 不孝子孫004章 第一筆帳080章 抓內(nèi)鬼085章 謝雲(yún)嵐入獄029章060章 顧非墨出手086章 端敏的毒計025章 意外(二更,首推求收?。?/a>021章 欺我的反欺之048章 段輕塵,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006章 除太子的暗衛(wèi)。 (修錯字)023章 靜夜魅影047章 瑕疵必報的姨娘077章 送上門來吃026章 惡招(修錯字)054章 千刀割肉祭祀094章 王府新婦80章 狠敲謝錦昆一筆(二更)052章 趙玉娥護謝楓082章 梅州定,段輕塵的成全004章 太子吃了個悶虧082章 段奕之計(萬更)076章 他的吻,她的沉046章 謝雲(yún)曦你殺人了044章 珍娘被抓034章 如此手足091章 段奕說,謝五房不能留了097章 淑妃048章 段輕塵,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085章 讓端敏老實一點075章 雲(yún)曦身世真相(一更)005章 謝錦昆的煩惱069章 寵著她029章 算計098章 終章(中)當(dāng)年恩怨026章 謝楓發(fā)怒071章 不安分的謝雲(yún)容037章 謝誠的小心思086章 端敏的毒計046章 殺人的證據(jù)015章 密林裡的詭計090章 王爺,前方有情敵出沒027章 給太子一頂綠帽子!084章 擋本王大婚者,格殺勿論056章 黃雀在後068章 無恥084章 謝楓親事定,渣爹上斷頭臺003章 讓太子有苦難言033章 自作孽不可活052章 出城095章 原來害人的是她!057章 暴打惡人040章 養(yǎng)勢力,夜半會美人059章 當(dāng)年舊事015章 安氏被奪權(quán)073章 你是誰?078章 捍衛(wèi)女主人權(quán)利068章 無恥041章 總有小人在使壞003章 喜事070章 最後的博弈(五)013章 謝雲(yún)香懷孕替嫁045章 雌雄雙黑046章 謝雲(yún)曦你殺人了020章 惡人要惡整002章 顧非墨之謀064章 雲(yún)曦之計032章 誰不怕死的敢害你?053章 趙家庶女009章 安強被打了039章 寨主不打劫還叫寨主?056章 幕後執(zhí)棋手018章 誰在施咒術(shù)069章 寵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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