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從窗子跳下去了,下面有腳印。”那客棧老闆在叫。
“追,你們三個下去追。”有男人下令。
我徑直進了客棧,無聲地上了二樓。
房間的門關著,似乎沒有太大動靜,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
剛剛的兩輛吉普車上放著備用武器,長槍、短槍、軍用匕首、手**都有,但我碰都沒碰。
任何槍聲都會引來更多敵人,而且,消滅他們,我只用兩隻手就足夠了。
我旋轉門把手,輕輕一推,倏地閃進房間,然後反手關門。
如我預料的,房間內還剩下六個敵人,分別是五名黑衣特警和那個半披著羊皮大衣的客棧老闆。
簡戎已經被控制住,坐在角落的椅子上,雙手反銬在背後。
“哈哈,回來了,他回來了,哈哈……”客棧老闆得意地大笑,露出了滿嘴凹凸不平的金牙。
窗子開著,追出去的三人就是從那裡躍下的。
“發生了什麼事?”我問。
“龍先生,米楊科夫先生請你回去。”一個小頭目模樣的人垂下了手裡的短槍,客客氣氣地說。
“好。”我點點頭。
我的舉動出乎六人的意料,那客棧老闆突然愣住。
“我們的車在下面,現在可以走了嗎?”那小頭目問。
我緩緩地伸出雙手,示意他給我戴手銬。
小頭目略有遲疑:“這個……龍先生,如果你肯合作,有些程序可以省略。”
“當然要銬起來,這個男的一看就很暴力,這個女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那客棧老闆說著,後退一步,猥猥瑣瑣地笑著,擡起右手,向簡戎頭髮上摸去。
我只想說,此人完全是在找死。
以簡戎的身手,即使雙手被銬,只需要一個旋腿反踢,就能要了這傢伙的命。
“通知他們,在下面等著,我們這就下去。”那小頭目吩咐自己的同伴。
其實,我需要一個對方陣型混亂的機會,那麼,雙方自然接近,就能瞬間擊倒五人。
至於那客棧老闆,還是交給簡戎好了。
“啊——”樓下突然有人發出一聲慘叫。
叫聲只有一半,隨即中斷。
“有敵人,滅燈,警戒……”小頭目迅速反應過來。
燈滅掉的同時,簡戎飛起一腳,那客棧老闆就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兩人樓後包抄,其餘人跟我由樓梯下去。”那小頭目吩咐。
我不禁嘆氣,這小頭目受軍校教科書毒害太深,只是機械地使用“前後包抄、兩路策應”的戰術,卻不接受之前的教訓,已經葬送三人,再準備送掉兩人。
“不要分流,集合力量,跟我出去。”我糾正他。
“龍先生,你是……客人,這裡由我指揮,不要找麻煩。”小頭目差點把“犯人”說出來,臨時改爲“客人”。
我本想救他,但他執迷不悟。
沒辦法,我輕輕向後抽身,給他們讓出路線。
小頭目開門,領著兩人魚貫而出。另外兩人按照他的指令,再度翻窗出去,循著前面同伴的路線,向前門包抄。
“外面情況不妙,似乎又有強敵掩殺而至。不過,這不是我們應該考慮的,帶上東西,我們趕去契卡鎮。”我一邊給簡戎打開軟銬,一邊快速地低聲吩咐。
我需要亂局,唯有引發多點混亂,才能動搖米楊科夫的陣腳。
“大事不妙,我有預感。”簡戎的聲音顫抖起來。
她在黑暗中摸到揹包,迅速背在身後。
“會是哪路勢力?”我問。
“流鬼國,狩魔族。”她回答。
我不願再往深處想,牽著她的手出門,由二樓走廊盡頭的窗戶躍下。
空氣中已經充斥著軍用汽油的刺鼻味道,簡戎立刻醒悟,反手摸出了打火機。
既然我們的作戰意圖變了,那麼,點燃汽油帶,引發兩輛車子爆炸,就是最正確的做法。
我向客棧門口望去,三個人倒在公路中央,其餘五人已經在車邊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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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吧?”簡戎問。
我還沒有回答,客棧門口突然有人影出現。
那是一個全身裹著白色熊皮的人,行動非常遲緩,身體臃腫之極。
五名特警反應迅速,立刻舉槍對準那人。
我無法準確描述接下來發生的事,因爲那看起來笨拙而肥胖的人突然跳起來,變成了一條白色的幻影,上下飛舞三次,五個人就同時向外飛了出去,仰面摔倒在公路上。
“點。”我低聲下令。
這一次,簡戎突然猶豫起來,打火機攥在右手裡,身體僵立不動。
我沒有吩咐第二次,立刻轉身,從她手中摳出打火機,嚓的一聲打著了火。火苗剛剛舔到地面的汽油,藍色的火焰就貼地飛舞,向著那兩輛車子飄然而去。
“不要,那是……那是……那不是我們的敵人,那不是怪物……”簡戎語無倫次地低叫著,但卻爲時已晚。
火焰到了車底,一下子鑽入油箱,隨即發出“砰、砰”兩聲,兩輛吉普車就沖天而起,直飛到十幾米高,如巨大的火龍一般在半空裡打著滾。
時間太短,油箱沒有放乾淨,而且那種車爲了加強續航能力,另外配備了副油箱。車子上天之後,又發生了第二次爆炸,四散的火球隨風飄進客棧的一樓、二樓,引起了沖天大火。 www ?ttκan ?C〇
客棧與別的民居並不相連,所以就算這裡變成火海,也不會危及普通民衆。
那客棧老闆對簡戎不敬,就算燒死在大火裡,也死不足惜。
我觀察到,大爆炸開始時,那白色的人迅速後撤,退到街對面去。
他的奔跑速度極快,姿勢也極其怪異,竟然像一頭北極熊那樣,手腳著地,連竄帶蹦,很快就消失在民居後面。
我和簡戎來不及討論,立刻向東急行軍,半個小時內就登上了山脊。
向東望,契卡鎮那邊燈火閃爍,在大雪中分外醒目。向西望,大火已經熄滅,鎮子裡仍然冷冷清清,如同一個悽慘的墳場一般。
北方大國地域廣闊但人丁不旺,尤其是高加索山北邊直至北極圈的區域,更是人氣極差。
“還得再等等。”我不敢大意。
“是啊,這招調虎離山似乎對米楊科夫沒有什麼效果。”簡戎有些失望。
其實,我本來沒有站在米楊科夫的對立面上,只是因爲簡戎與特警部隊之間的矛盾,才把我連累至騎虎難下的尷尬境地。
“那是什麼,你一定知道。”我說。
那連殺五名特警的怪人身手太快,我連他的動作都沒看清,特警們便已經倒斃。
怪人痛下殺手時,簡戎有瞬間走神的表現,可知她當時一定聯想到了什麼。
簡戎沒有回答,走到一塊避風的大石頭旁邊,緩緩地坐下。
我也沉默下來,不願緊逼她。
眼下,我們的目標是潛入靺鞨神廟,切開石壁,找到簡氏一族一直看好的那個人,然後將他運出契卡鎮,擺脫米楊科夫的追擊,輾轉返回敦煌。
那麼,我們的困難是,必須面對米楊科夫麾下的精銳部隊,同時還要時刻防範那名白色怪人的突然襲擊。
“抱歉。”簡戎在石頭後面低語。
我大聲迴應:“無需抱歉,每個人都有權保留隱私。”
無論那白色怪人是什麼來歷,都不影響我和簡戎的合作。
我只困惑一點,那就是流鬼國、狩魔族到底在這場亂戰中擔當了什麼角色?
望遠鏡中,契卡鎮突然混亂起來,無數車子由鎮中心開出,沿著公路,先向北,再向西,應該是要趕到車子炸燬的地方去。
“走,下山。”我招呼簡戎。
這纔是我預計的結果,當米楊科夫第二次收到人員損失的報告以後,就會真正重視起來,派出主力部隊馳援。
我們從神廟右側摸過去,沿途解決了四名崗哨,很快就到了小樓的外牆下。
小樓內亮著燈,卻不見人影。
“進去吧。”我當先帶路,一直到了二樓的石壁前。
在我有那種奇遇之前,絕對不會想到,石壁內部竟有如此恐怖的景象。現在,石壁仍然是一半平整如鏡、一半凹凸不平。
“把石壁全都破壞掉就行了。”簡戎說。
她的想法很直接,但卻太簡單。
“你確信這樣做是絕對正確的?”我問。
簡戎放下揹包,首先取出的不是電鑽和切割機,而是幾十條軟性**,每條的長度都超過半米。
“你是要炸掉它,而不是小面積切割?”我問。
這樣做的話,就等於是毀掉靺鞨神廟,再也不會產生其它的後續變化了。
“對,這裡毀了,莫高窟才能重生。龍飛,你一直想做的,不正是揭開112窟的秘密嗎?我是在幫你,絕對不是在害你。靺鞨神廟是北方大國的神蹟,與中國人無關,而莫高窟是中國人的神蹟,才真正與中國人的利害得失相關。”簡戎大義凜然地說。
只有極端的愛國主義者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其實,地球上的一切文化遺產都屬於全人類,而不是屬於某一個國家。
單單以國家論英雄,簡戎的境界還是太浮於表面了。
“你這樣做,我無法茍同,也很難幫忙。”我只能如實表達自己的看法。
“我自己來,惡名我一個人來背,可以了吧?”簡戎並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
我粗略估計**的用量,只要使用三分之一,就足以將石壁全部炸碎了。
從物理學的角度來看,石壁破碎,被禁錮在後面的人就都能得救,一個個被解放出來,重新恢復正常的生命狀態。
從玄學角度來說呢,則結果完全相反。那些人以一種奇怪的狀態被禁錮起來,已經與石壁融爲一體,如同繭子裡屈居的大蠶一樣。如果強行撕開蠶繭,是不是等於揠苗助長,就會瞬間要了他們的命?
“簡小姐,你最好三思而後行,這不是個好辦法!”我大聲說。
我非常反對這種暴力破解的手法,炸碎石壁之後,想復原就不可能了,造成的後果也根本無法彌補。
簡戎停住,似乎在考慮我的話。
“簡小姐,如果暴力毀掉石壁可行的話,電隼、米楊科夫甚至北方大國的其他領袖早就做了,何必拖延至今?他們的聰明智慧以及手下智庫的能力高出我們不知多少倍,他們不炸,我們爲什麼要炸?你說呢?”我繼續勸告。
簡戎仍舊一動不動,身體似乎變成了僵硬的雕塑。
我走過去,從她手中拿走軟體**,猛然發現,她的眼珠一動不動,已經出了大問題。
“簡小姐?簡小姐?”我連叫兩聲,她卻置若罔聞。
我按住她的手背,赫然發現,她的身體已經失去了溫度,皮膚也失去了彈性。
“簡小姐——”我幾乎無法保持冷靜,只好雙手抱住她,將她“搬”到二樓的陰影裡去。
簡戎的狀態約等於“石化”,最後連呼吸、脈搏、心跳都不存在了。
我連叫了十幾聲,最後確信,她再不可能迴應我了。
出現這種意外,完全打亂了我的步驟,任何工作都無法繼續下去了。
我把揹包收拾好,再抱起簡戎,準備撤離。
剛剛走到樓梯口,外面便有四道探照燈的光柱直射進來,將一樓和樓梯照得亮如白晝。
“龍先生,不要徒勞抵抗了,米楊科夫先生有請。”外面有人大聲招呼。
我放下簡戎,一個人走下樓梯,面對著幾十個黑洞洞的槍口。
光柱太亮,我看不清探照燈後面的人影,更無從分辨,到底有多少人埋伏在那裡。
“好了。”我把揹包拋在地上。
簡戎出事,我就算勉強逃遁,也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請吧?”有人奔跑過來,將我團團圍住。
我主動伸出雙手,一副手銬、一副腳鐐便迅速鎖了上來。
米楊科夫仍然在指揮所裡,看上去情緒分外低落。
“龍先生,怎麼會弄成這樣?”他不滿地向著我低叫,“你殺了我的人,我的十幾個人都死了,這筆賬怎麼算?”
我搖搖頭:“不要說這些了,剛剛發生了一些更奇怪的事。”
簡戎的意外情況使我的頭腦有些混亂,所以無法應付米楊科夫的詢問,必須冷靜一段時間,才能重新考慮問題。
米楊科夫還想再說什麼,我已經緩緩搖頭,示意不想再談下去。
“去掉這些。”我擡起手。
米楊科夫沒有拒絕我的要求,命令手下進來,將手銬、腳鐐全都去掉。
“給我一個安靜的房間,我得靜一靜。”我又說。
這個要求同樣得到了滿足,我被送入了一間只有桌子、行軍牀的房間。
我關上燈,在黑暗中盤膝打坐,進入冥想的狀態。
簡戎失去知覺之前,一直都在整理**,準備炸掉石壁。
我則是一直跟她交談,極力勸她取消計劃。
當時,我們旁邊沒有任何人,也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聲音。
石壁當然也是沉寂一片,跟原先一樣。
“難道她的靈魂離開了身體?”我忽然驚覺。
她的樣子,像極了玄學中所說的“離魂”。
如果真的是靈魂離開了身體,那麼,任何物理方法都沒有用處,只能等待靈魂自動回來。
可是,那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呢?
我們明明一同進入了靺鞨神廟的二樓,一起面對那石壁,根本沒有分開過。
“如果她也進入了那神秘空間,是不是就是這種表現呢?”我的思想又深入了一層。